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天

  0

  那么,就让我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吧。

  在狐C的自称“新井和马”的人是假冒的。

  那人因为在负面上很有名,现在来看,不知道他的人才比较少也说不定。但在这个“善人集会”里事情就不同了。因为情报受到了限制,不知道他的长相的人好像更多。但是,我是知道新井和马这一个人的。我也自认为对于他的人性有着一定的了解。

  狐C里的那个假冒者,与其说是模拟犯,不如说他只是把“新井和马”这个单词作为恶意的代名词在使用着。

  不过话说回来,让人不解的就是狐D了。

  就显示器里所看见的,她们真的是什么也没做。

  也就是周期性地做冥想,完全不着手于游戏。而平板电脑之类的,就扔在了显示器的前面。电池没电了也谁都没发现,为此“组织”的人在送食物的时候,还顺便把它插上电源去充电了。

  那么,就是这样的狐D,而其教祖现在就在我的正前方坐着。

  在我把视线从显示器上挪开、打算回到给我准备的房间的时候,我的手被狐D的教祖抓住了。虽然还不知道她的目的,但我一不小心就把这就话说了出口。

  “给我放开。”

  “那么,就请你让我说给您听吧”(译注:“给我放开(離すがいい)和“你就说吧(話すがいい)”同音,由此产生了以上误解)

  就因为这样的误解,我就变成了她的说话对象。

  好像是说什么,无为自然才是人类本来的姿态,人们本来就什么都不干。本来就不应该构建什么文明。就是因为有文明才会让恶意萌生,所以她们过着极力回避文明的生活。说这些又说那些的。

  真亏他在这个满是文明的舒适空间里生活着还能正大光明地说出这一番话,虽然我有这么想,但对于宗教活动这种东西来说,这样的表面功夫是必不可缺的,这点我也十分清楚。所以我也不会单方面的批判她。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狐D的无为自然,使她们的葡萄卡片正在被全部夺去。就算他们是盲信她们的教条,只有这一点是不得不承认的吧。她们的信仰确实是真的。

  而与他们相比,我的“善人集会”的人则是——。

  1

  早上起来之后,最坏的光景映入眼帘。

  “酸葡萄卡片”那一边终于变成了多数。

  普通葡萄 3

  酸葡萄  4

  园田女士的牺牲换得的积分中,一积分让我们抽到了“酸葡萄卡片”。剩下了的另一积分好像是被保护给拦下了。这下子“普通葡萄卡片”和“酸葡萄卡片”的差就变成了负一,我们对胜利变成了绝望性的不可能。

  其他的三人好像也很在意结果,一到早上六点就马上来到楼下。

  “那个,这个是……”

  “看来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呢。”

  武田大人说道。

  “积分变成负数。就算假设把三个人牺牲换得六点积分,狐C也会用积分保护葡萄卡片。没办法夺取葡萄了。”

  “那么,我们就会输吗?”

  “不如说,是已经输了呢。”

  “怎么会……”

  我被绝望吞没,就在这时狐B传来联络。

  ‘我们是狐B。’

  “有什么事吗?”

  ‘我们失败了。全部都被保护给挡下来了。’

  果然,他们那边也失败了吗。

  在这个状况下,狐C没有理由不保护葡萄。

  “我们这边拿到的也是‘酸葡萄卡片’。”

  “诶?不,狐A不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积分了吗?”

  “我们是用了选项机能。”

  ‘你们解除了吗?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密码是什么?’

  听他一说我才注意到。

  这么说来我们虽然有听说解除了选项机能,但是如何解除的我还没问过。

  我向武田大人转过头,只见她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说道:

  “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密码是四位数字。也就是说,就是一万种数字。那么就从0001开始一个一个的输入就可以了。”

  ‘这样的事情可能做到吗?’

  “做得到啊。估计地算一下,输入一个数字就算作是要花十秒,最多也就是花十万秒时间。十万秒大概是一千七百分钟。一千七百分钟就是二十八小时。而且实际上也不是要全部要试一遍,试一个数字也不用花十秒,所以可以更快地把正确的密码输入进去。”

  ‘原来是这样啊。’

  “啊啊,就是这么回事。顺便告诉你,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做法。就算是要找线索在哪里也都找不到。”

  ‘那难道不是单纯没有找到而已吗?’

  “密码是5963.也就是在告诉你至今为止把数字一个一个地输进来‘真是辛苦了’。”(译注:日语5963和“真是辛苦了(ご苦労さん)”同音。ご苦労さん在日语里带有敷衍的语气)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这里也打算试一试看,没问题吗?’

  “当然了。我们已经放弃取胜了。虽然我们打算至少要吓一吓狐C的,现在看来连这也不可能了。”

  ‘是吗。嗯?稍微等一下,我们输进去试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保持着沉默。

  狐B那边的人,现在也一定在提心吊胆的看着密码输进去吧。

  ‘我们是狐B。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什么。”

  ‘多谢了。我们也是用5963解除了选项机能。上面显示着召唤活祭和交换卡片的机能。’

  “是吗”

  ‘然后呢,我们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们。’

  狐B的人,用像是很难以说出口,但又不得不说出来的气氛说道:

  ‘首先,你们知道狐D是什么样的状况吗?’

  “不知道啊?”

  ‘现在他们的葡萄卡片全部被夺走了。也就是说不论是“普通葡萄卡片”还是“酸葡萄卡片”都是一枚也没有了。真的是贯彻了无为自然。’

  “这样啊。”

  ‘所以,我想这样一来所有队伍所持有的卡片的详细情况已经可以确认出来了,可以请你们试着写出来吗?’

  “啊啊,没问题。”

  在武田大人做出回答的时候,铁山小姐就已经写完了。

  卡片详情就如下。

  A 普通3 酸4 P0

  B 普通5 酸3 P2

  C 普通8 酸1 P?

  D 普通0 酸0 P2

  “葡萄数量的顺序从A的普通葡萄开始分别是3、4、5、3、8、1、0、0。”

  ‘我们也是相同意见。最棘手的就是C他们手里还有一枚酸葡萄这件事了吧。如果这颗葡萄落在其他狐狸手里的话,就可以让狐A、狐B、狐D间互相调整葡萄卡片的数量,使所有队伍的排名变成一样才是。’

  “恐怕狐C他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吧。所以他们不可能放开手里的卡片的。要说为什么,对方可是自称新井和马的人啊。”

  ‘我想也是啊。这样一来我想你们也就明白你们已经没有赢的可能性了。’

  “啊啊,是啊。就保持着不仅仅是狐A,连同狐D也无法生存的绝妙平衡,我们的失败已经被确定了呢。”

  ‘那么,虽然本来你们是不会接受这交易才是的,不如说在此之前这都无法说是交易。’

  “总之你们说来听听。”

  ‘你们可以拿“普通葡萄卡片”和我们的“酸葡萄卡片”交换吗?你们就现在看确实已经败退了。但我们还有着五枚“普通葡萄卡片”。虽然狐C还有可能会攻击过来,只要你们同意交换卡片的话,我们就可以确实地在这个游戏里胜出了。’

  “但我想我们这边好像没有好处啊?”

  ‘你们的敌人可以有我们来讨伐。’

  “讨伐敌人?”

  ‘如果还有下次机会,我们肯定会把新井和马打倒。就算没有这机会,不管是要花几年,我们绝对会打倒他。就是因为有那种东西,世间才总是没办法得到改善。那家伙由我们来打进十八层地狱。这就是我们所付出的回报。’

  “请让我们在考虑一下。”

  武田大人挂掉了通讯。

  “好吧,有人提出了这么个提案,你们觉得该怎么做?”

  “我反对。”

  我马上作答。

  “我们说不定还能战斗下去。我认为可能性还不是0。”

  “我也是反对。教祖大人虽然告诉我说战略方面的是全权交由武田、铁山两人,但是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再是讲战略什么什么的阶段了吧。和幸小姐一样,我也认为不应该放弃。”

  “我也反对。”

  筱原大人和铁山小姐也做出了反对。

  而对此武田大人她究竟又是怎么说的呢——。

  “不,总之我只是试着问一问而已,会作为参考来考虑,至于决定就让我来做吧。总之就是这样子的,我认为这个提案可以接受下来试试。”

  “什……”

  “我们再得到‘普通葡萄卡片’的可能性就是0 。”

  “这种事情……”

  “如果要说还有可以幸存下来的可能性,我想也就只有和狐C的直接交涉了吧。但是,就算和那个自称新井和马的男人交涉,他和我们交换卡片的可能性估计连万分之一也没有吧。所以现在已经是死心的时候了。还有,以防万一我还是先说一句,如果想要获得积分而要选择下一个牺牲者的话,首先选上的就是你了。如果这也无所谓的话,就继续你那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吧(还想要顶嘴的话就杀了你)。好了,你想怎么做?”

  “那是……”

  “要做选择的话就尽快。”

  虽然有把选项给我,但这只是单纯的恐吓。

  放弃的话就是死。不放弃的话就是被杀。

  对于这个武田大人,我原本还是有一些相信着的。但是现在完全搞清楚了。这个人是只想被别人看作善人的最差劲的人类。迫害自己的家人,只把好脸留给别人看。就是那种金玉其外的人类。

  也算了,应该是相信了这样的人的这个我错了吧。

  应该是去相信了他人的我错了吧。

  这么大的一个陷阱。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个地方啊。

  我不情不愿地做出回答:

  “我明白了,我放弃。”

  “其他的人也没意见对吧?”

  “我是没意见。既然已经没法得救的话,那么我至少还想报狐C一箭之仇。就算那不是出于我自己之手,但我认为现在的我们能做到也就只有这些了。”

  铁山小姐做出回答。

  那还是不是真心话,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也没有意见。所有的一切都是托付于你的。”

  筱原大人,这个人到了最后终究还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大概至今为止,她都是依照着教祖大人的话,依照教团的命令行动着的吧。想来也是嘛,像这样顺从又好使唤的人当然会被选作干部不是吗。对于One-man组织来说最必要的就是这种像是机器人一样的人类了。

  “了解。那么,我就联络了。”

  武田大人开始操作起平板电脑。

  联络的对象当然是狐B了。

  ‘这里是狐B,得出结果了吗?’

  “啊啊,我们决定全部托付给你们了。把所有的‘普通葡萄卡片’交给你们。用交换机能的话就可以不用积分就进行卡片的交换了,你们就把‘酸葡萄卡片’交给我们吧。”

  ‘知道,多谢了。’

  不一会儿,显示器上的文字产生了变化。

  普通葡萄卡片 0

  酸葡萄卡片  7

  将这个确认后,武田大人就走向楼梯。

  “你这是要去哪里?”

  “已经没有可以做的事情了。就算待在这里也没用对吧。”

  这么说着,武田大人就在二楼的房间里闭门不出了。

  我们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但是不可思议的,心情还算不错。

  就像是堵心里的石头被去掉了,又或是从沉重的紧张感中被解放出来了,这大概就是原因吧。

  正思考这这样的事情的时候,铁山小姐向我们搭话过来。

  “那么,我们也回房间里吧。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好到会到死为止还要继续谈话对吧。”

  “啊啊,说的也是呢。”

  我们全员,就前去了二楼的房间。

  就这么死去的话,我们也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吧。虽然这应该已经是今生最后的告别了,但我没有迷恋。再说了,我们根本就没认识多久,几乎就是完全陌不相识的外人。

  之后的事情,就全交给狐B吧。

  2

  咦?

  咋这么奇怪嘞?

  3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睡在房间的床上了。

  这大概是因为从紧张感中解放出来,疲劳一下子全都显现出来了吧。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了。但是,就在醒过来的同时,我注意到了某一种可能性。说不定我们在最后关头做出的是最糟糕的决定。

  我跳下床,走向一楼。

  我们认为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平板电脑就被放置在了桌子上。大概是武田大人放在那里的吧,我操作平板电脑,想要与狐B取得联络。

  ‘喂,这里是狐B。’

  “这里是狐A。我的名字叫幸幸子。”

  ‘是吗。然后呢?有什么事?难道是想到了什么可以逆转局势的计策了吗?’

  “不,很遗憾,我没有想出来。但是我还想出来别的可能性,所以希望你让我确认一下。”

  ‘确认?确认什么?’

  我下好决心说道:

  “你们,和狐C合伙了对不对?”

  ‘才没有这回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觉得我们抽‘酸葡萄卡片’抽中得实在太多了。的确,如果对方所有的卡片普通和酸的数量都一样的话,就算用了2积分想要夺取的卡片中有一枚是‘酸葡萄卡片’,那也可以想作是运气太差。但是这次狐C所有的‘普通葡萄卡片’要比‘酸葡萄卡片’多得多。而且我们这么做了两次,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虽然我不会概率的计算,但我认为这不应该用一个偶然来应付过去。”

  ‘那么然后呢。你说这不是偶然的话那又是什么?’

  “我觉得应该以狐C拥有着大量的‘酸葡萄卡片’来考虑。”

  如果是一般的情况的话,应该是不可能的。

  为了制造出这一状况,狐C就必须把手里的“普通葡萄卡片”全部交给别的狐狸保管。而且,那些交出去的“普通葡萄卡片”没有任何保证会还回来。但是,假如狐C和狐B之间,有着在游戏之外的关系的话,那事情又会怎样?足以得到保证的关系。不管是同盟关系又或是上下关系都无所谓。总之,有能让他们决定共同作战的事实在那里,就可以制造这一状况了。

  “狐C就是通过这么做,来准备了大量的酸葡萄卡片。然后就让其他的队伍来夺取。那么‘普通葡萄卡片’又去哪里了?答案很简单,是用了选项机能的‘手牌交换’来让你们保管着。”

  ‘这真是了不得了。竟然还有这种可能性吗。但是啊,只是误会呀。一定是狐C和狐D做了交易吧。我们没有做这种事情。’

  狐B随意地回应着。胜负已然决定。他们大概也没有隐瞒到最后的打算了吧。所以我决定把决定性的一句话给他说出来。

  “你这么说的话,那又为什么要把已经把选项机能解除了的事情隐瞒不说?”

  ‘你说的是哪件事啊?’

  “我们的武田把选项机能的解除密码告诉你们的时候,你们其实已经把选项机能解除了对吧?因为,如果选项机能解除了的话,不是会有告知解除一事的警报声会响起的不是吗?那个时候,明明还在通讯中但那声音却没有响不是吗?”

  ‘原来如此,是声音吗。’

  从显示器中听到呼嗤呼嗤的笑声。

  现在狐B的人们肯定正集中在客厅里,听着我和代表者先生的对话吧。接着,隔了一段时间,从显示器中传来嘲弄的声音告知出残酷的事实。

  ‘很遗憾!回·答·正·确!’

  “果然。”

  ‘可是已经晚了!已经无可奈何了!积分是0,而且手上的卡片全是“酸葡萄”卡片。没办法采取行动。就算现在牺牲某个人换得2积分,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连登录也做不到有木有!胜负已经分出来啦啊啊啊啊!’

  显示器中传出大声的笑声。

  这笑声,让人莫名想到狐C的新井和马先生。

  那么果然,这个游戏就是应该以胜利作为目标的游戏吧。

  因为是宗教团体之间的游戏,所以考验的是自制力。从我们这样思考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没有办法先发制人了。在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被决定了吧。

  泪水划过我的脸颊。

  并不是因为被骗了而悔恨。也不是因为输了而悔恨。

  只是,我为自己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悔恨着。

  我的目的就是杀了教祖大人。

  我的人生一直被“善人集会”掠夺着。每天靠打杂来度日,就这么结束一生。这就是我之前的人生。我就是被双亲祭献给教团的活祭品。我的人生正是诠释了不幸一词本身。

  所以,我至少要报一箭之仇。

  对这个教团,对这个教祖。

  曾是打杂负责人的我,教祖大人的食物的料理也交由我来做。所以我在游戏的前一天,在教主大人的食物了下了毒。本应该是这样的。然后教主大人应该就会死掉。应该已经死掉了才是。

  但是,第二天早上我惊呆了。

  来到教主大人的房间之后,一如既往的教祖大人就在那里。

  虽然脸被头巾罩着,但是那举止、那口气就是教主大人她本人。就在那里我和武田大人、铁山小姐互相见面。干部的筱原大人把我和拿来凑人数的园田朝女士介绍给她们。

  就这样凑满了包括我在内的五人,坐上某个叫“组织”什么的所准备的车子,前往了会场。如果随便发言的话,我图谋毒杀的事情被暴露了就糟了,所以我极力地避开了和教祖大人有关的发言。

  在之后就只是随波逐流。

  把游戏交个武田大人和铁山小姐,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直到最后的最后,我都是在当旁观者。

  这样的人生就在这里结束掉才是正确的也说不定。

  在我这么想着发愣的时候——。

  “总之,可以先把那平板电脑交给我好吗?”

  等注意到的时候,武田大人已经站在了背后。

  我一边颤抖着,把平板电脑交出去。

  “我是因为听到下面有动静就也下来了。”

  “那个,武田大人……”

  “你可以放下心了。因为教祖无疑是死了。”

  “欸?”

  “是你杀的对吧?”

  我没能做出回答。

  为什么他知道我有想过要杀了教祖大人呢?不,更重要的是教祖大人已经死了?那么那个教祖大人到底是——。不,思考就到此为止吧。在随便地追问下去,说不定就会说那些话又全部是骗人的了。就算这些事武田大人为了我而撒的谎,我也决定要让自己被这谎言所骗。我自己想要被骗。

  “这次的教祖被杀事件十分单纯。食物里被下了毒。所以做饭的人就是犯人。仅此而已。如果是在推理小说里的话,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一波三折的吧,但很不凑巧的,这里是现实而不是推理小说。只是个在讲性格恶质的人类横行霸道的荒唐的喜剧而已。

  武田大人好像很开心似得笑着。

  实在是无法认为那是已经被处死的人做的表情。

  但是,说不定所谓人类就是这样的东西。只要知道了自己不会有救的话,就会将错就错的放弃。因为没有其他能做的所以就这么做了。人类说不定只会这种像是排除法一样的活法。

  所以。我也决定把话说出来。

  在这种时候还要继续死不承认的选项对我来说是选不了的。

  “没错,我就是犯人。是我杀的。”

  “你后悔了吗?”

  “不,才没有后悔。知道我确实杀了她还安心了呢。”

  “是吗。是这样就好。你快回房间吧。去考虑怎样让剩下来的时间过得有意义不是更有益吗?”

  “也可能在刚考虑出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到时间了就是了。不如说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但是——多亏了你,我能毫无挂念的死去了。”

  能死了。

  能死了?

  ——当真如此?

  我突然陷入不安中。

  都事到如今了,内心却还填满了不安。

  我为杀了她而满足了。

  但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我是不是应该忍下来的呢?

  如果只死掉我一个人,是不是这样就好了呢?

  是不是我是该死的呢?

  在此之前,是不是我没有被生下来就好了呢?

  “啊,是这样啊。”

  我察觉到了。

  我一直在提出的疑问。

  不是它的答案,而是问出有这一疑问的理由,虽然事到如今但终于知道了。

  那一定是因为我想要被某人所肯定。

  肯定我这样一个无能、不幸、腹黑、卑鄙、差劲又至恶的人类。

  肯定这样的我所作出的所有行为。

  但是,到最后这都成了徒劳。

  至今为止,谁都没有肯定过这个我——这个把他人的不幸视为自己的幸福的人类。

  铁山小姐用楷模解答来否定了它。

  筱原大人否定了它的存在本身。

  那么,是武田大人的话——。

  “那个,武田大人。看来这也会变成我们最后的对话了,所以我有一个疑问想问一下武田大人你。”

  “是什么呢?”

  “你对为他人的不幸感到喜悦的人,不是凭借他人的不幸就没法感受到自身幸福的人是怎么想的?”

  “……说的是小幸你吗?”

  “不,是一般论。(嗯,正是如此。)”

  “我觉得那样也不错。”

  “欸?”

  “这只是限于我所见到的,所谓不凭借他人的不幸就没法感受到自身幸福的人啊,就是说能够找到他人的不幸的人。寄生在他人的不幸上,在此之上有自觉地把他人打入不幸。不帮助别人,有意识的见死不救。但是把这些换一种说法的话,那就只是感情细腻的人而已不是吗?”

  “感情细腻是吗?”

  “从另一方面来说,我觉得可以从各种各样的事情中得到幸福感的人类就是在不知不觉地压抑着不幸的人。因为没有恶意也就不会产生罪恶感,因为没有加害之意也就察觉不出伤害到了别人。说着那是受压抑而崩坏的人自己的责任而忽略不管,像是理所当然一样讴歌着幸福。那样的人真的能够说是正确的人吗?”

  “额……”

  话被说成这样,就会觉得普通的幸福的人全变成罪大恶极的人了。

  说真的,虽然我也有着类似的想法,但竟然可以从嫉妒心这一理由以外的出发点也能得出这结论,我还没有考虑得这么深入过。

  “那么我们就来打个比方吧。假设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两个人了。A是个普通人。而B是非他人不幸就不会幸福的人。为了让这两个人都变得幸福,你觉得应该这么做才好?”

  “那是……。这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A幸福了的话B就没办法幸福,而B变得幸福了的话,就说明A已经变得不幸了。没办法两全其美。

  “那么A和B。你认为哪一边变得幸福才是正确的呢?”

  “欸?”

  “到最后,是好是坏那全都不所谓了。重要的是自己处在哪一边的立场上才是。是小幸的话一定会站在B那一边,所以我就依着你的意思说给你听吧。哪里有为了A而让B变得不幸的必要呢?既然两人中只有一人可以变得幸福的话,那么为了把那幸福赢到手而做出努力是被允许才是啊。”

  “即使那会对A造成伤害也是这样吗?”

  “那还用说。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换A来露出凶牙了。在自己毫不知觉的同时,把他人践踏蹂躏在脚下还装出一副善人的样子优哉游哉地走向幸福,而B就会做着A的垫脚石这么度完一生吧。如果不想变成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加害别人,为此付出努力。就像这次你所做的一样啊。”

  “你难道是说我所做的是正确的吗?”

  “问题不在是不是正确。对小幸来讲,没有能让别人变得幸福的选项。然后,小幸你选择了它。那不论善恶,只是一个选项。如果说教团的幸福是你的不幸的话,那就只能把它铲除了。这只是你为幸福而在努力罢了。”

  为了幸福而努力。

  我的行动,竟然可以用这么漂亮的话来表达出来,我从来也没有试着这么想过。

  按一般的思考,我的行动是差劲恶劣的。

  世上的人会把我认作是罪大恶极的人来对待吧。

  然而,到了最后的最后,我能够自己原谅自己了。可以不用再厌恶自己了。

  “真是谢谢您了。”

  “这没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

  “能在最后遇见武田大人真是太好了。”

  我这么说完,深深地低下头。

  然后为了回到自己房间而走向楼梯。

  “要我来帮帮你吗?铁山好像一直都这么做的不是吗?”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用自己的脚走。”

  我又鞠了一个躬,走上楼梯,回到房间里。

  然后横倒在床上,等待着死亡。

  一合上眼睛,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可能是武田大人在说着埋怨的话之类的也说不定。但那对我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我的人生就此结束了。

  被教团背叛、被教团榨取、然后向教团复仇了。

  仅仅如此的无聊人生就此结束了。对这人生已经没有迷恋了。我决心一死。

  那么全世界的各位。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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