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去进行夏洛蒂公主的搜寻工作了……!?”
早晨,当库雷格在蕾蒂的房间露面的时候杜克已经不在了。现在大概正遵从着蕾蒂的命令,以沿着去诺兹尔斯公国的路线原路返回的方式前进着。
“如果和夏洛蒂私奔的人与诺兹尔斯公有关联的话,两个人大概会前往诺兹尔斯公国对吧?所以以防万一,让他从街道寻找,沿路探听有没有私奔的夫妇。”
“不,我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蕾蒂知道库雷格想要说什么。杜克这次并不是以王立骑士的名义被带来的。仅仅是作为保护蕾蒂的名誉骑士而随行的。然而为什么让他从身边离开了,他想说的是这个。
“呐库雷格,虽然是一件让人觉得讽刺的事,但比起身处于索鲁威尔的王宫,我待在这里的时候觉得会安全得多呢。再加上你也会一直在我身边。不需要太森严的保护啊。”
蕾蒂身处于三大公爵势力之争的中央位置。无论昼夜,就算在王宫的正中心被袭击也不奇怪。
“况且,在我身边对你来说在各种意义上都很方便对吧?”
忽然将笑容加深的蕾蒂,将“我知道你的意图”这件事告知了库雷格。
“蕾蒂丝雅公主殿下,诺兹尔斯公请求会面。”
侍女告知了有来访者,蕾蒂将意识从库雷格的事切换到了诺兹尔斯公的问题上。
“反正只是早餐的邀请吧。告诉他我因漫长的旅途而感到疲惫,还没起身。如果想要问候的话等到晚上再过来。”
“遵命。”
侍女退下了之后,库雷格向蕾蒂搭话。
“……拒绝了诺兹尔斯公的邀请没问题吗?”
昨晚,蕾蒂果断的表示诺兹尔斯公是“敌人”。还以为蕾蒂肯定会从正面与诺兹尔斯公对抗,库雷格对她选择避开这件事感到震惊。
“嗯,对方也不是因为想打招呼才过来的啊。并没有对作为原本的主君的索鲁威尔国王代理的我,姑且也要来问候一下的意思。说不定被拒绝反而会觉得更开心吧。”
虽然互相见过面,却不是很熟悉。对上面的两位王兄倒是因为估量着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任国王,因而都有过一定程度的交流。
“而且才过了没多久啊。之前那个场合你和杜克都在。然后今天,你在我的身边。被他意识到我是‘第三个人’这样的行为要尽可能避免。”
如果感觉敏锐的话可能会立刻戳中真相吧。夏洛蒂的这一事件上,索鲁威尔国也插了一脚,想要一起蒙混过去,被他这样想的话会有些难办。
“今天没有外出的打算,所以你放松一些也无所谓哦。身为女性也有女性应该做的事呢。”
放入了磨碎的珍珠与药液的乳白色液体,蕾蒂猛地将手在其中伸展开来。
因为一直安安分分的坐在摇晃不停的马车中,身体到处都觉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终于从那个狭小的空间中被解放出来,感觉不只是身体,连心都想得到解放。
“皮肤绝对会因为这次的旅途而变得粗糙啊……”
一直被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没有悉心护理的肌肤,失去了平时的细腻感。
将被药液浸润的双手贴在了脸上,在参加结婚仪式之前皮肤的状态能恢复多少呢?
“不要紧的,即使说着变得粗糙了,但您的肌肤依然如此美丽呢。”
“公主殿下,纳帕尼亚的王妃殿下送来了推荐的化妆水。这是在当下十分受欢迎的产品呢。您要使用吗?”
像这样的社交场合,也是推销本国有名产品的平台。随意被配送到各个贵妇人的房间中的化妆水,是还没在索鲁威尔国上市的产品。
从伊尔斯托借来的侍女们,拥有着和索鲁威尔不同的流行方面的知识。不过这也能成为情报交换有些有趣呢,蕾蒂微笑着这样想。
“那个化妆水,在伊尔斯托国相当受欢迎的样子呢。用一次试试看吧。”
享受了舒适的药浴之后,是头发的护理。
浸泡在药汤中,浸润滋养着的蕾蒂的金色长发,被侍女涂上了从山茶花中提取的精油。故而房间中充满了甜美的花香,因考虑今后的事而变得紧张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些。
蕾蒂十分享受这短暂的休息时间。
“……这样看来发尾就不需要修剪了呢。”
用手指拿起一缕护理后的长发,确认了触感。
在没有侍女和女仆的情况下,最辛苦的事是换衣服。为了私自出访而穿着的连衣裙还能想办法搞定,需要穿着礼服的时候就真的非常麻烦。
只是很美丽,很惹人怜爱,穿的时候要费大量功夫的,就是那种名为礼服的东西。背后的缎带要凭自己来系上难度实在太高,后背简直快要因此而抽筋了。
正因这些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所以优先度较低的头发护理还没来得及着手去做。
“虽然在那种状态下的头发被杜克触碰到了简直是一种屈辱……”
下次,在状态完全恢复之后再让他触碰一次吧。一想到可能会被误以为那是自己的头发的触感,就让人觉得异常的不甘心。当然那个杜克是不会明白两者的不同之处的,这类事情蕾蒂也是知道的。这只是单纯关系到了自己的自尊的问题。
“公主殿下,指甲的护理使用橙子做的香油会很好哦。”
“在使用香油之前先将形状修整一下。”
有人一直在看着对肌肤、头发、指甲依次进行着护理的“贵妇人的日常生活”。
那个人是代替了杜克从早上开始一直跟随着蕾蒂的,库雷格•巴德。
对那个一副想要说出“你还真是不会感到厌倦啊”的样子的库雷格,蕾蒂告诉了他理由。
“这是作为公主的工作。说着这些事很麻烦却认真的保持着美丽的女性,和因为觉得这些事很麻烦所以什么都不做的女性,这两者意义完全不同哦。”
然而库雷格似乎并不能理解蕾蒂的意思。
表达方法不太好呢,这样说着蕾蒂换了一种说法。
“能骑马却说对此没兴趣的人,和因为说对此没兴趣就不去试着骑马的人,完全不同对吧?后者不去努力只一味地为自己找借口。就和这个是一样的。”
认真把应该做的事做好的话,就不会被人说是“嘴硬不服输”了。拿出了男性也能明白的比喻之后,他稍微有些能理解了的样子。
“公主殿下,维克托殿下有话想要对您说。您意下如何?”
指甲护理的过程中,女仆向蕾蒂通报有维克托的口信。内容就算不说出来蕾蒂也知道,是替身新娘的事。
“告诉维克托殿下请他来我这边。在殿下到来之前可以帮我更衣吗?”
作为宾客却不像话的将忙碌的第一王子叫过来,即使对这一点感到过意不去,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维克托因有事而来见蕾蒂不会让他人起疑,但如果蕾蒂频繁的访问夏洛蒂的住处的话,就会如诺兹尔斯公所愿,被怀疑自已与身边的人也共同参与谋划了这件事。
指甲的护理结束后,刚刚换好了适合与王子会面的礼服,维克托出现在了蕾蒂的房间中。
“蕾蒂丝雅公主,虽然知道是个无理的请求,但可以请您去试穿婚纱吗?”
“……婚纱?”
中间隔着桌子,蕾蒂与维克托面对面坐着。
维克托对准备好的茶碰也不碰,单刀直入的说出了要事。
“如果再像昨天一样,出现诺兹尔斯公做出试探新娘教养这一行动的情况,可能会再次拜托公主来担任替身的角色。因为准备了两套礼服,所以想让您去试穿一下预备用的那件,之后调整尺寸……”
婚纱这方面,考虑到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测的情况,所以准备了两个不同的款式。
“我明白了。这样的话就先准备一下吧。但为了不让诺兹尔斯公注意到,还是不要使用夏洛蒂的房间比较好呢。可以准备其他的房间吗?”
“当然可以。请您稍等片刻。机会难得,在换上了婚纱之后,要不要一起在大圣堂的红毯上挽着胳膊走走看?”
“在维克托殿下举行结婚仪式的时候,如果令堂因为生病而无法行走的话,请务必让我一起。”
蕾蒂将这个有些逾越了的玩笑轻巧地带过。维克托一副遗憾的样子怂了怂肩,为了完成蕾蒂的请求,立刻着手去准备用来更衣的房间。
为了试穿婚纱而被选用的场所,就在为蕾蒂准备的客房的正上方。基于越是动静小就越不容易被他人注意到这样的理由选择了此处。
“让您久等了,请过来这边。”
在维克托的带领下走进了房间后,立刻有女仆将婚纱展开来进行展示。
从预备用的婚纱的轮廓来看,是从腰部开始,用充满光泽的丝绸衣料作的裙摆扩展开来的,舞会式礼服。
袖子采用的是能显露出美丽锁骨的帽肩袖设计。
因主张将裙摆清晰的显示出来,而使用了简约的设计风格。
后面则设计成了大教堂拖尾的样式。褶皱在旁边逐渐铺展开来,不知已经折叠了多少回,变成了数层重叠着铺展开的叠层拖尾,正如大朵的花瓣一般。这个拖尾使用的是质地轻薄的欧根纱,因而不会过于沉重,又可以展现出高贵而又楚楚可怜的姿态。
看到了包含了所有少女的梦想或憧憬的,如妖精一般惹人喜爱的婚纱之后,蕾蒂并没有作出双眼放光的样子,而是“是这样啊……”冷静地想着,理解了一些事。
“如果想要达成夏洛蒂的要求的话,就会变成这样的设计呢。”
她到底以为自己几岁了啊。虽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但心中已经无奈到底了。虽然她长了一张可爱的脸,要问适合与否的话确实是适合的。
“那么面纱呢?”
“那个,原本准备好的面纱,是用雪纺面料制作,在边缘处用刺绣和珍珠作为装饰披散开的设计……”
女仆将面纱拿给她看,“这个不能用呢”,蕾蒂作出了这样的判断。用一块雪纺做成的这个面纱是完全透明可以看清脸的。
“虽说要想搭配得上这个可爱的有些微妙的婚纱,没有过分装饰的简洁面纱比较好……但为了不被看到脸,只能变更成为几块雪纺重叠起来的样式了。”
虽然全身都是轻飘飘的样式会变得让人烦躁,但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捧花呢?”
“试作品在这里。”
原本预定的,是将花捆扎起来做成大的花朵一样的圆形花束。以雪球花为中心,满天星镶嵌在周围,这种可爱的捧花。
虽然这样也不坏……这样说着,蕾蒂凝视着捧花。
“……把他人的视线从脸诱导到捧花上会更好一些。使用同样的花就可以了,把样式变更为瀑布型捧花。尽可能装饰到让人看腻的程度。”
“明白了,立刻为您准备。”
将捧花变更为向下垂的样式的话,视线自然就会移向此处。
即使只有一点也要减少被发现是替身新娘的可能性,库雷格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正在这样努力的蕾蒂的身姿。
不知是以怎样的方式理解了将库雷格的样子,维克托向他搭了话。
“虽然对于婚纱的种类这种事男人不管听了多少次也还是完全不能理解,但公主殿下非常值得信赖这一点却是能够明白的呀。”
库雷格将视线从为了更衣而和女仆与侍女一同前往里面的房间的蕾蒂身上,移向了维克托。
“维克托殿下,我是王立骑士团的……”
“国境将军的名号已经传到伊尔斯托国了。”
维克托和蕾蒂同样,都是名为王族的人种。人的名字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只是言过其实的称号。……这个称呼,在这次并不能派上用场。”
“就情况来说在这样的场合男人派不上用场是必然的。您能和我一同倍受煎熬地站在这里,就已经帮大忙了。”
若无其事的关心着对方的那个姿态,让库雷格想起了当年的主君。虽然发色和眸色全都不同,但身上作为王的风度却很相似。
在库雷格的意识即将被过去的记忆牵引住的时候,房间深处的门被打开了。
说着“让你们久等了”的同时,蕾蒂穿着纯白无瑕婚纱的身姿出现在二人面前。侍女们一边将婚纱上的褶皱展开,一边因长长的拖尾而侍候在两侧。
蕾蒂毫无难度地穿着这非常挑人的惹人怜爱的礼服,面向着维克托露出了仿佛画中女神一样的笑容。
“只稍作一些改动似乎就没什么问题了。之后用面纱将脸遮住就可以了。发色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因为我和夏洛蒂同样都是金发,只要束起来的话这样也没有问题的吧。”
“用面纱将脸遮住实在是太浪费了啊,公主。……能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您穿着婚纱的样子,我觉得十分高兴。您真的很美丽啊。就这样和我一同去搜寻夏洛蒂公主,顺便去某处的大圣堂宣读誓言如何?”
“我仅接受您的称赞,非常感谢。”
微笑着对视的年轻王子和公主,这样的画面映入了库雷格的视野当中。
蕾蒂美丽的姿态,和曾经主君的妻子太过于相似了。而她的身旁,是让人回想起曾经的主君的存在。
(……不,这两位大人,和那对夫妇不同。……即使如此)
只有一瞬,意识回到了那个除了光辉的未来以外想象不到其他的时候。
“库雷格。”
被蕾蒂呼唤之后,库雷格的意识回归了现实。
“我可能还会再花费一些时间。你回我的房间去,做出蕾蒂丝雅公主似乎还在房间内的举止。如果有谁来了的话就用‘因为长途旅行的疲惫还没有起床’之类适当的理由让对方回去,能做到吗?”
“明白了,请交给我吧。”
库雷格离开了房间,告诉自己“振作点啊”。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跟随她来到这里的。应该不是为了回首过去才对吧,这样想着斥责了自己。
对诺兹尔斯公来说现在最让他关心的事就并不是‘伊尔斯托国王子的结婚仪式’,而是‘怎样让替身新娘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如果能查明其真实身份,将证据掌握在手中的话,就可以将这作为交易的筹码,保持诺兹尔斯站在有利的位置这一状态来进行关税的交涉。
虽说实际上在行动的是自己的部下们,但为了让他们的行动不被注意到,日复一日拼尽全力四处寻找有没有能成为寻衅理由的口实。
“第三个新娘有些不好对付。这次似乎会成为非常值得期待的‘外交’啊。”
伊尔斯托国准备的不是只重视外表的替身新娘,而是选择了让有着良好的教养、并且很了解夏洛蒂公主的人成为了第三个新娘。
那个成为第三任新娘的人绝对很有趣。有能直面并挑拨自己的胆量。即使隐藏在面纱的下面,也能够感觉到她用有着强烈的意志的眼神看向了这边。
“不错的女人。这一事件完结后关税的交涉能得以解决的话,就劝诱她来诺兹尔斯吧。”
想掀开她的面纱。正想着这样的事,在看到了抱着向下流动形状的花束行走的女仆的时候,暗想着也许能发现什么,他跟在了后面。
“公主殿下,这是做好的瀑布型捧花。”
在门被完全关之前女仆通报的话,诺兹尔斯公爵一句不漏的听到了。被称呼为公主殿下,并命令女仆将捧花拿来的人是“夏洛蒂公主”。
(伊尔斯托应该加强对女仆的管教啊。)
在把门关严之前就开始谈话这样的行为,相当不谨慎。
尽管对为什么不在王族的个人房间,而是在离得稍远,客房聚集的此处觉得疑惑,但他因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而咧开了嘴角。比起告知自己将要来访而让对方有所准备,出其不意的主动出击更容易将隐藏的真相暴露出来。
大概是因为人员的出入过多。敲了门之后女仆也不确认外面的人是谁,就说着请进,将门打开了。
“您居然在这种地方啊,夏洛蒂公主。”
“诺兹尔斯公!?”
披着薄面纱的替身新娘夏洛蒂慌张的向后转身。为了隐藏她的身姿,维克托与侍女们动了起来。
“您突然进来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那还真是失礼了。这样的话我就直接向公主殿下谢罪吧。”
透过面纱看到的夏洛蒂公主的发色是金色。现在在这里的替身新娘究竟是说索鲁威尔语时有伊尔斯托口音的第二个新娘,还是能够使用有索鲁威尔口音的赫拉斯语的第三个新娘,目前还无法进行判断。
“不过夏洛蒂公主,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内试穿婚纱呢?莫非是觉得我还会再来所以加以防范了吗?”
诺兹尔斯公爵一边用近乎挑衅的语言对应着“夏洛蒂”,一边重新思考着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夏洛蒂会移动到这个房间来试穿婚纱。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然后立刻就想到了今早自己去拜访的房间就在这个房间的正下方这件事。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都被串联起来了。
昨天在夏洛蒂的房间有两个索鲁威尔的王立骑士。如果那两个人并不是为了问候夏洛蒂而来,而是因为那个地方还有另一个人在的话……
“是这样啊,第三个人是……”
和夏洛蒂年龄相近并能读懂赫拉斯语,夹杂着索鲁威尔语同时发音标准的女性——在从某种秘密渠道入手的参列者名单当中来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当时也在那个地方。
“突然想到还有急事,请恕我先行告退。”
确信自己的想法的诺兹尔斯公爵立刻选择了折返。自己打开了门,发出满含确信的脚步声离开了。
在诺兹尔斯公爵用手将门关上的那个瞬间,“夏洛蒂”将面纱掀开了。
“……被他发现了!他打算去对我不在下面的房间这件事进行确认……!”
蕾蒂的话,令在房间中的所有人都动摇了。
要怎么办?在这样不知所措中,蕾蒂拼命的思考着。
(离下面的房间最近的通道用男人的步伐行走的话,根本不可能追得上!如果有其他的,有更近的路线的话……!)
她忽然看向映入视野中的窗户。一旦做出决定,蕾蒂就不再犹豫。
打开了通向露台的门,提起婚纱的裙摆,就保持着这个样子将手脚搭在露台的栏杆上。没有一点胆怯的样子,她用脚踢向了栏杆。
“公主!?”
“请不要这样做!!快来人!!”
无视了维克托和侍女们的尖叫声,蕾蒂纵身一跃跳下了露台。用手灵活的抓住了露台的边缘,利用晃动双脚的反作用力,就这样在正下方有着同样构造的露台上着陆,站起身来。
“公主殿下!?”
进入房间之后,就听见了库雷格惊讶的声音。冷不防在露台上出现了穿着婚纱的女人的话,无论是谁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正常吧。
“您不是应该在楼上的房间试穿婚纱才对吗……!?”
“诺兹尔斯公爵要来了。你在这里等一下。”
蕾蒂对同样惊讶的女仆下达了指示。
“无论是什么颜色都可以,将指甲用的染料拿过来。”
蕾蒂进入用来做药浴的房间,关上门。双手伸到背后,用指甲将固定用的线划断。只是临时试穿的礼服,只要将一根线切断就会立刻从身上掉落下去。
之后将为了在药浴过程中加水而准备的水壶拿了起来,将水从头淋下。随便找了一块布,动作粗暴的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后,披上浴袍,最后将鞋子以要甩出去的势头脱掉。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为了回到原本的房间而打开门。
“染料呢?”
“准备好了,在这里!”
“你们先退下。诺兹尔斯公爵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你们要‘有些困扰的’放他进来。——库雷格,你拿着这个。”
蕾蒂扔给库雷格的是一个小瓶子。
“蕾蒂丝雅公主殿下,请问您贵安。”
诺兹尔斯公爵拔高了声调前来问候蕾蒂。
站在门前的女仆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含混不清的回答说公主殿下在房间里。那样的态度似乎昭示着她‘其实不在房间里’。
果然在楼上房间的第三个替身是蕾蒂丝雅公主啊——诺兹尔斯公爵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但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令人不可置信的场面映入了他的眼中。
“您好啊,诺兹尔斯公爵。自从建国祭之后有两年没见了呢。”
眼前那个两腿交叉着坐在长椅上,优雅惬意的贵妇人的外貌,和存在于诺兹尔斯公爵记忆中的蕾蒂是一致的。
“你不是应该……明明、刚才还在楼上的房间才对……!?”
“楼上的房间?您在说什么呢?比起这个,让您看到这副样子真是抱歉呢。因为您突然来访,还什么准备都没来得及做。”
蕾蒂口中的“这副样子”,指的是只披了一件浴袍这件事。因为两腿交叉着,白皙的双腿从浴袍中露出了一部分,娇艳的样子构成了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而在她正对面跪着的,是王立骑士库雷格。单手执起蕾蒂伸出的纤足,另一只手中拿着小小的毛刷。几乎刺激到鼻子深处的气味,是从染料的小瓶中发出来的。
(插图页)
“……这还真是,似乎在您正忙的时候前来打扰了呢。实在是抱歉。”
“不会,我这边才是。虽然很抱歉,但距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如果要问候的话可以换个时间,等到晚上再来吗?”
蕾蒂和库雷格正在做的事,除了主君和其情人正在调情以外无法被看作是其他。
看样子是自己误会了,诺兹尔斯公爵咂嘴说道。女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应该也是知道二人正在调情这件事没错。
“对了,从今往后关于格兰山的这个交涉被交给我了。好不容易见面了,想要谈谈这方面的问题呢。”
格兰山是同时被索鲁威尔国和诺兹尔斯公国,以及基尔夫帝国三国提出是本国领土,却无法作出决断的地域。蕾蒂向诺兹尔斯公爵提到这个麻烦的交涉,是为了哪怕一点也好,让他的注意力从替身新娘的事件上转移开来。这是除了自己以外没人能做到的支援。
和想象中一样,诺兹尔斯公爵一瞬露出了一副麻烦的表情。
“……公主殿下似乎有着令人意外的兴趣呢。那么就等到晚上,再详谈关于格兰山的事宜。”
蕾蒂带着笑容目送他离开,在门被关上的瞬间——突然无力的垂下了头。
“殿下?”
“没什么……现在,我确实踏出了成为情人王的第一步啊……历史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呢……”
毫无疑问诺兹尔斯公爵会对前来参加结婚仪式的宾客这样传达吧:
“索鲁威尔国的蕾蒂丝雅公主喜欢相当年上的男性,在白天就让情人侍候在身边与其玩乐。”
(如果这样的传言从其他各种渠道传到索鲁威尔的话,那个笨蛋王兄大概会窃喜着送来一堆相当年上的婚约者候补信息吧……!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火大啊,无论是对制造出这样的破绽的自己,还是对为了找茬而不遗余力的弗莱德海姆殿下!)
努力平息胸中的怒火,蕾蒂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内心冷静下来。
“不对,现在应该在意的不是我的谥号。……真抱歉啊,如果杜克在的话就会让他担任这个角色了。”
蕾蒂将交叉的双腿复原,整理了一下浴袍的下摆。
“您一直思念着已经过世的妻子是一件广为人知的事啊。让您是我的情人这样的传闻流传出去,对此我真的觉得十分抱歉。”
听到这段谢罪的话之后,库雷格哑口无言,僵立在原地。
库雷格露出的表情让看着他的蕾蒂眨了几次眼,是这样啊,她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你,和那时的我有着同样的表情。”
“那个时候……是指?”
“准备去给苏菲雅王妃扫墓的时候,被杜克提醒了。只带一个花束没问题吗,不用准备自己母亲的那一份吗,之类的。”
对于蕾蒂来说,她的母亲——已经过世的第一王妃尤莉安妮,只是类似于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一样。所以前一阵子去为第二王妃苏菲雅扫墓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要一同准备母亲的花束这个念头。
“‘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样的表情哦。……真是抱歉呢。”
蕾蒂作出了包含着其他意义的道歉。指向将传言照单全收,擅自做出了“高洁的库雷格•巴德”的形象这件事。
“你可以退下了,把女仆叫来。”
听到这个命令库雷格终于动了起来。他沉默的低下头,离开了房间。
蕾蒂再一次对女仆下达了指示,让她们准备好用来更换的礼服。
(……比起对妻子忠贞不二……不如说是注意力全都放在其他的事情上了……么。)
那样的话在库雷格的心目中“国王陛下”的地位不是已经相当的根深蒂固了吗,蕾蒂重新考虑到。
在黄昏时,蕾蒂邀请诺兹尔斯公一同观赏蔷薇。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是因为维克托从黄昏到夜晚这段时间不得不离开夏洛蒂的身边去处理公务。哪怕只是这一段时间也好,能够让诺兹尔斯公无法行动,蕾蒂想要想办法牵制住他。
在美丽的蔷薇园中央,发出令人感到凉爽的流水声的喷泉前方,蕾蒂和诺兹尔斯公保持着两人独处的状态近距离地面对面站着。双方的骑士和侍从在离得很远的地方观望。
“再次对您致以问候,好久不见,诺兹尔斯公。”
今早拒绝了与您的会面真是抱歉呢,蕾蒂仅在言语方面礼节周到地向他道歉。
“上一次的会面是在两年之前呢。为我的王妹举办生日会的时候虽然给您送去了邀请函,但您似乎很忙的样子,委派了代理来参加。”
“公主殿下送来了邀请函……?那还真是做了十分抱歉的事呢。”
诺兹尔斯公说着“是这样吗”、会觉得不可思议也是正常的。蕾蒂的王妹,第二公主柯奈莉亚的生日会的负责人,对外宣称是由古多来担任。但是要邀请哪些宾客之类的准备全部都交给了蕾蒂负责。蕾蒂是借由古多的名义给诺兹尔斯公送去了邀请函。
“即使勉强自己也应该去参加生日会啊。在没有见面的两年中您变得越发美丽了。这还真是让人无法放任不管呢。”
“您过誉了。”
对于赞美之辞毫无动摇之意,蕾蒂微笑着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尽管想对他说自己在两年前就已经美丽到了有男人徒劳地凑过来的程度,不过还是忍住了。现在的话姑且不提,对两年之前仅仅是一个公主的自己,这个男人不可能会有兴趣。
“公主殿下已经问候过夏洛蒂公主了吗?”
“不,还没有呢。白天的时候虽然向维克托殿下提出过这个要求,但他说夏洛蒂在婚礼之前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拒绝了。本想着从今往后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立刻就能见面了,所以要趁这次机会好好聊聊的……”
蕾蒂暗暗表示着自己和这次的替身新娘没有关系。
诺兹尔斯公并没有多做怀疑,说着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
“啊对了,有件事忘了说。听说您成为下一任女王这件事已经被正式公开了。恭喜您了。这样一来索鲁威尔国也会越发繁荣昌盛的吧。”
“谢谢您,能被诺兹尔斯公这样说是我的荣幸。”
到这里基本的问候就已经结束了。如果没有替身新娘这一事件的话,这时就应当用“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来结束这次会面才对。但是这一次不得不尽可能地留住诺兹尔斯公。
“如果您方便的话近期请务必带着您的夫人们来索鲁威尔。王兄曾说过许久不见很想念您。而且我也有些事想要与您详谈呢。……比如说,关于格兰山,之类的。”
对于白天也提到过的“格兰山的交涉”,诺兹尔斯公露出了半无奈半苦笑的表情。
“难得在这个庆祝喜事的场合相遇,现在先不要谈论那样的话题了吧。”
“现在距离结婚仪式还有五天呢。而且我也并没有在仪式进行中开始交涉的打算啊。”
蕾蒂的态度是至少自己不会被他牵制。
诺兹尔斯公打算随意找个方法让她放弃这个话题,于是卖弄般地向蕾蒂展示仅仅凭借一个公主的身份不可能获得的“知识”。
“那么您知道格兰山的历史吗?本来是……”
蕾蒂立刻抢先说出了这段话的后续内容。
“格兰山的所属权变得明确起来,是在第七代索鲁威尔国王的时代。从那以后曾被基尔夫帝国夺走过一次,第十二代亚历山大王与基尔夫帝国的战争获得胜利后,再度成为了索鲁威尔的领土。在那之后,第十三代尤里乌斯王对因先王的战功而肥大化的土地采取再编缩减政策,认同了诺兹尔斯的地方自治权。”
蕾蒂讲述的是从索鲁威尔国的视角来看的历史。
虽然诺兹尔斯公大概有很多想要订正的部分,但现在就让他保持沉默吧。
“就在诺兹尔斯公国成立之初,格兰山的领土问题产生了。趁此机会,基尔夫帝国也主张其具有所有权。就这样三个国家各自的主张成为了三条平行线,直到现在——是这样对吧。”
对着对答如流的蕾蒂,诺兹尔斯公说着“原来如此”,点了点头。
“看来公主殿下确实能够作我的交涉对象啊。”
“如果有其他想询问的事无论有多少都请提出来吧。我可以比任何人都回答的更加详细。”
在之前,蕾蒂告诉杜克格兰山的交涉被让给她的时候,被他说了“很明显是以功绩为目标”。正是如此,如果能让这个已经处于胶着状态的格兰山问题前进哪怕一步,只凭这样就会成为很大的功绩了。而为了得到认同,功绩是十分必要的。
“那么在七十八年前,格兰山发生大火的时候各个国家各自的应对方法都是怎样的,您知道吗?”
“索鲁威尔国立即派遣了骑士团,前去救助格兰山周边的住民、救治受伤者。诺兹尔斯公国接受了前来避难的平民,基尔夫帝国进行了避难的引导。街道再度整备所使用的费用,由各国根据各国的距离各自负担了。”
蕾蒂为了格兰山的交涉而将相关的知识完美地刻在了脑中。而且在王的会议室,也听狮子王亚历山大和内政王卡尔海因兹提到过当时的情况。
不要因为只是个公主而轻视她,蕾蒂用眼神这样表示着。
“看来您‘学习’了相当多的东西呢。索鲁威尔国王也点头同意了将格兰山的相关事宜全权委任给公主殿下。……那么,向谈判的方向转移吧?”
“……谈判?”
诺兹尔斯公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不,不仅仅是这样。跳过了由担任实务的文官在事前进行说明这一过程,直接进展到仅仅为了使双方意见达成一致而进行的“谈判”,他甚至做出了这样的提议。
“这样跳过的步骤是不是有些太多了?还是说连一些细节部分都要仅由两个人来进行商谈呢?”
“没错,正是如此。莫非公主殿下认为没有担任实务的文官在场是不可能做到的?”
诺兹尔斯公向前踏出了一步。不是在俯视蕾蒂,而是藐视。
如果在平时被挑衅一定会给予火上浇油般的回击的蕾蒂,一瞬间哑口无言了。
“……这,有些……”
当然,蕾蒂对与格兰山相关的知识已经掌握到了不需要依赖文官的程度。并且对于想要怎样进行谈判之类的事,也有着明确的方针。然而……
“我想确实您会有这样的反应呢。公主殿下并没有将在此处做出的决定在国内贯彻到底的‘权限’。——惹人怜爱的,内心温柔的公主殿下的话语。这在索鲁威尔国只能被当作是可爱的小鸟的鸣叫声而已。”
被戳中了痛处。蕾蒂犹豫的理由,被诺兹尔斯公看透了。
在此处以与诺兹尔斯公对等的身份进行事前讨论和谈判,达成让双方都能接受的“两人的共识”,到这个程度是可能的。
即使国内多少有些反对的声音,诺兹尔斯公也有能够将此作为“诺兹尔斯公国的决定”的手腕。然而蕾蒂还没有能做出“索鲁威尔国的决定”这种程度的力量。会对遗落的公主所说的话点头的贵族,目前到底能有多少呢。
用仿佛发现了猎物的狼一般的眼神、诺兹尔斯公凝视着蕾蒂。然后向前更加接近地迈了一步。蕾蒂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
鞋跟撞上了什么东西。无意识之间被逼退到喷泉边缘处的蕾蒂,身体失去了平衡。在下一秒就会以双手向后撑着身体的姿势摔倒在喷泉中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蕾蒂的手腕拉住了她。
“哎呀,好险。”
诺兹尔斯公一边拉住她,一边故意这样说。
蕾蒂并没有对他的动作道谢,反而瞪着眼前的那张脸。
“接下来,公主殿下。你只要这样说就好。‘现在起就从政治有关的问题抽身开来,一起欣赏蔷薇如何’。虽说我并不了解蔷薇的种类,但如果是美丽的公主殿下提出的可爱的要求,我是绝对会回应的。”
身为公主就要像个公主的样子。明明就没有多大的权限,不要妄图对政治的问题指手画脚。
在诺兹尔斯公的话语里隐藏着的意思,蕾蒂不可能意识不到。
“……可否请您不要太过于轻视我?就算在这里进行谈判我也没有问题。”
“不,在对‘谈判’露出犹豫的神色的那个瞬间,你就已经输了。”
正是如此。在那个场合本应毫无犹豫,用“这样就可以”的断言隐藏住自身的动摇才对。到了现在就能够冷静地做出判断了。但对于至今为止都没有站到过舞台上的蕾蒂来说,“经验”不足是压倒性的缺陷,故而没能在那种情况下立即掩饰过去。
(——虽然不甘心,但这次是我输了……!而且是完败啊……!!)
所以说,这是仅剩下的矜持(自尊)。作出符合公主身份的可爱的发言,为了不摔倒在喷泉中而获取帮助什么的,才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蕾蒂甩开诺兹尔斯公拉住她的手。反作用力使身体向后倒去,一时水花飞溅。
在喷泉中用手支撑着身体,坐了下去的蕾蒂就连头上都被水淋湿。虽然变成了浑身湿透的状态,但只有眼睛直直地盯着诺兹尔斯公没有移开过。
“您不出手相助也无妨。……虽然是难得的机会,但我以这副样子面对您有些太失礼了。可否给我一些时间去更衣呢?”
“不论多久都没问题,那么我去将公主殿下的骑士叫来。他伸出的手您应该会接受吧。”
诺兹尔斯公转过身去之后,蕾蒂缓缓地站了起来。喷泉的水从被打湿的头发和礼服上落下,在脚下已经汇集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洼。
“……殿下!!”
从远处看着这边的情况的库雷格赶了过来。
在外人看来,大概是蕾蒂被诺兹尔斯公步步紧逼,在即将落入喷泉中的时候被帮助,她却将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甩开——这样的展开吧。对在这期间两个人进行了怎样的对话这件事,是不清楚的。
“您没事吗……!?”
“……没事啊。啊,不需要外套。能让头脑冷静下来,这样刚刚好。”
虽说如此,也不能这样一直浑身湿透的呆站在这里。为了去更换衣服,蕾蒂迈步离开了这里。库雷格紧追在后。
“您和诺兹尔斯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谈话过程中稍有些激动了。之后就是我只是很愚蠢这件事被很清楚的显示了出来而已。”
蕾蒂不打算再多说下去。
但库雷格比想象中的还要咬住不放。
“在意谈话的内容吗?没有什么能加分的地方哦。如果是减分方式的话,大概在刚才‘输了’的那一点上就已经被减到零分,考试结束了吧。”
库雷格是为了对蕾蒂进行考试才跟随她来到伊尔斯托国的。两个人进行了怎样的对话也理所当然会成为被考核的内容吧。
“……不是这件事!……以那样的方式被接近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不快吧。”
蕾蒂停下了脚步。为自己表现出太过多惊讶的反应争取一点点时间,她用手抹去了从脸颊上滑落的水珠。
“您,是在担心我吗?”
这句话大概也包含着“你明明是考官”这一层意思。但是被库雷格听到之后也许会认为她的意思是“明明是那个男人的女儿”吧。
“——非常抱歉。我没有分清自己的立场,做出了僭越的行为。”
“虽然我说的话,大概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意思。”
忽然想到了之前杜克也做出过类似的行为。
那时说着绝对不会成为蕾蒂的骑士这样的话表现出了拒绝的态度的杜克,即使如此也担心着蕾蒂。
“几乎快让我产生只要是骑士无论谁都是个老好人的错觉了。——说起来,对你的事虽然有从他人那里听来的信息,但像这样直接当面交流的机会还是第一次呢。”
因为是他心怀芥蒂的对象的女儿。所以大概并没有抱有什么好感吧。
但是库雷格,似乎把蕾蒂当做一个独立的人的样子。
“看来你本人和我想象中的库雷格•巴德,似乎有些偏差呢。”
国王的女儿,第一公主,遗落的公主——如果他并没有以这样先入为主的印象来对蕾蒂进行观察的话,那么自己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他,这样想着,蕾蒂用坦率的眼神直视着库雷格。
“我想更加了解您的事情。”
如果被诺兹尔斯公听到的话、大概会想说“明明都已经是情人关系了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之类的话吧。
“……我也,……没什么,虽然听到您这样说令我不胜感激,但大概您越是了解我,越会感到失望吧。”
“决定是否会感到失望的是我哦。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够更加了解我。虽然肯定会因为我一点也不像是个公主而感到失望的。”
说着“看着我”的蕾蒂的样子,即使这样被水淋湿,也是正如“王者”一般。
紧贴着头发和礼服的水珠反射着夕阳的光,与美丽的容貌互相映衬的一瞬间,让人感觉到她似乎是那样的神圣。
“作为索鲁威尔国民中的一人来说,这是让人觉得欣慰的失望。”
库雷格的这句话,一定是发自内心的。
由于主君的命令前去寻找出逃新娘夏洛蒂的杜克,此时正和两个同事的王立骑士骑着马沿街道前行。
“杜克,为什么不选择像刚才那么大的街道,而说要去前面的村子啊?如果要住宿的话,一般不是应该在有旅馆的地方吗?”
杜克选择去打探消息的地方,不是有着旅馆的大街,而是一个小村庄。
从马上下来了的杜克一边用手拉着缰绳,一边说着“这边更容易打探到消息”。
“如果将与公主私奔的那个人换成是自己来考虑的话,一定会选择避人耳目的地方。因为知道公主殿下的家人会派人四处搜寻,要把她带回去。如果这样的话,就会选择去不容易引人注目的村庄,用容易令人同情的理由让人收留自己一晚,之后再请那人不要泄露出去的方法。”
“原来如此啊。你是不是有和人私奔的经验啊?啊、莫非是和公主殿下!?”
“这种事绝对没有过。”
无论是对杜克来说,还是对蕾蒂来说,一同去私奔这样的未来都不可能存在。
对蕾蒂而言舍弃国家这一选项大概是没有的吧。所以,会选择让喜欢的男人成为自己的情人。
“啊,但是,为什么要沿着那么长的街道一个劲儿向前赶啊?如果要带公主赶路的话难道不会在到达这里之前找地方住一晚吗?”
再说街道这种地方,有一些大街是有着需要走上大约一整天的。
尽管有同僚提出了带着公主殿下只用一天就穿过了那么长的大街甚至到达了更前方是一件很难的事这样的意见,但杜克断言说不是这样的。
“用换位思考的方式考虑一下私奔者的想法。他们清楚的知道追兵是绝对会赶来的。为了哪怕能多拉开一点点距离,就会做出胡来的事吧。”
“哦哦,你果然有过私奔的经验吧——?”
啊哈哈地笑着,杜克无奈地再度重申自己没做过这种事。然后进入了村子,选择向在家门前洒水的三十多岁的女性搭话。
现在,杜克正在学习伊尔斯托语。由于伴随着骂声和书角攻击的雷恩哈路德的语言课程,杜克的伊尔斯托语水平上升到了能与对方进行对话的程度。
“打扰一下。我是索鲁威尔国的王立骑士团第六骑士杜克•巴尔黑德。请问有没有过一对私奔的夫妻来到过这个村子呢?妻子有着金发和紫色双眸,是一位很温和惹人怜爱的、看起来似乎身份很高的女性……”
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杜克开始向眼前的女性探听消息。看来简短的伊尔斯托语似乎将自己的来意表达清楚了的样子。
“私奔……啊。不清楚啊。”
对于村妇这种说着“真是不容易啊”的反应,杜克感觉到了一丝违和。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如果不知道的话毫无疑问的,会为了获取更多情报而更加兴致勃勃地紧抓着这个话题不放才对。因为和人私奔的话题是“别人的事情”。
“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呢?……虽然她可能不让您将她的事说出去,但请您务必告诉我们。其实,和她私奔的男性是在索鲁威尔、伊尔斯托诺兹尔斯三国之间进行活动的婚姻欺诈集团中的一人。”
所属于王立骑士团的话,有时也会去调查私奔的男女的行踪。在这种时候即使过于诚实地用“她的父母拜托我们将她带回去”作为理由来探听消息,对方也会说谎来包庇私奔的夫妻。前辈骑士曾这样教给杜克。
“证据就是,这个村子也应该有伊尔斯托的军人来探听过消息才对。拜托您了,我们不希望再有更多的被害者出现了。”
诚实认真、再加上长着一张不错的脸的杜克的请求,对年龄较大的女性十分有效。这次似乎也起作用了,是这样吗?对方露出了一副有些迷惑的样子。
“……确实,我家也有军人来过了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也好。拜托您。”
杜克的热情传达给了对方,她终于以“其实……”作为开端说了真话。
“正如骑士大人所说的,有一对年轻的私奔夫妻在三天前来我家说请求在这个村子里住一晚。新娘的头发是相当漂亮的金色所以就算是晚上也能看出来呢。第二天就匆匆忙忙的乘马车向着诺兹尔斯公国从北边的街道离开了。”
尽管对方说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骑士大人在寻找的夫妻,但杜克可以确信就是她没错。
“杜克,有进展吗?”
“探听到了详细的消息。夏洛蒂公主在这个村子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立刻赶往诺兹尔斯了。要追了,快走吧。”
但是,如果刚才的妇人说的全都是实话,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从诺兹尔斯公到达伊尔斯托王城的日子开始逆推的话,夏洛蒂她们不可能在他出发之前到达诺兹尔斯公国。也就是说,无论怎么努力夏洛蒂和诺兹尔斯公都只能在路上“错过”。
(这样的话……殿下所说的第三种可能性就不成立了)
如果考虑到和夏洛蒂私奔的对象是与诺兹尔斯公有关的人这种可能性的话,就秘密出逃而言天数有些对不上。
“……似乎,有什么隐情在里面啊。”
看来接下来在搜寻夏洛蒂的行踪的同时,还要探寻诺兹尔斯公的真实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