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1章 恋爱至上主义的末路~其不可能性与不可避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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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了。如果是往年,我应该会舍不得颓废至极的暑假,在八月三十一日泪湿枕头,但今年不同了。我们在暑假期间根本一刻也不得闲,就算要开始上学也不会有多大的失落感。

  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几乎花费了整个暑假,持续进行著在新学期将恋爱至上主义者彻底击垮的准备。

  而新学期才刚开始,我们便在现充以及协助散播恋爱至上主义的学生会眼前展现出漫长又痛苦的运动准备所得出的成果。

  九月一日,举办开学典礼的日子。哀叹暑假告终的学生带著忧郁的面容来到教室,就会发现我们制作的传单放在每一个人的桌子上,为传单的内容而感动并反省自己在暑假的所作所为,纷纷泪如雨下地低语「我不会再对恋爱那种东西执迷不悟了」、「原来恋爱只不过是洗脑罢了」等忏悔的字句。

  传单的内容如下:

  我们谴责度过轻浮暑假的恋爱至上主义者!

  沉浸于恋爱至上主义的各位!你们度过了什么样的暑假呢?有人和知心朋友到远地游玩,勤奋地计划在学期中无法安排的外宿休闲。在独一无二的高中岁月,人生中肉体最为充实的这个时期与恋人一起在海边度过──也有人陶醉于这种情境吧。应该也有许多人参加了夏日祭典。你们应该会欣赏平常看不到的恋人的浴衣装扮,享受名为祭典的非日常世界。

  另外,肯定也有人前去参加烟火大会。在夜空中绽放的大朵烟花,恋人因此看得入迷的侧脸,让自己也不禁看得入迷……你们应该享受过这种奢侈的乐趣。

  各位度过了快乐的暑假──可是我们要对抗各位的这份「充实」,不得不这么说:

  你们享受的乐趣全部都是幻想,是欺瞒。不过是各位所受到的洗脑在脑中映照出来的虚像。各位不断赞扬,为之疯狂,拚命追求的「恋爱」这个概念,其实就是没有真身的空虚幻想。

  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从去年开始活动以来,都一直主张这个理论。可是被恋爱彻底侵蚀脑部的各位,将我们的主张视为「非现充的偏见」而一笑置之,就是不愿倾听。

  我们再问各位一次──各位真的有充分享受暑假吗?各位应该会列举自己和朋友、恋人快乐度过的时光来回答我们的问题吧。可是这个时候,你们应该要注意到。各位所谓的「快乐回忆」只建立在社会的一般价值观上,绝对不是人类具备的本性。请假设看看──如果其他人在开心嬉闹的时候,只有自己不在呢?如果各位的主张是正确的,你们只是很享受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时光,那么自己不在场就只是无法享受那一份「快乐」,如此而已。可是,你们会发现──以各位口中的「快乐回忆」来说,「不在场」这件事已经超越了零分,甚至具有产生扣分作用的性质。「那家伙今天怎么没来啊。」「超不上道的对吧。」「人家以前就在想了~你们不觉得他很丢脸吗?」「我懂~」「就是啊。」朋友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说出这种话的可能性──各位不得不随时对此感到畏惧。而且正因为是从负分开始计算,就算是不怎么有趣,也不会让自己觉得高兴的事,你们也会感到「充实」。这岂不是强烈的奴性吗!就算是和情人单独出门,为了隔绝其他人和男女朋友的接触,你们应该也无法否定这个面向。

  我们打从心底对各位感到同情。各位正在被这个社会、名为「充实」的乱源、名为「恋爱」的灾厄迫害著。

  而我们想要将各位从这个负面连锁中拯救出来。要脱离侵蚀世界的「充实」之恶性循环,该怎么做才好呢?改变每个人的心态?──靠这种方式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正如各位所见,只要有一个人企图脱离「同类的小圈圈」,他就会受到迫害,在物质与精神层面都会有所损失。这就是「同类」的本质,也是使恋爱至上主义社会得以成立的邪恶监视系统。

  一口气将这整个系统破坏殆尽──除了革命以外,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斩断束缚各位的锁链了!

  在开始的第一步,我们将透过革命性地打倒这所学校的相互监视系统之监督者──学生会来建立非现充独裁社会。接下来我们将以这所学校为据点,将革命理念推广到全世界。

  我们在此警告学生会,你们拥有恋爱至上主义的看门狗──大性欲赞会作为靠山,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们绝对不会饶恕学生会一直以来的专横。我们已经目睹无数名想要过著和平生活的普通学生受到学生会煽动,染上恋爱至上主义,然后被束缚在名为「同类」的相互监视范围内,最后变成如同废人一般只会说「觉得开心」、「就是狂」的例子。

  这是最后通牒。只要你们近期内不改变行动,进行自我批判,并对我们与学生们道歉,我们就会毫不犹豫且无情的挥下我们所举起的阶级性愤怒铁锤。直到将你们学生会成员一个不剩地歼灭,并将恋爱至上主义驱逐到校园之外为止,我们绝对不会停止战斗。

  而这场战斗将会在校园恋爱至上主义的祭典──校庆拉开序幕。

  各位,革命的时机即将成熟!现在正是潮起之时,此时不起义,更待何时?我们随时寻求著同志。让我们一同为了战胜名为恋爱至上主义的巨大罪恶而奋斗吧!

  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上学日。学生中有些人晒得黝黑;有些人用「死定了~我都没写作业~」的神秘谎言牵制同学;又有些人打扮成和暑假前的朴素穿著截然不同的花俏模样,一边口口声声透漏自己已经有了男女朋友,同时走进教室。然后他们被我们放在桌上的激进传单吓得浑身颤抖,纷纷低语:

  「真的假的……难得的快乐暑假,竟然有人默默地在做这种东西……」「天啊,这些人是书呆子吧,他们跟我不一样,应该有写作业吧~跟我不一样。」「好吧,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啦。没有男朋友果然还是会变得负面嘛~我懂我懂。我在暑假前或许也跟他们一样呢~」

  最后的那个人因为在暑假交到了男朋友,所以表现得一派轻松。不过我可是知道的,你在上学期是乖巧小团体里的宅女,还会跟朋友大聊登场的男性角色大多抱有灰暗过去和自卑感的女性向社群网路游戏。你的书包上还留有同人徽章呢。

  「呵呵……反应果然非常好。所有人都对我们的周全准备吓得魂不守舍,甚至开始有人能够理解我们的崇高理想。革命之日不远了!」

  兴奋地将双手放在我的桌上,还小声地说著这些话的人,就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议长──领家薰。虽然我觉得她的解释有点太过正面,但不会白目到刻意去指出这一点。

  「是啊,领家。我已经开始清楚听见革命逐步接近我们的脚步声了。我们让现充粉身碎骨,彻底打破名为恋爱的幻想的日子就快要到来了。」

  「没错,没错。」

  领家很高兴地点点头,她那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便跟著摇晃,散发出甜蜜的香气。我反射性地往后仰,领家却……

  「高砂,你怎么了?」

  一脸不可思议地这么说,然后迅速把脸凑得更靠近我。我感觉到的香味变得更加浓厚,让我的背部开始冒汗。

  「……不,没什么。」我为了加以掩饰,很快地说著。「没错,我们一定要完成反恋爱革命,达成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夙愿,也就是全人类的非现充化!」

  「就是这个志气!……话说回来……」

  领家只说完这一句便闭上嘴巴,像是在寻找措辞般低下头眨了几次眼睛,然后下定决心似的开始说道:

  「……当……当反恋爱革命真正完成的那一刻……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会又如何呢?」

  虽然我觉得事情的进展并没有快到需要这么早就开始担心这件事,但这的确是个有趣的问题。

  「那当然……会走上解散的道路吧。我们只是挺身担任领头羊,制造革命的契机而已;要是以后还继续贪恋权力,可能又会成为另一个腐败的温床。」

  「说……说得对。那么……我们社团的成员……比如说你我就会分隔两地了吗……?」

  「…………」

  我陷入沉默,领家就带著不安的神情,眼神游移著再次低下头来。

  「这……这个嘛……私底下见面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只要当作是和普通朋友相聚就行了。」

  「嗯……嗯,说得也是。因……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领家虽然似乎还有点在意,却还是露出开朗的表情抬起头。

  刚好在这个时候,黑板上装设的喇叭播放出广播的通知铃声。在开学典礼前对全校学生广播是相当稀奇的事。

  『全校各位同学,学生会在此提醒各位注意一件事。』

  喇叭播出的声音来自我们的可恨敌人──学生会的头头,宫前。透过粗劣的广播设备也能清楚听见的声音,可以明显地表现出她生为统治者的特质。

  『想必有许多同学今天早上一到学校就发现座位上放著一张传单。那是非现充暴力团体擅自散布的传单,绝非学生会许可的印刷品。请大家千万不要阅读内容并立即丢弃,谢谢各位的合作。

  各位学生应该已经和同学、社团的同伴以及重要的恋人共同度过了到昨天为止的充实暑假。不过参与非现充暴力团体的他们却没能度过如此快乐的暑期休假,恐怕是为了发泄这份悲愤,他们才会涉及此等愚蠢的行为。请大家小心不要被这种低级团体的胡言乱语给迷惑了。若是想要协助他们,原本快乐的三年高中生活就会在转眼间染上灰暗的色彩。然后在十年、二十年后,你会一个人在三坪不到的小公寓里吃著泡面,回顾自己过去没有男女朋友的前半生,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不已!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我们学生会相信各位同学都拥有不会作出错误选择的充分智慧。请千万不要对他们提供协助。

  另外,虽然他们的文章中暗示了在校庆中发动恐怖攻击的可能性,但关于这一点,请各位放心。学生会将加强战力,以往年无法比拟的严密戒备守护大家的安全。让我们一同创造和去年相同──不,是比以往都还要热闹的最棒校庆吧!』

  宫前这么说完以后,喇叭便传来掌声。她的背后应该站著学生会的成员吧。说不定是为了防止我们袭击广播室。

  虽然教室里也有人忍不住跟著喇叭播出的掌声拍手,声音却很零碎。应该有很多学生都难以理解宫前的那份热血吧。

  「那个臭女人!竟敢瞧不起我们……」领家紧咬下唇,瞪著喇叭。「竟然说我会在没有浴室只有公共厕所的三坪不到木造公寓一个人吃著自有品牌的便宜泡面……」

  我记得宫前好像没有说得那么夸张,但她的脑中好像已经浮现出鲜明的画面了。她的表情非常不愉快。

  「没什么啦,用极端悲惨的例子来威胁民众,不就是他们惯用的手法吗?而且,就算你陷入要一个人吃泡面的刻苦境地,我也一定会待在你身边。」

  宫前已经忘了──我们是超越个人极限的连带式命运共同体。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向心力可不容小看。区区泡面,我们随时都可以一起吃。

  我看著领家这么说,她的脸却莫名地涨个通红。

  「……这……这句话……我可以解释成那个意思吧……在……在三坪不到的房间里,那个……」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发誓过要同甘共苦了吗?」

  没错,既然加入了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就代表我们要舍弃个人利害,为了社团,为了同伴,以及总有一天要完成的反恋爱革命而奉献自己。

  「我……没有想到你已经想得那么远了。」领家的脸变得更红,用尖细的声音说道。「虽然吓了我一跳,但……但是……我很高兴。」

  领家只留下这句话,就摀著脸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位子,趴到桌上。她一定是得知了我身为反恋爱战士的觉悟有多么坚定,所以正在感动落泪吧。

  ○

  放学后,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成员一如既往地在地下据点集合。

  「暑假……结……结束……」

  懒散地趴在桌上,用彷佛世界末日来到的声音说话的人是和我同为二年级社员的西堀。暑假对偏好室内活动的她来说,肯定就像是天堂般的一个月,但今年却因为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活动而忙得无法充分休息。不过她似乎还是有抽空参加夏天举办的活动,书架上到处都有她的战利品设置成的陷阱。西堀至少还有所顾忌,这些书都算是全年龄取向。

  「学校也是个好地方喔。只要早上有固定的上学时间,容易乱掉的生活步调就可以调整回来了。」

  这么回应西堀的人是同为二年级社员的濑崎。虽然这话听起来的确是给人爽朗印象的回答……但欣赏小学生集体上学一定是他每天的乐趣。他在暑假的每一天似乎都会准时去附近做收音机体操,还很感叹最近的小孩子已经鲜少参加了。拜托你绝对不可以超越那一条线。

  「还有九天耶,大家还真性急~」

  手上拿著时刻表,像在说梦话的人是唯一的三年级社员──神明学姊。夏季的青春18车票的确是到九月十日都有效,对她来说这才算是暑假的结束吧。她虽然是个悠闲的人,翻阅时刻表的速度却快得像是经过长年的训练。她肯定是在计划要如何利用本季剩下的部分。

  「请恕我冒昧发言!为了这个国家的长久发展,努力迈进的我们根本无暇休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一周只有一一二三四五五,长假更是不可能存在!」

  说著这种在某方面很有气势的言论的人,是今年四月入社的新生──天沼。

  虽然社办里的光景一如往常……领家却照例不在。她好像以风纪委员的身分被学生会叫了出去,才刚放学就和我分头行动了。她当时气势凌人地说自己会从学生会那里偷出情报……但似乎有点太慢了。

  我拿出手机正打算联络她──这个瞬间,地下社办的铁门在一声巨响之下被撞开。即使遇到了这种状况,社办里的每个人都还是很镇定。这是家常便饭了。

  「现充爆炸吧!」

  一边怒吼一边跺著脚冲进据点的不是别人,正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议长──领家薰。

  在教室里就像是发生什么好事般,一整天的心情都颇为愉快的她,现在却已经摆出坚决发誓歼灭现充的反恋爱革命战士表情。真是难搞的个性。

  「……今天又怎么了?」

  我丢出已经化为例行公事的这个问题,领家也一如往常地深深点头,然后开始用很快的速度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放学后,在学生会做完该做的事情,我正思考著要在社办说些什么,同时用轻快的脚步走在走廊上。虽然我们的暑假都耗在学校,但在第二学期开始的今天,我觉得有必要将之视为一个段落,好好激励社员。我因为早上的作战成功,在心中描绘著前途似锦的反恋爱运动,兴奋得心跳加速。

  这个时候,乌云开始笼罩我──走廊的另一端有我在一年级时的同学走了过来。旧班级的同学──对我们非现充来说,没有什么比他们更令人心脏疼痛了。我该打招呼吗?可是如果对方已经不记得我,我的立场又会如何?

  但如果我视而不见,直接通过,给对方带来坏印象又该怎么办?身为革命家的我们必须随时给人平易近人的印象才行。

  可是我们有一样最适合拿来应付这种场面的文明利器──手机。就算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也可以靠频繁地点击萤幕来假装操作手机,自然地演出『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更可以让对方以为自己忙于与他人交流,藉由『我有朋友』、『我在新班级过得很好』的印象来让对方知难而退。

  可是她竟然完全无视于我的这种『不要跟我说话』气场,主动向我搭话了!『哦,好久不见了~呃……高桥同学。』她用跟我一个字也不像的姓氏叫住我。可是这时候纠正对方会让她留下太深的印象,而且最重要的是有可能会被印上『就算同班一年也让人记不住名字的阴沉同学』的烙印,威胁到往后的校园生活。所以我选择只用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当作给她的回答。

  普通人这个时候应该会猜想我『大概很忙吧』,然后就这样放我走。可是她不是。她完全不管我是否方便,开始说了起来。『跟你说喔,我家这只啊~』她这么说著,拍打站在她旁边的男生肩膀。我家的──这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我们最为痛恨的,现充用来称呼男女朋友的说法。明明才刚开始交往,在半年后一定早已分手,却能藉此营造『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虽然刚开始的热恋期已经结束了,我们还是觉得在一起很自在,对吧?』的感觉,是一种罪大恶极的称呼。同样令人厌恶的称呼还有『闪光』。

  『喂,等一下,这和高桥同学没关系吧!』『真是的,阿武你不要说话啦!高桥同学,我跟你说喔~』

  后来,我被迫听他们演了一长串名为『假装成吵架的放闪』闹剧……

  给我好好记住同班同学的名字!不要为了放闪而占用别人的时间!至少也用『男朋友』或『女朋友』来称呼吧!不要用『我们感情好到会吵架』来当作结论,我真心咒你们分手!

  现充爆炸吧!」

  领家这么大叫完以后,就垂头丧气地坐到椅子上。她的眼神失去了光芒,已经和废人没有两样了。

  「绝对不可原谅。」「真是让人傻眼的自我中心笨蛋情侣呢……」「小薰,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装忙喔!」「竟然用那种毫无益处的事情浪费大师宝贵的时间,他们已经算是叛国贼了,现在应该马上诛杀他们!」

  大家如此鼓励领家之后,就像是快要消失的她便逐渐恢复了活力。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们的日常景象。

  ○

  经过暂时的休息后,完全恢复精神的领家用和平常一样的──不,是双倍的气势开始发表揭开新学期序幕的喊话:

  「各位同志!我在此预言这个第二学期会成为赌上我等生死的决战学期!我们已经先下手为强──今天放在每一个学生桌上的传单会化为反恋爱运动逆转攻势的开端,被未来的革命家代代传颂!」

  听到领家这番话,社办里响起「喔喔!」的欢呼声。

  「反响很大。」「我有看到许多同学阅读传单上的文章。」「学生会也很紧张呢。」「我明明在制作和发放的阶段就看了好几次,再次拜读大师的文章还是让我忍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啊!」

  社员们纷纷说道,互相确认战绩……这个嘛,虽然大部分的读者应该都是因为太过傻眼才反而想要看看内容;但是就吸引目光这一点来说,这的确是莫大的成果。随后学生会的反应应该也会让众人对我们产生兴趣。

  「嗯,不管是哪个班级,哪个年级,学生的内心果然都已经开始萌生反恋爱革命的嫩芽。这就是我们不断努力所累积起来的成果!即使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受到欺凌,我们也用惊人的气势冲破了这些困境,这可以说是我们的胜利里程碑!」

  因为领家的这席话,现场的气氛沸腾起来。

  「以此为起点,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要转守为攻,在本学期内达成掌握校内全权的目标!为此,在校庆中革命性地战胜学生会是必经过程!」

  说完,领家用潦草的字迹在白板上大大地写下了「透过校庆达成反恋爱运动之革命性胜利」几个字。

  ○

  我们学校的校庆会在每年十月举办。毕竟是校风自由的学校,所以每年的活动都相当盛大,似乎也有许多国高中生会特地远道而来。这场校庆是和别校异性接触的珍贵场合,也有很多人会在事前的漫长准备期间和社团的同伴或同班同学快速拉近距离,情侣撮合率在全年度活动中稳坐第一名。

  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当然不会对这种现充活动坐视不管。这次,我们不只要在校庆中妨碍恋爱关系的发展,还要趁著现充放松警戒的时候,构思让反恋爱运动获得爆发性扩展的策略。

  为了事前布局,我们暗中将社员送进掌控校庆的各个组织,开始在内部刺探情报。

  「先从我开始吧。」西堀站了起来,用一如往常的平淡语调开始说话。「潜入文艺类社团会议的计画顺利进行中。我已经和负责领导的学生会成员接触,和对方培养了私交。」

  西堀以第二美术社社长的身分,加入了文艺类社团领导者们为了进行决策和互相配合而开设的会议。虽然她的口气和平常一样淡然,却隐约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感觉。我可以清楚看出她对这次的作战干劲十足。

  「嗯,进展得很顺利!只要趁现在和该名学生会成员打好关系,应该还能够收集到更深层的情报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西堀简短地应了一声「嗯」并点点头。随后濑崎站了起来。

  「我潜入的是运动类社团的会议。藉由保持高频率的发言,我想自己已经在会中有了足够的存在感。虽然会中已经逐渐有派系的形成,但我应该可以加入多数派,掌握主导权。」

  在网球社内志愿担任校庆代表的濑崎和西堀一样,加入了运动类社团的会议。他的外表无可挑剔,应该连控制会议的进行都能够顺利达成。他口中的多数派大概是指校内为数众多的濑崎球迷和以这些女生为目标的那群男生吧。他的周围总是会形成这样的人际关系。

  「真是太可靠了!运动类社团如果被学生会徵用,就有可能会变成阻碍我们去路的强大暴力。为了以少数精锐部队完成革命,控制他们就是不可或缺的手段。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濑崎听到领家这么说以后,微微一笑并点头。

  「换我了呢。」神明学姊用轻柔的音调开始说话。「我参加的是选美比赛的企划会议。总觉得企画的方向有点飘忽不定,所以也许可以接受不少我们的要求。为了掌握实权,我会再多施加一点压力。」

  虽然声音温柔,内容却相当理智。神明学姊身为前年度的选美女王,受到这次的校庆也会举办的校花校草选美比赛企划会议聘请为顾问。她负责利用这个立场,设法将企画导向对我们有利的方向。

  「就是这个气势!选美比赛这种东西可以说是终极体现恋爱至上主义的最可恶企画。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个比赛,把活动破坏得乱七八糟!」

  「嗯,我会努力的!」

  在语气开朗的粉碎宣言以后,接著是天沼这名一年级社员的报告。

  「我以班级干部的身分出席了班级代表会议。身为会中为一年级生发声的代表,我正在逐渐站稳地位。我已经藉由煽动对立来制造高年级对低年级的结构,成功延缓会议的进行!」

  对于她干劲十足的声音,身为议长的领家也使劲点点头。

  「做得很好!一年级生明明对学校还不熟悉,你却拿出了远远超乎想像的成果!」

  「您过奖了!为了帮上大师的忙,我往后也会继续以粉身碎骨的觉悟努力推动革命!」

  天沼颤抖著这么说,然后迅速敬了一礼。

  各名社员的报告如此结束以后,领家环顾了一次社办,这么总结:

  「我们针对校庆所筹划的作战计画是前所未有的缜密。你们每一个人的表现都非常好,身为议长的我打从心底感到骄傲。

  我也来向各位报告吧。我和高砂早已潜入校庆执行委员会。针对校庆的事前准备以及当天的状况,我们正在建构可以迅速搜集情报的体制!」

  听到领家所说的话,我也点点头。其实我和领家在去年度组织成立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设籍于校庆执行委员会,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决战。

  领家继续说道:

  「我们就以这个步调在实质上支配校庆,稳稳抓住胜利吧!」

  对于领家的精神喊话,社员们大声欢呼。社内的士气前所未有地高。

  计画顺利进行著,事情正在一步一脚印地朝我们希望的方向前进──实在太过顺利了。我一直看著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连续失败到现在,觉得事情的进展似乎有点过于完美。

  「怎么了?高砂。你怎么一脸闷闷不乐?」

  看到我的严肃表情,领家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一想到我们也已经走到这里,就觉得有点感慨。」

  「高砂啊,我们可没有时间回忆往事了。」领家说道。「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会持续进化──这才是我们的革命精神的根基。我们会以科学为基础,批判并粉碎一直被陈旧价值观束缚的『活化石』现充,也会随时革新自己的理念。昨日的我们已经不是我们了!不要停下脚步,让我们跑向革命的终点吧!」

  「……也对,你说得没错。」

  听完领家的话,我用双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或许是因为即将正式开战的前兆,我才会变得特别紧张。

  领家点点头回应我,为了决定计画的最后细节,她继续和每一个人讨论。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忙碌的放学后就这么开始了。

  2

  地下据点就位于连接社办大楼和礼堂的废弃隧道中间处。我们有整理过的地方只有连接据点和社办大楼的一半通道,延伸至礼堂的另一半连电灯也不会亮,荒废到令人一步都不想踏进去。

  「领家,你曾经走到礼堂过吗?」

  社团活动结束后,我锁上据点的门,同时对站在一旁等待的领家说道。其他的社员已经离开,只有我和领家最后留下来锁门。

  「不,没有。虽然我曾想过要去……但那里不只是电灯打不开,也有堆放物品,走也走不过去。」

  「是喔……虽然我们每天都会走这段地下道,却不太清楚这里的环境。改天要不要去探险一下?」

  「……还是不要比较好。要是声音从哪里漏出去,就有可能会让我们的所在地曝光。我们不该随便做出和平常不一样的行动。」

  虽然领家的意见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领家,你该不会是……会怕吧?」

  我走在领家身边这么说,她便马上停下脚步。

  「你在说什么蠢话!提倡科学式反恋爱主义的我们,怎么可能会为那种没有根据的恐怖而害怕!我只是担心我们的据点会被发现……」

  「那么,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学校里没什么人。几乎不用担心声音会被听见喔。」

  就像是要打断我说的话,领家一把抓起我的手,强硬地拉著我朝著我们平常使用的社办大楼那一侧出口快步走过去。

  「高砂,你对组织的保密意识好像还不够呢!情报就是我们的生命线。举例来说,一旦我们的长相被学生会知道,我们就不可能继续在这所学校推动革命了。不管曝光的机率有多么渺小,我们都必须避免!」

  领家虽然说了很多,但好像还是会怕,讲话的速度很快。我望向她的侧脸,发现她的脸颊微微地泛红。

  领家直接拉著我走到地下通道的出口,爬上梯子,抵达社办大楼的仓库以后,她仍然性急地牵著我的手前进。

  虽然时节已经过了盛夏,现在的暑气依旧很强。我被领家抓住的手掌冒出不少汗水。可能是受不了炎热,她在做事时会把长发绑起来,要回家的时候也维持著同样的发型。后颈滑顺地从夏季衬衫的领口延伸到形状漂亮的后脑杓,上面还渗出无数的细小汗珠。

  我被她牵著手,这么欣赏著她的背影──这时有个无精打采的人影从走廊的前方往我们才刚离开的社办大楼走过来。就算站在远处也能清楚看出对方相当疲劳,沮丧的走路方式甚至令人同情。对方一定是被现充硬塞工作的我等同志,也就是纯粹的非现充。为了他们,我们必须尽早完成革命。

  我如此重新下定决心,在心里对那个人影加油打气时,我们的距离渐渐接近到能够看清彼此的长相……让我吓了一跳。

  「哎呀,领家学妹、高砂学弟。你们好。」

  是学生会长──宫前。

  「午安……啊,已经快要到道晚安的时间了呢。」

  我从窗户往外看著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的阴暗校园这么说,领家也隐藏起革命领导人的脸,开始闲话家常:

  「学姊看起来很疲惫……你要去社办大楼,是因为接下来还有工作吗?」

  对于领家的问题,宫前苦笑著回答。她的表情和声音都深深地刻划著疲劳。

  「是呀……今天早上,那个非现充暴力团体有发传单对吧?因为那件事,我们忙著处理很多善后工作。」

  这么说完以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真是……辛苦你了。」

  心跳加速的我这么回应,宫前就点了点头。

  「是呀……可是守护校内的和平是学生会和担任学生会长的我该肩负的使命。妨碍学生自由享受高中生活,将年轻的热情投注在恋爱上,是任何人都不会饶恕的行为。」

  宫前说完后暂时闭上眼睛,然后交互看著我和领家,露出微笑。

  「你们两位的感情还是这么好……这让我忍不住有点嫉妒。现在跟我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牵著彼此的手……」

  宫前这么一提,我和领家就慌慌张张地迅速放开了手。我反射性地望向领家,她也刚好转头看著我,于是我们四目相交。我的脸开始发热的同时,领家的脸也涨红了起来。

  「你们别这样,我都要吃不消了。」宫前轻声笑著说道。「上次的夏日祭典也是……我或许真的可以理解那些人想说『现充爆炸吧』的心情呢。」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番话,她就赶紧接著澄清:

  「我……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只不过,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的样子,旁人会有一点心酸的感觉呢……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男朋友了,而现在的工作又很忙碌,感受更是深刻呢。」

  我们听说她和男朋友已经在春假分手,看来她还没有找到下一个对象。她虽然站在领导恋爱至上主义的立场上,但说不定就是因为有这份责任,她才会一直交不到男朋友。

  「宫……宫前学姊一定没问题的。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

  领家慌张地这么说,宫前就摇了摇头。

  「我的确有遇到几个人的追求。可是……我实在不觉得他们和我能够建立起像领家学妹和高砂学弟这样美好的关系。」

  「怎么会呢?我们根本……」

  领家这么说,宫前则简短地轻声笑著,又再次摇头。

  「不,只要稍微观察一下就可以知道,你们心灵相通。该怎么形容呢……对了,感觉就像是用两人三脚的方式一起往某一个目标前进一样。」

  我和领家的确有个共同的大目标──「将恋爱至上主义逐出这个世界」,所以宫前的印象可以说是正确无误。不过我们当然没有在交往,外人眼中的模样只不过是表现了我们的连结有多么强韧。

  可是「有男女朋友」这件事在推动反恋爱运动的时候是最强大的掩护。因此,我和领家都刻意不去纠正这个误会。

  「看……看起来有那种感觉吗?」

  领家一脸害羞地搔搔脸颊,低下头这么说。这当然也是「自己和伴侣的紧密关系受到夸赞而高兴的恋爱至上主义者」的演技,绝对不是真的感到高兴。不愧是负责指导我们的议长,隐瞒真相的演技也超乎常人。双颊羞红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真心感到高兴一样。

  「是呀,在我到目前为止看过的情侣之中,我,觉得你们是最好的一对。我也想找到能建立这种关系的迷人男友呢。」

  听到这番话,领家表现出更加高兴的样子,忸忸怩怩地动著双脚,低下头拉著我的衬衫袖子。

  宫前就像是看到温馨景象似的眯起眼睛,然后和我们道别。

  「抱歉占用你们的时间,我聊得很开心。我还有工作要做,先告辞了。」

  宫前一开始看起来很憔悴,但是和领家对话的过程好像让她打起精神了。她现在的笑容就像平常一样闪亮。

  「那么下次见。我们……一定要让校庆圆满成功。」

  领家说完,宫前就深深地点了个头回答「是呀,一定要」,然后轻轻行礼,直接往社办大楼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我和领家都一直伫立在原地。后来领家转头面向窗外,在后脑杓对著我的状态下说道:

  「……我想应该不用我多说,我刚才和宫前对话时的举止全部都是在演戏。绝对不是因为被她夸奖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而开心。」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可是你的演技太逼真,我差一点就相信了。」

  「嗯,所谓欺敌先欺己,我的演技必须好到能够欺骗身为伙伴的你才行……好了,我们走吧!」

  领家这么说著,开始快步向前走。当我想要走到她身边,她就会加快脚步,一直走在我前方。

  后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她也一次都没有和我对上眼。

  ○

  我在老地方和领家道别,一个人往车站的方向走去──途中,我经过住宅区时,一名少女站在路上阻挡我的去路。

  「你来得真慢──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女童用与外表不相衬的高傲口气这么说,然后露齿一笑。这里是我和她第一次相遇的地点。从那一天开始,我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就完全变调了。

  「你今天怎么会来,还特地跑到这种地方?」

  「没什么,只不过是很怀念和你相遇的那一天罢了。我想和你一起在咖啡厅畅谈当时的回忆,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女童这么说道,双手分别抓住裤子的两条吊带,用力往上一拉。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个嚣张的小孩子,但却是远远比我还要年长的,人类的造物主。

  「呵呵,你没有必要因为我能一个人来到这里而夸奖我。我可是姊姊,就算没有你的照顾,我也能自由前往想去的地方。」

  她完全就是个勉强自己装大人的小孩子。自从她开始寄住在我家,行为举止的精神年龄就好像愈来愈低了。

  「你做得很好,真了不起。」

  我从打猎帽上方轻轻拍著女童的头并如此夸奖她,她就啪的一声拍开我的手,大叫「少瞧不起我!」……真是令人一点也感觉不到造物主威严的反应。

  我们走进初次见面时的同一家咖啡厅,我点了冰咖啡,女童则点了不知道是饮料还是甜点,名字又长到会咬到舌头的物体,然后坐到位子上。

  「好了好了,学校生活怎么样,还开心吗?」

  女童品尝著谜样物体,这么对我发问。

  「是啊,还可以,我过得还算踏实。」

  我说著没有重点的回答,女童就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你太丢脸了。就是因为你用那种浑浑噩噩的态度过著每一天,才会不受异性欢迎。」她傻眼地将手肘放在桌上,十指交扣著继续问道:「算了。那么……你和领家薰的情况如何?」

  「领家和我的团结心比钢铁还要坚固。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是一支精锐部队,我们会靠著社员间的强韧连结歼灭成群的现充形成的乌合之众。我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女童是企图在这个世界上散布恋爱至上主义的,大性欲赞会幕后的首脑。她的目的是藉由让人类在地表上蔓延,来灭绝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动植物,创造一个全新的星球以作为殖民地使用。

  「我不是在问这个。我的问题是,你和领家薰的恋爱关系发展得如何了?」

  对她的目的来说,领家想要将这个世界上的恋爱至上主义斩草除根的革命是一个阻碍。虽然现在还是弱小的组织,但根据女童的推测,领家所率领的反恋爱运动似乎总有一天会规模大增并席卷全世界,成为大性欲赞会的最大障碍。

  于是女童为了事先防止运动扩大,采取了某种对策。那就是让领家坠入爱河,使她的注意力离开反恋爱运动。这时候被挑选为她的对象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女童盯上了凑巧与领家相识的我,企图把她和我送作堆。

  可是她的计画已经被我们的坚强革命精神彻底摧毁了。

  「当然了,我和领家之间不可能萌生什么爱情──毕竟我们是为了否定恋爱才聚集起来,将理念付诸实行的人。虽然我们也有同伴间的情感,但是却和不合情理的『爱情』这种东西划清了界线,是非常纯净且正派的。」

  听到我的回答,女童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和领家的关系并不是恋爱啊。你在夏日祭典的夜晚背著她单独回家的时候,还有假借侦察的名目两个人私下去看烟火的时候,都不是因为恋爱情愫作祟就是了。」

  「……当然。正在为了粉碎恋爱而奋斗的我们,不可能反而深陷在恋爱之中。」

  对于我的回应,女童点点头。

  「你们的坚强意志真令我惊讶。既是年轻男女,又是互相抱有好感的人,在学校生活中共同度过很长的时间,就连参加的社团都一样,周末和放长假的时候也经常见面,竟然没有抱持任何一点爱慕之情。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已经变成如胶似漆又水乳交融的关系了。」

  「请你不要小看我们的觉悟。我们已经是没有男女之分的一名革命战士……」

  我正在如此热血地向女童证明我们的反恋爱决心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画面上显示著「领家薰」的文字。

  我正在瞪著画面,心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女童她……

  「不要在意,接起来吧。说不定是为了推动革命,有重要的事要联络呢。」

  这么说道,一脸笑咪咪的表情,把吸管含到嘴里。

  「那我不客气了……」我这么说,接起领家打来的电话。

  「喂?」『是……是高砂吗?』

  我拿到头部旁边的手机话筒传出领家的声音。就像她在我耳边低语一样,感觉有点痒。

  「我就是,那么领家……有什么事吗?」『呃……呃……对了,那个……我担心社员在回家的路上会被敌对势力袭击。』

  虽然她的预感有一半成真了,但这并不是会威胁到人身安全的那种袭击。失血的顶多只有钱包而已。

  「不用担心。就算受到大性欲赞会的攻击,我也一定会用无限的革命精神和以此为基础的革命性战略来反将对手一军。」

  『不愧是高砂,就是这个志气!我们资深成员跟其他人比起来可以说是暴露在加倍危险的环境中。我们有必要像这样隐密地互相联络,把伤害降到最低。』

  「原来如此,你说得没错。我今后会注意,记得跟你联络……那么,我要挂电话了。」

  『…………』

  「领家?」

  『……我还想再听一下你的声音。』

  我感到脸颊发热。

  「你在说什么像是恋爱至上主义情侣的……」

  『才不是那样!「想听你的声音」只不过是一种比喻!你有可能已经被软禁,还被敌人威胁不准告诉我真相啊!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继续对话,就算不直接说出口,我也可以察觉你的意思。我只不过是想要测试看看而已!我绝对不是因为好久没有上学,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才想跟你聊天!』

  领家这番话的确也说中了一半。我虽然不是遭到软禁,但却随时都被女童监视著。

  「原来如此……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没错,我身为议长,连这种小地方也要考虑到才行。』

  虽然我觉得她的声音好像有点破音,但毕竟是隔著电话,所以无法确定。

  接下来我们就像普通高中男女一样闲聊了一些平凡话题,然后挂断电话。

  「你的表情还真开心呢。」

  我挂掉电话后把手机放到桌上,坐在我对面的女童这么说,用吸管喝著饮料,发出嘶嘶声。

  「我才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这只是一般的事务性联络……话说回来,你喝得真快。」

  「是你们电话讲太久了。简直就像是才刚在回家的路上分开就想要马上互相联络的热恋期情侣。」

  「那种人跟我们是完全相反的。」

  「……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女童这么作结后叹了口气,不耐烦地等著我把还没有动过的一整杯咖啡喝完。

  3

  校庆的企画大致上会由两种团队来负责。一种是以社团为单位,文艺类社团会在礼堂举办发表会,或是在教室进行展示或贩售,而运动类社团则是摆摊等等;另一种是以班级为中心,当天各个班级都会在校舍内比赛谁比较会布置教室,让校园变得热闹非凡。常见的班级摊位有咖啡厅、轻食店、占卜馆、游戏区,鬼屋则是每年都会有好几间。除此之外还有上演让话剧社相形失色的剧码而大受好评的认真班级,相对之下也有偷懒得很彻底的班级会以「休息室」为名义,只放著桌椅和装著宝特瓶饮料的保温箱,水准相当参差不齐。

  我和领家是二年级生。一年级的新生还不得要领,而三年级则是要赶著准备升学考,所以位居中间的二年级就会有比较多用心策划的班级。我个人虽然希望能做「休息室」……但这个主张当然没有被接受,在班上的人际关系中位于核心的吵闹小团体的主导之下,最后决定要开咖啡厅。

  「欸男生~你们认真听啦!」

  在小团体中成绩比较好的「认真型」女生身为班级企画的总召,正在对大家说话。她只不过是在现充小团体里成绩比较好,我和领家的考试分数远比她高,但这种事根本没有人知道,所以得不到任何评价。真是非现充的悲哀现实。

  放学后,有社团活动的学生因为「要去社团」而早早离去,回家社的人则集合起来进行准备工作。虽然我觉得不需要为了校庆这种程度的事情太过投入,但现充的主流是为了「留下回忆」而在装饰上特别用心。我们的班级也不例外,于是我们只好去做投资报酬率很低的无聊工作。

  虽然我和领家同样也隶属于名为「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正当社团,所以有理由回去……可是一旦承认,这所学校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我和领家无奈地加入班级企画的准备行列,从事任何人都会的单纯工作。

  「欸~真的没有人有脚踏车吗?」班级代表左顾右盼著说道。「我想要找人去量贩店买一下东西。」

  到量贩店采买在校庆的准备过程中可以说是一定会遇到的情况。只要事先计算好需要的物品数量和种类并按照计画采买就不必特别在放学后再去,但现充就是喜欢自己去或是叫人去量贩店购买不够的东西。在时间紧迫的时候能选择「去校外采买」的自由,离开学校再回到学校的非日常感,准备工作在这段时间内停滞却可以靠往返一趟所造成的疲劳获得的莫名「有在做事」感,恐怕就是因为这几种「成就感」的作用能让现充自我陶醉,才会让他们想要去量贩店采买吧。

  我虽然在心里想著这种事,却不能表现得和其他人不同,于是跟大家一样四处张望,寻找愿意提供脚踏车的勇者──

  这时候,有人胆怯地举起手了。

  「什么嘛,这不是有吗?早点说嘛~」

  虽然现充这么说,但我却忍不住同情起那个到了最后关头才举起手的人。我完全可以体会对方的心境。虽然不想要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行为而出借脚踏车,但万一以后被发现自己是骑脚踏车上学,到时候就很难辩解了……应该是经过一番苦恼,那个人才会在这种时机举手吧。

  我心想对方跟我还真是意气相投,于是望向举起手的人物,发现那是我很熟悉的人影。当然了,那个人就是领家薰。

  「抱……抱歉,我太专心做事,刚才没听到。」

  领家微微调整自己在班上随时戴著的眼镜的位置,这么说道。

  「是喔,算了,没关系。那么,谁要去买东西?」

  总召完全没有询问领家是否愿意提供,她的脚踏车就变成班级的公用物品了。直到校庆当天为止,她的脚踏车肯定会被拿去任意使用。我看著领家,发现她很明显地露出了沮丧的神情。

  「我……我去!」

  领家马上表达意愿。现充领导人对她点点头。

  「谢谢你~还有,我想要再找一个人一起去,两个人一起挑选比较快吧?」

  总是想要增加人数的现充将本性发挥无遗。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喜欢在不必要的时候群聚呢?买东西时明明就是一个人比较有效率。

  「那……那个……这个……」

  领家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也不忍苛责她。如果我站在同样的立场,大概也只敢用没有人听得见的音量小声吐露真心话而已。

  「……我去吧。」

  在这种情况下的最佳解答就是我和领家一起去采买,于是我表示自愿。

  「咦……」总召没有想到我会举手,一瞬间迟疑了一下,然后敲打手心并点点头。「啊~对喔,我想起来了~」

  她连连点头,交互对我和领家投射视线,脸上还浮现温暖的微笑。全班的人也表现出「啊……」的尴尬反应,用看到丢脸情侣的傻眼视线看著我们。我和领家就像是要逃离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匆匆走出教室,一语不发地前往脚踏车停车场。

  「都是因为你!害我承受了多余的耻辱!」

  坐在脚踏车后面的载货架环抱著我的领家对著脚踩踏板的我大叫道。因为我们行进在大马路旁,所以声音还是听不清楚。

  「我有什么办法!当时我也只能那么做啊!」

  为了防止声音被一辆接著一辆通过的卡车发出的巨响盖过,我也大声回应。

  「无所谓!就算你不跟我来,我也可以跟其他人一起来!」

  虽然领家这么说,但我可以想见她和除了我以外的人一起去时会多么难以忍受。领家对现在的流行很不熟悉,共通话题马上就会聊完,然后陷入尴尬的沉默。

  可是对现在的领家说这种道理也没用。这个时候,我决定改变战略。

  「没有跟你在一起会让我很困扰啦!」

  没错,我刚才对领家的推论也可以直接套用到我身上。虽然情况不像她那么严重,但我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边缘人。我在班级内虽然还能靠跟领家说话来勉强维持自己的立场,但如果她离开去采买,我恐怕就会完全受到孤立。

  「…………这样啊。」

  或许是我那太过逼真的自嘲式说服法让领家觉得可怜,她用比较低的音调这么回应。虽然我强调了自己是个令人遗憾的家伙,但我也希望领家意识到自己比我还要奇葩。

  领家暂时陷入沉默。可能是做了什么动作,她贴在我背上的触感和环抱我身体的手臂有微妙的力道变化,让我觉得很痒。

  这个时候,旁边有很大台的联结车连续通过。脚踏车因为风压而略为倾斜的时候,领家的手臂就用力地抱住了我的身体。同时,某种具有弹性的东西压到我的背上。

  因为大型车辆的刺耳噪音,我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只听得见心脏不断跳动的声音在耳朵深处鼓动。

  这段时间内,车流突然在一瞬间中断──在这个时机,领家低声呢喃的话偶然传进了我耳里。

  「我当然也……想要跟你在一起。」

  虽然我觉得她的意思是自己和我一样跟其他人没有话聊……但听起来却像是别的意思,让我觉得坐立难安。

  「你……你听到刚才的话了吗?」

  领家在我身后慌张地说道。她应该是发现自己说出容易招致误会的话了吧。为了避免麻烦……

  「……你有说什么吗?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这么装傻。

  我们在量贩店很快便找到要买的东西。难得两个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成员都来了,所以我们决定趁机购足要用在革命运动上的角材和安全帽等物品。

  我们马上结束采买,踏上归途。

  「话说回来……二月十四日决战的时候,我们也是像这样骑著脚踏车到学校呢。」

  通过车多的道路,进入住宅区的时候,领家静静地这么提到。

  「我记得那个时候是我坐在后面。因为你坚持说……自己比较习惯骑车。」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忘了。」

  或许是生气了,领家一头撞上我的背部。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甜蜜的痛楚让我觉得非常舒服。

  如此回忆著过去的事,我们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学校。

  我在附近让领家下车,自己则牵著脚踏车穿过校门。

  这时候校门因为不明原因挤著一群人,出入校园的学生都堵在这里。

  「……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高砂,你有听说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

  我们只好也一起排队,渐渐开始看见人群的中心。戴著臂章的学生正在请通行者打开随身包包,确认内容物──是学生会。

  「为了扑灭反社会团体,请大家配合拦检!」

  学生会成员们各自喊著口号,仔细地检查每一个人的随身物品。

  「原来如此,学生会也开始不顾形象了。」领家小声说道。「他们嘴上赞扬『自由的校风』,却理所当然地做著强制检查随身物品这种侵犯人权的事。这就是他们的本性。对学生会也就是大性欲赞会而言,学生的幸福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东西。让『正常』的恋爱至上主义在这所学校蔓延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领家显露出愤怒──但我的心里根本顾不得如此。

  「领家,这下糟糕了。反恋爱运动用的道具……」

  没错,我们去量贩店的时候,顺便采购了社团要使用的物品。

  用来画立牌的油漆和建构栅栏用的钉子、固定零件等东西也会用在校庆上,所以还能找藉口。不过用来变装的白袍、太阳眼镜、安全帽等东西就很难解释了。

  「可恶……竟然做出此等卑劣的反革命行为……!」

  已经有人排到我们的后面,要是在这时候离开队伍,肯定会遭人怀疑。虽然我们在二月十四日那一天也做过拦检这种事,但那已经被名为革命的大义正当化了,和这次学生会做出的蛮横行为是天差地远……大概吧。

  在这种危急的状况下,我寻找著可以拯救我们脱离险境的唯一人物。然后不出所料,她就站在距离拦查点不远的地方监督著整个过程。

  「领家。」「我知道!」

  看来领家的想法也跟我一样。

  拦检的顺序逐渐轮到我们。

  「麻烦把书包打开给我们看。请配合取缔非现充暴力团体!」

  我们躲过这么说著向书包伸出手的学生会手下,朝「她」走了过去。

  「宫前学姊!」

  领家假装是个「仰慕学姊的顺从学妹」,很有精神地打招呼,戴著严肃表情盯著拦检过程的宫前就转过头来,绽开笑容。

  「领家学妹、高砂学弟,我们又见面了。」

  虽然拦检人员一开始很怀疑我们,但看到我们跟宫前学生会长如此亲近,似乎就解除警戒了。

  「这阵骚动……是怎么回事呢?戒备好像非常森严……」

  我假装成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宫前就表情凝重地点点头,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们:

  「所谓的校庆,就是学校活动的精华,是非常重要的活动。只要有地方可以聚集学生的目光并倾注努力──年轻男女彼此接近,然后让恋情萌芽就是必然的结果。

  而那个叫做『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暴力团体竟然──一想到那张传单的内容,我就觉得一肚子火。他们根本无法想像我们学生会和校庆执行委员会是以怎么样的心境为了校庆而努力──无法想像我是多么不顾自己地努力到现在!」

  跟以前比起来,她的说法带有很重的私情。因为我们的精确攻击,让她也已经失去冷静了吧。

  我和领家在心里默默窃笑,用言不由衷的话安慰宫前:

  「那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没有责任感的他们最后一定什么都办不到。」

  「在人格上还尚未成熟的他们,根本不具有足以品味恋爱的感性。对付那种低等货色,宫前学姊不需要认真!」

  对于我们这种做作的言词,宫前却非常感动地含著泪回答:

  「高砂学弟、领家学妹,你们的话比什么都更能带给我们勇气。享受当下的你们两位所说的话,对无法度过充实每一天的反社会团体来说应该是最难熬的吧!」

  我们死也不会说自己就是当事人。

  「对你们这样真正享受著校园生活的人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援,就是我们学生会的职责。就算要我粉身碎骨,我也一定会制裁那些想要破坏你们幸福的鼠辈!」

  她太感动,情绪高亢得有点夸张。她应该也被逼得很紧了吧。

  宫前和其他学生会成员都忘了我们还没有接受拦检。他们应该一点也没有怀疑我们吧。

  领家对我使了个眼色,进一步说出这番话:

  「宫前学姊!我们真的很感谢你的决心。可是我们也是有责任要一起让学校变得更好的同志,只是单方面享受庇护就太自私了!请一定要让我们加入你们的行列,从反社会团体手中守护这所学校的和平,为所爱的人争取宁静!」

  听到这番话,眼里已经泛著泪光的宫前甚至落下一滴泪水。

  「领家学妹……你果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而这一定是因为有身为恋人的高砂学弟在一旁扶持的关系吧。领家学妹,你才是──」

  宫前这么说著用手帕擦拭眼角,但却没有接续刚才所说的话,而是邀请我和领家到学生会室。我们将危机化为转机,说不定可以潜入敌营的中心,进行谍报活动。

  ○

  我们首先将班上的企画要用的东西先拿去教室。虽然我和领家都不期待有什么好回应,但我们一把东西拿进教室……

  「喔!」「谢谢你们~」「耶!」「你们帮了大忙。」

  同学们就对我们这么说道。因为大家都中了「团结」的魔法,所以连平常不太合群的我们都能够接纳,这也是在校庆等活动时经常发生的其中一种现象。另外,因为活动一结束就会和以前一样没有互动,所以要小心别太得寸进尺。

  可是跟著我们一起回到教室的宫前并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连在班上也负责很重要的职位呢。果然了不起!」

  虽然我们要宫前在学生会室等待,但她却说想要一起来,所以就跟了过来。领家随便配合她的发言回应:

  「跟位于校园核心的宫前学姊比起来,我们的规模就没那么大了。」

  根本不必多说,我和领家都跟班级的中心相距甚远,甚至是边缘人。不过宫前并不了解我们平常的样子。

  「不,规模的大小并不重要。身为学生会长绝对没有比较伟大……我最近突然体会到这件事。」

  宫前没有继续深入谈论这件事,离开我们的教室后便按照预定,邀请我们到学生会室。

  虽然我们以前就曾经造访过学生会室几次,但这里的东西似乎比以前更多了。而且,全都是一些危险物品。角材和铁丝、绳子等东西还可以理解是校庆要使用的物品,但粗重的铁剪和铁撬、铁管恐怕就不是校庆的企画要用的东西了。

  或许是注意到我们吓了一跳,宫前开始说明:

  「这些东西是为了应付非现充暴力团体的攻击而准备的装备。虽然他们先前的开战宣言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但却会从根本处威胁到我们的校园生活。当然了,可以用沟通来说服他们是最好的──但万一演变成武力冲突,有义务保护学生的我们就不能输。于是学生会决定做好自我防卫用的武装。」

  紧握一旁放著的铁管,宫前严肃地说道。学生会比我们更有财力,装备也比较完善。若是正面对峙,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恐怕完全没有胜算吧。

  宫前继续说道:

  「就如你们所见,学生会室现在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

  现在这个宽敞的办公室内只有我、领家以及宫前三个人。的确,我们以前来的时候有很多人享受著优雅的时光,今天却是空无一人。

  「以校门前的拦检为开端,我们都分散在各处努力进行反社会团体的取缔。这次,我们是认真的。」

  宫前用正气凛然的面容凝视著贴在墙壁上的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传单。

  「以前我们都太纵容他们了。只要让学校变成更好的地方,现在主张『反恋爱』这种扭曲理念的人应该也会注意到青春的美好之处──我们一直采取这种消极的态度,很少考虑进行直接的拘捕。」

  我和领家互看了一眼。现在回想起来,学生会以前大多都只是被动地处理我们所引起的骚动。

  「可是那样一来,校庆这场校园生活的重点活动就会受到威胁。而且──我的任期也已经不长了。要是把反恋爱团体的问题留给下一届学生会处理,那就太不负责任了。我想要设法在自己还是学生会长的期间解决这件事。」

  宫前这么说著的声音很真切。她的个性这么认真,应该是真的很介意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事吧。

  「宫前学姊……」领家装出担心的音调说道。「我觉得学姊不需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学姊是全校学生的模范,一直都很尽职地做著自己的工作。你是我们的骄傲。那种反社会团体的胡言乱语,我们学生自己当作耳边风就好了!想要把每件事都做得这么彻底,会给学姊带来庞大的负担……我很担心你的身体。」

  「谢谢你,领家学妹。可是这是我的……坚持。就像你说的,如果我想要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工作,一定会超过我所能负荷的范围。可是……我身边还有同伴。」

  宫前这么说著,双手牵起领家的手,闭上眼睛。

  「我有事想拜托两位。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分担校庆的一部分工作。」

  我和领家互相使了个眼色。如果这个时候接受委托,宫前的负担就会减轻,有可能会让学生会对我们的打压力道变得更强。不过,可以代为执行校庆的企画,而且还是宫前这名代表的工作,就有希望能使作战计画变得畅行无阻。

  我们决定选择有利的一方。

  「当然没问题。只要是我们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吩咐!」

  听到这个回答,宫前更加用力握紧了领家的手。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这么说。」

  宫前本来沮丧的样子稍微开朗了起来,用轻快的脚步走向排列著资料的架子,从中抽出一本资料夹。

  「我想要请你们帮忙的就是这件事。」宫前亲手交给我们的资料夹上大大地写著「营火晚会资料」的文字。「我要请两位主导营火晚会的企画。然后领家学妹,我想任命你为营火晚会的企画委员长。」

  4

  宫前的这项提案对我们来说非常有利。营火晚会可以说是校庆的结尾,现充会藉机聚集起来,努力进行现充行为。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本来就打算针对这场活动展开革命行动,这个时候就任执行委员长的职位可以大幅扩展作战计画的范围。虽然减轻宫前的负担令人很不是滋味,但我们认为利大于弊。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校庆执行委员的一员,所以就任一事非常顺利。而且,领家的领导能力在这个地方也能好好发挥。领家平常虽然无法顺利地和同班同学交流,但只要有了明确的职责,她就能发挥极强的行动力。不只是自己的工作效率很强,对别人也能下达准确的指示,才刚加入执行委员的低年级生对她也是信赖有加。

  「交给领家学妹果然是正确的决定。跟我比起来,你做事细心多了。」

  某天,宫前来视察营火晚会企画负责人的会议,看到领家的工作过程后这么评价道。

  「不,多亏宫前学姊之前打下的稳固基础,我才能做得这么轻松。再加上──高砂也会辅佐我的工作。」

  领家这么说道,转头面对我。虽然她应该是想要演出「在工作与恋爱两方面都能互补的理想现充」来欺骗宫前……但就算知道是谎言,听到这种话还是让我觉得很害臊。

  对于领家这番话,宫前大力点点头。

  「领家学妹,你本身的能力就特别杰出,却也了解更加重要的道理。互相扶持──这对我们来说是比什么都还要重要的事。」

  说完,她的表情突然出现细微的变化。那是带有满足感,却又让人觉得有点寂寞的神秘微笑。不过,她马上又变回原来的开朗笑容激励领家和企画负责人,接著离开了教室。

  ○

  因为我们分担工作而让宫前的负荷减轻以后,影响马上就显露出来了。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受到的打压开始明显增强。

  首先是上下学的书包检查。虽然以前只是突击检查,现在却是每天都会进行。学生们当然会有所不满,但学生会却利用巧妙的话术使舆论的愤怒转向「反社会团体」。

  接著是让人们对我们的评价恶化的负面宣传。学生会行使强权,向全校学生发放大量的传单,更在显眼的地方张贴海报,呼吁学生不要协助反社会团体。他们想要用「人生失败」、「未来无望」、「对亲友添麻烦」等言词来阻止学生协助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不只如此,他们还用「请协助我们寻找非现充暴力团体的据点」、「非现充就在你身边」等句子呼吁学生帮忙逮捕我们。

  然后,是进行社办的入内调查。

  某一天,公告栏上以宫前学生会长的名义贴了一张「请协助学生会进行社办大楼入内调查」的通知。根据上面所写的内容,学生会好像要针对社办大楼的所有社办进行检查。

  「这是不折不扣的人权侵害!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坚决抗议学生会的专横!」

  虽然看到通知的领家勃然大怒,但我们却没有手段能够阻止学生会的专横。

  位于社办大楼的地上据点──风纪委员会室当然也会在检查的范围内。虽然再度靠与宫前的交涉来幸运地躲过查缉也不是不可能,不过……

  于是,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集合在地上据点,讨论对策。

  「总而言之……可能会被查到的东西要移动到地下据点。」

  我这么一说,社员们就叹了一口气。我们占领这间社办也过了一段时间,又在这里度过了大部分的暑假,所以已经有许多东西被搬进这里了。

  「不只是这样。搞不好……连地下据点都会被发现……」

  濑崎这么说道,社办内便鸦雀无声。通往地下据点的入口位于社办大楼的隐密仓库里的地板上,所以一直都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可是宫前这次的决心如此坚定,很有可能会彻底地调查,直到发现据点为止。

  「……地下据点是精神支柱,不论如何都要死守。」

  身为地下据点重度使用者的西堀坚决地如此说道。其他社员也各自对据点怀抱著情感。

  为了守住据点,大家都纷纷开始提出点子。

  「放出假的据点情报,让学生会混乱。」

  「以一般学生的名义对入内调查发表抗议文章或许也会有效。」

  西堀和濑崎分别提议。

  「这些点子的确会有效果,马上实行吧。可是……就算可以拖延他们的行动,也无法完全制止。」

  领家用苦恼的声音说道。找到那个据点,而且在那里活动最久的人就是身为议长的领家薰。她对据点的感情应该很深吧。

  「最好还是先下手为强!学生会只是一群沉浸在权力之中的胆小鬼,只要我们抱著必死的觉悟攻进去,肯定能够得到辉煌的战果!就算人数不敌对手,我们也可以靠毅力取胜!」

  天沼绑紧头带,用炯炯有神的目光说道。

  「我们之前去学生会室看过了,他们这次的武装强化不少。不太可能只靠气势硬闯。」

  对于我这番话,天沼虽然用「学长太胆小了!只要拿出惊人的气势……」等热血的言论反驳……但本人似乎也知道不可能成功,所以就没有再继续强烈地主张下去。

  「要去学生会室侦察的话,就由我去吧。」领家用带有悲壮感的声音说道。「幸好我似乎并没有被宫前学生会长讨厌。如果是入内调查的日程,或许可以探听出来。」

  「上次是被宫前招待,所以还没关系……可是潜入学生会室还是太危险了。」

  我这么一说,领家就马上反驳了:

  「要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听到我和领家的这段对话──一直沉默地看著事情发展的神明学姊突然插嘴说道:

  「那就……绑架学生会的人就好了吧?」

  「喂……喂,住手,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我知道了,你……你们就是那个……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吧!」

  本来在进行调查的学生会男生虽然这么说著死命挣扎,但我们有六个人,很容易就可以压制住他。

  「呜咕……做什么……」

  被反绑双手并固定在椅子上的他眼泛泪光,环顾著四周。在他身边围成一圈的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成员已经用安全帽和口罩、手巾、角材作好全副武装。

  「拜托……拜托饶我一命……我再也不会骂非现充取乐了……!」

  看到我们这副模样,他已经完全吓破胆了。

  这里是据说只有幽灵社员的「幽灵社」社办。虽然社办总是一个人也没有,社员数量却是莫名地多,社员说不定还有依照社团的主旨确实进行著活动,所以才会像这样实际上分配到一间社办。

  要是在风纪委员会室埋伏,对方就会发现我们的真实身分。所以我们才会躲在没有任何人的幽灵社社办,在这里抓住他这个不知情的调查员。

  「放心吧,我们不会用不必要的暴力折磨你──前提是你答应我们的要求。」

  在制服外套著白袍来遮掩体型的领家双手抱胸,走到他的面前这么说道。

  大概是因为经常在演说中听到她的声音,调查员被领家震慑住,浑身僵硬。

  「没什么,我们不会要求你对学生会做出自杀式恐怖攻击之类的事。我们只是要你提供一点情报而已。」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会长的命令行事,真的什么都……」

  大概是有人教他在万一被抓到的时候这么说吧。他们觉得我们不可能有胆量拷问敌人。

  「呵呵,这样啊……那么我们就用稍微强硬一点的方式看看你的真心,再问出情报吧。」

  领家这么说完,大胆地笑了。

  「为了完成反恋爱革命,我们必须狠下心来战斗──好了,开始吧。」

  听到这句话,学生会的人缩起身体,紧紧闭上眼睛。他应该是以为我们会用肉体上的疼痛从他口中逼出情报吧。

  可是我们的做法不同──是更凄惨的方法。

  西堀率先走上前,向他投射怜悯的视线说道:

  「你瞧不起非现充……可是,你却没有女朋友。对吧?」

  「……怎么可能,我都已经上高中了。」

  「我们已经调查过你的手机了。你的电子信箱里只有广告信,通话纪录里一整排都是『妈妈』。这不是有女朋友的人会拿的手机。还有……我劝你别再用学号当密码了。」

  听到西堀的评论,他的脸色一片苍白。没有男女朋友的状况在现充团体中是个极大的扣分项目。他以前应该都是靠说谎蒙混过去的吧。

  「那……那又怎么样?我只是现在没有而已,一直都想要交女朋友,也有在努力!我和老是当个非现充,还做出这种事的你们是不同的!」

  他完全恼羞成怒了。在这个时机,濑崎开口了:

  「可是,就算努力也不见得交得到女朋友吧?终究还是要看别人愿不愿意嘛。」

  这句话更加扰乱他的心。

  「才没有那回事!世界上的男女比例是一半一半,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

  他正在反驳的时候,神明学姊出言打碎他的玻璃心:

  「咦,好恶心。」

  好恶心。到目前为止,这三个字不晓得伤了多少青少年的心。这个像是锐利刀刃的字眼足以刨挖人心,不论何时何地,就算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也能使用,是个过于方便的武器。而且用神明学姊这种轻柔的声线说出口,感觉起来的破坏力应该能够增加好几倍。

  学生会的人忍不住发出「啊……」的声音,就这么陷入沉默。往后他要买稍微时髦一点的衣服,或是用发蜡抓头发的时候,脑中就会回想起神明学姊的那句「好恶心」,让他的心紧缩一下吧。

  「……中……中野同学,不是的,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看来刚才的话好像在他心里勾起了过去的痛苦回忆。他睁大的眼睛不断转动,半开的嘴巴还流出了口水来。可能是良心不安,神明学姊小声地向我问道:

  「我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

  「……下手也许可以再轻一点。虽然我只是在一旁听著,还是觉得很受伤。」

  我一听到「好恶心」,眼角就忍不住阵阵抽搐。神明学姊的那句话就是有这么大的威力。

  可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也不是吃素的。就像是要对精神失常的他赶尽杀绝一样,天沼接著滔滔不绝地说道:

  「你已经二年级了吧?想要交女朋友,也有在努力,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这不就表示你有著根本上的问题吗?而且会有想要加入学生会的想法就已经很恶心了。没有特别想加入的社团,但是加入回家社又会直奔非现充的行列──你应该是受到动漫画的影响,向往著度过『充实校园生活』的学生会成员才加入的吧,我看得出来你是这种人。该怎么说呢,看气场就知道了。就是因为这样,学生会的其他人才会有点躲著你。平常大家看起来对你很好,完全是演出来的喔。在你不在时,大家都会嘲笑你这种怀抱著梦想加入学生会的人。

  老实说,学长你毕业前都没有希望交到女朋友了。在学生会跟你一起工作,看起来很认真的女生都会把工作推给你,自己则跟有点爱玩的男友早早回家,在家里约会呢。『我今天把工作都推给肥宅了。』『你的外表看起来认真,做起事来还真狠~』『因为人家……想要早点跟阿拓见面嘛。』『……真拿你没办法(搓揉头发)。』他们会像这样利用你,然后像禽兽一样互相缠绵!

  既使如此,你还是要对学生会宣誓忠诚吗?」

  被学妹当面训斥──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能摧毁高中男生的自尊心了。而且用这种平易近人的语调说出来,伤害力还会再加倍。天沼还像是看过他过去的人生一样,讽刺的方式具体过了头。如此毒舌,就连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其他成员都有点不敢恭维。

  说完话的天沼一脸不安地问领家:「这不是我平常的口气,而且还要说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实在是很困难……我做得还可以吗?」不过实际上她平常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也说得很起劲。

  受到这种言语暴力的学生会男生……已经完全崩溃了。无法聚焦的眼珠一直朝上方看,张开的嘴巴则是一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就算在他的脸部前方挥挥手,他也没有反应。

  「……做得太过火了呢。」

  濑崎说出大家心里的感想。

  「不,这样才好!」虽然声音带著些许不安,领家还是这么断言。「革命必定伴随著牺牲。而且我们只不过是说出实话,完全没有直接批评他的外表。现充还做得出更残酷的事!」

  我们后来暂时观察著状况,等待他恢复意识。

  「我没资格出生……我没资格出生……」

  总算又能够说话的他这么不断重复著,而领家开始进入最后阶段了。

  「好了,你应该已经很清楚。现充一直对你做著这种残酷的事。我们只是想要从他们的魔爪中拯救你这个善良公民而已。不要再委屈自己了!我们要携手合作,并肩作战!好了,既然你已经理解,就来为自己协助学生会的事情进行自我批判吧。」

  领家这么说著拿出纸笔,放在他的面前。被解开一部分束缚的他一边重复说著「我没资格出生」,一边乖乖地写完悔过书。

  「很好,这样一来你的双眼就不会被恋爱至上主义的幻象迷惑,可以看清真相了。好了,现在你就一五一十地把学生会这次用来对付我们的计画都说出来吧!」

  「我没资格出生……」

  「不对,你应该还有其他该说的话!你一直以来的人生都被现充染成灰色的了,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我……我很……不甘心。」

  他的眼角流下一行热泪。

  「那么,你该做的第一件事是喊叫!把你的愤怒全部灌注到语言里吧!那就是你,崭新的你呱呱坠地的声音!你的第二人生即将开始!你要从自己过去遭到支配所产生的压抑感中解放自己!好了,叫吧,大叫『现充爆炸吧』!」

  「现……现充,爆……爆炸……」

  「声音太小了!你要把打从心底涌上来的愤怒能量全部灌注到这句话里!」

  「现充爆炸吧!」

  「还不够,你还能更大声!」

  「现充,爆炸吧!」

  大声喊叫的他──对自己感到很惊讶。他应该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从心里喊出来吧。他应该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把真心话说出口吧。他的眼眶又落下一滴泪珠。可是这滴眼泪和刚才的眼泪有著完全不同的意义,非常美丽。

  ○

  隔天,校园受到猛烈的冲击。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将他所写的悔过书扩大影印,张贴在校园各处。而他的文章中提及了学生会想要支配校园的企图。主旨是学生会检查学生的随身物品并进入社办调查,表面上是为了抓到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实际上却是要为强大的权力打下基础。

  对于我们这样的宣传,学生会当然也不会默不作声。

  『这是非现充暴力团体毫无根据的虚构指控。我们学生会所采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保护各位同学免于反社会团体荼毒的非常措施,完全没有任何滥用权力的意图!』

  宫前学生会长又利用紧急广播进行自我辩护了。可是广播的过程中,昨天被我们点醒的学生会男生在走廊上行进,不断地大声喊著「现充爆炸吧!」的话语。

  为了抓住他,学生会开始大动作出面搜捕。经过一段时间的逃亡,他很快就被逮捕归案,但他在这个时候吐出的台词:「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都在我不在的时候说我的坏话!你们全都觉得我是一个想交女朋友却交不到的可悲家伙吧,不要再说我很恶心了!不要再说了……」真切得让听到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震撼,似乎也有人产生共鸣。

  我们利用从他那里问出的情报开始了行动。首先,因为已经得知风纪委员会室要接受入内调查的日程,所以我们配合这个时间,开始积极地把东西搬到地下据点。另外为了混淆视听,我们还在幽灵社的社办建构栅栏、乱丢角材、四处乱写反恋爱思想的语句,让敌人以为这里就是我们的据点。我们打算藉此防止搜查的眼睛转向其他地方。

  风纪委员会室的检查顺利地结束了。一同前来调查的宫前学生会长露出郁闷的表情。

  「我绝对饶不了他们。被害的男生以前总是那么赞扬恋爱……竟然会变成那个样子。」宫前稍微停顿了一下,一脸难过地继续说下去:「现在有两三个学生会女生在他的身边用温暖的声音说『大家都喜欢你喔』、『女生没有那么可怕的』、『你总有一天会交到很棒的女朋友』等等的话,他才能恢复到不会一看到女生就哭著逃走的程度……复健应该需要花相当长的时间……真是可怕,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洗脑手段……?」

  我们只不过是将事实摊在他的面前罢了,不过事实这种东西,有时候比任何虚构的话都更能残酷地破坏人心。顺带一提,前几天有几个女生一边笑著说「累死了,我受不了了啦」、「他乾脆滚出学生会还比较好呢~」、「话说,他猜得其实还满准的耶。他以前难道都不知道自己被其他人讨厌了吗?」,一边从学生会室走出来,谜底现在揭晓了。虽然事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却有点想哭。希望他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为了他,我们一定要把那个反社会的反恋爱团体揪出来。」领家若无其事地这么说著,附和宫前的看法。「既然他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恢复,应该可以从他的证词中找出一点线索吧?」

  宫前点头回应,却用闷闷不乐的表情回答:

  「根据他的说法,他是在进入幽灵社调查的时候遭到袭击的。我们马上就前往现场……虽然真的有找到疑似据点的痕迹,那里却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样啊……他们可能是察觉到危险,已经逃走了。可是他们既然失去了据点,应该就无法自由活动。这样就算是实际上消灭他们了吧。」

  「……但愿如此。我们已经把社办大楼的每个角落都搜遍了,的确没有找到其他可疑的地方。」

  看来学生会还没有掌握到任何有利的情报。安心感让我们的表情差点放松下来,但我们依然尽力表现出紧张的样子。

  「他们或许会窝藏在运动社团的组合屋之类的地方。」濑崎插嘴说道。「有几间很久以前留下来的组合屋没有人在管理,也不知道是哪个社团的,门又打不开,运动社团都很伤脑筋。晚上那里不会有人,或许正适合他们藏身。他们可能会同时使用文艺类社办大楼的幽灵社办来分散风险。」

  濑崎毕竟是在网球社很活跃的社员,这段推理听起来很有说服力。

  「原来如此……这真是个盲点,我们马上去调查看看。」

  宫前说完后,马上吩咐部下去搜查组合屋。

  后来,根据我们听到的传言,这场搜查中找到的东西,只有吸收汗水后被扔在那儿,已经发霉到看不出原样的运动紧身衣与袜子、好几年前画满了猥亵涂鸦的课本、把女学生照片的脸部剪下来贴在裸女照片脸上的拼贴画、沾染谜样污渍的别校女生制服等东西,似乎就连学生会也看不下去了。

  ○

  我们就这样暂时度过难关,才刚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的时候──情况突然出现变化。

  某天的放学后,我和领家走向表面据点,也就是风纪委员会室的时候,发现学生会室前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似乎是学生会组织起来的军队,其中还有在情人节当时被抓住把柄的柔道社员等人。

  我们拨开人群走进去,发现带著严肃表情的宫前正在这里发号施令。

  「宫前学姊!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领家问道,宫前就用老实的表情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条。

  「有人告密。上面写著『有地下通道』……」

  我们看了纸条,上面的确用笨拙的字迹这么写著。

  「应该是怕身分曝光,才会用非惯用手写字吧。那个团体对人下手那么狠毒,报复起来肯定会威胁到生命。」

  虽然宫前这么说──我却对这个笔迹心里有数。

  是女童。她明明拥有足以创造人类的异能,字迹之笨拙却跟普通小女孩没有两样。不……就算跟外表同龄的孩子相比,或许还要更糟一点。

  虽然这串文字看起来就像小女孩写的,却没有任何人觉得是有著小学四年级外表的人写的。

  「这应该是恶意的捉弄吧。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社办大楼有地下室。说不定是他们为了打乱搜查过程才刻意放出的假情报。」

  领家故作镇定地这么说,但在习惯听她说话的我耳里听来,她的音调有微微的上扬。

  「我也觉得大概是那样。连我们都不知道的情报竟然有『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以外的第三人知道,这不太可能……不过,现在的我们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了。比起什么都不做,我想要赌赌看希望渺茫的可能性。」

  「这样啊……」

  领家寻找接下来的措辞,视线在空中飘移,却怎么也想不出可以让宫前重新考虑的话。

  「会长!准备已经完成了!」

  看似部下的女学生这么对宫前说道。她确实戴著安全帽与护目镜,手上还拿著把手处有卷过的角材作为武器。他们相当认真。

  「我知道了。那么领家学妹、高砂学弟,请祝我们一切顺利。」

  宫前离开我们身边走到队伍前方,开始说著激励士气的话。

  「喂,领家。」「是啊,糟糕了……!」

  我们马上离开现场,前往危机逼近到眼前的地下社办。

  「考虑优先顺序!和成员的身分有关的东西要优先处理!」

  刚才和宫前对话之后过了五分钟左右,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地下据点开始进行临时的湮灭证据行动。在学生会发布戒严令的现在,要把资料等东西搬运出去是很困难的。我们只好忍痛拋弃这一切。

  碎纸机不断运转著,剪刀剪碎成员的名字,硬碟则遭到物理性的破坏。过去建立起来的成果逐渐崩解,让我们受到空虚感的侵袭。

  「西堀,还没问题吗?」

  『目前没问题。他们还在反方向的边缘进行地毯式搜索。』

  从西堀隔著对讲机发出的声音也听得出非同小可的紧张感。她在社办大楼一楼的第二美术社负责把风,把学生会军团的动向告诉我们。

  『可是,我觉得应该撑不到二十分钟。而且还要考虑到逃走的时间……』

  「当然!我会预留充分的时间,让所有社员都可以平安撤退。」

  领家没有放慢正在做事的手,这么说道。从她的话中察觉异状的天沼发问:

  「大师……您也包括在『所有社员』之内吗?您该不会是想要在我们撤退以后,一个人留下来继续做事吧……」

  「我当然会那么做。」领家毫不犹豫地断言。「我身为议长,不论如何都会阻止任何社员因为这里的资料而身分曝光,受到迫害。放心吧。」

  「可是那样的话,大师会身陷险境啊!大师是肩负国家未来的重要人物。赌上性命保护您就是我的职责。如果一定要有人留下来,那就由我……」

  「蠢材!」听到领家的怒吼,大家一瞬间停下手边的工作。「皐啊,你是唯一的一年级社员。等到我们不在了,要继承这项革命的人就是你了!你的性命可是反恋爱运动发展的关键,要轻易将之舍弃的发言,身为议长的我绝不允许。反省自己的错误,快点继续手上的工作!」

  「大师……大师……!」

  天沼泪流满面,却还是依照领家的命令,默默地做著自己手上的工作。

  然后,时刻终于到来了。根据西堀报告的地上状况,领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我会按照预定,留下来继续作业。各位,拜托你们了。」

  压抑著呜咽的天沼点点头,接著濑崎和神明学姊也听从命令,逃离了社办。

  留在社办里的人只剩我和领家。

  「高砂,你也不例外。快离开吧。我们必须把伤害降到最低限度。」

  「这不是一个人做得完的工作量。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我说完,领家就一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别开目光,很快地一口气说道:

  「我会做完的。根据西堀的报告,距离他们抵达地下的入口,最多有十五分钟左右。只要有效率地做,应该勉强可以赶上。」

  「这个算法没有考虑到你脱逃的时间吧。」

  「……这就是身为议长的职责。你听懂了就快点逃走吧。」

  领家依然别开脸说道,然后重新开始做事。我不理会她催促我避难的话,开始协助她的工作。

  「高砂,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我有听到啊。可是我无法遵守你的指示。两个人一起做的话,用一半的时间应该就可以做完了。以后你要我自我批判还是怎样都行。」

  可能是知道我没有听从命令的意思……

  「真是拿你没办法……随便你吧。」

  领家没有放慢做事的步调,用很小的音量自言自语般说道,然后就不再说服我了。

  后来的我们一直默默地进行作业。西堀时不时联络我们,催促我们避难,但眼前还留有非做不可的工作。我们还不能离开据点。

  「高砂,我这边结束了!」「我也快要弄完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我们终于完成了工作。我和领家检查是否有遗漏以后,向地面上的部队告知我们即将撤退的消息。

  『学生会现在过去了,快点!』

  听到西堀迫切的声音,我和领家看著彼此点头,马上离开据点。

  我们跑向地下通道的出口。两人份的脚步声在阴暗又狭窄的隧道中回响著。

  ──这时候,我们看见前方的出口有一道光线照进来。我们停下脚步,压抑著气息静静观察,光线便很快地变宽……然后有声音传了进来。

  「这里好像有通往地下道的入口!只有这里没有积灰尘,最近一定有人使用过!」

  是宫前学生会长的声音。

  「喂,领家。」「……嗯。」

  她简短回应了我的呼唤,然后深呼吸一次,继续说道:

  「……被逼到死路了。」

  这句话在隧道内产生不祥的回音──回音消散的时候,爬下梯子的军队几乎同时发出杂乱的金属声,使地底下这一条狭窄的道路被这些声音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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