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敌营中的救世小厨娘 插曲【一】

  森林里浓雾重重,就算我的夜视能力再怎么好,前方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真是的,这种时候还有空吃什么饭啊。」

  我当然很清楚身处这种环境难以行动,但面对在这种紧要关头还坚持好好做顿饭、享受美味的那些家伙,还是忍不住挖苦了一番。

  我也不是认为那是什么坏事,毕竟我也吃了,所以一样有责任。

  但我身为折尾屋大老板「乱丸」,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不能怪我。

  「……」

  我的责任就是让仪式顺利进行。

  蓬莱玉枝是必备的条件。

  这样才得以吊慰为此丧命的矶姬大人。

  也才能一圆过去没能入手这项宝物,而失去无可取代之人的我所立下的誓愿。

  我必须让这场百年一度必然降临的灾厄,从此远离南方大地。

  百年,千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就是我永远背负的宿命。

  这份责任我无法推诿给任何人,也无从逃避。

  因为我的生命永远与这片南方大地互相束缚着,直到最后一刻。

  「哈!这样优柔寡断地烦恼真不像我会干的事,又不是银次。」

  我讽刺着自己,顺便补银次一刀。

  「不过话说回来,银次对那女人的牺牲奉献还真不是盖的,是因为对方是那个大老板的未婚妻?还是他爱上人家了?眼光有够糟的家伙……」

  总觉得各方面都难以理解。

  银次确实很会做人,对周遭人表现得和蔼可亲。

  虽然多少有点腹黑,也因为如此,我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一个人如此全心全意投入。

  况且他也不是花花公子或是女性主义者……

  「是因为那女人做的料理?的确……以恢复灵力来说,是拥有不可取代的高效率。」

  妖怪要补充灵力的手段,一是摄取含有高灵力的食物,二是补充睡眠。但一般食物摄取后能恢复的量是固定的,而睡眠则是很耗时间。

  从这点来说,那女人所做的料理,吃一口所能摄取的灵力量是相当惊人的。

  虽然味道也还算不错,不过重点是身心也能得到相当的疗愈。

  这真是……很具威胁性啊。对于妖怪来说,这能力具有十二万分的价值。

  银次也许是发现到其中的可能性,毕竟那小子这方面的嗅觉最敏锐。而反观津场木葵,也有可能是为了达到「以能力换取还债的金钱」这目的,所以放心把自己托付给了银次。

  虽然听说那女人经营的小食堂现在还是满满的赤字就是了。

  生意惨淡到如果我是老板,绝对马上勒令关门大吉。

  「……」

  银次每次都是这样子。

  只要一旦发现其中的可能性,即使无法马上看到成果,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简单来说,他常常必须原地踏步,与想法相左的同伴沟通,也需要时间成本。

  但是我无法停止前进。

  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我们分道扬镳了,因为他对于我不顾一切向前的速度感到忧心。

  再多一点沉着,好好观察周遭,相信同伴,按部就班地前进──这些是他的优势同时也是弱点。然而在我身上,并不存在。

  有时我会对员工们提出无理要求,只要有人不服从,我就轻易割舍掉他。

  我可没有余裕像蜗牛一样徐徐前进……

  「……矶姬……大人?」

  我一向义无反顾的脚步,却在此刻伫足了,原因就在于前方那位大人的身影。

  她出现在森林彼端的雾中。

  全身围绕着淡淡的水蓝色光芒,美丽的姿态一如当年,丝毫没变。身上的羽衣翩翩摇曳着。

  我们的眼神一度交会,随后她仍保持那张我长年想念的温柔笑容,就这样消失在森林深处。

  「矶姬大人!」

  脑海深处早已明白那是之前所说的幻象。

  也就是沉睡在我内心深处的宿愿──好想再见她一面。

  心里明明都清楚,但身体却不受控制。

  希望她多停留在视线范围一秒,想跟她说话,想永远不再放开她……仿佛她就是唯一救世主,能让我从那些拉扯得似乎无法再忍耐的情感之中得到解脱……

  「乱丸!」

  「乱丸,等等!」

  然而身后传来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是银次……还有那个女的?我指的是津场木葵。

  除了做菜以外一无是处的弱小女人,在那个名为现世的软弱世界所长大的人类。

  想法很天真又充满破绽,讨人厌的丫头。现在还被雷兽大人封印了味觉。

  「……」

  然而她的声音却充满难以形容的热度。

  那是一种勾起我无尽怀念的熟悉感,于是我停下脚步。

  猛然回过神来,我感到身体微微发寒。

  眼前就是这片森林的尽头。因为浓雾的关系刚才没能查觉,不过我似乎刚好停在悬崖前。

  「乱丸,还好有找到你。」

  「……」

  银次跟那个女人朝我跑了过来。

  那女人伸手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我的眼神停留在她手腕上的珊瑚手链,迟迟无法移开。

  那是在我还小时,亲手做给矶姬大人的礼物。

  现在在这女人的手上,是表示……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就是类似人影的……」

  「……人影,是吧?」

  银次的脸色还真惨白。虽然这小子气色本来就不太好,不过看他这副模样,我想他也遇见了那个神似矶姬大人的身影……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干嘛担心我?

  他应该早对我恨之入骨了才对啊。

  一心执着于让仪式成功的我,某方面来说等同于被这片南方大地的诅咒所附身。他不就正是对这样的我感到灰心才离开折尾屋的吗?

  「哈!银次你是怎样,表情好像见鬼似的。明明要我别轻举妄动,你们两个又跑来干嘛。」

  「你啊,虽然想用冷静的态度掩饰,但也露出一脸发现自己被骗的茫然表情啊。」

  「?」

  用这番话回呛我的是那个女人,津场木葵。

  不过的确,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微微发冷。

  「从现在开始请别再轻举妄动?要是分散了更危险。毕竟这里可不是一般的空间。」

  银次如此提议。被他们呼唤而停下脚步得救的我,已经没有立场否决他了。

  我迈出一步,打算往他们的方向前进。就在此时──

  「!」

  一股踩空的感觉让我身子猛然一晃。

  可能是因为大雨让地面变得泥泞的关系,我们所站立的地方开始坍塌,没一个人能站稳。

  「……啧!」

  我率先抓住快跌出去的津场木葵,一把将她朝自己拉近。

  然后我用另一只手把距离悬崖最远的银次推了回去。

  然而视线在浓雾之中也变得模糊,我跟津场木葵无法找回重心,就这样往悬崖坠下。

  「葵小姐!乱丸!」

  银次被独自留在悬崖之上。

  视野里逐渐拉远的悬崖上方,能看见那家伙伸出手拼命喊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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