○SCENE•Ⅰ 「女生的聚会」
一如既往的夜晚,一如既往的阿妮斯特房间。
所有女生围坐成一圈,中间摆著零食。
每个人都准备了自己心爱的抱枕,有的人拿来当作靠背,有的人拿来当座垫,有的人则是在发出「讨厌啦!」这类尖叫的时候,拿来紧紧抱在怀里。
「话说回来──那个家伙啊。」
阿妮斯特抓起一把零食往嘴里塞后,发起了牢骚。
她身穿连身睡衣,立起其中一边的小腿,所以胯下的内裤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姿势实在很难称得上端庄有气质,不过房间里只有女生。
除了阿妮斯特以外,还有耶希卡、克蕾儿、苏菲、伊欧娜、莫、露娜莉亚。
这些人不是她的闺密,就是关系类似宿敌的朋友。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顾虑太多形象。
而且今天没有半个男生在场。女生的聚会有男生跑来插花本来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布雷德常常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加入聚会。
虽然他参加的目的是为了吃点心,根本没有认真在听女生聊什么内容就是了,真的是幼稚的小鬼。
「为什么那家伙会那么幼稚啊?」
阿妮斯特悻悻然地说道,又抓了一把点心放入口中。
「咦?孩子气算是布雷德同学的优点吧。对不对,耶希卡?」
「咦?干嘛把话题丢给我啦。啊……嗯,要说可爱的话,确实是满可爱的啦。换你说吧,莫。」
「唔,姑且不论玛丽亚,我的精神才显现五年,他的个性和我还挺相配的不是吗──苏菲换你。」
「布雷德觉得幸福的话,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啊──伊欧娜换你。」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主人很幼稚。这么说来,无论是精神年龄还是实际年龄,主人都比我小呢。」
「你几岁啊?──伊欧娜?」
阿妮斯特问道。
「呵呵呵,守护者或狂战士的年龄没什么好问的。你有兴趣知道我活了几千岁或几万岁吗?」
「还是算了。」
「呵呵呵,一想到主人年纪比我还小,感觉我对主人的爱就愈来愈接近溢位。看来我只能遮断这股心情,在呼叫堆叠之后,透过进阶加密标准来禁止复号化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露娜你呢?」
「呃……这么说来,布雷德大人到底几岁啊?」
「上次大家才帮他庆祝了十七岁的生日,不过他的心智嘛──只有五岁吧。」
「哎呀,所以说他比我还小了……这样的话我算是姊姊啰?」
「对啊,我们都是他的姊姊。」
阿妮斯特和露娜莉亚哦呵呵呵地相视而笑。
「好吧,退一百步而言──就算幼稚是布雷德的优点好了,可是这样的话,不就代表没什么发展的可能了吗?假设他现在精神年龄是五岁,要等几岁他才会比较有成熟的魅力啊?十五岁吗?」
「不不不,听说男生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
耶希卡摇摇手如此说道,不经意地展现出传闻中『经验丰富』的一面。
「咦?是这样吗?如果还要再七年的话……哇……那时我们已经二十五岁了耶?怎么办?」
(插图016)
对十八岁的阿妮斯特而言,二十五岁的自己感觉就跟陌生人没两样,完全无法想像会是什么样子。
「唉唉唉……好想来一次喔。」
阿妮斯特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闻言,克蕾儿「噗」地喷出了口中的红茶,耶希卡则眼睛为之一亮,兴致勃勃地追问:
「什么什么?你想来一次什么?说来听听嘛。」
「咦?当然是约会──啊!你干嘛套人家的话啦!」
「喔,原来是那个啊。」
耶希卡顿时露出失去兴致的表情。
克蕾儿在和跑到气管里面的红茶搏斗,感觉快往生了,脚趾不断在抽搐。
莫抓著她的脚把她倒吊了起来,伊欧娜则果断地为她做人工呼吸。
耶希卡一边作壁上观,一边悠悠哉哉地向阿妮斯特说道:
「好有少女情怀喔。」
「喂!不要闹了!想约……又怎样!很普通吧!」
「普通的少女情怀啊。」
「讨厌!这个也少女情怀那个也少女情怀──耶希卡你常常把那四个字挂在嘴边,可是谁听得懂那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十八年来我们一心练武啊──对不对,露娜?」
「咦?突然把矛头指向我吗?这个嘛,这十八年来,我一直都在扮演『天才』,可是最近终于意识到,我虽然是天才,但更是一个女孩子的事实。的确教人觉得挺困扰的……以前很少想过这样的问题,不过我必须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婉拒男士们的邀约才行。还好我是天才,方法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学起来。」
「短短一番话你就自称了三次『天才』,天才就是这样所以讨人厌。」
阿妮斯特大口畅饮花草茶。这花草茶具有稳定情绪,帮助睡眠的效果。
「欸……约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啊?谁有经验?」
阿妮斯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顿时停止了动作。
大家都一脸正经地定睛注视阿妮斯特。
「咦?不会吧?没人吗?」
阿妮斯特再一次询问──可是迟迟不见有人举手。
「苏菲,你不是约会过吗?」
「那次称不上是正常的约会。」
苏菲摇摇头。
布雷德曾肤浅地以为「青春就是要约会」,所以找苏菲一起进行,可是那是以一分钟为单位来安排内容的训练营式约会行程,不符合一般定义的「约会」。
「咦?什么?大家都没经验吗?」
阿妮斯特看了露娜莉亚一眼。这家伙,这女人,这天才。在上一所学校自诩女帝,把帅哥当工具人使唤,是一个可恶的臭婊子。
「我只有找男生陪我上街购物,然后叫他帮我提东西的经验……这样不算是约会吧?」
「废话。」
伊欧娜、莫&玛丽亚这些就不用问了──
最后只剩克蕾儿了,她呢?
阿妮斯特把目光投向克蕾儿。
「我──我吗?有时候我也会有想要约会的念头呀。」
克蕾儿一边在胸前戳弄两根食指一边回答。
「一起去逛街、一起去吃饭,然后!然后──」
「没救了。」
耶希卡如是说。
「没错,没救了,完全没救了。」
阿妮斯特也点头附和。
之前,在比谁最有办法让布雷德『休息』的比赛中,克蕾儿强迫布雷德陪她去逛街吃饭,专跑女孩子有兴趣的行程,从此被贴上了「不会让人想再约会一次的类型」的标签。
如果用女生的《约会力》来分阶级的话,她无疑是在最低下阶层中打滚的人。
「什么……换句话说,我们这几个里面,就只有耶希卡有约会的经验吗?」
「咦?我?」
「你一定有吧。」
「呃,嗯嗯,还好啦……」
耶希卡态度暧昧地点头。
大家一直以来都觉得她『经验丰富』。
对此,耶希卡总是抱持不否定也不承认的态度就是了──
「啊,好好奇约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喔~?」
阿妮斯特仰望天花板说道。她本来是想要做球给耶希卡发挥,可是耶希卡却抬头看著天花板的另一个角落,「咻~」地吹著漏风的口哨。
「不知道『一般』的约会到底是怎样呢?」
咻~
「好想知道喔,好想知道喔。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呢~?」
咻~
「欸,耶希卡,拜托嘛!」
阿妮斯特发出「啪!」的一声,双手合掌。
「──请你示范一次给我们看!」
「嗄?示、示范──?」
「拜托!拜托!拜托!」
阿妮斯特啪啪啪地一次又一次地合掌,向耶希卡恳求。
其他人也赶紧效法阿妮斯特,把耶希卡当佛像一样膜拜。
「求求你了,耶希卡!」
「唔,我这个魔王可是很少向人低头拜托的哪。」
「我也拜托你,我会发挥高规格性能把教学内容完全吸收进来的,请务必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对庶民中的庶民所进行的庶民约会也很有兴趣。」
「苏菲!你也一起拜托她啊!」
「如果……你能示范给我们看,那就太好了……因为我曾经有过错误的经验。」
除了阿妮斯特以外,克蕾儿、露娜莉亚、莫、伊欧娜,甚至连苏菲都把耶希卡当活佛一样膜拜──
骑虎难下的耶希卡只能硬著头皮点头了。
○SCENE•Ⅱ 「约会的约定」
早上,在学校的教室中──
「耶希卡!耶希卡!耶希卡老师!布雷德出现了!他就在那里!找到了!」
「安娜,你冷静一点。」
女生如果想要约会,首先必须主动找男生去约会。
耶希卡答应大家要从这个步骤开始示范──于是女生们一早就组成集团,声势浩大地一起移动,终于遇上了布雷德。
「好,那我要示范啰?OK?」
「嗯!嗯!嗯!」
大家拚命点头,点到脖子好像都快断掉一样。
耶希卡脱队,向布雷德走去。
「嗨,布雷德同学♡」
耶希卡向布雷德招招手道早。
「噢,耶希卡,早安。」
「欸,我们改天去约会嘛。」
「噢,不错喔。」
「咦──!这是──!等等──!」
阿妮斯特突然闯进两人之间。
「怎么了──!好快──!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家伙立刻点头答应?为什么瞬间就结束了!」
「这家伙是怎样?」
布雷德露出奇怪的表情指著阿妮斯特。
「所以说,只不过是约个会而已嘛,又不是什么需要小题大作的事情呀。」
「呜哇!有人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放话了!还被呛说『你自己约会过几次还记得吗』之类的话!」
「我又没那么讲。」
「吶,这家伙到底是怎样?」
布雷德指著阿妮斯特问道。
「她喔,昨天开始就怪怪的,不用理她啦。布雷德同学,你必须专注地看著约会对象才行啊。」
耶希卡用双手捧住布雷德的脸颊──让他面向自己。
「要到平安返家的那一刻,约会才算真正结束。从答应邀约的那一刻起,约会就已经正式开始了喔?」
「咦?是这样吗?」
「没错~」
耶希卡在布雷德的大腿上坐了下来。
那个动作非常自然,整个人在布雷德的大腿上坐得稳稳的。
「大、大腿!坐上去了!好厉害!高阶技术!」
阿妮斯特鬼吼鬼叫。她指著耶希卡,浑身颤抖不止。
──她好吵喔,虽然每次都这样。
布雷德对阿妮斯特已经产生这种刻板印象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哪?」
耶希卡凑到布雷德耳畔,以轻柔的声音呢喃细语。
「好厉害!脸贴得好近!脸居然贴那么近!呜哇超近的!」
──好吵喔。
「嗯~这个嘛,不然就明天吧?」
「嗯,就明天啰。」
「好,明天十二点整在钟楼集合──同日,十二点零五分开始移动──」
布雷德话还没说完,耶希卡就竖起手指贴在布雷德的嘴唇上说:
「不要那么一板一眼嘛。」
「碰、碰到布雷德的嘴唇了!摸来摸去的!」
──真的,好吵。
「咦?这样不好吗?可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他话还没说完,嘴唇又被耶希卡的手指封住。
「──既然如此,就由大姊姊来开•导•你♡」
「大姊姊!她自称大姊姊!自称大姊姊!欸你们刚才有听见吗?」
──真是的,怎么会这么吵。
「噢、好。」
面对耶希卡那近得过火的微笑,布雷德除了点头也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SCENE•Ⅲ 「在约定碰面的地点」
礼拜日正午,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
布雷德一脸呆滞地在钟楼下面等待。
礼拜日的街上气氛十分热闹,感觉今天是适合约会的好日子。
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可是耶希卡还没现身。
不久,钟楼上方传来「喀叽」的声响,然后「咚~咚~」的声音响遍了四周。
十二点了。
四处却不见耶希卡的踪影。
按理说,这时候的布雷德应该会「呜哇啊啊,十二点整集合的计画被破坏了!这样下去有可能还会拖累到十二点零五分的计画!」地担心得不得了,感到手足无措,可是──
耶希卡有明言「不要那么一板一眼的」,禁止布雷德订定计画。
今后的计画是一片空白。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也因此,布雷德可以放空脑袋,心平气和地等待耶希卡现身。
原来如此,像这样感觉也挺不赖的。
「嗨,布雷德同学♡」
差不多过了整整十分钟后。
耶希卡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了。
「等很久了吗?」
「还好意思问,你迟到了十分钟又三十七秒。」
布雷德说出了『事实』后──
嘴唇又被耶希卡的手指封住了。
「像这种时候,你应该说『没有啊,我也才刚到呢』才对,知道吗?」
「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如果是好男人的话就会这么回答。」
「这样啊。」
布雷德深感佩服。他心虚地超级学习了,以前勇者的角度超级学习。
就他的理解,这是故意放假情报给对方知道的一种战术。
「没有啊,我也才刚到呢。」
……接著再稍微动个脑筋,锦上添花地追加自己『创作』出来的迟到理由。
「因为我太期待今天的约会了,昨晚都没睡好呢。」
这也是假情报──实际的情况是,自己跟平常一样睡得很甜。
「哎呀──算你及格了。」
耶希卡睁大眼睛如此说道。
拿到及格的分数了。
有点小开心。如果耶希卡有制作集点卡让我挂在脖子上,然后帮我盖及格图章的话,那我会更开心。
「话说回来,耶希卡。」
「什么事?」
「呃,那个叫什么来著?……好像是叫梳妆打扮?你没梳妆打扮一下吗?」
布雷德从头到脚打量了耶希卡的服装。看不出来有哪里跟平时特别不一样。
就连腰带的皮带头款式,还有两只脚的袜子是否穿不一样这种常常会被疏忽的地方,布雷德也仔细检查过了,可是即使是这种细节的部分,也跟平时一模一样。
唯一一个有改变的地方,就是脚趾涂的指甲油颜色和图案,可是耶希卡本来就会每天为指甲涂不一样的颜色和图案。因此,对耶希卡来说,这不能算是『装扮』的一部分──还是说,每天涂不一样的颜色和图案,当中含有暗号性的意味,看得懂才算得上是『走在时尚尖端』吗?如果是这样,那对前勇者来说也太困难了。谍报人员才是打暗号战的专家。
「──你是说打扮吗?我今天没打扮啊──怎样?你希望我打扮吗?」
「喔,不是啦──啊啊当然了,我很想看你打扮的模样呢。」
布雷德遵照刚刚才学到的「约会的正确对答」,故意说和事实不一样的反话。
布雷德虽然有「女孩子约会时都会梳妆打扮」的知识,可是他不知道具体而言怎样才叫『梳妆打扮』。
所以他想说如果耶希卡有『梳妆打扮』的话,就能帮忙厘清疑惑了,只可惜──
「布雷德同学你自己不也是没有打扮吗?」
「咦?男生也会梳妆打扮吗──?」
「那当然啊,如果只有我穿得漂漂亮亮地来约会,那你站在我旁边不是会显得很突兀吗?怎么样?你要吗?」
「咦?我不想要那样。」
「看吧?好女人是不会做出让男人丢脸的事情来的。」
「我懂了。」
原来如此,耶希卡真是贴心啊。
「谢谢你。」
布雷德向耶希卡堆起满脸的笑容后──
「嗯、嗯。」
只见耶希卡稍稍别开视线,彷佛感到紧张一样,狼狈地点了个头。
布雷德和耶希卡的约会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SCENE•Ⅳ 「跟踪组」
有一群人躲在暗处观察开始约会的两人。
「啊~啊~耶希卡……只有并肩走在一起喔?啊!牵手了!勾住手臂了!勾住了!」
「那、那、那、那──那是怎样啊!会不会靠得太近了!不是单纯示范而已吗?他们两个也黏得太紧了吧!太黏腻腻了吧!」
「平时都是由耶希卡负责吐槽的,可是现在没人能补上那个空缺。」
「只要发挥我的高规格性能,吐槽的角色对我来说简单得易如反掌。可是,我必须先拥有『纸扇』这个古代兵器,才能称职地扮演好吐槽的角色。」
女孩子里面,对约会有兴趣的人都参与了这场『公开跟踪』。
上次布雷德和苏菲约会的时候也有过一次跟踪行动,可是那次是偷偷摸摸地来,这次约会的主要目的则在于「示范」。所以跟踪这档事早就获得当事人的允许,属于本次约会的一环。
一群女孩子公然进行跟踪。之所以刻意躲在路灯的柱子后面露出半截身子,纯粹只是为了营造跟踪的气氛。
「要分配食物了。」
「咦?什么,怎么了?苏菲?」
看到在头上摇晃摆动的甜点面包,阿妮斯特露出疑惑的表情。
「……?发给每个人甜点面包和牛奶啊,正确的跟踪方式不就是要这样吗?」
「……?这么说来,上次跟踪你的时候,我们也吃了这些东西……──所以说你早就发现了?你知道我们在跟踪你?」
苏菲不发一语地点头承认,阿妮斯特姑且收下了甜点面包。
「啊啊,这个里面包了黑色甜甜东西的面包,真的很甜很好吃。吶──克蕾儿,你也吃一个吧,会让精神镇定下来的。」
「啊!啊!耶希卡也黏得太紧了吧,你看脸颊都贴住了!你看啦安娜!脸颊!脸颊!贴在一起了!我看耶希卡果然也对布雷德有意──呣咕咕咕!」
阿妮斯特不由分说地把名叫『红豆面包』的甜点面包硬塞进克蕾儿的嘴巴。
让情绪开始兴奋起来的克蕾儿停止吵闹。
什么?我没听错吧?她最后说了什么?耶希卡对布雷德有意──?是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否则当初也不会拜托她示范约会给我们看了。
克蕾儿也真是的,不要胡说八道。
再说,那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耶。情敌继续增加那还得了,会让人很伤脑筋的吧?没错吧。
啊~红豆面包好甜。正因为甜,所以好吃。
我被治愈了────
「咦!耶希卡不是说约会不可以逛街买东西吗……她怎么走进店里面了?」
「哎呀真的耶。」
被克蕾儿拉扯袖子后,阿妮斯特回过神来。
布雷德和耶希卡正一同走进服装店。
○SCENE•Ⅴ 「购物」
「我这辈子还没挑选过衣服耶。」
布雷德站在琳琅满目的「衣服」前面如此说道。
「要穿著时尚一点也不难啦,重点在于表现自己,你只要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搭配中意的衣服就好了。」
耶希卡开朗地说道,讲得好像很简单一样。
从勇者时代以来,「衣服」和「铠甲」都是人家分发什么就穿什么,布雷德从来没有自己挑选过。
布雷德不知道该怎么挑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衣服似乎不是依照防御力高不高这种标准来选的,他也只知道这样了……
「你觉得我喜欢这套衣服吗?」
布雷德指著自己现在穿的学校制服,向耶希卡询问。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我教你一个判别的好方法吧?」
「快教我,快教我。」
「你看自己会不会心动来选择就好了。」
「心动吗?好难喔。」
「这样说吧,就是看心脏会不会噗通噗通跳。」
「噗通噗通跳吗?还是不太懂哪。」
嗯……?等一下。
「说不定,我还满喜欢这套制服的?」
布雷德拉著自己现在身上的衣服说道。
「嗯嗯,你喜欢哪个部分?」
「感觉很普通的部分。」
制服赞,制服棒棒,因为大家穿的都一样。
换言之,只要穿上制服,就可以让人变得很普通很一般。
创造出制服的人,太了不起啦。实在教人肃然起敬。
在勇者时代,布雷德穿的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铠甲。不过即使是那样的铠甲也承受不住激烈的战斗,很快就坏掉了──
坏掉后,布雷德会换上另一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铠甲。一套换过一套,永无止尽。
「哼哼,我知道了。那这个应该很适合你吧?」
耶希卡哼著歌,挑了一件衬衫摆到布雷德的胸前。
「这是?」
「普通的衬衫,普通的M号尺寸,一般的成衣──你看。」
耶希卡示意他往后看,那里有好几件款式一模一样的衬衫排在一起。
「喔喔!太厉害了!真普通!」
「我可以帮你选普通的衬衫和普通的裤子。让我来选择好吗?可以让我帮你搭配吗?」
「嗯!嗯!」
布雷德用力地向耶希卡猛点头。
和耶希卡在一起,我可以做自己,好自在。
◇
跟踪仍持续进行著。
「耶希卡那家伙──明明说过不可以逛街购物的不可以逛街购物的不可以逛街购物的──结果自己还不是跑去大买特买。」
克蕾儿快气炸了。
以前她因为主张「在约会的时候去逛街购物」,结果被贴上NG女的标签。
「虽然是逛街购物,不过她好像不是在买自己的东西耶?」
阿妮斯特从外面往店里窥看情况。
克蕾儿那一次的状况是她自己一个人心花怒放,光顾著买自己的衣服和可爱的东西,布雷德从头到尾只有当驮兽的份──
可是耶希卡却只买布雷德的东西。
「原来如此,如果是陪男生买东西就OK吗?享受购物的娱乐……有参考的价值。」
「咦咦?哪里不一样?跟我那一次相比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克蕾儿如此说道。
看来她是真心搞不懂两者的差异。
对于克蕾儿,阿妮斯特也只能给她这样的建议了──
「闪一边去,跟你讲那么多也没屁用。」
「好过分……」
「啊……那两个人要离开了。」
一行人立刻躲了起来。虽然跟踪早就得到当事人的同意,根本不需要躲躲藏藏的就是了……
不过和对方碰面的话,感觉还是怪尴尬的。
两人离开服饰店后往另一头走掉了,刚好和一行人躲的路灯方向相反。
一行人一路躲躲藏藏地沿著路灯移动,和那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有不知哪来的臭小鬼好奇地靠过来想凑热闹,结果被一行人发出嘘声赶跑了。
有野狗跑过来想要撒尿,也被一行人发出嘘声赶跑了。
「布雷德大人看起来好开心。」
「那家伙对买衣服有兴趣吗?明明不管怎么穿都是那一百零一套制服。」
「原来如此,好女人就是要让男伴笑口常开吗?受教了。」
「让布雷德笑有什么困难的,我也行啊。平时我就常常让他笑呵呵的了。只要帮那家伙按摩,他就会咧开嘴角,露出非常幸福的表情呢。你们知道吗?知不知道嘛?一定不知道吧?」
「哎呀,他们的手臂又勾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
听到露娜莉亚说的话,阿妮斯特露出阴沉的眼神转头面向前。
「安娜,不可以生气,生气的话就完了。我们必须冷静观察才行。」
这回换克蕾儿帮忙安抚火上心头的阿妮斯特。
「他们又进去服饰店了,这次是卖女装的。」
「咦咦咦?这跟我那一次有哪里不一样?拜托──拜托告诉我!为什么我那样不行,耶希卡就可以?」
「克蕾儿,不要发脾气!」
「发脾气的人是安娜你啦。」
「你们两个吵死人了。」
◇
「欸,我穿这件好看吗?」
「好看~」
「及格。」
「嘿嘿嘿。」
布雷德向换好试穿的衣物、拉开帘子展示的耶希卡开口称赞。
布雷德知道,不管何时何地,一旦女人换了一套衣服,都必须说「好看」才行。他照著这套方针行动,果然获得了「及格」的评价。
有点小开心。
「那这件呢?」
帘子阖起来又打开。
耶希卡又摆了个姿势。
这套衣服的布料比上一套还要少很多。
不过布雷德没有迷惘。
这次他同样遵循那一套原则。
「好看。」
「不对啦。这种时候你应该要说好辣,或者让人心跳加速之类的话才对。」
「原来如此。」
我又更进步了!
「欸……布雷德同学?」
「嗯?」
耶希卡把头发向上撩,挺出上半身换了个姿势。
「有忍不住想勃起吗?」
「什么东西勃起?」
「对布雷德同学来说果然还太早吗?」
「到底在说什么啊?」
耶希卡唰地拉上帘子,回到了试衣间。
「我不介意你偷窥喔?」
「……干嘛偷窥?」
布雷德纳闷地侧起了脖子。
为什么要偷窥?有什么好处吗?
○SCENE•Ⅵ 「喝果汁」
「哎呀,这里好怀念喔。」
在街上走到一半,耶希卡突然停下了脚步。
「还记得以前有来过这里吗?」
「啊啊。」布雷德环视四周后回答道。
那是一间开在路上的饮料店。布雷德还记得之前跟苏菲约会时,有来光顾过。
耶希卡会说觉得「怀念」,这表示她也是当时在后头跟踪的其中一人吗──
「要喝个饮料吗?」
「不,我不需──」
话还没说完,布雷德忽然想到耶希卡的教诲──所谓的「约会」,就是要帮对方多著想一些。
「耶希卡,你会口渴吗?」
「有一点。」
「那我们去喝饮料吧,这是一定要喝的。」
◇
噗啾──
路灯的铁柱凹成了手指头的形状。
「好了好了──苏菲,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吗?」
「我很冷静啊。」
「明明都凹进去了。凹进去了,路灯都凹进去了啦!你的握力也太夸张了吧。」
阿妮斯特不知道自己应该要笑,还是要露出傻眼的表情才好。
这回换苏菲快要爆炸了。
本来一直静静跟踪的苏菲,在看到两人点了果汁之后,终于开始控制不住怒火。
这里……是她很眼熟的饮料店。
苏菲和布雷德约会的时候,曾一起在这里喝了一杯叫做「爱爱」,名字让人很难为情的果汁。
「欸,苏菲?」
「干嘛?」
「如果布雷德觉得幸福,那也就够了不是吗?」
「如果布雷德觉得幸福,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为什么要把灯柱折弯?」
「如果布雷德觉得幸福,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根本没有回答到问题,不过阿妮斯特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对于布雷德,苏菲总是抱持豁达的态度,感觉就像圣母一样,有时候冷静客观到甚至会让人感到害怕的程度──
可是,事实证明她果然还是跟其他人一样──这让阿妮斯特的心里涌现出一股亲近感。
看,即使是苏菲,也是会忍不住快爆炸的嘛。
◇
大大的一杯果汁里插著两根吸管。
以前也喝过的「无穷旖旎热带果汁」就摆在两人眼前。
「你知道这里的果汁都是情侣在喝的吗?」
「噢,知道啊。」
「那你知道情侣是什么意思吗?」
「噢,就是男女二人组嘛。我和耶希卡,现在是情侣啊。」
布雷德指了指自己和耶希卡的胸部。
「哎唷,你好可爱喔──那我问你、我问你喔,你知道这里的饮料是给相爱的情侣喝的吗?不是一般的情侣喔。」
「嗯?」
这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我不太懂什么是『爱』。」
「哎呀,现在是要开始上爱的教育了吗?」
「『爱』是那个对吧?『喜欢』的同类。」
「有点类似啦。如果不是『喜欢』朋友的那种『喜欢』,应该就算是同义吧。」
很好,到这里为止,我的认知都没有错。
「简单地说,爱就等于『交尾』之类的吗?」
女医常常主动向我『求爱』。
如果要求『交尾』等于『求爱』的话,所谓的爱跟『交尾』应该属于同类。
「呃,那样的说法──好像有点太露骨了。」
「不对吗?」
「呃,好像不对,又好像有点接近。」
「到底是哪边?」
布雷德东张西望地环顾了四周。
路上有好多情侣。
礼拜日的下午,路上的行人有四分之一左右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换言之,他们都是情侣。
「那个呢?──他们是『正在相爱』的情侣吗?」
布雷德指著一对男女问道。
「还没。」
「还没?」
耶希卡的回答让布雷德听得不是很懂。
『还没』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没』?
「那……那个呢?」
布雷德又指了另一对情侣。
「他们很相爱。」
这次耶希卡给了明确的答案。噢噢,终于发现交尾过的情侣了!
「那个呢?」
「很相爱啊,应该相爱了好几十次吧──是说,他们是夫妻吧,次数很多很正常啊。」
「好几十次吗!?」
那也太夸张了!他们已经交尾过人一生的交尾次数了吧!
「欸,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猜人家交尾过几次,甚至品头论足啊?」
「咦?可是还满好玩的啊。」
「欸,布雷德同学……你会想和我交尾吗?」
把手撑在桌上托腮的耶希卡嘴里含著小指,向布雷德问道。
「……嗯?」
布雷德摆出抄臂抱胸的姿势,认真地沉思了起来。
突然被询问了一个难题呢。
◇
「欸,他们两个在聊什么啊?」
这次快要爆炸的人轮到了阿妮斯特。
苏菲和伊欧娜一个拥有谍报系的技能,一个拥有性能强大的机体,所以即使隔著这么远的距离,她们也听得见对话。
这两人明明都能听见对话的内容,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意外地平静。
苏菲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地不停重复著「布雷德幸福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布雷德幸福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布雷德幸福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句话,彷佛在念咒。
「欸,他们两个在聊什么啦?告诉我啦?快点告诉我嘛!我也有知道的权利啊!」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为什么啦!」
「你还是闪一边去吧,跟你讲那么多也没屁用。」
「气死人了──!」
○SCENE•Ⅶ 「大人的♡约会」
两人买完东西一起喝过饮料后,接著四处游玩。
玩了情侣专用的游戏、吃了情侣专用的速食,最后还请街头的画家画了情侣专用的合体肖像画。
「布雷德同学,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要玩什么?」
「喔不,我已经玩得很尽兴了。」
宿舍的门禁时间好像快到了吧。
布雷德东张西望寻找钟楼。
基本上,市区大部分的地方都能看到钟楼的数字盘,不过布雷德目前身处小巷,这里的视野不是很好。
「出门玩太久觉得累了吗?」
「嗯?不是啦……」
我没有觉得累啊──本来打算如此回答的布雷德突然转换念头。
告诉对方假的情报,才是「温柔」的表现,才是「好男人」──
他想起了耶希卡今天的教导。
今天超级学习了。
「我好像有点累了。」
「那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耶希卡勾著布雷德的手往前走。
不对,耶希卡停下了脚步。
她眼睛注视著一栋看似平凡无奇的建筑物。
不知道那是在做什么生意的商店。外面挂著「HOTEL」、「休息场所」之类的招牌。
下一个游玩的地点,就是这里了吗?
耶希卡刚才说了什么?要不要休息是吗?
所以我们是要来这里休息吗?而且这里有写「休息场所」。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嗯?怎么了?」
耶希卡转头面向布雷德。
那张脸第一次露出了看似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是在邀约我吗?还是说,她其实根本没有在思考。
布雷德判断不出来。
感觉她好像在等著他做出决定。
嗯~嗯~嗯~
其实,我并不觉得疲倦,问题是刚才已经骗她说我累了。
进去休息才是温柔的表现吗?
或者反悔不要进去了才是温柔的表现呢?
哪边才是正确、及格的答案呢?
我希望可以再让耶希卡笑著夸奖我「及格」了。
怎么样的决定才能让我成为「好男人」?
这问题好困难。
布雷德想了又想。
嗯~嗯~嗯~
◇
公开跟踪仍在持续进行。
「那、那个……嗯……这有可能是我个人的误会啦……」
阿妮斯特一边在胸前互相戳弄两根食指,一边向其他人询问。
「那两个人现在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的那间店……与其说是店,感觉比较像是旅馆啦,而且明明外面弄得一闪一闪的,可是却给人一种昏暗的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那个……那个地方应该是……?」
「阿妮斯特。我只能说,你的推测是事实、正确答案的或然率非常之高。附带一提,即使你没说出那个推测来,我也能正确且精准无比地掌握你想表达的意思──因为我拥有高规格性能的机体。」
「咦?咦?咦?咦咦?正、正确──!所以说那里果然是!」
「咦?那、那个?怎──怎么了?现在怎么了?大、大家?别忘了我也在这里,拜托用我也能理解的方式说明嘛,求求你们!」
「只要布雷德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什么──!苏菲!那怎么可以!这样不好吧?你真的可以接受吗?真的吗!」
「虽然不能接受……可是算了。」
「怎么可以算了!」
阿妮斯特果断地主张。
即使全世界说「YES」,只剩她一个人说「NO」,她也会坚持到底吧。
她抱著那样的气概喊出了「NO」。
◇
布雷德停止了烦恼。
「好,我决定了,那个──我──」
当他向等候答覆的耶希卡开口时──
「不准做出决定!」
「咕喔!」
布雷德的侧腹突然挨了一记飞踢,整个人被踢飞好几公尺远。
其实在被踢中的五百毫秒前,布雷德就充分感应到危险,他大可毫发无伤地避开那一脚,可是他发现女帝勃然大怒,所以决定故意被踢中。
「你干嘛突然冲出来啦。」
布雷德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这一脚并没有成功发挥暗算的效果,即使被对方成功暗算,如果这样就受到伤害的话,也不配当勇者──虽然他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勇者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介在『休息场所』前面踌躇不前、再平凡也不过的一般男子。
「不要那么乾脆就下决定!你这该死的混蛋超生物!像个一般的人类男子一样,优柔寡断一点!」
「你在生什么气啊?」
「我没生气!我只是来阻止这场闹剧而已!──耶希卡!」
阿妮斯特不客气地伸出食指指著耶希卡的鼻子。
「不是说好只是要示范给我们看而已吗?为什么搞得像真的约会一样!你假戏真做了起来吗!?」
「可是,大人的约会最后一定是要那个的啊……?出来玩玩吃个东西就再见的话……总有种没有完全燃烧,或者说没有正式结束的感觉耶……?」
「不需要燃烧!也不需要结束!不对,本来就会结束了!绝对不可以!禁止假戏真做!」
「咦?……我看起来像在假戏真做吗?」
「看起来分明就是!」
「是吗……或许真的就是啰。」
耶希卡吐出一截舌头,淘气地说道。
「咦?真、真的假的……?」
阿妮斯特向耶希卡露出错愕不已的表情。
「──欸,布雷德同学,你觉得是哪边呢?」
矛头突然指向了布雷德。
布雷德耸耸肩膀。
「哪边?」是在哪边什么,他完全搞不懂。假戏真做又是什么?对什么事情『假戏真做』?
「……总而言之!」
阿妮斯特「咳咳」地清了清喉咙。
「好了!结束了结束了!回家吧!」
「好痛,好痛,喂我说很痛啦。耳朵!会被扯断啦──!」
耳朵被拉住的布雷德大声哀号。
「断掉再让克蕾儿接回去就好了吧!走了!走了!回家去!禁止休息!绝对禁止!」
布雷德被拉著离开了。
阿妮斯特毫不留情地拉著他走。
强行拖著布雷德回去的途中,阿妮斯特不只向四周,还抬头向上空大喊:
「好了!大家都撤退吧!」
公开跟踪的成员,虽然只有阿妮斯特、克蕾儿、苏菲、伊欧娜、露娜莉亚这五个。
可是除了她们以外,还有非公开跟踪的其他女生,那些人纷纷从暗处或房子上面现身,鱼贯地踏上了归途。
目送那些女孩子离开后,阿妮斯特猛一转身面向耶希卡──
「……啊!耶希卡!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抱歉我不该强迫你的!不过多亏了你的示范,我有了很大的收获──!」
「不客气。」
耶希卡微笑著回答道。
她的脸上漾著有些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