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名称
阿滋莎
HP:28 MP:43 冒险者等级:4
种族:人类
性别:♀
年龄:15
技能:
神官 等级4
习者 等级4
炼金术师 等级4
能力值 加值
灵巧 15 (+2) 生命力16(+2)
敏捷 20 (+3) 智力 26(+4)
力量 16 (+2) 意志力19(+3)
先制力3 回避力4 魔物知识9
装备
软皮甲(身体) 圆盾(左手)
匕首(右手) 法杖
取自盾之宇宙RPG 角色卡
——终于成功了!
我们的队伍如期达成天青岛「《重魔素》夺回作战」,优秀功绩获得认可,确定能加入冒险者公会「碧蓝要塞」了!
接下来,我们离开出生的故乡玖大陆,意气风发地横越方钠群岛漫布的海峡,来到新世界——华大陆。
还记得,琉德蜜娜学姊、基翁学长、库路路学姊,就连主持人天花寺老师,每个人在这时候都还笑得很开心呢。
我们从累垮人的天青岛搭乘渡船飘洋过海,在一个大港都落脚。
这个拥有白色街道,仿佛希腊米科诺斯岛的港都,名叫珊瑚城。
当我们在这里等待预定四天之后抵达的「碧蓝要塞」移动城堡时,发生了一个惊人的事件。
想不到,有人企图在冒险者公会「碧蓝要塞」代表,与城中政商要人的结盟典礼上引爆炸弹!
一路追踪到犯罪集团巢穴的「碧蓝要塞」成员,遭到犯人的自爆攻击。正好就在附近购物的我们一听见爆炸声,就立刻往浓烟跑去。
公会相关人士中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我们,听从基翁学长的指挥,在熊熊燃烧的房子里迅速进行初步调查。
结果,经过基翁学长对欧雷欧林提议后,还没正式入会的我们也接到了公会临时指派的新任务!
任务内容,是必须在公会总部抵达而进行结盟典礼前的这四天内,前往涉嫌重大的城邦「博尔加诺」谈判,要求他们收回成命,阻止原订于那天进行的发指罪行。
当然,我非常地紧张。
我们这样的冒险者虽然很习惯消灭怪物,但是该如何与坏人交涉,防堵犯罪于未然,就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可是,基翁学长却是信誓旦旦。
他不顾琉德蜜娜学姊的反对(基翁学长,再多傲娇一点!(删除线)),率先直奔最险峻的区域——
「阿滋莎!你在写什么?」
「呀!有、有事吗,库路路学姊?」
——满天的蓝、稀薄的碎云,近得仿佛就在眼前。
公会所配给的交通工具,是一部以双马牵引的坚固马车。
一行四人由欧雷欧林手中接下重大新任务后,在称不上天亮的薄暮中快马加鞭地离开港都,循山路直奔火山口都市「博尔加诺」。
距结盟典礼只剩三天,算上归返珊瑚城的路程,能用的时间只有今明两天。此刻,马车前后都是沿着险峻山岳凿出的崖道,,路上颠簸不已,走得非常艰辛。
「怎么样!要是我没提升骑术技能,根本就没办法走这条路啊!」
「知道了啦!算汝对行了吧!拜托汝看前面驾车啦!拜托!」
徒步根本不可能来得及,以马车赶路还有机会——
一听到这句话,暗精灵圣骑士整个人就兴奋起来了。
「这个骑术技能啊,不只是驾驭军马,当然也包括了操纵马车。等级高了以后,连飞马都可能骑给你看呢!」
「知道了啦!前面!看前面啦!」
少女战士深怕被疯狂摇晃的马车用出去,一手紧抓篷柱,一手死命将基翁的脑袋转回去。
『基翁同学,前面山头的路会更难走,能请你对马车作【驾驶检定】吗……?』
「「「什么……!」」」
车上乘客听了主持人的指示,无不大吃一惊。
「没问题。只让我这个拥有骑术技能的人来检定就够了吧。毕竟这件事根本不能交给其他人嘛!」
『总共有四次检定。只要全部通过,就能平平安安地抵达山顶;假如失败了,会发生一点小意外。』
「我知道了!【出骰】!驾驶马车检定,【掷骰】!」
「别、别急啊,基翁……!」
小意外,出现了四次。
「基翁!汝又来了!开到车轮都掉了是怎样!」
「而、而且有怪物杀过来了!好大的肉食山羊啊!还一次三只!」
「马突然拉肚子又下大雨,太惨了吧啊啊!」
「……好,我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了。琉德蜜娜,以后我掷骰的时候,请你不要看我!」
「怪、怪吾喽——?哪有这样的!还不都是汝自己一直烂骰!如果汝掷骰之前不说一点帅气的话,就一定唔咕咕咕……!」
「琉德蜜娜!不可以说出来啦!」
「库路路,好难受!吾、吾的脖子……!不行抓脖子啦……!」
平时见不到半个人的险峻山道,变得吵吵闹闹。旅途上,大伙宛如解成就似的遭遇各种可能状况,就连规则上所谓的游荡怪物都一一击破,好不容易才爬过通往目的地的山头。这时,众人稍作休息。
游戏主持人兼新手教师天花寺鸟笼离开房间,上洗手间去。
和平时一样惨的点数,让基翁又心里冷风萧萧,抱头埋怨现实,质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前段剧情中,队伍从鱼人手中取回《重魔素》并交还公会,这部分全无问题。这是因为,基翁为安全着想,打算在今天的游戏中稳妥地前往那口红色储物箱的位置,夺取琉德蜜娜的《精髓》所化成的《重魔素》。
然而游戏开始时,起点居然不是保管《重魔素》的公会分舵,而是远在他方的城镇中。
『这一次游戏,是从成为暂定会员的各位,在忙着筹备结盟典礼的市场中,进行巡逻工作的场景开始。』
只有基翁一个为这开场头痛。他立刻猛绞脑汁思考该如何说动主持人,让大伙回到严密保管《重魔素》的公会分舵去。
但天不从人愿,一阵轰隆巨响夺去了他的思绪。
街上传来人们的惨叫与怒吼,滚滚高升的爆炸浓烟就在附近。等到回神过来,他已一面引导街上慌乱奔逃的买客疏散,一面赶往爆炸现场。
在那里,他们发现了企图对「碧蓝要塞」不利,堪称预告下一个爆炸事件的重大罪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重魔素》遭到破坏。不用别人说,基翁自己也知道必须尽早解决这个事件,返回《重魔素》所在的城镇。
而且,像这样抢先行动,不一定全会招来坏结果。
倘若任务成功,这功绩八成会带来接触《重魔素》的机会。因此,现在可不是怨叹自己骰运差的时候——
「阿滋莎阿滋莎,也让我看一下嘛!」
「库、库路路学姊!这个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啦啊啊……!」
——基翁静下心,坐到被太阳照得热烘烘的岩石上,借那温暖治疗烂骰的心伤。马车里的嘈杂,阵阵传入耳里。
「你在偷偷写什么呀,阿滋莎小妹妹~~?」
「不、不可以啦,库路路学姊!这不是能给别人看的东西啦啊啊……!」
车篷里,阿滋莎一直遮遮掩掩地抱着笔记簿,拿笔写个不停。库路路见状一时心血来潮,
想对魔法师少女来个霸王硬上弓。
「好嘛,又不会少一块肉~~!」
「呀!……啊、不要!学姊你摸哪里、呀啊!学、学姊——!」
魔法师的挣扎与神官的攻势,使马车摇个不停。注意到的基翁伤脑筋地来到马车后,对篷里说:
「库路路别闹了,阿滋莎都要哭了啦。」
「啊!啊,对、对不起,阿滋莎!不要哭喔!」
「哈啊、呜咿咿……啊呼、呀……好……我没速,别担西……」
「怎、怎么啦,阿滋莎!汝为什么抱着库路路发抖啊……?」
逗弄着两匹马的琉德蜜娜发觉车里有状况,从前头探进篷里查看。
于是,库路路的眼睛立刻逮中了下个目标——辉银发的少女战士。
「啊,琉德蜜娜,你来一下!」
「唔,嗯?什么事,库路路……」
正想扶起阿滋莎的琉德蜜娜,被库路路纯真过头的眼神吓得不禁后退。
「琉德蜜娜我问你喔,可不可以也帮我的角色画一张图呀?你都只画基翁,很不公平耶~~!」
「啊?啊、啊——!什么!……呃,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啊!」
这次库路路改攻击琉德蜜娜了。满脸通红的狂野少女战士,被她直接拖进马车里。
「不、不要啊,库路路!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基翁无奈地耸耸肩,从山道了望山麓的高海拔荒原。
异端讨灭骑士刀仪野祇园,与嬉奈森枢潜入圣罗耀拉学院至今,已过了六天。
「转学第一天星期三」,以及「第二天星期四」。
然后隔一天后的「星期六」,及其后天的今天「星期一」,各在放学后跑了一次团,共计四次。
其中形同假日的星期五及星期日这两天。
以及其他没有跑团的日子,祇园几个都没闲着,查到了些绝不能泄漏的情报;但部下枢再也憋不住说溜了嘴。
学生会书记,一年级的字间梓彩。
她以魔法师阿滋莎的视角,将大家跑团的过程写成小说形式的文章,投稿到小说交流网站「Textarica」。
遣词用字诙谐有趣,枢读得非常开心。
而调查过程中,还发现了祇园仍不停试探的归死者琉德蜜娜·埃斯特哈齐一个令人意外的兴趣。
这名吸血鬼少女的另一个兴趣,是电脑绘图。琉德蜜娜经常将自己的绘图板接上学生会室的电脑,描绘精美图画。
自己的双斧战士当然是不在话下,此外还画了暗精灵圣骑士基翁,匿名上传到投稿绘图交流网站「Pixerve」上。
「吾、吾哪有画啊!吾才没有替汝等的角色画图咧!」
篷马车里,传出仓皇无措的琉德蜜娜连声音都仿佛羞红了的叫声。然而无论她怎么否认,「鸡鸣骑士团」的祇园和枢所发现的,确实就是这吸血鬼所画的肖像画。
为小心起见,祇园还动员了异端法庭的徽记官、占星术师及其他魔术图章专家或诅咒专家,要他们秘密分析她所有的图。
尽管听来夸张,但少年也只是按惯例行事而已。
祇园认为,就算能从图中查出情资,应该也无关痛痒。再说,他根本不觉得那些画里没有任何咒术成分。
更重要的是,琉德蜜娜的核心深层意识所幻化的《精髓》,就在这个世界里。
「呼……」
——这名为「TRPG」的游戏,只不过是他取得《精髓》的手段罢了。
暗精灵圣骑士基翁,用力吸进一大口开始掺杂琉璜味的山风。
「受不了。接下来还得和龙对上啊,你们还这么悠哉。」
搭船离开与鱼人厮杀得昏天暗地的岛屿,渡过茫茫大海。忽有不肖之徒袭击港都珊瑚城,企图炸毁公会分舵,但以未遂告终,接下来是打算破坏典礼……
基翁推测,与其巢穴同归于尽的罪犯,目标除了暗杀要人外,还要夺取万能强效能源《重魔素》。
恐怖分子,就是为推翻现有体制而利用强大武力散布恐惧的组织。那犯罪集团一定是觊觎《重魔素》的庞大力量。
祇园并不希望《重魔素》落入任何人或任何势力手中。
在这TRPG世界里,《重魔素》是营运巨大公会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资。
在现实世界中,那是强大吸血鬼琉德蜜娜的《精髓》。
同时也是稀有至极的战略武器,扮演足以根绝异端妖孽的角色。在能够取得的前提下,琉德蜜娜的《精髓》如今对于誓言讨灭所有吸血鬼的祇园而言,是他讨灭异端行程表中某个重要齿轮的关键组件。
而最能有效利用《精髓》的,就是以讨灭异端为业的鸡鸣骑士团。
吸饱气后,基翁端正姿势。
接着回想将他驱除、血腥弥漫的那座《废厅》。绝不会再疏忽大意了,琉德蜜娜的《精髓》,是我一个人的。
从珊瑚城新调度的铠甲,发出细小的声乡音。
「谁都休想跟我抢。」
「嗯?基翁,汝刚说什么?」
终于被库路路放开的辉银发少女,从车篷探出上半身。
「听好了,琉德蜜娜。」
基翁手摆在腰间同样新购的双手巨剑柄尾上,转向拥有深粉红色眼眸的战士说:
「你要知道,假如我们正式加入『碧蓝要塞』前,公会中枢和那个巢穴一样先被炸掉了,失去后盾的我们可是会一下子就被生吞活剥。」
暗精灵圣骑士依然彻底地对TRPG保持极其认真的架势。
「你在港都也看到了吧?那些无法加入任何公会而流落街头的冒险者有多落魄,简直和盗贼没两样。」
「是、是没错啦!可是主持人天花寺老师上洗手间回来之前游戏暂停,急也没用啊!」
「那我们好歹该趁现在研拟怎么对付龙吧。城邦『博尔加诺』,不是一个被龙掌控的地区吗?」
「唔、唔唔……!」
上身探出车篷的少女战士,收脖子似的低下了头。
「可、可是!追根究柢说起来!」
接着锐利地抬眼瞪视暗精灵,更探出身子逼上去。
「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汝自己要跑来什么『龙城』吗!」
「你不想立点大功劳吗……?」
「功、功劳……?」
马车里的库路路和阿滋莎,也从琉德蜜娜左右探出头来。
「琉德蜜娜,你当冒险者是为了什么?我们冒险者,哪一个不是拿这条赤裸裸的性命作赌注,梦想着在这苦闷的世界中扬名立万,你一定也不例外吧?但是你现在!有机会和龙一决胜负却害怕畏缩,简直是让我们渴望一获千金的冒险者之名蒙羞啊!听清楚了没有!」
「这、这这这这这这……!」
琉德蜜娜表情霎时冻结,裸露的白皙香肩颓然垮下。
「说……说得没错。吾……吾真是犯了大错啊……!对不起,基翁!吾已经清醒了!没错!吾就是为了追求这份浪漫才成为冒险者的!……既然是冒险者,当然要拼一拼!基翁!这就是汝想说的吧!」
「也不是,我刚才只是看场合刚好,说出来看看反应而已。当冒险者的目的,本来就是每个人不尽相同吧。」
「是怎样!为什么那么快就拆台!吾刚才的感动要怎么办!」
「那基翁学长,你为什么会,呃……」
魔法师阿滋莎,替不禁傻眼的少女战士探出身来。
「关于自爆的恐怖分子巢穴里,找到的三个不同证据……」
她再次取出笔记本,翻了几页后说:
「现场留下了三个像是故意摆出来的证据……是关系到北方『巨人族』、我们正前往的东方『龙族』、还有南方的『奇美拉族』的犯罪指示……为什么学长会那么果断地肯定是『龙族』呢?」
「因为我认为,这场犯罪的目的之一与《重魔素》有关。」
「咦……?」
这答案使队上三美,琉德蜜娜、阿滋莎,甚至库路路都吓了一跳,并注视语出惊人的基翁。
「对……对了,那个《重魔素》里面不就是……」
「一只小小的龙!」
她们这才想起,欧雷欧林交代即使取回也绝不能偷看的储物箱中的《重魔素》,装的好像是个如矿石般结晶化的「小龙」——
「看来你们终于发现了。」
基翁感叹地耸耸肩,对车上三人郑重说道:
「你们都听好了。我们现在就是要到应该和《重魔素》有关的龙族那里去,而且必须以和龙族毫无瓜葛的异族身分,达成一场难如登天、史无前例的硬性交涉,请他们中止恐怖活动喔。所以,拜托你稍微再严肃一——」
「这、这种事果然是不可能的嘛!主持人不是说了吗!要到龙的地盘去,任务等级就是『SS』!比难度S、A、B、C、D中最难的S还要难耶!亏我还一直拼命放轻松想忘掉这件事,汝又害吾想起来了啦!吾受够了!还是趁现在赶快回去算了!怎么可能打得赢龙啊!」
「不可以!给我逞强下去,琉德蜜娜!」
「啥!逞、逞……?逞强——?」
「你听好。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对方是龙,正面交战的任务难度当然是『SS』。不过,龙的智能与人类相等或更高,而且精神比人类更加高阶,是一种充满谜团的神秘种族!虽然据说他们几乎不干涉外族事务,但只要好好讲道理,即使我们是人类,光就交涉难度而言,任务等级应该只有A的程度。」
一连串慷慨激昂的话,让琉德蜜娜的深粉红眼眸愈听愈湿濡;但西装头暗精灵视若无物,继续说他的。
「不过,你居然还没见到龙就这么软弱,你这样子真的见到龙的时候,龙怎么会瞧得起你!我很清楚你是个软脚虾,所以至少要抬头挺胸,把样子装出来!」
「吾、吾才不是软脚虾!吾才不是软脚虾!」
「哈!」
「不准笑——!」
「而且,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冒险者应有的态度,也不全是随口乱编的。现在的我们,也差不多来到可以挑战龙的等级了吧。」
「唔……唔唔!好、好像……真的是这样!凭……凭吾等的能力,一定……可、可以和龙……!」
琉德蜜娜如此激励自己并跳下马车,与基翁对抗似的挺起娇小身体上的丰满胸部。
「和龙怎么样……?」
「如……如果是这个队伍,吾有自信可以打倒龙!话、话说回来,基翁汝真的有点那个耶!太、太臭屁了吧!难道汝以为自己是这个队的队长吗!」
「假如没人自荐,我随时都愿意担任队长的职务……你刚才说,有自信打倒龙是吧,你可不要忘了啊。」
「哼、哼哼!吾怎么会忘呢?就算是龙——」
身穿豪放毛皮甲的少女战士双手绕到背后一抽。
「锵锵~~!见到吾双手挥舞这对新买的重斧,应该也会畏惧三分吧!才不会输给他们呢!」
不仅是基翁,少女战士的武器也升级了,不再是过去那小小的手斧。现在,琉德蜜娜手上各握着一把剽悍狂战士常用的大斧。
「你真的愈来愈像山贼了呢……」
基翁的话,在仍将过去使用至今的手斧当装饰品挂在腰间的少女战士听起来,似乎像是种称赞,乐得「唔呼呼」地笑。
「总而言之,你别忘了这次的对手不是省油的灯就对了。对付那些叫做龙的东西,可不能同一招打到底。」
「嗯?什么意思啊,基翁?听汝的口气,好像以前也和龙交过手一样。汝不是第一次玩TRPG吗——」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来,我们继续吧。』
黄绿色大头饰凭空冒出,轻飘飘地着地。游戏主持人天花寺鸟笼同样是穿着碍手碍脚,不适合冒险的女仆装,在队伍面前现身。
『各位的情绪好像还是很高昂嘛,真是太好了。』
「差不多就快见到龙了吧,我们正在聊这件事。」
暗精灵圣骑士像在迎接游戏主持人回场般,展开双手转身。
「博尔加诺应该也快到了吧?」
『这个嘛……为了弥补被老师占掉的时间,就把步调稍微加快一点吧。』
游戏主持人的指尖,指向基翁持续眺望着的荒野。即使一点风也没有,天上云气仍当着四人的面目不暇给地快速转变。
「喔喔喔!一转眼就变了耶!」
山头下的景致也骤然一改。
「好~~酷喔————!」
库路路和琉德蜜娜兴奋的喊声,在山间回荡。
「好厉害……不愧是主持人呢!」
「真是叹为观止。」
少女战士和神官都几乎要跳出去似的探出崖边观望。
眼下大地仿佛拥有意识,大大地张开了它的嘴,出现一个宽广的火山口。阿滋莎不禁掏出笔记本记录这番情境,基翁则扠着腰眯眼眺望。
周围还有片广大的火山臼。在这正圆形的火山口,随处可见滚滚喷烟的险恶地形中,诞生了一座巨大的城市。
这个充满异国风情,拥有金属色彩,以火口边一望无际的棱线为天险的城市,就是与世隔绝的火山之都「博尔加诺」。
都市上头还有许多完全浮在空中的菱形巨大山群,仿佛被火山冲上天的大地碎片。
浮游山群掩盖在稀薄云雾之下,水气的源头,是山峰边缘倾泻而下的几道泉水。浮游山脉释出的瀑布,持续不断地润泽底下的火口城市。
「嗯~~!这样才叫作奇幻世界嘛……!原来这就是火口城市『博尔加诺』!」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啊,琉德蜜娜!你看那个!」
「嗯?……鸟吗?」
浮游山脉周围,有几个三角风筝似的飞行物体。
「不……应该没有那么大的鸟……学姊,那该不会是……!」
「那就是龙没错!而且……不只一只,两只、三只?朝这边飞下来了!」
『由于还没进入战斗范围,现在想行动的人请掷骰检定。如果想作【知识检定】——』
「不用作也知道吧!那摆明是龙啊——!」
琉德蜜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到马车底下。
『没错。其实对于龙的能力,【知识检定】设定得相当地低,我们就直接当作各位已经向公会的人问清楚了吧。真是有趣,怪物的知名度和力量强大有一定的比例——』
「不用说那种事了啦,主持人!天花寺老师,汝到底在想什么啊——!吾等这下全都会完蛋吧啊啊啊啊!大得吓死人了!」
「一只就算了,一次三只是怎么回事啊,天花寺老师……!等、等等我啊,琉德蜜娜学姊——!」
「那个那个,其实我们早就被发现了吧……?」
魔法师阿滋莎和神官库路路,也跟着琉德蜜娜钻进车底。
——龙!
那是力量与毁灭的象征!大展双翼从上空直扑而来的狰狞巨兽,让少女们连发梢都灌满了不容抗拒的恐惧。
锐爪利牙,头上尖角与粗壮长尾,每个部位都是令人一眼就联想到残暴破坏的设计。而她们知道,龙最可怕的就是他们的吐息。龙嘴喷吐的火焰或雷电,将平等地夺去面前的一切生命;胆敢靠近的人,将被瞬间卷入龙所制造的杀戮旋风,具有生命的肉体转眼之间就会成为别种物质。
「好恐怖喔,基翁!基翁……?咦!基翁你在哪里!」
「基、基翁学长?」
含着眼泪,和毛皮甲女战士一起躲进马车底下的阿滋莎与兴奋的库路路,发现队上少了一人。
「汝、汝在干什么啊!基翁——————!」
琉德蜜娜从马车下探出身,被两旁急忙拉住。
基翁从他发现龙的位置一步也没退,对降落在他正前方,身高超过他三倍,一身浅绿鳞片的龙抬起头——
「我们是冒险者公会『碧蓝要塞』正式派出的使者,那部马车上的徽记就是证明!来到这里,是为了拜会城邦『博尔加诺』的代表,灼溶龙卡尔梅利萨阁下!」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根本连那头龙的一片鳞也打不掉嘛!当少女们陷入如此绝望时,暗精灵圣骑士已被另两头降落于其左右的龙包围;但他面无惧色,对眼前浅绿色的龙放声大喝。
在马车下目睹这一幕的三人已不只是哑口无言,根本是僵成石像,连气都吐不了一口。
「难道说,龙就是个只知道挡路的贪吃种族吗!假如你们自认为站在所有生物顶点,就拿出你们的礼节向我回礼!」
『演得很好喔,基翁同学。原本这时候需要作【交涉检定】,不过我们玩的毕竟是「桌上对话型」RPG嘛。基翁同学面前的龙眯起双眼,张开了他的嘴。』
「基……基翁快跑啊!龙息要来了啦啊啊啊!」
「别紧张,琉德蜜娜。」
基翁一手制止不顾危险跑来拉人的女战士。
「〈……那好吧。我就拿出待客之道,带你们去见我们的盟主吧。〉」
忽然间,前方响起斯文的男性话声。紧接着,周围以浅绿色的龙为中心,刮起一阵空间破裂般的风。
龙瞬时缩小,改变外型。一转眼,基翁面前就出现一名人高马大,只有头维持龙形的龙人。
「〈我是侍奉龙族盟主卡尔梅利萨的副官拉佐亚。〉」
就基翁看来,这自称拉佐亚的龙人线条纤细,不像武夫而像文官。但线条再纤细还是龙族,身高比基翁高了两个头,且比一般人壮硕得多。
「我是冒险者基翁。很高兴你愿意安排这场会面,我在此道谢。」
游戏主持人天花寺鸟笼微笑着观看暗精灵与龙人互报名号的过程,并对四名冒险者说:
『接下来,城邦「博尔加诺」代表卡尔梅利萨的副官拉佐亚先生,先让两旁的龙回城报讯,而自己看样子是打算留下来带路,与各位同行。』
「我知道了。在这里,就先让我说一声请多关照吧……呃,你们怎么还躲在马车下啊!琉德蜜娜,尤其是你!和后卫躲在一起干什么!」
◆
「飞起来了吗?飞起来了吗?已经飞到天上了吗~~?」
直到最后,琉德蜜娜都不肯坐上又恢复龙形的副官拉佐亚的背。
「说嘛说嘛,现在怎样了嘛!还没飞起来吗?应该还没飞起来吧!」
「从很久之前就飞起来了啦。」
「那现在掉下去就会死翘翘耶!掉下去的话绝对会死翘翘耶……!」
龙城代表卡尔梅利萨,选择在漂浮于火山口上空的浮游山脉接见他们。要到那种地方去,只能请龙接送了。
「很挤耶,琉德蜜娜!为什么要整个人黏在我身上啊!离我远一点!把手拿开!你也该把眼睛睁开了吧!」
「哪有办法啊!会死耶!是死神对我细语要我把眼睛闭起来的!」
「琉德蜜娜你看!那边!那座山的颜色很特别喔!又黄又蓝的,还在冒烟呢!错过了真的很吃亏喔!」
「呜呜呜呜……!真、真的吗……?(偷瞄)啊!库、库路路~~!汝要掉下去了啦!跑那么出去很容易掉下去啦~~!」
拥有陶瓷肌肤与球形关节的神官,脚勾在浅绿飞龙的背上,几乎是倒吊在空中观赏下方的景色。
「拜托啦,库路路学姊,不要这样!我光看就快要昏倒了啦!」
按着宽边帽抵抗风压的阿滋莎也铁青着脸大叫。
「……真受不了。」
基翁即使战斗经验再多,乘龙背飞行也是第一次。
——每当龙双翼鼓振滑翔,基翁就有种周围空间成为了风、风成了整个天空的感觉。
马车登上山头时接近的天空,在这里并不存在。天空逃到了更高的位置去,自己所搭乘的龙乘着看不见的波浪,回旋着接近浮游山脉。
展于眼下的地面景色,看起来完全不像自己平时生活的地方。遥远的大地不知为何一片苍茫,光是想像有无数人在那里生活,就有种心中异常兴奋,热流传遍全身的奇妙感觉。
「这就是……」
这就是潜藏在反覆争斗之人的本能中,称作征服感的感觉吗?
虽觉得这想法有点愚蠢,基翁仍感受到,龙这种生物自诩为所有生命的顶点的确有他的道理。
坐在龙背上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安。翱翔天际的龙,可不是底下的人想打就打得下的东西,他也不认为龙会突然坠落或有意甩落他们。
与其说是对龙的信赖,更接近对那躯体中生命力的崇敬。
「话说,凭我的骑术技能,不知道能不能操纵这位拉佐亚先生?」
「不要闹!人家会生气啦!」
「我说你啊,怎么不享受享受这段空中之旅呢。要不是玩『TRPG』,骑在龙背上飞上天空这种事,可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喔。」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浮游山脉一刻刻地接近。琉德蜜娜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紧张地吞吞口水,手在不太像生物的粗糙龙背鳞片上爬动,脑袋慢慢地伸出去向下窥视。
「…………!」
只有从正上方才能观赏到的,远得小小一块的火口城市蹦入眼帘。
「吾不行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可怕死了啦啊啊啊!」
「为什么要看正下方啊!你果然是个笨蛋吗!看周围景色就好啦!看看这世界是多么宽广,自然是多么伟大……!无法体验观赏这片甚至能感受远古救世主意志的壮丽景致,为心灵带来的强烈震撼,实在是太可悲了。我懂了,应该是吸血鬼狭窄视野,也反映到这种地方来了吧。」
「汝、汝说什么!吾看汝其实是很喜欢吾吧!明明是吸血鬼猎人还这样一!是吧,吾说对了吧!所以汝才会这、这么爱欺负吾——」
「你们在演哪出啊!主持人!尽量慢一点!飞久一点再到目的地,拜托了!」
『好的,阿滋莎同学。那么拉佐亚先生在浮游山脉周围慢慢地盘旋,在其中一角着地。』
游戏主持人天花寺鸟笼不受风势影响,始终保持微笑。当副官拉佐亚在浮游山脉后方某座空桥状的建筑物阖起双翼,和队伍共乘的她从龙背上滑下来,迎接队伍落脚。
「回、回程也得坐这个回去吗……?」
被阿滋莎和库路路扶着的琉德蜜娜腿软跪地。在伸入空中,可谓小空桥的结构体上,脸色惨白的辉银发少女从底下一大片绝景别开眼睛。
「……嗯?地板,是铁……?」
不只是脚地下的地板,从空桥到通往山脉内部的门扉、墙壁、梁柱和天花板,全都是——
「用金属打造的……?」
两柄重斧交叉在背后的琉德蜜娜仰身似的站起。陡峭险峻,近乎垂直的高耸山壁也全都铺满了金属板,无论前山贼少女琉德蜜娜头抬得再高,也看不见尽头,左右也是无垠的钢色。
「〈龙城全是以钢铁打造。请往这边走。〉」
拉佐亚再度变成龙人形态,带领队伍进门。
「对喔……火口城市当然是不缺金属矿材……」
在具有黑曜石般光泽的钢材走廊上,基翁的铁靴踏出清脆响声。
「话说,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总算能以自己双腿走路的狂野毛皮甲少女,快步追上与拉佐亚走在前头的圣骑士。
「〈平时,这里是元老院议事用的辩论堂,今天是特别包下来了。〉」
「辩论堂……?」
基翁对歪起头的库路路颔首解释:
「虽然不清楚龙族怎么做,但以人类社会而言,那是个都市的代表较量各自主张,决定政策的地方。」
『基翁同学说得没错,这里是龙族都市「博尔加诺」的中枢要地之一。』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就是要在这里进行协议,阻止恐怖行动吧。」
「也就是说,会有很多龙人吗……?」
『关于这个嘛……』
游戏主持人回头望向不禁驻足的阿滋莎,并将视线移往副官拉佐亚。
「〈很抱歉,由于各位是突然来访,代表需要一点时间准备,并吩咐我在那之前带各位到处走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这样吧……」
接着,拉佐亚对停在走廊中段的冒险者们问:
「〈这辩论堂附设了我们龙族的战史博物馆,在代表准备妥当之前,就由我带各位到那里参观吧,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浅绿色龙人仍是龙形的头部,在四人间转动。
「麻烦你了。」
「慢、慢着啊,基翁!吾可不想去什么博物馆!那种地方会让吾站着睡着!」
「你还真是个没教养的吸血鬼……佩服佩服。」
「这、这吾承认!吾真的有点不一样!」
旁分头暗精灵的认真语气,使得辉银发少女的嘴角抽了几下。
「既然是等代表准备,那就不要去什么博物馆,找个美美的咖啡厅之类的——」
「琉德蜜娜,你搞清楚……」
基翁扬起一手,以训导口吻对身高不到他胸口的少女战士说:
「我们是为了协议而来到这里,也就是设法阻止恐怖活动的交涉人,但是……」
他的手掌,在颈子附近用力比划一下。
「交涉人,可是有可能在对方地盘被抓起来处刑的喔。」
「「「咦咦咦咦咦咦咦!」」」
三名队员女孩都向后跳开。
「什、什么意思!现在很不安全吗!」
她们都按着自己胸口,紧张地抬头看基翁。
「当然,那是最糟的情况。要是交涉人回不来,事情就会一口气往战争发展,但我们这个情况应该不至于吧。」
「为、为什么!汝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才想参观龙族的战史博物馆。另外……」
「另外什么?还有其他想看博物馆的理由吗?因为汝很爱念书吗?」
被琉德蜜娜逼问的暗精灵,漾起强势的笑意。
「这位曾经是山贼的小姐,你想不想拿那双斧头斩几头龙啊?」
「什、什么!」
「那可是战史博物馆啊。如果能知道龙族如何作战,说不定也能发现他们战斗时的弱点喔。」
「真……真的吗!」
琉德蜜娜的声音虽愈压愈低,但表情却愈来愈亢奋。
「这个嘛……前提是我们人类也能看得懂,或者……」
「成为屠龙士也不是梦了吗!唔……好吧,那吾就好好给他逛一逛!再说,既然这趟博物馆之旅是主持人提出来的,应该有某些用意吧!」
「琉德蜜娜学姊,这样讲太白了啦!可是,那好像真的很有趣耶,能了解龙族战史的机会恐怕不多喔!」
「我也想参观!可以吧,基翁!」
墨紫色魔法师阿滋莎和元素魔偶神官库路路,也对「在博物馆寻找龙族弱点」的提案深感兴趣。
「当然可以啊,库路路。那么主持人——」
「既然是博物馆,只要那个龙人肯替我们说明,基翁就不用骰【知识检定】了吧!」
「因为这个缘故,我们决定答应拉佐亚先生的邀请……呃,库路路!你这时候插话,不就变成我好像是因为不想丢骰子才去博物馆的吗!我才不怕呢!无论要骰多少【检定】,我都乐意奉陪!」
『那么,拉佐亚先生就此替各位带路,前往战史博物馆。』
四人跟着副官穿过几道回廊,战史博物馆的入口很快就出现在眼前。从通道窗口看出去,就像在巨无霸喷射机上一样,地面景致一览无遗。
「嗯,比想像中还有趣嘛……」
大伙在龙人副官带领下,踏入悄然设于辩论堂外墙回廊的博物馆。琉德蜜娜在里头张望了一会儿才露出放心表情,开始参观。
「不要用跑的!你知道自己现在代表公会吗,琉德蜜娜!库路路也是!」
这是元老院为满足来宾的兴趣与好奇心,并督促自己不能遗忘战争后果而建造的设施。
「……这是什么啊……」
展示于入口处的,是龙族中自古流传的创世纪神话。听拉佐亚讲述神话后,阿滋莎前进一小段,又不禁止步。
「这是……龙族内战的场景模型吧。东军和,西军……?」
龙族战场主要在空中,且是相对于人类的高空。巨大水族箱般的玻璃柜中,布置了模拟当时空战的精致模型。底板是整面的蓝,木雕的龙各摆阵形,像是一大片战略图。
「〈这是大约发生于一千五百年前的一个事件。〉」
立于战略模型图旁的拉佐亚移动位置,面对四人。
「哪边赢啦?从人数看起来,大概是五五波嘛……」
战士琉德蜜娜从围绕模型的柜边探出身,指着东西两军问。
「等等,琉德蜜娜。西军这边,好像没有武装……?」
基翁眯细双眼。东军的龙都配戴着银雕般的装饰,西军则看似赤身裸体。
「〈这并不是战争,而是正规军对同胞发动的肃清行动。〉」
「什么……!肃清?」
「〈很久以前,龙族也有过这样的时代。为了永不忘记这个教训,我们将这个事件展示在战史博物馆中,时时警惕自己。〉」
「如果是我,绝对会想办法帮西军那一边!」
神官库路路激动地说,副官拉佐亚跟着点头。
「〈没错。展示它的另一项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能想想,如何让西军在这种压倒性的劣势中夺得胜利的战略。〉」
「我也和库路路一样。我的力量,本来就是为了帮助无力人民而存在的。」
「嗯嗯……那吾比较想到东军……设法迫使高层……?或者说司令……下令停战之类的……呃,来得及吗?」
全队都神色肃穆地从各个方向观察模型图。
「〈魔法师小姐,你的名字是阿滋莎没错吧?如果是你,在这种时候会如何作战呢?〉」
「呼咦……!」
在琉德蜜娜身旁写着笔记的墨紫色魔法师忽然一颤。
「你是说以西军的角度,还是东军的角度呢……?」
「〈两边我都想听听看。〉」
全队视线都往阿滋莎集中,不过她正在沉思,没有察觉。
「……我两边都不帮,单纯观望。」
最后,她盯着战略模型稍微抬头。
「阿滋莎……?」
「我不认为,我拥有阻止这场战斗的力量……」
魔法师少女,双手握起长长的法杖说:
「可是,我能够将战况记录下来,传给后世。所以我会尽量客观正确地,记录这里发生的事……当然,我也会想看看眼前的状况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就是了……」
阿滋莎躲在比她还高的法杖后低下头。
「还、还是说,只是在旁边看真的不太好吗……?应该要像大家那样有所行动……不过,我还是想看大家的行动和这场战斗的结果,告诉后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作为一个教训……」
阿滋莎的视线,停在位于西军最前方,大展双翼的魁梧龙模型上。
「如果不像这座博物馆这样好好记录下来,以后很容易重蹈覆辙……」
「不愧是阿滋莎,根本是未来的小说家嘛……!」
「不、不要这样说啦,琉德蜜娜学姊!没……没有这种事!基翁学长和库路路学姊都不要误会喔!来、来吧,我们继续看!」
阿滋莎压低宽边帽,硬把琉德蜜娜推向下个展区。
「(对了,基翁。汝发现龙族的弱点了吗……?)」
琉德蜜娜的深粉红色眼眸逼近基翁。视线彼端,能看见拉佐亚的背影。
「(还没,等等再说。别忘了,我们任务的最优先目标是阻止恐怖活动啊……!)」
『你们两位感情好像很好嘛。』
「哪、哪有啊,主持人!汝误会了!吾……吾等才没有什么咧!」
琉德蜜娜立刻从基翁旁边跳开,及腰辉银发随轻盈脚步婉然摇荡。当她为牵制游戏主持人而移位时——
「〈各位有什么问题吗?〉」
龙人拉佐亚忽然望向琉德蜜娜。副官比基翁还高,琉德蜜娜自然得高高地抬起头,仰望那浅绿色龙人。
「咿……!啊、啊~~嗯!这、这是……」
仓促之间,琉德蜜娜的视线扫向墙边,并指着挂在那里的画问;
「……这幅画,是在画什么……?」
琉德蜜娜走近高到天花板的巨画。
乌云密布的夜空中,有道深红的闪电。一座冲天巨大城堡,画在这风起云涌的背景中央。笔触、用色与线条,都仿佛像精神遭人篡夺般狂暴——或者,是题材的疯狂性反过来侵蚀了画家的心智也说不定。巨城似乎摇摇欲坠,地面和暴风雨的空中,无数的龙展翼乱舞。
「〈这是过去曾实际发生的征讨堕龙图。〉」
「征讨堕龙……?」
「〈龙的世界中,也曾经有过所谓的战国时代。这头龙,曾经是个勤政爱民,受领民爱戴的地方领主。〉」
「后来……他发疯了吗?」
琉德蜜娜将视线移往攻上巨城,看似领民的龙人们。
「〈由于这个领主非常为领民着想,对周围侵犯领地的敌人毫不留情。这让他的领地很和平,然而敌人攻势愈来愈强,为维持能抗衡的强力军备,日渐沉重的赋税也压得领民喘不过气。到最后,受不了的领民甚至引入敌兵围剿他。〉」
「哼,真是只蠢龙!居然搞到被自己人咬了一口!」
「琉、琉德蜜娜学姊……!」
阿滋莎抓住少女战士的毛皮甲用力拉一把。魔法师少女完全背对龙人,而琉德蜜娜的眼睛正好与拉佐亚对上。
「啊!糟、糟了!吾居然在副官面前说龙的坏话……!」
『然而,毕竟画中的是一头堕龙,拉佐亚先生似乎不以为意。』
戴着缝上大量黄绿色蕾丝的大头饰的游戏主持人轻声说道。
「还、还好……这样啊?好,那么,嗤嗤嗤……吾就再试他一试。」
前山贼少女心怀鬼胎般搓搓戴着露指手套的——
「该不会,那个领主是个无敌的龙吧……?」
仰望副官龙人拉佐亚问。
「〈不停战胜,是那位再也无法和他人沟通的领主唯一的依靠。〉」
「真是太讽刺了。就算他战无不胜,也赢不来和平啊。」
「琉德蜜娜,你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呢?」
基翁来到她身旁。尖锐眼神中,有试探深粉红眼少女的光芒。
「汝、汝说这里吗?」
琉德蜜娜一甩辉银发,指着巨画问。城堡宛如暗夜中的光明,熊熊燃烧。
「……这头龙应该要尝尝失败的滋味……!」
少女不停搔着银光熠熠的长发挤出这句话,再度仰望巨画。
「〈据说领主是个优秀的将领,从来不接受邻国议和。起初,还是个人望极高的领主,最后却落得属下勇者都举兵谋反的下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琉德蜜娜双手抱胸,面向巨画。
「不知道输的感觉,就只能一直赢下去。就连打成平手都令人害怕,因为没有赢。当一个人为胜利红了眼,甘愿不择手段时,接下来等着他的就是疯狂了。但是到了那种地步,他反而会失去一切赢来的东西!所以喽,基翁……」
辉银发少女浅笑着对旁分头暗精灵说:
「吾啊,根本无法变成这种人,再努力也没用。因为,吾有将会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的自信和觉悟!但是,吾一定会为人民带来和平!而且是富足的和平!绝不会给人民暴动的理由!吾和失败可是超级好朋友,跟这头龙才不一样呢!」
「你、你跩什么跩啊!能那么信心十足地发表失败宣言的人,我看也只有你了吧!」
「那汝又打算怎么办!基翁,难道汝有什么好方法吗?」
琉德蜜娜的眼龇牙咧嘴似的拉尖,随时都准备扑过来咬人的样子,但暗精灵一点也不介意。
「如果我是领主,就会同样设法打赢这一战,贯彻初衷。唯有钢铁般的法规,才能维持秩序。黎明前的夜晚,总是最黑暗的。」
「就是说啊,基翁!只要基翁下令,我什么都愿意做喔,我也跟你一起发疯!」
神官人偶仿佛想抢回一直被琉德蜜娜独占的基翁,钻到两人之间。
「等、等一下,库路路!你以为我疯了吗!」
「没~~有!基翁一点也不疯喔,疯的是这个世界!」
神官库路路握起圣骑士基翁的手,将他从画边用力拉到自己身旁。她的眼中,又像平时那样绽起无数纯白小花。
「琉德蜜娜学姊!终于变成三角关系了呢!请你一定要加油喔!」
「阿滋莎!汝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都特别兴奋啊!不要再写了!这种事不用流传后世啦!」
『那么各位,这时有个龙人官差来到拉佐亚先生身边,耳语了一下子。』
场面发生变化。
来到飘浮在火口城市上空的菱形山脉中,打造成钢铁要塞的城市中枢一角,姑且先应邀参观博物馆后,冒险者公会「碧蓝要塞」的交涉人们,知道时候到了。辩论堂外墙回廊,在这时出现龙族战史博物馆出口已到的信号。
「〈盟主已经做好准备,感谢各位耐心等候。这边请。〉」
而那也是交涉之地的入口。四人跟随拉佐亚,穿过龙族长年争战的历史。接下来的这场协议,将在龙族战史中留下怎样的段落呢——
忽然间,众人踏入看似中庭的空间。
「这里……是什么地方……!」
眼前的空间,并没有地面。
「这里就是元老院成员集会的辩论堂……」
往下看可看到被薄云稍稍遮掩的地表。
起伏的大地,地面的山脉,在这里尽览无遗。建造于火山臼大口中的火口城市,就在正下方。这光景似乎有种吸力,吓得队上三名女孩紧抓着基翁尖叫。
「请、请你们冷静一点……!」
基翁脚下,有道钢铁之桥缓缓伸出,直达有如巨大活动地画的景色中央,浮于空中的岛状高台。
「咿……咿咿咿!要、要走过这里吗!」
被直打哆嗦的琉德蜜娜几人抱住的暗精灵圣骑士,专心地观察四周。从顶端打通至地板的区域外围,以阶层状设置长椅,向四方节节升高。
「如果坐满了龙人,一定会更壮观吧……」
不断有风从看得见火山口的地表吹来。龙族的辩论堂,就是以随时能观察地表城市动态的概念建造而成。
「要是脚一滑就铁定摔死耶!龙人他们应该不会突然就把吾等推下去吧!可恶……吾刚才在博物馆还不小心说了他们的坏话耶……!」
「冷静点,琉德蜜娜!桥有两公尺宽,没那么容易掉下去。」
尽管如此,冒险者一行仍走得战战兢兢。
「基翁!」
一眨眼的时间,周围就全暗了。四人很快发现,上空有道影子罩住了他们,立即抬头查看。
「嗯嗯?」
辩论堂不仅没有地板,也没有顶盖。冒险者在桥中央,能直接看见浮在更高处的山块。
「喂……那是什么啊,基翁……?」
琉德蜜娜和阿滋莎都抬高了头,动也不动。
天上,有头红色的龙。
「难道那就是……?」
那头龙,红得像划开天空而滴下的血。鳞片和脚爪都仿佛由红玉构成,就连倾注的阳光都被他染红。体型比在崎岖山道见到的龙大上一倍,广大双翼所散发的威严也无与伦比。
「拜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琉德蜜娜、阿滋莎和库路路,都更紧更用力地整个人黏在毅然仰望红龙的基翁身上。
「因为这个照理来说可是大魔王耶!最后一关的魔王耶!」
「基翁学长,拜托你千万不要惹他生气喔!绝对不行喔!」
「呀啊!基翁好帅喔喔喔!」
重重风幕扑击基翁等人。体内宿含岩浆般浓烈闪耀光辉的巨大红龙,在辩论堂内降落。双翼环抱周围空间的红龙,使仰望他的冒险者们心中燃起超乎常理的恐惧,浓密的风压扫过四人的身体。
——这就是巨龙的雄姿。
安在赤红龙头的眼窝中,有如熔金的视线逮住了冒险者。被龙这么一看,琉德蜜娜、阿滋莎和库路路都完全躲到暗精灵圣骑士背后去。
「〈你们几个,就是『碧蓝要塞』的冒险者吗?〉」
辩论堂中响起尖锐但温和的女声。紧接着,数道风墙将四人吹得东倒西歪。
「……没错,我们就是碧蓝要塞派来的使者……!」
众人抬起被突来的疾风吹低的脸,见到高台的龙已成了红色龙人。
「〈表情不错嘛,暗精灵。你就是这队伍的队长吗?〉」
「正是。」
「是这样的吗!咦?汝什么时候变成这个队的队长了?吾一直以为是吾耶!」
基翁一手推开逼上前来的琉德蜜娜,将她按在一边,并对中央高台上俯视而来的溶金之眼、深红龙人行礼。
「我是冒险者公会『碧蓝要塞』的交涉代理人,名叫基翁。很荣幸能见到代表。」
「〈我是龙族盟主卡尔梅利萨,不必拘礼。〉」
那是个一身礼甲红如其鳞,俨如武家贵族的龙人。
在这火口城市博尔加诺的代表身上,能见到仅以「人类身形且直立行走的龙」所无法形容的艳丽。从后腰伸出的粗壮长尾,不时灵巧地扭动。
「〈你们几个都上台来坐着吧。很不巧,我们没空准备人类惯喝的茶,但应该还不至于没办法慢慢喝才对。〉」
四名冒险者,就这么登上了若是周围坐满龙人,一定会集视线于一身的高台上。
台上摆了张木桌,四张椅子置于一侧。基翁来到台中央就直接坐下,深红的龙族盟主也在他正前方就座。
待副官拉佐亚站到她背后后,这场堪称机密的交涉便正式开始。
「代表不怪罪我们事前未经任何联络就突然到访,还如此爽快地接见——」
「〈免了,我们还不是互相问候的交情。请尽量长话短说,我很忙的。〉」
卡尔梅利萨抬起一手,打断基翁的客套话。
「〈我就直问了吧,人类的子嗣大老远来见我这龙族盟主,所为何事呢?〉」
「因为港都珊瑚城发生了一起重大犯罪,企图破坏『碧蓝要塞』与城中政商要人的结盟典礼。虽然最后所幸是未遂收场,但犯人留下的证据,显示他们是受到『博尔加诺』中枢的指使。」
「〈此话当真?〉」
基翁无法辨识龙的表情,但她的声音中,有种对交涉人基翁一连串特异言行勾起兴趣的味道。
「事实是这样的。犯人自爆,炸得自己什么也不剩,但巢穴留下三封与『巨人族』、『龙族』和『奇美拉族』有关的指示书。显而易见地,其中两封是争取时间用的误导。为了不错失任何可能,我们『碧蓝要塞』同时派出使者前往三地。」
见到基翁脸上毫无惧色,卡尔梅利萨鼓喉而笑。
「〈抑或是,三项证据都是假……你们几个,在公会里地位不高吧?喔不,直接说很低或许比较好。因为你们特别卖命,所以在那三个选择之中,把最棘手的龙城推给你们吗?〉」
「不,我们是主动请命来这『博尔加诺』的。」
「〈……什么?〉」
深红龙人脸上的苦笑忽然消失。
「我们认为,这场犯罪的目的之一与《重魔素》有关。」
「(基、基翁!这也要说出来吗!不、不要太刺激代表啦!要是惹这头龙生气,我们一下子就没命了耶!)」
「(基翁学长为什么能这么冷静,话还说得那么顺啊!有点奇怪耶!)」
「(基翁这个人,就是对打击犯罪特别认真呢~~)」
表现出三种反应的三个人如坐针毡,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然而,对基翁提起《重魔素〉反应最大的是他的交涉对象,深红龙人。
「〈哦……?所以你们认为,那个《重魔素》和我们龙族有关吗?〉」
龙人的锐爪在桌面敲出脆响。
「〈无论是或不是,我们对你们这些人类都没什么好说的,也没那种义务。〉」
经过一段观察基翁眼神般的时间,龙族盟主露齿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对《重魔素〉有些什么想法,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卡尔梅利萨的语调、举止,都稍微放慢了些。
「〈不过,你们这些人类的冒险者,总归是来到了这里。〉」
声音中,开始掺杂倦意。
「〈那么,就当作我们安排了这场攻击珊瑚城、暗杀要人、夺取《重魔素》的计划好了,你是有确切证据才敢冒这个险的吧?可别告诉我,你只是瞎猜喔。〉」
龙族盟主卡尔梅利萨淡淡地说:
「〈那么,叫基翁的。我们就废话少说,开始谈条件吧。要我们中止计划,你就得做出选择,交出你们四个之中一个人的命。只要你答应,我就召回潜伏在那座城里,准备进行其他计划的部队。〉」
「那就请您收下我的命吧。」
「〈不多想想吗?〉」
「唔?」
「咦……?」
「嗯啊?」
战士、魔法师与神官的视线,迟了一拍后投注在基翁身上。
「基、基翁!慢着!咦!是怎样!汝在说什么啊!」
「就是啊,基翁学长!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先和我们讨论呢……!」
「任务呢!基翁啊,你该不会忘了任务吧?我们不是要把琉德蜜娜的精唔唔~~」
「你们三个都冷静一点。」
基翁捂住库路路的嘴,安抚其他队员。
「我换个方式说吧。在这支队伍之中,我圣骑士的防御力最高,生存率也最大。」
「……啊?」
三人都傻着脸等待基翁继续解释。
「难道刚才的龙族战史博物馆,你们都白参观了吗?请回想你们见到的一切,再看看自己眼前。不仅是龙族盟主卡尔梅利萨阁下,连那位副官都是一流战士的身段。他们都是重视荣誉的武人,那样的战士要我们交出性命,指的应该不会是处刑那么简单,而是决斗的意思吧……?我并不认为随随便便捏碎一个人类的性命,值得骄傲的龙族收回成命,一定需要相当程度的代价。也就是说,她要的不是单纯的死,而是想看看我们的尊严。」
褐肤暗精灵保持坐姿,抬头注视龙人。
「难道不是这样吗,卡尔梅利萨阁下?」
辩论堂响起一阵清澄高亢的笑声。
来自龙人鼓动的喉管。
「〈如果引起各位的不悦,我道歉。那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围绕基翁左右的少女见到龙人笑着这么说,紧张兮兮地松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叫基翁的,要是你这个队长想交出其他人的性命,我就会把你们四个一起大卸八块。〉」
「呵……原来这就是龙族的玩笑,受教了。」
「咿咿!这两个人是怎样啊啊啊!」
此后,基翁和卡尔梅利萨开始闲聊。
然而每句挖苦讽刺,或对其身上武装或社会风气的批评,都是龙族盟主与基翁的一攻一防。
全不掷骰,只以桌上对话协议,这就是硬性交涉。
「〈各位是由副官拉佐亚送上来的吧,路上有哪里不愉快吗?〉」
「那实在是段很棒的体验。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仍有种接触到龙族想法的感觉。能借自身力量翱翔天际的种族……光是想像那种画面,就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虽然人类光是在地面走,也缔造了不少成就就是了。」
「〈哈、哈、哈!不过我们也不是成天在天上飞啊,这辩论堂即是如此。如果不急着回去,我可以让你们参观参观整座浮游城。〉」
「〈感谢代表的邀请。假如我也有翅膀,无论来去,我一定都很乐意用自己翅膀飞翔。〉」
随着龙族盟主与基翁的对话持续进行,琉德蜜娜的喉咙咕噜一声吞下口水,深粉红的眼眸逐渐湿润。
「〈……作一个人类……不,一个暗精灵,对你来说还真是可惜。〉」
基翁耸耸肩,拿起桌上的杯子。不知何时,桌上多了几杯副官备的茶;但除了基翁和卡尔梅利萨之外,其他人都没动过。
「〈由于某些原因,我们现在很欠人手。怎么样,想不想投靠我们?〉」
「「「……!」」」
不只是琉德蜜娜和阿滋莎,甚至库路路也开始胃痛了。就连将于三天后抵达的「碧蓝要塞」都还没正式加入,现在就要跳槽到龙族阵营?真是莫名其妙又难以想像。
卡尔梅利萨的攻势,是一连串的「选择」。而且每次看起来都只是轻轻一刺,实际上却是左右此后一生的重大选择。
每一击,都不负龙族之名。
「〈听说人界的风,对暗精灵而言是冷得入骨。如果来到我们这一边,我敢对你说,那种事再也不会发生。我的部下全是只看实力,不论出身,不准任何无谓的歧视。你意下如何?〉」
「卡尔梅利萨阁下的好意,我感激不尽。」
「〈所以?〉」
「很抱歉,我无法投靠龙族阵营。而且我从来没怨过自己的暗精灵血统,也不曾因此嫉妒他人。」
褐色肌肤的圣骑士文风不动地面对龙族盟主继续说:
「再者,虽然我们冒险者都渴望力量,但在那之前,还是得讲信义二字。」
「〈信义,这的确是当今世道需要的东西。〉」
基翁将卡尔梅利萨的攻击全数化解。然而在这攻防之中,每一次化解都等于是下次出手将会更重的预告。
「〈那好吧,基翁,我接受你的理由,我们的信义也就此成立。〉」
但这次,她的攻击却突然停了。
「〈你不仅甘愿承受人界的强风,还拒绝我的邀请,坚持原来所属,可谓是最高的信义……此后,我们不会对你们「碧蓝要塞」出手。稍等一下,我写封信给你带回去。〉」
「谢谢您,卡尔梅利萨阁下。」
「〈谢谢你陪我解闷。这只是一点回礼罢了。〉」
琉德蜜娜和阿滋莎这时才发现,自己不仅是手心,全身都沾满了汗水。她们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只知道龙人给出了许多选择,而每一项都不需掷骰,只需凭自己的意志作决定。
光是丢骰子所无法体验的TRPG另一个醍醐味,正在她们眼前轰然而过。
「好像成功了呢,库路路。交涉真的很累人,平常都交给谏奈来谈,都不知道这么累。」
「是基翁太强硬了才会这样啦~~!」
魔法使阿滋莎见到暗精灵圣骑士与元素魔偶神官的对话,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向琉德蜜娜。
「……!……——」
那深粉红色的视线,已与基翁的一举一动完全相连。阿滋莎的笔和笔记本立刻激出火花。
「〈这给你。〉」
不久,一只羊皮纸卷轴由副官交到龙族盟主卡尔梅利萨手上,再由她交给基翁。缄口上,按了红通通的蜡封。
「我收下了……那么,我们近日内会再派使者来访。」
「〈就这样吧。刚才交给你的是我的亲笔信,内容关于议和的前置协商,可别弄丢了……要记住,我们谈的这些全是以假定我们真是主谋为前提。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攻击你们的公会,只是为了对碰巧来到这里的你们表示友好,才给你们这份同盟协议书。我们龙族并不喜欢与下界交流,虽然认同你们的信义,但未来如何发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我完全明白。能与龙族交流,敝会一定会感到非常光荣。」
深红龙人离席起身,基翁几个也跟上。
交涉结束了。对方已备好与来时相同的返回方式。
「唔、呼……吾还以为基翁一定会跑到龙那里去呢。」
「怎么可能。」
「说……说得也是喔!嗯!不愧是基翁!这就是所谓的信义嘛!」
四人就此跟随副官拉佐亚,返回两旁皆空的钢铁空桥。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问你们。〉」
前来送行的卡尔梅利萨,在连通空桥的门边喊住冒险者一行人。
基翁和其他三人转过身去,随即僵在原处。
因为一段距离外的卡尔梅利萨,全身缠着一股近乎爆发的深红斗气。
龙人问道:
「〈装了《重魔素》的箱子里,放了什么?〉」
「「「「!!」」」」
『现在,请各位做一次【抵抗检定】,成功值为二十三。失败的人,会被龙的特殊能力【龙威】影响,所有检定遭受4减值,接下来的交涉也不能说谎。』
听游戏主持人这么说,四人都默默掷骰。
检定成功的人,一个也没有。
「基翁!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晓得……不过我猜,这才是她最后的问题!不,或许该说这场交涉现在才真正开始……!要是我答错了,恐怕——她会把我们来到这里的事,当作没发生过——」
「〈怎么啦?就像之前那样,说出你的答案吧。〉」
琉德蜜娜、阿滋莎、库路路,都注视着基翁,那走回龙族盟主数公尺前停下的暗精灵背影。
「卡尔梅利萨阁下!」
圣骑士与艳红如火的灼溶龙正面相对,说道:
「那个《重魔素》,是我们……」
基翁没有闭眼思考,只是望了望天空再郑重开口。
「……我们冒险者,的确是得到了《重魔素》这么一个巨大的力量;但得到了这样的力量,就必须负起一定的责任……我们,掌控着他人的生命,而无论那是怎样的生命,我们都必须尊重他们的存亡。所有弱小的生命,有朝一日都可能长成雄伟的大树。我立誓为圣骑士之道奉献一生,就是为了守护这些生命!」
吹过空桥的风抚扫基翁。
「……——」
如今,那《重魔素》明显是来自龙族。一般而言,高傲的龙族绝不肯将那样的东西让给人界。
「……现在……」
基翁吐出的气息,沉静且浓密。
「现在,我失去了一个等同我寄托一半生命的宝物,那是一个叫做爱丽莎的人偶。」
队上三名女孩都凝视着队长基翁,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尤其是库路路,更因祇园初次说起他的过去而双眼发亮,琉德蜜娜则是疑惑又紧张地等待基翁下一句话。
「其实,我失去了从前大部分的记忆。」
「原来有这种设定……」
阿滋莎从胸口抽出笔记本,游戏主持人也在夹板上立起了笔。
「所幸,还有一段儿时的记忆留存了下来。在我零碎的记忆中……我和某个无可取代的人,还有那个人偶相依为命。我们三个在那时候,真的就像是一家人。」
灼溶龙卡尔梅利萨依然浑身斗气,一动也不动。
「……那个人和我,每天都会给爱丽莎灌注一点灵魂,替她做新衣服、新帽子……甚至教她说话。从现在看来,那都只是无聊的家家酒,可是对当时的我们而言,陪伴爱丽莎的每一天都是无价之宝……不过有一天,爱丽莎被人抢走,就这么突然地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
基翁面对龙族盟主不仅一步不退,反而改变姿势向前走近。
「我们两个,把爱丽莎当家人一样拼命地找……虽然最后总算找回了她,但回到我们身边的爱丽莎已经破烂得称不上是原来的她,不过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我们之间的情感比过去更加深厚……——……事到如今,已经过了一段长到我们三个流离失散的时间。尽管我从那之后变了很多,但我依然在寻找那个人偶……后来,终于就在前几天,我觉得在那个储物箱里看见了爱丽莎的碎片!」
「碧蓝要塞」派出的圣骑士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眼,向龙城统治者射出最后一支言语之箭。
「那个《重魔素》的确含有庞大的力量,不过那伟大的灵魂、力量,现在只不过是个种子,必须有个人将它种下,使它在大地生根,扶植成庇荫我们的大树,成为万年的基石。我非得比任何人都更加深入地了解它不可,甚至到心意相通的地步。这个人们只会被它强大力量迷惑的现况,将由我来改变!」
基翁的话溶入风中,吹进火口城市的天空里。
「〈好吧,我就收下你的灵魂。〉」
城代表注视着基翁说:
「〈既然有你这样的冒险者,我就把《重魔素》交给你们保管吧。〉」
说完,龙族盟主再度化为深红巨龙。
伸展的双翼拍击天空,飞升穹苍。
染红阳光的深红巨龙,就这么消失在更高的浮游山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