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圣魔遍历 第六章 不成调的曲子

  第六部圣魔遍历第六章不成调的曲子

  “蓝斯!”

  两人不约而同地叫着同样的名字。

  一个是从驾驶座上跳下来的黛安,一个则是拨开布帘的格雷。

  被D折断的那几根触手不断地蠕动向后倒退,水面上却又出现了新的触手,朝D、黛安及格雷逼近。

  此时早已忘记恐惧的黛安,奋力地想要靠近蓝斯,但她的身体却被布帘前的触手袭卷。如同被橡皮管紧紧缠绕的黛安,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但她仍强忍住剧痛,没有发出任何参校声。当她就要被触手拖如沼泽时,一个黑影如疾风迅至,将触手应声斩断。

  咻——咻——咻——

  周围的空气灼热异常,触手再次袭向他们。

  “快进到马车里去!”

  D将黛安推向蓝斯,搀扶着她瘦弱的肩膀,迅速地奔向马车。

  此时,蓝斯全身痉挛不已。

  贯穿其胸部的触手,由于被切断的痛楚,动作更加激烈地侵袭着蓝斯。

  白刃一出,银光再现,出售被刀锋的末端一刀切下,终于和蓝斯的身体分离。

  “快掩耳趴下!”格雷叫道。

  就在那一瞬间——

  在这充满杀气的夜里,奏起了世间少有的曼妙旋律。

  看哪!飞来一只只恶魔的手纷纷在空中迸裂,化成零件的破片,还来不及掉落到地面上,旋即小时。

  不止是如此,原来瀑布旁的岩石,以及岸上的树木,不,甚至连倾泻而下的白色飞瀑,都同时消失了。

  莫非是受不了魔音穿脑的刺激?仅残留部分的触手被拽入水中,不再有新的攻击行动。

  格雷的琴,威力实在惊人!

  这里指的是可以停留在极其狭隘的杀戮半径内的致命音波,不,应该是说格雷的琴本身就具有指向性感应功能,这点相当可怕足以让任何具有疾风般速度的恶魔无所遁形。

  但是,战斗士只消动一根手指,触碰一下琴弦,死亡的旋律就恩能够遍及所有可以听到的范围之内。

  就酸结构再怎么坚硬的物体,其组成原子也会被分解的超音波,状如扇形向外扩散时,谁也无法抵挡它惊人的破坏力量。

  “发生了什么事啊!”

  老太婆莫名其妙地飞奔而出,D则是无言地将黛安及蓝斯交给她,然后跃上马背,准备离去。格雷也尾随其后。

  “想离开森林的话,就跟着我走!”

  D摞下这句话后,立刻快马加鞭向前奔驰。

  只听见风在呼啸,转瞬间,发生了奇怪的现象。

  周围闪烁的光点急速小时。菌类所发出的光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住!

  D岔开所有来怪,直接从向森林里,扬起来一阵尘埃。马车和格雷也追上前去。

  “D——你到底要往哪去?”

  坐在驾驶座上的老太婆扯着喉咙大声问道。

  “我来了!”

  空气中夹杂着格雷的生硬。

  老太婆从她那用铜研磨成的全面确认镜中,窥看那些触手接连浮出水面,不禁寒毛直竖。

  数量惊人的触手再次丛聚浮出水面,看上去宛如一棵擎天巨木。

  所有人的视线,全被眼前的特异景象占满了。

  黑暗再度征服这世界。

  “看不到路了,可恶!”

  格雷不禁怒吼道。

  “黛安——快把照明虫放出来!”

  老太婆急忙喝令道。

  数秒后,耀眼夺目的光芒,照亮马车的后车窗以及周围,形成一片晕蓝。

  尽管如此,光还是照不到远远赶在前方的D,马车内也是一片漆黑。

  就在全然的黑暗中,D要怎么找到逃出去的路呢?

  大概是凭借半吸血鬼的超感觉吧!

  虽然头顶上隐约传来一阵不甚清楚的声音,但D还是察觉到了。

  刀刃还来不及挥向D的头顶,凌空而落的人身蜘蛛已被斩成了两半。

  接着刀身朝空中描绘出弧形,之间左右袭来的几只人身蜘蛛,当场无声死去,且随风而逝。

  “小心,它从上方来了!”

  D的声音夹杂着火药枪的轰鸣。这时候从马车内好象有重物被弹飞出去。轮胎附近发出刺耳的倾轧声,直叫人想捂住耳朵惊声尖叫。

  黛安从后车窗放出照明虫,朝格雷的方向飞去。突然,她的手被人身蜘蛛像虫子似的细细长长的手指抓了起来,黛安不断地发出尖叫声,手指却如钢铁般坚硬,把她抓得更牢。

  照明虫掉了下来。

  一阵雷鸣撼动着马车。

  铁块冲破马车蓬布,将人身蜘蛛的腹部炸裂,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蓝斯!”

  黛安忘记手上的疼痛与红肿,紧紧依靠一手拿着火药枪的蓝斯。

  上半身沾满血迹的蓝斯,苍白的脸上仍带着微笑说:

  “你没事吧?”

  “恩。”

  “别担心……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我相信你!”

  泪水从黛安眼中滴落。

  就在此时——

  “找到出口了!”

  远处穿来老太婆的叫声。

  世界被灰白色的光所包围。

  紧接着,D像是巨大生物从地面跃起的气势,马的脚和车轮被扬起的风沙所掩埋。

  马车终于通过森林出现在月光下。

  “唷嗬!逃出来了!”

  老太婆一手敲打着驾驶座的木板,另一手则拉紧缰绳,打算深刹车。

  “快走!”

  从五公尺左右的地方,传来了这个命令。

  “怎、怎么——”

  正想问是怎么回事,马车内突然传来了凄绝的惨叫声。

  “黛安?!”

  门一开,黛安跳了出来,手上及胸前全被鲜血染红了。

  “怎么回事?”

  “森……森林!”

  “你是说森林?”

  老太婆窥探着全面确认镜,脸上露出了惊天动地的神情。

  森林就在不远之处了!

  不——整座森林像是一股无比巨大的波浪,正逐渐逼近他们。

  “——D,这也是幻觉吗?”

  “不,这是真的!”

  D立刻作出回应。

  “是吗?”

  老太婆不禁窃笑着。

  “这样说来,我也会被杀掉咯?”

  说完,老太婆将右手放到腰间的壶上。

  她又要开始施展上次在沙漠里,一瞬间将沙人埋葬的魔法。

  壶中的沙,这次将会在大地上描绘出什么样的图案呢?

  老太婆叉开双膝,把伸在壶里的手拔出来。

  只见从她握紧的拳头下方,一粒粒色泽鲜艳的沙不断流泻而出散落在地面上。

  老太婆的手稍微震动了一下。

  那紧握沙球的五指,会举行怎样的异次元仪式呢?如丝线般倾泻而下的流沙,即使马车震动也不会影响其流速,不一会儿,在老太婆的脚边很明显地浮现出一幅美丽的图案。

  那就是,在两人背后逐渐逼近而来的活动森林。

  老太婆的手静止不动,仪式已然完成。

  此时,马车被顶开。

  “毒蛇婆婆!”

  黛安脸色苍白地叫道。

  “格雷还留在森林里!”

  老太婆转过身来问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因为照明虫掉下来了。所以不知何时,已听不见格雷的脚步声了!”

  “你这笨蛋!”

  老太婆咬牙切齿地说。

  眼看森林的一端,已距离他们不到三公尺的地方——

  “格雷这家伙——会不会已经死了?”

  老太婆冲着D叫道。

  “不知道。”

  “稳死无疑!一定是的!”

  “不!”

  D转身往反方向走。

  老太婆也紧追其后,屏住呼吸。

  也许是老太婆的喘息声被听到了。

  栉比鳞次的树丛中,有棵树的树干上浮出一粒粒的黑点来,接着一个骑马的身影,突破了这些黑点一跃而出。

  那些色彩鲜艳的沙子正在骑影后方穷追不舍。

  月光下只见格雷正舔着舌头。

  说时迟那时快——

  战斗士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倒。

  原来他所骑的马被来路不名的野兽逮住了。

  但格雷的身体像是滚动的岩石一般,手脚利落地越过野兽头顶,翻了个筋斗,双脚稳稳地踩在地面上。

  就这样很快地又站起身来,矫捷的身手实在是没话说。

  然而,潜藏在背后的森林正无声无息地逼近。

  格雷还来不及从向改造马,他的右手已紧紧地握着竖琴。

  随说这是足以将死亡旋律遍及千里的致命武器,在这片广阔无垠的森林中所能发挥的威力仍是有限。

  弦音响起。

  瞬间被消灭掉的树木竟达数百株之多。

  它的威力似乎仅止于此。

  格雷茫然地注视着,头顶上无数的巨木群来势汹汹地朝他逼近。

  由于他是边境第一的战斗士,所以当他陷入绝望之际,还是隐约能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一察觉到是马蹄声,便纵身一跳。

  既不清楚对方的距离有多远,也不清楚对方逼近的速度,全仰赖锻炼出来的直觉。

  格雷的巨躯迅速跳到对方的马上。再定睛一看,自己正骑在D的马上。

  刚才格雷所站的位置,如今已被森林的暗影吞没。

  极短的时间内,改造马已足足向前狂奔了十公尺。

  “又欠你一份人情了!”

  格雷露出牙齿,发出憎恨的吼声。

  “你应该感谢老太婆才对。”

  “恩?”

  “是她叫我来救你的。”

  “呸!那个不知检点的家伙!”

  又过了数秒,两人追上了马车与之并行。

  “森林又加快速度追上来了!”

  老太婆的声音迎接他们俩。

  “我看这一次逃不掉啦!”

  格雷咬牙切齿地说。

  下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使他瞪大双眼。

  马车紧急刹车,D也同时停下来。

  “喂,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啊!”

  格雷口沫横飞地骂道,老太婆却笑嘻嘻地说:

  “等着看好了,我的法术就要开始了!”

  只见老太婆脚底下浮现一幅奇妙的沙画。

  在月光下,虽然图案并没有很大,格雷的眼睛依然能够立刻辨识出来。

  他皱着眉,看向在他身后——逼迫而来的大森林。

  就是它没错!

  在老太婆的脚边浮现的图案,有月亮、沙漠和森林——那正是想把他们吞没的大森林。

  格雷看得出神,根本忘了要逃走这回事。

  因为他知道,现在再怎么挣扎也不是它的对手。所以必须不顾一切地逃,这是格雷唯一的出路。之前他已经回避掉许多没有必要的战斗,所以他们兄弟俩的名声才能延续至今。

  现在,格雷尽可能压抑内心那股冲动,静观老太婆接下来的招数。

  惟有如此,才有办法免于一死。

  四周安静无声,山一般的巨大影子掩盖了头顶上的星星。

  如同洪水猛兽般的巨木,以排山倒海之势朝这边逼近。

  格雷拥有比一般人更宽广的视野,却只注意到了两件事。

  就是老太婆——以及画中的森林。

  老太婆提起上半身,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她单薄的胸部突然膨胀了一倍,是因为吸入大量空气的缘故。

  接下来——

  老太婆上半身往前倾,从口中吐出她刚才吸进的大量空气。

  地上的沙画顺势被吹散,绚烂的色彩飘散在皎洁的月光下。原本带着压倒性声势的森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绚目色彩的沙子,弄得七荤八素。转瞬间,整片森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宛如被一阵狂风吹散的尘埃似的。

  格雷见此情状,忍不住从嘴里发出一声惊呼。

  闪闪发亮的光粒子,落在茫然跨骑在马背上的格雷以及D的周围。

  尽管格雷知道那是老太婆撒下的沙,却连从空中捞取的力气都没有。

  沙漠仍然在皎洁的月光下无边无际地延伸。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梦境一样不真实。

  “哎哟喂呀!”

  老太婆在驾驶座上伸着懒腰,敲打自己的腰部。似乎很疲倦地说:

  “都这么大把岁数了,还跟着你们这些年轻人穷搅和,可否让我好好休息一下?”老太婆乞怜地看着D。

  “这辆马车附近有自动驾驶装置吧?”

  D冷冷回道。

  “喂,你这个人实在很冷漠耶!把我这拼了性命的老太婆,放在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岂不是折腾我吗?况且接下来到哪儿去也不只,何不就在这儿先歇息一下!”

  “那个森林,不过是来试探我们实力的样品罢了,沙漠并不会因此而受到打击,等会儿,它肯定还会发动攻击的。”

  “我早就知道了!”

  深知D确实掌握了事态的发展,老太婆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黛安从马车里现身。

  红肿的双眼,看起来像是前来传达不祥讯息的妖精似的。

  “……你怎么啦?”

  老太婆问。

  “蓝斯……他已经死了!”

  黛安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花了将近三十分钟,总算用沙子堆出了象样的小坟丘。

  大家在它的四周围成一圈,D将马车上堆放的钢管,立在那小坟丘的正中央。

  “真是个形状奇特的墓!”老太婆觉得有点不对劲地说道。

  金属棒中间稍微上面一点,和另一根更短的棒子结合在一起,用绳子牢牢地缠住。

  谁也没注意到,手里拿着管子的D,脸上表情的变化。

  笼罩着痛苦以及不为人知的哀伤。

  “这种形状的墓,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太婆眺望着远方,再一次重复她说过的话。

  “不,又好象在一个很遥远的孤独里,也曾经看过这样的东西……到底在哪儿看过呢?该不会是贵族之墓吧?”

  D摇摇头,不说一句话。

  “接下来,有谁要为蓝斯唱一首祈祷歌?”

  老太婆把手叉在腰际问道。

  “这种事我可是一窍不通哟!连我老公死的时候我都没唱呢!大家不要再摆出一副死气沉沉的脸了,到底有谁愿意唱?”

  “我不知道啦!”

  格雷耸耸肩。然后定定地注视着墓碑。

  “你这个笨蛋,忘了我们还要决斗的没?你不是要一雪前耻吗?怎么自己先行离去呢?只不过相隔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竟然就天人永别了……”

  格雷语带埋怨把口水吐在地上。

  老太婆在一旁看着D说:

  “我想半吸血鬼也不会知道该怎么致悼词——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由我来好了!”

  自告奋勇的人是黛安。

  “哦哦——都忘了你这主角,好吧!既然这个男人对你这么执着,就让你为他做最后的奉献吧!”

  老太婆心有所感地说道。

  事实上,正如D所建议的,应该赶快想办法离开此地,趁早抵达沙漠的另一端,才是首要的任务。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口。

  D从马车上把蓝斯的遗体搬到坟前,格雷则帮忙挖墓穴。在那之间,黛安和老太婆的视线从未稍离片刻。虽然只是注视着男人们的动作,却好象自己也能够做得来似的。

  接着,黛安向前跨了两步,靠近墓碑,双手抱着肩,用不甚清晰的声音唱出……为你送行我的爱人。到那遥远平静的国度。在我温柔的梦中相逢

  唱到这里,歌声突然断了。

  黛安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纤弱的身体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忘记歌词了!”

  黛安用不甚清晰的声音说着。

  “你待在贵族的城堡时,每天早上,不是都要唱祈祷歌的吗?怎么会忘记呢?真教人想不透哎!”

  她的脸颊上泛着泪光。

  不久,黛安又带着哀怨的声音继续唱下去……即使你已离我远去。无论天涯海角。依然活在我心深处

  黛安将视线移开,以哀怨的眼神注视着吸血鬼猎人D。

  大家都站在园地不动。只有风和月光围绕在四周,沙丘表面沙沙作响着,大把大把的沙子掉落下来。

  那沙流大幅度地急速滑落,使得原本平滑的表面,浮现出光秃秃的方形……一直徘徊不定的我。向你恳求却得不到回应。只能望着你那忧郁的背影

  始终站着不动的影子背后,有别的影子在移动。

  像是漫步在水底的幽魂,摇摇晃晃地接近而来。

  不晓得D是否察觉到了?他一动也不动,格雷和老太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渐渐接近的那东西,因为风的缘故,从肩上散落了些沙子。

  D仍然不动声色……如今,我已无所畏惧。只知道沉默是唯一能说出的话。那是因为我看见了值得珍视的东西。我们记念着你你也记念着我们。无论有多么遥远现在就送你到此为止

  月光瞬间化为锋利的刀刃一跃而起。

  朝D冲过来的沙人,接连被斩成两半,残存的碎片,在弦月的夜空下四散飞去。

  沙漠又恢复了宁静。

  “前后花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老太婆一边把黛安推进马车一边说道。

  D回头一看。

  格雷也是。

  原来又从沙中出现新的人影。

  “混蛋!”

  格雷大声呵斥,他的声音却充满了恐惧。顿时丧失了战斗士应有的自信。

  这些新的人影,感觉像是刚才被击毙的沙人再度复活的模样。

  影子如同不断冒出来的水泡般越聚越多,将一行人团团包围。

  “莫非沙漠也会进化?”

  D喃喃自语道。

  “真有意思,让我把他们通通分解掉!”

  格雷用五根手指拨弄起琴弦。

  “D——看谁来了!”

  老太婆坐在驾驶座上指着前方。

  “哥哥!”

  格雷大叫着,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站起来。

  沙人们也仿效着他的动作,转身朝向从沙丘对面渐渐靠近的骑影。

  究竟他去了哪里?又怎会找到这里?

  摇来晃去的宾果和从前一模一样,即使骑在马上也能睡得如次香甜。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沙漠也感觉到害怕似的,更多的沙人站起来,朝着新来的敌人迈开步伐。

  “不要下来!坐在马车上,否则会有危险!”

  格雷大声叫着。

  大家都听不懂格雷话中的含义,但听他叫得如此凄绝,老太婆和黛安也就乖乖地跳进马车内。

  “可恶!已经来不及了!”

  格雷一时情急地说不出话来,连忙朝哥哥的方向挥动着双手。

  “快停下来,哥哥——是我!”

  与此同时,宾果的口中吐出了如同水泡般晶莹剔透的珍珠,这些珍珠的形状、颜色,都像是以前曾在哪见过,谁也无法想象它神奇的效用。

  那些行动迟缓的沙人,水泡一碰到他们的鼻尖就破了。

  似乎对它们起不了什么作用。过了数秒之后,它们的身体却变得模糊,忽然消失不见了。

  此时D感到有些异样,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他依然只是伫立在静寂之中。

  “嗨,哥哥……”

  格雷像是刚刚睡醒似的,发出浑浊的喉音。

  对于弟弟的呼唤,宾果并没有立即回应,依然骑在马上晃动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说:

  “咱们兄弟俩又在一块啦!”

  接着,他惺忪的眼睛一直盯着D瞧。

  所谓的——又在一块,意即“还未被杀死”的意思。

  宾果瞟了格雷一眼,格雷顿时脸色苍白,以为哥哥会责备自己。

  接着宾果对D说:

  “我弟弟承蒙你们的照顾!”

  D沉默不语,只是把长间放回刀鞘中,他知道敌人不会再来了,因为都已被宾果击毙了。

  “我也加入你们的行列如何?”

  宾果说完,俯身轻轻地踢了一下马腹,像是喝醉酒似的动作。

  他摇摇晃晃地靠过来,那匹马走路的样子也怪怪的。

  “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不知何时,老太婆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

  “该不会你身上的水及食物都吃完了吧?我们可没有多余的分给你哦!”

  “我哥哥才不需要什么水和食物呢!”

  格雷笑着说道。

  “他早在别的地方补齐了!”

  “那就好!——对了,D!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依我的观察,沙漠这家伙要比之前强多了!如果不快点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可能永远也离不开这里了!”

  “我会施以致命一击!”

  D简明扼要地说。

  “你打算怎么做?”

  “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击毙对方唯一的方法。”

  “怎样的方法?”

  “马上就要天亮了!”

  D一边看着东方一边说道。

  “现在我们要返回西南方去!”

  “西南方!”

  老太婆歪着头,随即瞪大眼睛说道。

  “该不会又要回到沙尘暴的地方吧?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呢!”

  尽管她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

  “正是如此!”

  宾果慵懒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要不要一起过来瞧一瞧!”D问道。

  “恩,怎么不早说,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呢!”

  老太婆打算采取拖延战术。

  D却跨上马说:

  “出发了!”

  “哎呀,真拿他没办法!怎么说他就是听不进去。想起我老公也是这副德行!结果,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你说够了没有?”D问道。

  “没事。”

  老太婆缓慢地摇摇头,手持缰绳准备出发。

  D、格雷以及老太婆,众人都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小小的坟丘。

  于是,从马车的后车窗,可以看见宛如白色的花哀伤注视着的脸孔,逐渐消失在沙丘的彼方。随着马车走远而扬起的灰尘,盖组了坟丘上小小的十字架,那死者已经成为这沙漠的居民了。

  晨光逐渐浮现在沙壁上,范围越来越大。

  当扑面而来的沙粒都掉落在地上时,D停住了马。

  现在距离沙尘暴只有一公里了。

  “在这里等着!”

  D转过身来说道。

  “你想要进入沙尘之中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老太婆有点担心地问。

  “如果等上半天,我还没回来的话——就使用你的沙画,将沙尘暴消灭掉。”

  就在那一瞬间,老太婆惊讶地看着D,随即生气地歪着最说道:

  “你就只会要求我们照你的话去做!”

  老太婆说到一半又恢复正常的表情。

  “但是呢,你不回来也不行!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越过这座沙漠呢!别忘了,你还肩负着保护我和黛安的使命哦!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喔,万事拜托了!”

  “保护你们的工作就由他们来做吧!”

  D转过头对着战斗士兄弟说。

  兄弟两人共同跨骑在一匹马上,显得有点局促。格雷曾央求过老太婆让他坐在驾驶座上,却遭到了拒绝,但这也是没办法,因为马车是由老太婆一手操控的,拒绝的理由是不希望他靠近黛安的身边。

  “可是,在着沙尘暴之中到底会出现什么?”格雷问。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你还去?真叫人匪夷所思!身为人类的我,根本就无法理解半吸血鬼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我冲向沙尘暴时,你们必须把黛安引到森林的方向去。”

  D朝着沙尘暴的方向说。

  “恩!就这么办吧!”

  “我不希望你们被卷入其中。”

  “为什么?”

  “总之我先去确认一下马上回来。”

  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D头也不回地策马奔向沙尘暴中。

  大约走了五、六公尺后,宾果从后头追了上来,在D右方与之并行着。

  昨晚,这名男子到底施展了什么奇怪的招数?D虽然感到疑惑,却什么也没问。而宾果连看都不看D一眼。

  虽然相距不过一公尺,但他们彼此互不相望,依旧并肩走着。

  没过多久,四周被一片黄沙所形成的烟雾所遮蔽。

  连太阳也消失了踪影,能见度不到一公尺。

  在那之中,两人依旧默默地前进着。

  “我听弟弟说了!”

  宾果用爱困的声音说:

  “听说你救了他两次,我应该好好答谢你!”

  “……”

  “攻击我们的敌人——就是沙漠!”

  “没错!”

  D难得回应。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梦见了沙漠。”

  虽然风沙声很大,但D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宾果的声音。

  “我在梦中做着沙漠的梦,梦代表那个人心中真实的状态不是啊?”

  “你觉得我做的梦怎样?”

  “我认为你只是想太多了,依你这个年纪应不至于疯狂到这种地步吧?”

  D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

  宾果说道,见D毫无反应于是又接着说:

  “还是说,你早就晓得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吧?”

  宾果的声音消失在呼啸的风声中。

  之后他沉默不语。越来越大的风把衣角都掀开了。两名骑影仍然继续前进。

  在瞬间便消失无踪的沙尘暴中,老太婆及格雷专注地看着四周,深怕再出现些什么,却见到D和宾果回来了。

  “结束了吧。”老太婆问。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大沙漠,没什么了不起的。再过两天,我们就可以离开此地了,我想应该是可以在约定的时间之内到达那个地方的。走吧!”D说完,老太婆快乐地拉起缰绳,那四匹马跳了起来,开始出发。

  “我说嘛!只要哥哥在身边,就保证平安无事!”格雷一面跳上了哥哥的马背,一面毫不客气地说,露出一副今非昔比的奇怪表情。接着D从旁追上了马,问:“为什么中途脱队?”对于这问话,宾果始终不做任何反驳。

  三天后的早晨,这一行人终于如愿到达了“巴拿巴斯”城。

  “哎呀,你看,为了你,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你啊!可要好好地谢谢他们哦!还不快点出来!”老太婆在驾驶座上,边笑边叫着黛安出来。而D却不动声色地往前走。随后跟着宾果及格雷所骑的马。

  “嘿!你们大家怎么搞的,还要走到哪儿去?从现在起,我们只要把这个女孩送到家就好了,不是吗?所以我们先到前面的酒吧喝一杯如何?”老太婆说得那么起劲,只有格雷一人回头看了一下,当他看到如同野姜花般美丽的黛安时,原本凶暴的脸上开始变得温和起来。而黛安看到格雷在注视她,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格雷把手放在嘴上,大叫:“嘿!小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大哥我一定义不容辞。”

  “我们会等着你的!”老太婆说着。兄弟俩的身影逐渐远去。

  D自行通过这城市的繁华地带,来到了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物前。“巴拿巴斯”这个城市人口约二千五百人,即使被称为是大楼的房子,也都只是些木造的房子。走进大门,走道上到处站着像是在接客的妓女们。由大门进去后,正右方的阶梯边,挂着一个刻着店名的黄铜板,上头写着:。二○二松敦律师事务所

  D轻轻扣了一下门,门就开了。里面坐着一位涂着鲜红口红,像是女秘书般的女人,看到D进来,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不用客气,请进吧!”从里面的门里,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而那位吓呆了的女人则迅速离去。D穿过会客室,打开了里面的门进去。那是一间大约三坪半的房间,在靠窗的书桌旁边,松敦那副板着的脸孔出现了。“欢迎欢迎!能在约定的时间赶到,真不愧是吸血鬼猎人D!”他伸出手来,却扑了个空。

  因为大部分的猎人为了不让别人抓住他们的手,都避免和别人握手。

  “把话听好!”D冷静地说。

  所谓在指定的时间内,也就是在今天早上以前,渡过了沙漠,来到这里,这也就是松敦所开出的条件。

  “你不问我为什么我能先行抵达吗?”

  律师点点头说:“应该没有人开飞机吧!”

  “我就是其中一人。这趟旅行如何?”

  “你和他在哪见面的?”

  “这点你应该最清楚。”D说着,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厌恶表情。

  “那家伙到底在哪儿?”D再度声色严厉地问。

  “在这城市南边数百里处的一间废墟里,那里以前是贵族的房子,现在早已长满杂草,不复昔日的光彩了!”听到这些,D立刻转过身去。

  “等一下,我只不过是传达他的意思而已。他为什么会要你横渡那片沙漠,你知道原因吗?”话未说完,早一不见D的踪影。

  三十分钟后,D来到这座荒废的大屋子。铜制的门已经破损,进到里面,看到了一个宽广的大厅。

  “小心一点!”掌中人面疮提醒D说。

  “这家伙就在此,别太大意了!”接着D听到:“哼!你又来了!”一股沉重深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D小心谨慎地向四周巡视。在这大厅最里面的一处阴暗的地方,拐上弯曲的楼梯正中央处,看到一个幽灵般的黑影伫立着。

  ——渡过那个沙漠,只不过是给你一个考验罢了,还没有正式向你挑战呢!

  D的左手一闪,三道白光立刻射向这黑影的空隙。影子嘿嘿嘿笑了起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D!你现在应该考虑一下自身的未来才是啊!是否能在这酷烈的骄阳下苟延残喘呢?这可能是你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吧!

  而在此时,D一声不响地走了开来。走在已腐烂的阶梯上,D仍然疾步如飞,甚至一次可跨越数十格。就在他跳落到台阶上时,一闪,从鬼影头上垂直地划下一刀,那影子根本就来不及躲就被砍了下去。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回答?太好了。但,在无法抛下你的宿命之时,死亡阴影将永远伴随着你。

  D的刀再度重重地划下,即使是钢铁般的手,也会被这种刀道切成两截。

  “没有用的!”那声音又出现了。

  “这只不过是过去那些幻影的残留部分罢了!哈哈哈!”影子说完后,就慢慢消失在楼梯上。D想追上去,却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了上来。

  是一种从梦中醒来的感觉。于是他试图振作,一口气从楼梯上跳下来,整个世界仿佛又回到了现实。D再一跳,跳进了已是野草丛生的庭院,这时他转身一看,背后的房子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个散发着七彩光辉的珍珠,往D的方向飘了过来。是梦!真的是梦!一旦去触摸它,立刻就消失了!D在空中捕捉那些发光的珍珠。一瞬间,他的剑刃贯穿了一个个珍珠的中心,那些梦全都被戳碎了。

  “漂亮!”一阵似乎在睡眠中的声音,从茂密丛生的草堆中发出来。接着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一个人影。

  “你弟弟呢?”D问。

  “在小酒馆里。”

  “是受谁之托?”

  “你早就知道了吧?”宾果以睡昏了的声音说。

  “在做梦的我也是一场梦!”宾果一边睡一边笑着说。对一向活在现实的D而言,宾果仿佛一直在睡梦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要死不活地苟活着。

  “我把你的梦给断了好吗?”D安静地说。

  “先选一个日子好了!”宾果悠然地说。

  “时间就让你来决定吧!”

  “好,就由我决定!”

  “明天早上,大约在清晨四点,不,还是三点半好了,就在这里!”

  然后宾果摇摇晃晃地指着城市的方向说:“我整天都在‘耶鲁·卡皮坦’喝酒,如果有时间的话,欢迎你也来。”两人便分道扬镳。

  又到了夜里,风向开始有点转变了,吹向沙漠的风,现在吹到了这城市里来了。

  窗上发出了凄凉而哀愁的声音,老太婆气冲冲地走出旅社,在深更半夜来到D的住所,一进门就用她那尖锐沙哑的声音叫着:

  “黛安有没有来这里?”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里头冲,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着:

  “没在这里?那到底跑哪去了?”

  D应声而出,问道:

  “怎么回事?”

  老太婆无奈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

  “黛安在回家的那天就逃了出去,到现在下落不明,真是大笨蛋!”D皱了皱眉头,两眼瞪着老太婆。她接着又说:

  “果然应验了你的话。回家那天,黛安就受到兄嫂的阵阵冷嘲热讽,甚至连一些狠毒的话都说出来了,使得她忍无可忍地,便夺门而出。然而她哥哥却什么话也没说,眼睁睁地看她离开。”

  “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不过呢,你既已把它送到此了,任务也算完成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老太婆耸耸肩。“但是我也是有感情的,和她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多少还是会关心她。刚才到小酒店遇到他们兄弟俩,谈起这件事,格雷也气得不得了,现在也帮着我在找呢!如果黛安真的来了,请务必和我联络,我先回旅社去了。”

  “黛安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怀了身孕,这怎么能怪她呢?更何况一个人在这恶魔丛生的世界,是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的。”老太婆临走前又丢给D一句话:

  “再找找看吧!”

  “黛安所怀的是半吸血鬼。”D一个人自言自语地站着说。

  过了几秒,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好象有人在叫他。自森林中出现了一个影子,那正是黛安!

  “我从老太婆那儿听到你的事了。”

  “我……本来想忍下来,无论她说我什么,但……当她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吸血鬼时……我就……”

  “是半吸血鬼!”

  “注定的命运果然是无法轻易改变的!”黛安的两颊还残留着泪痕。她曾受贵族控制长达八年之久,等到总算可以回家时,却不见容于家人,真是可怜。

  “你有什么打算呢?”D问。

  “今晚就让我留在这里,好吗?”D第一次听到黛安如此坚决的口气。

  “让我好好地想一想,等到明天,我就回清楚自己的去路了,这样好吗?今晚就让我和你在一起吧!”

  “请便吧!”黛安听到D如此回答,于是安心地在D身旁坐了下来。D将毛毯盖在黛安身上。

  “你说过一个人总有办法解决。”D看着前方问。

  “恩……”

  “马上就变成两个人了。”

  “……”

  “听说半吸血鬼都是很没有同情心的,不过好象也有例外喔!”听到黛安如此说,D冷若冰霜的连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黛安纤细的手,战战兢兢地摸了一下D,又说:“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接着,黛安将脸慢慢靠向D,说:“太好了!”

  “我可以听到你的心跳的声音。小时候曾听爸爸说,半吸血鬼是不用呼吸的,因此心脏也不会跳动,我就相信了。还听说过贵族的心脏都是黄金做的,血管也是水晶做的,我都深信不疑,现在我才知道这都是假的。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真的以为你是那样的人呢!”黛安掩着嘴笑道。

  “……”D无言以对。

  “不过,这样也好,半吸血鬼的心脏和一般人没有两样,他身上所流的血也是热的,真是太好了,以后我的孩子也和你一样,对不对!”说着黛安又哭了起来,哭个不停,但似乎是一种喜极而泣的哭声。

  在前途一片茫然的情况下,黛安好象又想到什么似的,发起呆来,而D也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D看黛安额头上散落了几根头发,伸出手抚摸黛安的额头,接着他抬起头来,凝视眼前这一片黑暗。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三个影子,原来是老太婆和战斗士兄弟。

  “今晚就由我来负责照顾黛安吧!”听到D这么一说,老太婆简直不敢相信地歪了歪嘴,而格雷不知在嘀咕什么。

  “少开玩笑了,在深夜里,美色当前,哪有不动凡心的,你少装蒜了吧!”老太婆的话才说完,还有双眼狠狠地瞪着D。

  于是D用左手轻轻地将黛安推开,站了起来。

  “这样总可以了吧!”或许他心里也觉得不妥。毕竟半吸血鬼是不能有情欲的。

  “恩,这还差不多!”老太婆点点头说。

  “与其以后两个人都后悔,还不如理智点、想开点,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比较好,不是吗?”接着老太婆捉狭(?书上这么印的,啥意思啊?)地将右手放在腰上的壶上说:

  “我这套沙画功夫不仅可以画出人的外表,连人的内心在想什么也可显示出来,不信的话,我可以做给你们看哟!”大家听到老太婆这番夸词,不禁好奇地看着她。D则慢慢地说:

  “把你的手拿开!”

  语气虽没半天恫吓的成分,却使得老太婆及边境上的战士吓得动也不敢动。D炯炯的眼神,渐渐变成了充满血色的目光。

  “大家快看哟!”老太婆全身发抖地说。

  “现在D的脸,就是以后黛安小孩的写照。不管出生时是什么长相,具有多么超人的能力,最后就是会变成D这般模样。那时候,我想大家自然都会知道黛安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了!”

  “把手放开!”D又再度发出警告,他似乎更加恼怒。

  “算了吧!这样闹翻了对大家都不好,你们这些半吸血鬼,根本就不会了解女孩子的想法!”D听到老太婆说这些话,无异是火上加油,眼中的血色越见明显,一直瞪着老太婆,而后冷冷地说道:“你,才是半吸血鬼吧!”这话一说出口,宇宙的时间仿佛停滞了,老太婆脸上的困惑更是表露无遗,便急急忙忙地想要撇清。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你利用沙漠,让格雷把你和我带来这里,然后用用催眠将蓝斯和黛安带来此地。”

  “那件事,纯属巧合!”

  “还有,我替蓝斯所立的墓,你最初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莫非那对你是一种致命伤?刚才你急急忙忙地来打听这女孩的下落时,皮鞋上已沾满了许多沙子,可见你是赶着来的,但你的呼吸声却很稳定,这又是什么原因?”

  D说完话,又是一阵寂静,但这不是沉默,而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怖气氛。

  老太婆虚弱地摇摇头说:

  “你说谎,在替自己找借口!”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不是在找借口!”

  D已不顾一切,准备给老太婆致命的一击。

  “由你对半吸血鬼的憎恶,可见你本身就是半吸血鬼。”

  “不要再说了!”老太婆大声叫道。她一边叫着,一边把右手高举,从指尖将沙子散布开来,由此可知,老太婆又要施展她的沙画功夫了。突然的一声枪声,老太婆整个右手被打掉,在空中散落成无数的沙子。于是D走近受重伤的老太婆身旁,而老太婆也一直看着D的逼近。

  “格雷!”虽说宾果表面上看起来笨笨的,但他的反应却还是相当灵敏地指示格雷。

  “知道了!”于是格雷不再射出第二发,迅速地走向老太婆,查看她的伤势如何。刚才那发子弹,刚好贯穿了老太婆的整个心脏。如果是一般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她不愧是半吸血鬼,似乎还有一息尚存。

  “D!”

  “不要说话!”

  “你不要命令我了。”老太婆奄奄一息地说。

  “到底为了谁,为了什么而做,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没救了。算了吧!你们就不要管我了,你们可不要对那女孩有什么企图。在仅剩的一点时间里,让我安静地去吧!恩,我们握一下手吧!”说完老太婆就自己伸出手握住D的手。

  “事到如今,不要再有所顾忌了。果真如我所料,你的手真冷。哎呀!算了!半吸血鬼的手都是如此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黑暗中仍可清楚看到这老太婆的脸,她从头到脚仔细地看着D说:

  “我本来……有一个孩子哦!哈哈!母亲是半吸血鬼的话,声下来的小孩当然也是一样……我逃了出来,以比平常人多十倍的精力来养育我的小孩,虽然如此……既然是半吸血鬼,再怎么样也逃脱不了他的命运。他在婚礼的前一晚,竟然以獠牙咬断了自己最心爱女孩的喉咙……事后他才发现自己铸成大错,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弥补他的过错!”说着老太婆的眼光移向黛安。

  “黛安,今天就好好睡吧!可能只有今天了。我常常被人说是个命苦的人,但我却丝毫不在意,因为这是事实。我不是要你预先去想象你的孩子未来会如何。不过我觉得我这么做也没错……对了……像D这样的半吸血鬼也是有的。”

  说完老太婆的脸边的更加白皙了。最后她仍勉强地说:

  “啊……再见了……总算可以轻松了!”

  老太婆话一说完,脖子立刻歪向另一边。

  D窥探着她的面容。

  “啊,对了!”

  过了一会,老太婆又眼睛睁开说:

  “我还有一句话忘了告诉你。……爱就是不要做任何要求,这是我最想说的!”

  “我不会让那位女孩受苦的!”

  “真的吗?”

  老太婆破颜而笑。

  “太好了,能够有你这样的保证,我想我也可以瞑目了!”于是老太婆高兴地大笑了一声后,就再也不动了。

  D将老太婆布满皱纹的手放到胸前。

  “她死了吗?”格雷问着旁边的宾果。

  “那明天的约定怎么办?”宾果问D。

  “是不是要延期,因为老太婆的丧事不办也不行!”

  “那么延到第二天的同一时间好了!”

  “你们的雇主会希望如此吗?”D盯着宾果说,宾果则又看着格雷。格雷避开宾果的目光对D说:“我会替你转达的!”语气十分干脆。

  D转过身朝向黛安。

  这多灾多难的女孩,现在睡得如此甜,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二天的下午,在这城市不远的葬仪社里,一辆黑色马车开了出来。这辆载这棺木的马车,开出了这城市,后面紧跟着那些追悼送行的人,这也是他们对她最后的告别。驾驶这黑色马车的,是一位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女孩,而在后面跟着的,也是一位美男子。在午后骄阳的照射下,路上的行人很少。在这边境上的习俗是,即使是不相干的人也会加入送葬者的行列,表示对死者的一种哀悼及尊敬之意。但出人意料的,在送葬者中,一个外人也没有。

  大太阳之下,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马车轮子嘎嘎作响。一行人走着,黛安卸下了黑色皮带,而年轻的D则将他的帽子放在胸前,微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终于他们一行人越过城市,来到一座三层楼的房子前。在楼上的一间房间里,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向楼下眺望着。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松墩律师看着手上的表说,然后看着身后的两个大男孩。

  “老太婆的送葬仪式刚好在正午进行,你们不觉得这一切都安排得恰如其分吗?”松墩说,但没人应声。而宾果与格雷这两个边境上的战士,也似乎有所不满地看着他们的雇主:松墩的背影。

  “据说,半吸血鬼的战斗力在正午时分,只能发挥百分之六十而已。你们觉得趁人之危很不高明是吗?如果不是那卑鄙下流的老太婆抖出来的话,我也不会断然如此做的。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都要归咎于当初你们在沙漠时,没有把这家伙给解决掉!”

  格雷听松墩这么说,好象突然被戳了一刀般地痛苦,但也只能无力地耸了耸肩,而宾果则趴着不动,两人似已麻木了,根本没有任何自责的念头。

  “即使你们已逃出了沙漠,但未将D杀死前,你们都还是我的手下,我们之间的契约还没结束呢!你们休想得到任何报酬,今天就把D解决掉吧!”说完松墩闭上眼。

  格雷走出那房间,对着宾果说:

  “依照我本身的知觉的判断,那个狩猎者会特地等到明天,决不会料到我们还有这一招。”两个大男人看着经过的马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说:“走!现在就去杀了他!”在他俩心中,松墩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

  于是两人齐肩走出大厅,往街道方向走去。D正在前方约十公尺处,于是两人更加快了脚步。

  到了离D约两公尺的地方,他们才放慢速度。D和黛安似乎并未察觉,头也不回地仍旧往前走。兄弟俩脱下了帽子,放在胸前,继续跟在D后面。于是送葬队伍一共就成了四人。

  大约过了一小时,马车在一片公墓前停了下来。挖坟者及诵读咒文者均已在那边等候。等到棺材放入洞穴里,大家就围在洞边,诵读者开始念咒文。那只是一篇简短的咒文,但黛安却在口里不断地重复着。仪式终于完了,大家开始将土铲进洞穴。

  “嘿!准备好了吧?”格雷迫不及待地说:“在那边有快空地,我们在那儿决斗吧!”

  “第一次见面的晚上,其实我一点也没有和你们教授的意思,不,即使现在,我也不想!”说完D就走了出去,他似乎还听到黛安在背后的声音。越过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墓碑后,到了一处四周都是草的圆形空地,此时形成了三人对峙的场面,D和他们俩的距离约有三公尺之隔。

  “有一点我要谢谢你们。”D说。

  “什么事?”格雷笑了起来。在目不转睛的瞬间,他跳了起来。右手放在竖琴上。D见状,一口气往宾果的方向奔了过去。宾果好象已事先预料到D这招,于是从嘴里吐出如水泡般的珍珠。只见D手上拿着黑血做成的血线当鞭子,企图打破这些珍珠,逃出重围。但那珍珠却恩能够巧妙地躲开鞭子的攻击。

  “厉害喔!哥哥!”

  格雷在旁边呐喊着。

  宾果目前暂居上风,D一面闪避接连不断的珍珠,一面左手拿着血线准备朝宾果打过去。那绚烂的珍珠在阳光下更显得灿烂耀眼,但却被D的血线一一击破。眼看着珍珠越来越少,宾果脸上的表情也开始起变化,一种充满愤怒的表情。当他吐完所有梦幻珍珠时,那双永远像是在梦中的眼睛也醒了。

  就在这时,格雷愕然地险些摔倒,注视着他哥哥背后刺穿的剑。

  他这才悟出,刚才D趁机破坏了他的竖琴后,就接着把他哥哥给刺杀了。

  如果只剩下自己可以给D致命的一击,他想去拨动琴弦,但那弦已拨不动了。

  一瞬间——

  呆立不动的格雷额头上,被一根突如其来的木针贯穿,全身发硬。D将剑从宾果身上抽起时,格雷已在宾果之前倒了下去。在阳光之下,躺着一具尸体。这场战争结束了,风又开始吹了起来,D静静地看着这一具尸体,突然感到头上热热的,好象什么东西掠过般,紧接着的是一声枪响,从墓地的方向传来。

  正当D要转身时,看到格雷笑了一下,颤抖地伸出右手,手里握着竖琴对D说:“……这个东西……借你用吧……”说完,额头上喷出了如水柱般的血。

  “……还有一件事。……我们幕后的主使者……就是……松墩……。这家伙是另一个杀人魔……”

  “我知道了!”

  “……这样……的话……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格雷手上拿着的竖琴,随之掉落在地上。

  当D转过身时,黛安已在他身后,她连上露出非常惶恐不安的表情。

  “害怕吗?”D问她。

  “D。”

  “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这孩子就交给我来照顾吧!”女孩颤抖的声音中,包含着坚定的力量。

  “即使没办法成为战士,但我会好好培育我的孩子,使他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人。”

  “差不多,马车也该出发了!”

  D朝着太阳瞄了一眼说道。

  “钱以及马车的车票都是你替我张罗的……这大恩大德我该如何回报呢?”

  “我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黛安听到D这么说,眼中闪着感激的泪光。

  “恩!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黛安点点头说。

  接着从手上的袋子里,取出一块白布,把它打开来。

  这是一件为了将小小的生命包裹起来的小小胎衣。

  “这是用那台缝纫机做出来的。”

  黛安似乎又回想起从前的往事说着。

  “我想我大概可以赖此维生了,这全都感谢婆婆之赐,她和我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却受到了她不少的照顾与帮助!”

  D定定地看着女孩说:

  “我在城里还有点事,得先离开了。”

  “希望你身体健康!”

  “你也是,要多保重喔!”

  黛安站在艳阳下,目送D掉头离去时黑色的背影。她似乎感觉到有个温暖的小生命正踢着她的肚子呢!

  如今,在她与D分手的前一刻,总算看到D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从今以后,无论度过了多么漫长的时光,在每个悲喜交集的日子里,每当她回想起此情此景,总会带着骄傲的语气,告诉唯一的孩子,自己亲历过的这段往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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