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北海魔行 上 第一章 美影身形

  自夜半后风势转强.

  云朵呼啸流走,配合着为其所隐的月亮的动摇,夜暗或月亮的生辉,又或陷于漆黑.

  有什么在某处咆哮.

  由于初次听闻的咆哮,少女在窗边全身僵硬.

  "就跟你说没什么好怕的."

  旅店的主人在大厅的角落一面不停灌着便宜酒,一面擦着嘴角一面说了.

  酒瓶似的自制而未贴标签,里面的内容物几尽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发毛的物体黑黑蓝蓝的蜷曲在里面——那是青蛙,是为了制造酒味而被使用的一种到栽蛙.就算这里是接近边境最北方的驿站小镇,也着实是个无法让旅行者视而不见的习俗.

  "那个啊,是兽草打开花瓣的声音.这附近没什么危险的家伙啦."

  或许是安了心,少女从窗边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虽是个与破落旅店相称的寂寥笑容,不过洋溢于十六,七岁身躯全身上下的美丽免除了忧郁印象.

  连涂有兽脂的防水衫与女用长裤的杀伐之气,亦似乎不敌插在红发上的银梳所赋予的风情.

  就算是在有五间左右的旅店聚集而成,规模及简的驿站小镇中,这也是最破旧的一间旅店.

  砖造大厅里只有店主以及连同少女在内的三名客人.如果再多两人,房间便会被完全塞满.

  "小姐要前往哪里去呢?"

  店主把酒瓶子向下甩了甩同时出声询问.

  "要去古罗捏贝克?"

  "虽然不晓得你是打哪来的,不过以女孩子来说还真是厉害呦,因为你选了这种道路.明明走中央道路的话一下子就能到的说."

  "相对的危险也会很多吧."

  少女的手掌按上了紧系于腰间皮带上的皮制小袋.

  "特别是从伯鲁西斯坦地方到古罗捏贝可的道路可是魔物的巢穴啊.我可不想遇到机械兽或是迷路人呦."

  以嫌恶之情掩饰的语气中并无惧意.在偏离中央道路散布的预备道上妖物的危险较少,取而代之的是山路,流沙险道等自然障碍成群结队,而且人类中的妖物——强盗,山贼之流亦颇多.独自旅行尚且不论——更何况是年轻女孩单独行动,若非十分娴熟武器运用,胆识过人便无法胜任.如此说来,在她稚气犹存的表情上也隐约可以窥见强韧的意志.

  "嗯,已经来到这里的话,再加把劲——明天傍晚时就会到了呦.就先给他好好休息啦。还好夏天也近了,就算是石头一堆的道路大概也能比较轻松地通过了吧”。

  对语调相当奇怪的店主的话,少女投以遥远的眼神。

  “——夏天啊!终于来了呢。”

  此时,从涂了硬化药的大门旁,一个沙哑声音说了:“芙罗澜斯。”

  少女转身,眼中有着诧异之色。

  “果然没错。”

  那声音心满意足似的如此说了。

  少女这才注意到话声的主人未点着倾斜的木桌上的电力提灯,与黑暗同化一体。

  那是名男子,尽管在门窗紧闭的住宅中,他却依旧戴帽檐宽大的帽子,并且裹着羊毛质料的斗篷,宛如药覆盖住整张脸庞的白发及白胡显示出他的年龄,不过盯着少女的双眼却充满不寻常的精光。

  “别做出那种表情嘛。这是简单的推理。从你身上散发出潮水与鱼的味道,而且那梳子应该是用狮子鱼的骨头做的,那是那里的特产。如果是在芙罗澜斯的村子长大,也会有一个人旅行的胆识吧——或许是多管闲事,不过你要去古罗捏贝可作什么呢?”

  老人双眼散放着宛如会将人吸入的精光,少女将脸从那目光中转开。

  “哎呀!看吧。小姐生气了呦!”

  这房间最后一人的声音从少女对面的窗户旁响起。

  是最晚从楼上房间下来的年轻男子。

  他有同壮硕身躯十分相配的精悍面孔,但斜步右頬的细浅伤痕却情非得已地予人另一种印象。

  一群人望了男子的脸后,随即将视线移往他的手中。

  可能是视觉刺激了听觉,在粗壮双手的指尖闪烁微光的声响,这才总算传入了众人耳中。

  少女眯细双眼,才认出那是两个金属圈。

  “要不要试试看?”

  男子微笑伸出右手,金属圈摇荡。

  “不问别人是打哪来,要到哪里去之类的可是旅行的规矩吧。最重要的,你可没报上名字哦。——人是不是一上了年纪就喜欢追根究底啊?”

  “好像是这样。”

  老人说完后耸耸肩。

  “不过没报上姓名的确失礼,请称呼我为库罗洛古教授,尽管我没有正式的学位。”

  “我叫葳铃。”

  少女行了一礼,举止颇有教养。

  “我是托托。话说回来,小姐——要不要和我比赛一下?”

  男子再度劝邀。

  “是个简单的游戏,把这两个圈圈拆就行了。就像这样子——”

  另一只手抓住垂在下面的金属圈后,男子——托托往左右一拉。

  金属圈毫无滞碍地分开了,但无论葳铃再怎么用心观察,在她觉得是分开处的部分,别说是开口了,连个擦痕都没有。

  托托接着双手一合,金属圈回复原状。

  “时间是三分钟,赌金是一枚克拉肯金币。”

  葳铃双眼圆睁。

  “怎么会——那在边境行情可是价值面额五倍的金币呀!我怎么可能会有?!”

  “没错,用代替品也成。”

  托托的笑容异样和蔼可亲。

  “就是你那美丽小手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小心按着的东西。”

  葳铃大吃一惊,一扭身躯从托托的视线中按住腰部。同一时刻,两对目光由其他方向投了过来——

  朝小皮袋看去。

  “脸色都变了呢。——好像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啊。如果不是现金的话,是宝石吗?还是不老树?”

  如此说完后,托托猛地换回认真表情,说:

  “哎呀,我不会硬要你用那么贵重地东西,只要你身上的钱就行了啦,我这边出克拉肯金币一枚。大丈夫说一不二。”

  葳铃的表情动摇了。从服装和旅店的选择来看,这并非充裕的旅行。若是有一枚因制造量稀少而出奇的货币,连雇佣护卫跟马车抵达“都城”都可以。

  “放心啦。就算你变得一毛钱也没有,我也会请你吃明天的早餐。只要吃的饱饱的,勉强能撑到古罗捏贝可啦。”

  与笑容同样可亲的言语让葳铃下了决心。

  “因为已经先付了住宿费,所以只剩下四枚铜币啦。”

  “够了。”

  托托的指尖甩着银色金属圈。

  “好,这是我的份。”

  他把左手放到桌上然后拿开,金黄的光芒渲染了三对眼瞳。

  葳铃坐入对面的椅子,揭开小皮袋的盖子,然后伸进右手,左手遮掩,像是不要让人看见其中。

  绿锈敷布四枚硬币的红铜色表面。

  “给你。那么就整整3分钟。”

  托托将两个金属圈交给少女,看着卷在手腕上的磁力手表。

  “准备——开始。”

  与信号同一时间,葳铃将所有神经集中至双手的金属圈。

  仔细一看,其中一个有着切口。但虽有切口,却连另一个圈的厚度一半都不到,只是犹如丝线一样的缝隙。

  然而托托却拆开了。凭借对那的记忆,葳铃的手尝试了一切动作,而金属圈仅是徒劳的仍在一起。

  “三分钟——结束。”

  听到托托的宣布,那对女孩子而言显得有些健壮得肩膀沮丧得沉了下来。

  将金属圈放到桌上,她叹了口气。

  “我欣赏你哦,小姐。不嚷着说这是骗局吗?”

  “吵嚷的话你就会还给我吗?”

  托托破颜微笑。

  “没关系。虽然我的金币不能给你,不过你的份可以拿回去。只是,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个袋子里的东西?”

  对这比预料中还慷慨的提案,葳铃略一皱眉头随即点头。可能认为在携带贵重物品曝光以后,即使再掩盖也无用。个性容易放弃。

  “喂!你们别看。对赌博还真是会精打细算哩。”

  托托对剩下的俩人冷言冷语后,便盯着葳铃消失在小皮袋中的手。

  手一会就伸出来了。

  那是个黑天鹅绒的布包。

  葳铃冷冷的将它放到桌上,直接了当地左右掀开黑亮绒布。

  “噢。”

  托托嘟起嘴。比起感叹,疑惑以及——失望之情要更强些。

  那是颗只消葳铃手一握就能藏起的半透明珠子。虽是个球形,却四处分布着细微的变化。材质不明,由那混浊的银色光芒看来,似乎也不是宝石或奇石之类的。

  “满意了吧。”

  “这是什么玩意儿?”

  葳玲迅速的从托托伸过来的手中抢回珠子,小心的再度包裹。说到:

  “是珍珠的一种。”

  “原来如此——是海里出产的吧。是来卖掉它的吗?不过很可惜,那玩意儿——”

  “不用你管”葳玲断然说完后利落拿起了自己的铜币,将它一起收入袋内,之后回到了窗边自己的座位。

  风声,以及时刻变换的黑暗色彩。

  此时,一个硬扎声响传来——

  是马蹄的声音。在持续接近。

  店主把手按倒了玻璃杯上。

  “现在不是有人经过的时间。”

  语音僵硬。

  “是旅行者吧。”

  库罗洛古教授闭着眼睛说了。

  “在这种深夜——真是不怕死的家伙。”

  就在托托停下手上的动作,喃喃自语之际——

  远处的野兽吼声从蹄声的反方向低低传至。

  “那些王八蛋出来了?!”

  店主发出有若悲鸣的呻吟声站了起来。

  “是该死的青铜犬,它们会组成将近十匹的队伍出没,剑和矛对它们一点用也没有。”

  “要让他进来才行!”

  正要跑进大门的葳玲,被疾风般奔来的店主用双手穿过腋下架住。

  “住手!已经来不及了。那些狗要是闻到人味的话会冲进来的。”

  “可是——”

  葳玲才刚说话又马上闭起了嘴。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淹没了狭小的旅店。

  蹄声不住逼近,如今正要掠过门口。明明对方应该已听到了青铜犬的咆哮才是。

  另一种声音从道路旁边涌现。许多奔跑声朝这而来。

  “不救他不行!”

  葳玲的脚用力一踹,主人按着股间呻吟出声。

  “快住手!”

  虽然托托的叫声在背后响起,葳玲还是把手伸向喇叭锁。下一瞬间,少女用那个姿势转了过来,走向店里面。

  葳玲在兼具柜台与酒吧功能的吧台停下,愣愣呆立;然而,剩下的人全不敢望向她。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大门外——在旅店的正前方,两种足音彼此交撞,充斥了野兽的咆哮。

  朝着可怜马只和旅人扑去,拥有青铜皮肤的野犬,朝它们挥落去徒劳无功的刀剑及长矛;撕碎肌肉的獠牙与染满鲜血的兽吻——这悲剧性的场面任谁都可以想见,但一切去下一瞬间就结束了。

  渴求鲜血的野兽吼声突然中断,继而重物坠落路上的声音接连响起然后寂静。

  只有细碎坚硬的声音不断从容远去。那是马蹄声。

  所有人皆一动不动,也未出声。

  过了一会,托托站起,快步走向大门。

  “喂。”

  店主声音低弱沙哑。

  因为他已想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们被粗鲁的打开搁在一旁。

  微暖夜气中弥漫夜香草的香气。夜风怕打托托的双腿让他停步,他嗅到了夜晚的——另一种味道。

  月亮已现,路上的光景被照得黑白分明。似乎黑色一方势力较强。发出味道的乃是数个血泊。

  覆有青铜皮的野犬们的头部与酮体皆已静止不动。

  “一、二、三,”托托弯着指头,“正好十只。把它们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收拾——”

  托托飞奔至道路上眺望蹄声远去的方向。

  夜风呼啸将他简短的头发以及上衣摆往同一方向拂去。

  “如果是这家伙的话……”

  托托面朝着被夜暗所封锁的道路尽头,他的话声传到了站在门口的男女耳中。

  “就算是在夜里也能旅行啊。就凭自己一个人。”

  清晨时葳玲走出旅店,没吃早餐。这时刻店主与其他客人都还在睡觉,东方天空开始发出如水微光。

  她身穿与昨夜相同的服装,背着塑胶背包。

  步行三分钟后便出了小镇。

  在栅栏的对面有约三人合抱的巨大杉树朝向蔚蓝天空伸展。

  在贯通城镇的道路两端缀饰大树乃是此地风俗。这是为了能把树木神秘的生命力分予城镇,在大树的彼方仍有成排杉木连绵不绝。

  当她打开栅门、关上,正要迈开步伐时,有人影从树荫中走了出来。

  “库罗洛古教授!”

  白发摇荡在葳玲紧张目光的落点处。

  “早安、小姐。出发的还真早啊。”

  教授一手按于胸前,优雅的行了一礼。

  “您才早呢。我还以为没人比我更早。”

  “因为我是睡得少的人呀。对了,如果方便的话,能否与我一同前往古罗涅贝可呢?”

  “教授也要去那里?”

  “可以算是吧。马车就停在那边的树荫里。”

  葳玲用力盯视穿着绯红斗篷的身影,说:

  "我在的话不会对您造成困扰?”

  “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邀我?”

  “虽然在旅店里邀请也可以,但是有啰里啰唆的家伙在。”

  “你想独吞?”

  “没错。”

  老人嘴角浮起微笑。

  “由于在镇里说这些话也颇麻烦,所以才在这儿等你。我不会说小姐是多余的这种无情的话,请和我一起走,不过那珠子要作为运费给我。”

  “果然是这样。还好为了不让人起疑心算计而先让你们看过了呢。你知道那颗珠子的价值。”

  “比起昨晚那些人多少知道一些吧。”

  教授闭上眼点点头。

  “只是,还不清楚真正的价值。就当作是为了弄清楚它的价值,请交给我吧。”

  “很遗憾,我只要一个人旅行。”

  仿佛开玩笑似的,少女用与教授一模一样的姿势行了一礼,下一瞬间就卷起一阵风跑走了。

  教授毫无打算追赶倏然远去变小的背影的样子,喃喃的说道:

  “真是沉不住气的小女孩。”

  接着两手伸入斗篷内,此时,他取出了奇怪的物品。

  右手是羽毛笔;左手是褐色的纸片——不、那是干燥的动物皮革。

  他走回树旁,倚着树干抬起了右手,也没有特别下定决心的模样,就把锋锐的笔尖刺向了左手腕。拔出笔后,对扩散在皮肤上的鲜血看也不看,开始用沾染了鲜血的笔在薄皮表面画下某种东西看来像是人的脸部。

  笔的活动在近十秒后停下。

  教授仔细看了看,有如感到满意似的一点头,然后着手进行了更奇怪的行为。

  他宛如十分怜爱地将脸贴近画,对着渐渐转为红黑色的人脸,开始低声嗫嚅了些什么。

  业已奔跑到前方一00公尺外的少女双脚急遽变的沉重起来。

  她的脸上涌现疑惑神色,纵然脚步没有停下来,却徐徐失去了速度;这奇妙的现象,仿佛就像发现奔跑是徒劳无用的一样。

  “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发出有些疲惫的话声后,葳玲竟然当场蹲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后,破晓时分的道路上响起了格格不入的声音,一台由两匹改造马所拉曳的货运马车,靠近了抱着双膝蹲在地上的少女背后。

  在车夫座上握着马鞭的,不消说,正是库罗洛古教授,左手中拿着卷起的怪异薄皮。

  他从高了一层的地方说道:

  “好啦、别一个人烦恼了嘛。和我谈谈吧。要不要在这马车上和我一起想想办法?上来吧。”

  听见充满真挚慈爱的声音,葳玲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开始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就在此时——

  怪事再度发生。

  教授的右手猛地一挥,随着刺耳的鞭打声,马与马车大幅调转了方向。

  朝向小镇的方向——前来时的方向。

  令人难以置信,要抓葳玲而追来的教师竟然一挥马鞭,在不住洒落犹如沙尘冰晶的晓光碎片后,开始往反方向急奔而去。

  当他的身形消失于栅栏彼方之际,耸立道路两旁的树木浓荫中出现了另一个人影,走向茫然呆站着的葳玲面前。

  他右手正铿铿锵锵的把玩着的,显然是两个金属圈。

  在呆立的葳玲眼前,逗弄她似的挥了挥左手后,来历不明的年轻旅者托托,露出了露骨的邪恶表情。

  “就是因为假装一副学者的脸孔,对这种的小女孩施展奇怪法术,才会有这种被吓一大跳的报应。不过算了,就连说这种话的我目的也是一样的阿。可别以为我是坏人哟。那颗珠子——其实是了不得的东西的猜想,看来似乎是错不了。我会好好使用它的呦。”

  要从有如丢了魂一般的葳玲身上夺走目标物,大概是连婴儿也能轻易办到。

  男子的右手像要安抚似的轻拍她的脸颊,左手则往袋子伸了过去,就在这一刹那,一个灼热物体“嗖!”的擦过他鼻尖。

  “射中啦!”

  “别逃!”

  混乱的脚步声与呐喊由小镇那边响起,从朝两人急奔而来的数名人影中,进而有数道呼啸声化作钢箭射了过来。

  “果然来了阿。那个店主竟然还给我装出一副好人的脸孔。——世道还真险恶呦。虽然不好意思,不过就在这边分手吧。”

  再度伸向小皮袋的手被葳玲的手压住了

  在托托“咦!”地变了脸色的同时,他的手腕关节被利落一扭,身体被朝三公尺前的路面摔了过去。

  尽管如此,凭着令人讶异的绝妙身法,他猛地转身半圈后便轻巧的站定。

  “喂——等一下!”

  托托朝少女叫着打算追上去,数根箭矢射过头上,他不禁趴倒在地,耳中听见有响亮吆喝声和马蹄铁的声音响起。

  一个黑影跃过顶上。

  抓着托托的改造马缰绳的骑手,不用说自然是葳玲。

  “多谢你的马。我先走了!”

  简短的喊了一句后,不知何时自教授的妖力中脱身的少女右脚根猛力一蹬马腹,接着开始全速奔驰。

  她就这样一口气飞奔了一小时四周依旧盈溢清冷澄明的耀眼晨光,在离中央道路的交会点还有数公里处,葳玲才总算放慢了马匹的脚步。

  大概可以放心一阵子了吧。

  她完全不认为那些人有抢在前头的可能,而尽管粗心大意中了不明就里的法术,但只要解开了的话便无论如何也都没差。甚至还得到了马匹,照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傍晚,大约过中午后即可抵达古罗涅贝可城市。

  想起托托在被摔飞之前的表情,葳玲自然而然的笑了。

  她的笑容不到两秒便僵住。

  有马蹄声正向她逼近。

  她忖度会不会是“教授”,却未听见车轮吱嘎声。接近的马只有数头而且还都是竞赛用马。在这种时间也不可能会是在发送信件。难道是最后的那一群人?

  当她正欲一踢马腹的霎那,头上落下了“咻”的空气鸣响声。

  右前方三公尺处的路面爆起火花,马匹与骑手被猛烈的冲击波击倒,翻滚至道路上。

  那是携带型弩炮。据说在熟练者手中能用它击中二百公尺外的小石头,倘若只要炸碎目标,仅需增加火药量即可。

  葳玲随即爬了起来。敌人的目的应该是要牵制她。所幸,对方似乎有考量到对珠子的损伤而先调整过火药量了,所以不仅没有受到致命伤,甚至连一处骨折也没有。

  葳玲打算服起马匹,却开始剧烈咳嗽,并慢慢产生呕吐感,因为摔倒时撞到了腹部。

  将手指伸入喉后她大吐特吐了起来。

  在呕吐的同时,她发现马已经不行了,因为马颈折成了怪异的曲线。如果是贵族爱用的高级型号,即便头部被砍断了也不会妨碍行动,但这匹只是人类用的。

  一擦嘴唇,将背包移往肩上,接着葳玲环顾左右。

  两边都是郁郁苍苍的森林。

  她立即行动。

  葳玲朝右边跑去,若是在森林里马的行动便会遭受限制,连弩炮的爆炸亦可借树木与草丛加以掩护。

  就在她认为自己已躲入树荫内的瞬间,冲击力从背后撞了上来。

  背上闪过些许疼痛,应是石砾或树枝所致。

  等回过神后,葳玲发觉自己趴在地上。如将力量注入四肢打算爬起,接着身后响起了一个曾经听过的话音。

  “快死心吧,马上就会让你轻松的。”

  是旅店的主人。葳玲对那边看也不看,站了起来。

  约五公尺前处有着深深树丛。

  她想——能用几秒到那里呢?

  “要是珠子被炸飞就伤脑筋了阿。不能用弩炮,要用什么比较好咧?是剑还是弓箭?还是说,你想被勒死?”

  众多笑声一齐响起。

  葳玲正打算拔足狂奔。

  却又停下。

  同一时间,笑声亦然。

  葳玲向——为什么大家通通都是从树荫里出来的呢?

  那是一个美丽的人影。

  头戴帽檐宽广的旅人帽;漆黑长外套严密包裹颀长身躯;背上有一柄长剑延展着优美曲线。

  突然,葳玲怀疑起现在是否是月光皓洁的夜晚。

  然而潜意识却告诉自己,那美丽人影的全身上下正飘散着极其危险的气息,所以不仅是她,连在身后的男子们全都僵立不动。

  “你是什么人?”

  问话的声音颤抖着。

  葳玲赶紧躲到那身影背后。

  “救救我——他们是强盗。”

  那人影纹丝不动。

  旅店主人叫道:

  “滚开,美男子!”

  骑在马上的男子有六人。他正站在最前面。

  全员神态凶恶。他们的作案方式似乎是在发现持有值钱物品的旅人后,等对方一出发便尾随在后加以残杀。所有人均配挂刀枪,只有右端的男子拿着安在弩状发射台上的圆锥型弩炮。将它微微向着右下方。

  “算了,没差。”

  店主右侧的壮汉说了后。

  “反正被看到脸后就不打算让你们活着了。会把你和女孩一起送上路的。你就对这短暂的邂逅死心,两人好好做伴吧。”

  听到残忍的语气,葳玲紧紧抓住那人影的背部。

  她忽然察觉到,他并未看着那些男子。

  在他目光焦点上的,是熠熠生光的树木以及绿叶。

  淡淡光束在他与男子们之间摇曳——是枝叶间射下的白光。

  葳玲抬头望向他的侧脸。

  悲伤的阴影尽付阙如。

  那面容填满了葳玲心中。

  男子们手上的山刀与长矛闪闪发亮。

  “吓啊!”大吼一声吼便冲了上来。

  纵使如此,葳玲依旧陶然出神着。

  为了年轻人的美貌。

  两匹马踏地作响奔过两人身旁。

  就这样牵曳着血线继续向前奔去。

  马上男子在腰部以上的部分已然消失。

  在剩余的杀人者们尚未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时,同伴的上半身滚落到了秀丽人影足畔。

  血雾染赤了银光。

  当拿着弩炮的男子惊慌举起了发射器,此时人影静静一蹬地。

  外套下摆翻飞如梦。

  人头飞起,与主人的酮体分别落地。

  自左右疾刺而来的长矛贯穿人影的胸膛,葳玲看到后叫了一声。

  人影却已身在空中。凶器刺穿的乃是残像。

  光环斩落了剩下两人的首级。

  人影落地之际银光再度一闪,将剑身的血迹甩溅草上,接着被吞收入背上的剑鞘中。

  首级掉到了远处的地面上,接着又有人头从躯体上滚落到座骑的脚边。

  这是一瞬间的杀戮。

  葳玲无意识的揉揉双眼。她却一丝凄惨的感觉也无。日光中的惨剧宛如活动的皮影戏。

  她懵懵的想——是这个人的关系。由于他太过秀美,以致连死亡也看来如此绚丽。

  他是个年轻人。

  仅知如此而已。当黑衣包裹的修长身躯所造成的清冽的气氛令她回过神时,年轻人正在为系于不远处树上的改造马上鞍。

  葳玲不禁跑了过去,低着头说:

  “谢谢——你救了我。”

  年轻人将状似睡袋之物推到马鞍后方,同时问道:

  “你是用走的?”

  他似乎对死斗的原因或来龙去脉毫不在意。因为对方动了手所以便加以斩杀。这在边境是天经地义,而且也是严苛峻酷的生活方式。

  “是的。”

  “用他们的马吧。”

  “葳玲正要说些什么,黑衣人影却已先上了马。”……是不是能一起……”

  好不容易说出的话声,落到了正要走过她前方数步处的宽壮背部。

  “我要找睡觉场所。”

  葳玲不太清楚这回答的意思。世界已然充满日光。

  “请至少告诉我名字。我叫做葳玲。”

  少女的呼声为树木所遮障,然后由同一株树木那传来了回应。

  “D。”

  古罗涅贝可这座城市,座落在由“边境”中央往北走约二00公里的平原地区里。

  尽管只不过是规模远不及“都城”、人口三万的小地方都市,但因身为边境各地所送物资的集散地,故道路完善,不分四季都呈现着与都市机能相应的热络情况。

  为自海岸区送来的鱼贝类而准备的成群冷冻仓库;圈围平原地带所放牧之食用兽的广大栅栏及解体设施;谷物与蔬菜用的干燥仓库还有保护这些不受盗贼与野兽骚扰的守卫;为从事搬运工作的人们提供休憩场所的酒店和旅馆、赌场;以及女人们。

  酒吧和酒店打从大白天起男女调笑声就不绝于耳,它们的所在区域于有如薄墨的黄昏造访后,增添了七彩灯火;路上行人的脚步也总算变得轻快了起来。

  由于是妖魔妖兽分布较为稀少的平原地区,所以从傍晚直到深夜道路上都是人来人往。

  葳玲就是在这样的黄昏时分抵达城镇。

  改造马是在那座森林中为D所毙的流氓之物。

  对替她打开栅栏的守卫询问了某间店的消息后,葳玲便朝城镇的中央部分前进。

  尽管女子独自旅行并不稀罕,但极富野性的美貌与肢体还是令路上的男人们不得不侧目。

  葳玲下马的地方,是一间小商店的前面。

  招牌上模糊不清的油漆字大大的写着“赛拉斯古董店”。

  把马的缰绳绑在店前的木桩后,葳玲走入店内。

  旧货特有的积尘味窜入鼻中。

  古香古色的桌椅、绘画、雕刻、大镜子——这些沉淀于幽暗灯光下的东西和每间古物店大同小异,但葳玲的目的并非它们。

  拍下店铺后方柜台上的叫人铃后,会让人认为它也是件古董的房门打开,出现了一个瘦的皮包骨的男人。

  “欢迎”。

  说话的同时他打量葳玲全身上下。

  “我有东西要请你看看。”

  葳玲的一只手按到了小皮袋上。

  “好吧、因为是工作,不管是什么都请让我看看吧。”

  男子用冷淡的语气说着。

  “如果不是什么好货的话,我们的价格是很低的。特别是古董——”

  “并不是古物。”

  “不是?那么是要鉴定吗?”

  “是的。”

  男子诧异的注视着葳玲用手打开的布包里面,拿起了球体。

  “这是什么?”

  “不知道。所以才会来这里。”

  男子耸耸肩,把球拿到眼前。

  “在哪得到的?”

  “我家附近,是在海岸边。”

  男子双眼微微朝葳玲的方向动了动。喃喃说了:

  “海边是吗?”

  接着又说:

  “不仔细调查看看的话不会清楚知道。能先放在我这吗?”

  “要多久?”

  “这个嘛——要到明天白天。”

  “能写保管书给我吗?”

  “当然。”

  男子从柜台后面取出便笺印刷而成的证明书,快速签名后递给了葳玲。

  “你住在哪?”

  “还没决定。我大概明天白天时会再过来。”

  男子指了指街道的一边。

  “在前面的街角右转后有间旅馆。虽然很小不过便宜,而且服务不错。”

  “谢谢。”

  葳玲微笑后转身离去。

  确定她的身影消失后,男子走回里面的房间,把球体放在鉴定古物用的桌子上。

  他坐入椅子,也没有使用一旁的电子镜头和显微镜,而是将它把玩了好一阵子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用拳头敲了敲额头。

  经过数分钟后,才从嘴唇中流泻出下面的台词。

  “没错……想起来了。确实是在那本书里……这个是贵族的……”

  男子本就有若死人的脸孔上血色尽失,取来挂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外套,在将球体收入口袋后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但他伸向们把的手却连同整个身体一起向后方转了过去,可男子对此浑然不觉。

  他带着与方才一模一样的紧张表情,朝正前方窗户方向走去的脚步及其缓慢。

  门在他背后打了开来。

  边窥探室内情况边走进来的人乃是托托。

  男子应该有发现托托快步走近自己,并从口袋中取出了球体;至少,应该有从头到尾目击了托托进入房间后的举动。

  轻轻拍拍深信自己正向门口走去的男子的肩膀后,这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让右手的珠子与左手的——两个圈圈在掌中跳了跳。

  “虽然不好意思,不过这玩意儿我就领受啦。请替我向那位小姐好好说一下吧。——拜拜啦。”

  如此说完后,托托如疾风般随即离去,但即使如此,古董店店主依旧不停慢慢地——在他的意识中是急忙地——朝窗户,即他认为是门口的方向走着。

  这是在那过了约一个小时后的事。

  几名男子走进了一间即使是在闹市区栉比鳞次的酒店中,也因及其华丽的霓虹灯而引人注目的酒吧。

  从他们强健的体魄以及凶暴的面容眼神,一望可知从事危险的职业。

  他们直接往店后方的吧台走去,其中一人与酒保对话,片刻后本在擦拭玻璃杯的手指了指里面右边的门。

  “敢唬弄我的话给我试看看——王八蛋。”

  搭话的男子诅咒的扔下这句话,下巴往那边的方向一抬,接着男子们一齐刮起了凶恶的旋风迈开步伐。

  门口两侧站着两名像是保镖的壮汉,却不发一语的让男子们走了进去。

  穿过门口便是走廊。

  绿色的墙壁上有数扇桃红色门板猥琐地并列着。

  虽然没有声响也没有话声传出,但在清楚桃色门板后正在进行什么的男子们眼中,却觉得仿佛可以看见有浓烈雾霭从所有房门上升冒。酒店兼营卖春宾馆在边境绝非稀罕之事。

  略一停步检视附在门上的名牌后,一群人往走廊右边行去。

  正对第一个转角的房门既是目的地。

  在离门尚有数步之处,女人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干什么啦,很烦唉,你这变态。”

  同时房门猛然从内侧一甩。

  白皙物体连同甜美的香料气味冲了出来——是个半裸女子,用衣服遮盖着身体前方。

  “这个死混蛋!”

  妖艳脸庞露出恶狠狠的形象后,女子右手一挥某个东西飞到房间里,闷响与惨叫声响起。

  “活该、死色鬼——滚开啦!”

  男子们目送愤怒的女子离去后,面带微笑彼此互望,一个身穿着一件内裤的壮硕身躯出现在他们眼前,叫嚷着:“痛死了。臭女人死到哪里去了?!”的抱怨并吐出呻吟声。右手按着额头;左手提着高跟鞋。在体毛浓密的胸膛上摇荡着由两个圈圈所组成的坠饰。

  “我明明付了大把的钞票,竟然连那种程度的服务都不做。逮到你以后——”

  至此他才注意到男子们,问:

  “你们是干嘛的?”

  “好久不见了阿、托托。”

  与酒保对话的男子怀念似的说了。唯独眼神中未有笑意。

  托托盯着他的脸看,然后也怀念的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这不是佩雷士么?真是奇遇啊。还是一样在做流浪保镖?”

  “彼此彼此。在听说到旧货店老板说的话以后我就知道是你干的了。那法术好像还是一样的厉害嘛。”

  托托一面说;“没有啦!”同时手向胸口摸去,坠饰在他的手掌前剧烈摇晃。

  颇为感慨的眺望了交扣的金属圈后,佩雷士轻抚着颈部催促托托:

  “到里面说话吧。”

  “在那之前先把那女人——”

  正欲往走廊行去的托托心窝处响起一声闷响。

  托托“呜!”地呻吟一声后身体蜷曲:才刚殴打了他的男子粗暴的将他的身体押向房内。

  男子把托托朝八张榻榻米大的地板中央摔去,他呻吟道:

  “你……要干什么?”

  想吸入空气的喉结剧烈起伏。

  佩雷士对同伙下令;

  “去找他的衣服。”

  然后弯低身子靠近托托面前。

  房间里的家具仅有床铺与装饰性的桌子。托托的衣服被脱下扔在桌上。在床靠贴的那面墙壁上玻璃窗映出窗外的霓虹灯。

  “你真的惹上了个大麻烦哟。”

  佩雷士难过的说着,眼神却在发笑。

  “不过、你大概也压根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要是没有我的话,即使是基里汉先生应该也不晓得你的存在,还有你喜欢这儿胜过一日三餐的事情。真可怜啊。”

  或许还是很痛苦,托托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询问:

  “那家伙是什么人?”

  “是统治这个城市的老大。你动了他罩着的古董店老板可真是不妙呀。听说是和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有关。老大十分光火,不只是你,连带那个来鉴定的女娃也被抓起来了呢。——喂、可别想逃啦。你的伎俩我可是一清二楚。虽然我也知道你的腕力很厉害,不过这些家伙可是那边的好手,你也不想活生生地被四分五裂吧,对吧?”

  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完后,佩雷士转向装饰用的桌子。

  “没有。”

  搜索托托衣服的男子说了。

  “藏在哪?是在旅店里吗?”

  “恩恩。”

  托托痛苦地点点头。

  “好、去把它拿回来吧。话先说在前头,要是知道你敢晃点我、让我白费功夫的话……”

  佩雷士撩起上衣下摆,里面吊着插有宽刃山刀的刀鞘。它是种便利的道具,随用法不同从活剥人皮到支解火龙皆可轻松胜任。

  “那就随你处置。”

  托托站了起来。

  “衣服会换你,不过要先等口袋里的东西全收走。”

  过了一会衣服被扔了过来,托托随即穿上它。

  他问:“女孩怎么样了?”

  “你担心她?”

  “是啊。因为他被你这种能装得人模人样的王八蛋人渣给盯上了。就算是女孩子你也大概不会手下留情吧。”

  “只知道她被带到基里汉商会的地下室去了。”

  “算了。”

  托托的身体突地一沉。

  佩雷士腹部遭到大力肩撞,朝桌子飞了过去。

  “混帐!”

  或许是意识到托托赤手空拳的关系,男子们口中纷纷叫骂后杀了过来。说不定他的反击也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铿锵一声,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

  佩雷士茫然望着同伙在离托托还有数十公分处,开始无视于惯性急速打转。

  “你跑哪去了?”

  大喊的同时右手朝山刀伸去,他却为新的以外惊讶得双眼大睁。

  “就在这。”

  托托的话声与疾闪而过的银光为佩雷士的两个疑问打上了休止符。

  在被自己的刀刃切开大半喉咙,与鲜血一同瘫倒在地的友人面前,托托由口中吐出闪闪生光的物体让他看。

  那是两个金属圈。

  “你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吧。可别以为我老是没长进啦。”

  对颈部大幅曲折的佩雷士如此说教完,托托奔近窗边。

  打开后跳了出去。

  “不过、你大概也压根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要是没有我的话,即使是基里汉先生应该也不晓得你的存在,还有你喜欢这儿胜过一天三餐的是。真可怜啊。”

  或许还是很痛苦,托托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询问:

  “那家伙是什么人?”

  “是统治这个城市的老大。你动了他罩着的古董店老板可真是不妙呀。听说是和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有关。老大十分光火,不知是你,连带那个来鉴定的女娃也被抓起来了呢。——喂、可别想逃啦。你的伎俩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我也知道你的腕力很厉害,不过这些家伙可是这边的好手,你也不想活生生地被四分五裂,对吧?”

  一口滔滔不绝说完后,佩雷士转向装饰用的桌子。

  “没有。”

  搜索托托衣服的男子说了。“藏在哪里?是店里吗?”

  “嗯嗯。”

  托托痛苦地点点头。

  “好、去把它拿回来吧。话先说在前头,要是知道你敢晃点我、让我白费功夫的话……”

  佩雷士撩起上衣下摆,里面吊着插有宽刃刀山的刀鞘。它是种便利的道具,随用法的不同从活剥人皮到肢解火龙皆可轻松胜任。

  “那就随你处置。”

  托托站了起来。

  “衣服会还你,不过要先等口袋里的东西全收走。”

  过了一会衣服扔了过来,托托随即穿上它。

  他问:“女孩怎么了?”

  “你担心她?”

  “是啊。因为她被你这种能装得人模人样的王八蛋人渣给盯上了。就算是女孩子你也大概不会手下留情吧。”

  “只知道她被带到基里汉商会的地下室去了。”

  “算了。”

  托托的身体突地一沉。

  佩雷士腹部遭到大力肩撞,朝桌子飞了过去。

  “混账!”

  或许是意识到托托赤手空拳的关系,男子们口中纷纷叫骂后杀了过来。说不一定他的反击也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铿锵一声,一个细微声音响起。

  佩雷士茫然望着伙伴在离托托还有数十公分处,开始无视于惯性急速打转。

  “你跑到哪去了?!”

  大喊的同时右手朝山刀伸去,他却为新的以外惊讶得双眼大睁。

  “就在这。”

  托托的话声与疾闪而过的银光为佩雷士的两个疑问打上了休止符。

  在被自己的刀刃切开大半喉咙,与鲜血一同瘫倒在他的有人面前,托托由口中吐出闪闪生光的物体让他看。

  那是两个金属圈。

  “你是第一次见识到吧。可别以为我老是没长进呦。”

  对颈部大幅度曲折的佩雷士如此说教完,托托奔近窗边。

  打开后跳了出去。

  来到了位于酒店左侧的街道上。月亮已然出现。

  他低身疾奔。

  在后面是美食街。他没往那走而是马上转向右转。

  那是条昏暗的小巷。假使从那直行便可到达谷物仓库。

  就在双脚发力奔跑之际,托托背后传来了清亮的声音。

  是口哨。令托托全身化为雕像的声音响了起来。

  尽管如此,托托仍旧缓缓背转身子。

  在他才刚经过的小巷入口,伫立着沐浴月光的蓝色身影。

  对方身躯修长穿着斗篷,左腰佩剑,剑柄和剑鞘镶有精细巧致的雕刻,戴着皮手套的双手自然垂放,但却清楚显露出能瞬间行动应付任何状态这一点。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可能是为了保险起见而埋伏在外面的追兵之一。

  “有什么事吗?”

  可托托的语气十分平常。因为他大抵也是在刀口上打滚度日的人。

  “跟我来。”

  悦耳的声音说了。音色清澄仿若月光。

  “为什么?”

  “你是弄开窗户逃跑上网可疑份子。要把你带到保安官那里。”

  “别开玩笑了。喂、大哥,看你的模样大概也是和我的世界走得很近的人吧。看在同道的份上放我一马嘛。可以吧?”

  回答是——口哨声。

  让托托心中突然充满了一种情感。

  这就是那样的曲调。

  就当耳中满是那口哨声的刹那——

  白光斩向托托的腹部,杀气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

  正确来说是托托跳开了。

  然而,在空中如烟雾般晕散而开的乃是——鲜血。

  当托托落于离原地五公尺的位置时,奇形怪状的内脏岁随着黑血一齐从腹部喷了出来。

  托托难以置信。因为他与右手拿出鞘剑刃的男子的距离,

  在跳跃前足有五公尺之多。

  现在却不到两公尺,对方是如何缩短三公尺的?

  灼热感翻涌而上,他忍不住猛咳了起来。

  飞洒到地面上的不只有血液。满沾黑血却依旧散发烛光的球体随着咳嗽在地上跳了一下,接着轻轻横滚过小巷。

  托托这才总算注意到,在珠子面前——自己的右边,有另外一条通路正大开着路口。

  只是,新的道路并无法成为逃脱线。

  手持白刃的身影一面翼凄绝杀气锁缚他,一面从容逼近。

  毫无疑问地,现在只要一动便会遭受致命一击。

  他用绝望眼神瞧脚边的血迹。相连的两个金属圈被埋在那里面。

  口哨声响起。

  当那结束之际起便是命运的时刻。

  曲调流响。

  消失。

  托托浑身发凉。

  ——

  托托抬头望向敌人。

  敌人没在看托托。

  而把视线投注在另一条小巷。

  顺着那视线望去,托托这次才真的吃惊得瞠目结舌。

  那是一张男子的面孔,美丽得让人即使身处地狱的痛苦中也会陶然忘我。

  他看到了比夜晚更深浓的黑暗。

  看到了浮现于小巷入口的人形黑暗。

  美丽身形。

  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虽然旅人帽下的面容与夜暗融为一体,但在自己看到那容貌后,便因过于羡艳而连呼吸都忘了。

  可能是由于夜的魔力,才使两种美丽出现于狭隘巷道中。

  第二个人影弯腰拾起珠子,动作满是破绽似乎连小孩都能斩杀他。

  他凝视那珠子,问道:

  “是你的东西吗!”

  托托说:

  “很遗憾不是。”

  说话的同时用手拿起暴露路上的肠子,开始把它塞回腹腔。

  “是别人那的来的东西。——对了,虽然说不过去,但有事要拜托你。因为我要先走一步,能不能请你去救那珠子的主人?报酬就是那个。好像非常值钱呦。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可是要办好事才能给你呦。地点是叫做基里汉的坏蛋的商会地下室。——拜托你喽。”

  语毕同时托托的身形往后跃去。不知他的身体是什么做的,体力令人难以置信。

  吹口哨的人影并未追去。问:

  “你要怎么办?”

  声音清丽宛若夜月出声相寻。

  没有回应。

  “想去吗?”

  “这个嘛——”

  后来的人影首次回应。吹口哨的人继续说道:

  “这是第一次遇到——比我更美丽的男子。此外,我也知道你的名字。吸血鬼猎人‘D’——就为这个名字报上我的名号。我是古连——是个修行者。”

  没有回答。

  “虽说是同样的问题,不过你打算要去吗?”

  D的轮廓融入到黑暗中。

  古连仰望天空。

  暗云让月亮的眼睛阖上了。

  又散开。

  D已然消失无踪。

  古连喃喃低语:”去了是吗?“

  俄顷,哀伤的口哨声在月光下渐行渐远。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