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将会举办结婚仪式前一天的庆祝晚会。虽然规模不及结婚仪式当天,但正因为两位主角不在场,从某种意义上也就成为了可以专心进行“外交”的时间。
蕾蒂带着库雷格,走进了社交场。这一次完全没有什么麻烦的交涉。是微笑着亲切地与人交流就能够完成的工作。也就因为是这样轻松的工作,让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发展自己的人脉。
首先从问候伊尔斯托国王夫妻开始。尽管了解内情的二人露出了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但蕾蒂只是微笑着对他们说“愿明天能成为美好的一天”。这样一来对方就能明白她的态度了吧。
之后是与伊尔斯托国的王族,以及入赘他国的第二王子若无其事的谈笑。
接下来就是与被邀请的宾客们进行社交活动的时间了。主动去和他人搭话,被熟人介绍给他的熟人,向在场的人宣传自己是下一任索鲁维尔国王这件事。然而,这样无计划的行动效率很低。
“蕾蒂丝雅公主,诺兹尔斯公向您求爱的事……”
“那件事是真的吗?区区一个地方的领主而已,真是应该掂掂自己的分量呢。”
“听说您身边侍者很多被传染了感冒,如果您愿意的话让我借您一些护卫吧。”
处于当前最为引人注目的话题中心的蕾蒂,不断重复着微笑原谅诺兹尔斯公的恶行这样的演技。在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不得不对对方说“说起来……”这样的话来切入正题。
“回到久违的社交界,感觉如何?”
和一位宾客的交谈结束后,蕾蒂向大厅边缘的墙壁处走去,并询问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库雷格今晚的感想。
“……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现在的我已经彻底习惯了一直握着剑的生活。”
库雷格出身于伯爵家。尽管曾经在这样的场合露过面,但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回过王都,远离了这样华丽的场合。
“有一种只有自己与这种场合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的骑士也说过同样的话呢。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快就习惯了,所以你也应该很快就可以做出与这个场合相符的行动哦。”
在大厅中遍布着随处都可以听到的私语声,以及故意做出的笑容。
对库雷格来说这一切都远离了现实,这个世界看起来十分朦胧。
“……殿下。”
然而在此时此刻唯独有一个现实是清晰可见的。
闪亮的银色再加上透出强烈红色的紫色双眸。色彩鲜明的银狼公一副正在寻找些什么的样子。
“诺兹尔斯公他……”
“在哪?……他惹眼到立刻就能被找到的这一点还真是方便呢。大概是正在寻找维克托殿下吧。”
但诺兹尔斯公在捕捉到维克托的身影后,安静地开始行动起来了。
他是打算趁着没人在旁边看守的时候,去和妮可拉见面。
“我想办法绊住他,你趁这段时间去找维克托殿下让他小心行事。”
“可是,殿下与诺兹尔斯公单独相处有些不妥当。请让我来做诺兹尔斯公的对手。”
“你去的话大概被他说一句‘就凭你’就全都结束了。放心吧,诺兹尔斯公并不是会在敌阵当中做出可疑行为的愚蠢之人。”
接下来的行动就变得迅速起来。蕾蒂在人和人之前仿佛滑动一般穿行着,出现在了诺兹尔斯公的面前。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在走近他的同时一步又一步地断掉了他的退路。
“这么晚才来问候您真是抱歉。如何?在今天的晚会上成功地消除掉那个传言带来的影响了吗?”
蕾蒂这样说着的同时,知道了他没能做到。
“我是真的觉得您很可怜呢。所以为了消除那个传闻我可以稍微伸手帮您一下哦。如果您愿意向我伸出手,低下头的话。”
也就是提议让眼前的人做出邀请她跳一曲华尔兹的动作。
诺兹尔斯公只考虑了一瞬,判断出这是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之后,翩翩有礼的执起了蕾蒂的手,引领着她走向大厅的中央。
作为当下最盛行的传闻的主角,两人一下子就成为了全场目光的焦点。无论是蕾蒂还是诺兹尔斯公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视线,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保持着微笑跳起舞来后,就渐渐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当中。当身边人的视线开始从两人的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的时候,蕾蒂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说出了辛辣的话。
“你明明有那么多位妻子,追求女性的方法却让人失笑呢。”
蕾蒂首先选择从这里切入话题。
而听到了这句话后,诺兹尔斯公险些略过了华尔兹舞步的三个节拍。
“……用美丽这样的词汇来称赞公主,哪里让人失笑了?”
“因为我早已习惯了美丽这样的赞美之辞啊。希望你在恭维我的时候可以换一种方式。”
给了他一些建议之后,诺兹尔斯公立刻改变了策略。
“既然如此,我就放弃正面追求这个方式好了。公主,你是在我遇到过的所有女性当中,最聪明的一位。不只是知性,还有着冷静的判断力和观察力。甚至到了让人觉得仅仅作为一个‘公主殿下’有些可惜的程度。”
话语自然而然地就流淌了出来。毫无停顿罗列而出的赞美之辞,比起用美丽来赞美她的时候明显熟练了很多。
(原来如此,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攻陷了那些去往诺兹尔斯的女性吧)
只因身为女性这样的理由而无法参与国政的她们,遇到了能够认同自己的主君。
这样的主君,哪怕是在全世界当中大概也就只有这个男人而已了。理所当然的,心醉于诺兹尔斯公的女性,会有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诺兹尔斯公国的觉悟。
诺兹尔斯公的伟业不仅仅只是采用女性这一点。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早的将目光放在了技术与品质上,以此来侵蚀他国的市场。明明继承了国公的位置只经过了短短数年,就做到了这个程度。他绝对是在还是国公之子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切了。
——和蕾蒂同样。
“不认真的考虑一下和我结婚这件事吗?当然,只做假夫妻也可以。就算你想让那个库雷格•巴德做你的情人,我也不会说什么的。虽然不得不为我诞下一位继承人,但除此以外就再无其他了。”
蕾蒂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没有情趣的求婚。甚至到了让她感到神清气爽的程度。
“那个时候和现在状况不同了啊。我们彼此都已经成为了需要背负一个国家的人。难道你觉得仅凭一句‘和我结婚吧’、‘好啊’就能够让我们两个人结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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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诺兹尔斯原本就是属于索鲁维尔的领土。民族和语言都是相同的。比起共同统治伊尔斯托要远远现实很多。在结婚的同时,就把我们的国家更名为索鲁维尔•诺兹尔斯王国吧。”
“或者让诺兹尔斯重新变回索鲁维尔的一部分领土也可以”这样说着诺兹尔斯公做出了让步。
“甚至连舍弃诺兹尔斯,和我共同统治索鲁维尔这样的事都能做到吗?请恕我拒绝。你是诺兹尔斯人,而并非索鲁维尔。”
“然而我有足够的能力。”
引领她的那双手有些用力。
“无论公主有多聪明,仅仅因为是女性这一个理由,就会成为政治的足枷。像你这样的人,对理想中的索鲁维尔国应该有着很高的要求吧。而且也明白这是无法做到的。——所以,不考虑一下和我结婚么。”
“难道你想说和你一起的话,就能实现我的理想吗?”
“没错,我会成为一切矛头的指向。公主在内部和我共同以改革为目标,在外人面前只需要微笑着就可以了。在政治层面上,这样的方法会进行的更加顺利。”
由于正在专注地和诺兹尔斯公进行交谈,导致身体几乎是在凭“习惯”随着音乐做出动作。即使这样看起来舞步依然优雅,是多亏了一直以来积累的经验。
“别看这样我对你的政治手腕还是有着很高的评价呢。对于那个连异国的女性都会任用的制度,即使被称赞为化不可能为可能也毫不过分。”
如果他是索鲁维尔的国王的话,大概会获得改革王这样的谥号吧。
“然而,你忽视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我要选择自己的丈夫的话,肯定会选择对索鲁维尔国有益的对象啊。无论是从军事力、经济力方面,还是在个人的能力方面。”
“你的意思是和我结婚对索鲁维尔国没有利益吗?”
“这是当然”,蕾蒂微笑着这样对他说。
“得到诺兹尔斯又会有什么利益呢?也只会成为一个地区的领土而已。并没有什么有利的资源。而且还和那个基尔夫帝国接壤。”
那位革命王将诺兹尔斯地区分割出去设立缓冲国的理由也就在于此。那是一块不仅没有占据的价值,而且不得不给予支援的土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诺兹尔斯公国不会受到索鲁维尔国和基尔夫帝国的侵略。
“而且你也只能是‘在我之下’的男人。和我有着‘相同思考方式’的人即使再多一个也没什么意义。”
和自己同等,这在蕾蒂的评价标准中已经接近最高评价了。
但诺兹尔斯公却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
“如果想要和我结婚的话,就在夺来一个国家,冠上皇帝这样的名号之后再来求婚吧。到那个时候哪怕让我来求婚也无妨哦。”
和诺兹尔斯公结婚是“并不坏”的事。而并非那么“好”的提议。
蕾蒂用没有比这更坚决的态度表示出了自己的拒绝。而就在这时,恰好舞曲结束了。争取到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吧,这样想着,她优雅地行礼致意后回到了库雷格的身边。
“公主殿下,维克托殿下说他等下会用讨论关税问题这样的方式做诱饵,来拖住诺兹尔斯公。拜托您在这段时间将妮可拉小姐带去祈祷之塔。”
“谢谢。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吧。”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维克托如同交接一般的捉到了诺兹尔斯公。
两个人用一副认真的神情交谈着,一同走向露台。接下来大概要进行不想为外人所知的谈话吧。
“……您和诺兹尔斯公谈了些什么?”
“被求婚,之后拒绝了这样的事哦。……很遗憾但我并没有让他成为‘丈夫’的打算呢。”
“那么你打算让他成为什么呢”,如果是杜克的话一定会这样向她刨根问底吧。因为他很清楚蕾蒂若无其事说出的话总会隐藏着某种深意。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请您趁现在前往妮可拉小姐那边吧。”
蕾蒂将状态从针对诺兹尔斯公切换到了面对妮可拉的模式。终于明天就是结婚仪式了。如果夏洛蒂依然没有回来的话,妮可拉就要继续维持替身新娘的身份。
“虽然诺兹尔斯公今晚被维克托殿下拖住了,但明天是绝对会来妨碍结婚仪式的。”
“稍后拜托他们增加祈祷之塔的侍卫人数吧。”
“就这样做吧。”
但对手是那个诺兹尔斯公。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背后暗地行动,被诺兹尔斯公折腾得够呛。之前总算是想办法蒙混过关了,但无法保证明天会是怎样的状况。既然如此,也可以选择由她们这边来先发制人。
那么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到达了妮可拉的房间。
带着身披白色外袍的同时用白色头纱将脸遮住的妮可拉一起,蕾蒂一行人前往地处于往城边缘的祈祷之塔。
“终于要到明天了,加油。”
今天一整夜,扮演新娘角色的妮可拉要代替夏洛蒂,在祈祷之塔最上面的小房间里进行祈祷。
——说是这么说,近年来这个习惯已经变得相当形式化,并非是祈祷一夜,而只是在上面的小房间睡一夜而已。房间里也早已准备好了一张床。
“已经不会被裙摆绊倒了,看样子应该能很好的完成任务呢。”
“都是多亏了蕾蒂丝雅公主殿下的悉心指导。……但是哪怕是勉强赶上也好,还是希望夏洛蒂公主殿下能够回来啊。”
“嗯,这个就让我们期待伊尔斯托的军人和索鲁维尔的骑士们吧。”
狭小的房间中除了一张朴素的床之外,还有一副小小的桌椅。上面摆放着水瓶和神圣的红酒。蕾蒂用手拿起了那瓶红衣主教派人送来的红酒。
“里面可能会掺杂某些可疑的药物,不要喝这瓶红酒。请把瓶里的酒倒到窗外,装作已经喝下的样子。”
“好的。”
之后就只剩下迎接结婚仪式当天早晨的到来而已了。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总算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晚安,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会和维克托殿下一起来迎接你。之后就是费时到让人厌烦的更衣时间哦。”
“好的,公主殿下也晚安。”
库雷格想要为蕾蒂打开小房间的门,然而门把手却一动不动。
“锁上了吗?”
在库雷格告诉了蕾蒂门打不开之后,在门外等候的侍女慌忙开了门。她们说着“真的非常抱歉”并一齐低下了头。
“因为这座塔已经很旧了,门的开合出现了一些问题,一旦门被关上就只能从外面打开了。我们应该一直开着门才对的。”
“没事的。在索鲁维尔的王城中也有这样的门。看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呢。”
蕾蒂一边缓缓的走下楼梯,一边考虑起明天的事来。
(全都到了只剩下最后一步的阶段呢……无论是诺兹尔斯公的事,还是库雷格的事)
男人对于夸张的表演没有抵抗力。遵从这个提议,她考虑了很多种策略,但不管哪一种都不太合适。
(……不急,在结婚仪式平安结束之后,还有时间。当初的计划也是这样的)
只要这件事结束了……这样想着,蕾蒂朝身后的那座塔回望过去。
成败就在明天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妮可拉并没有醒来。
清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在祝福这场婚礼一般。
蕾蒂和库雷格一同走向祈祷之塔。然而无论已经上到楼梯顶端的维克托怎么敲门,里面的妮可拉始终没有反应。但毕竟男性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不可以擅自进入淑女的房间,因此蕾蒂代替他轻轻的推开了门。
“妮可拉,已经是早上了,请起来吧。……妮可拉?”
依然睡在床上的妮可拉对蕾蒂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蕾蒂向她伸出手,首先确认了还有脉搏和呼吸。妮可拉有规律的呼吸昭示着她并非昏倒,仅仅是睡着了而已。
“可以进来哦。妮可拉只是睡着了。但很有可能是被下了药或是别的什么……”
被摆了一道,这样想着蕾蒂紧咬住嘴唇。
桌子上放着红衣主教送来的那瓶红酒。虽然已经告诉了她不要碰,但还是喝了么。还是说有别的什么……
“难道是水壶……?”
本以为由伊尔斯托那边准备的饮用水是安全的,但恐怕诺兹尔斯公连她不会碰红酒这件事都早已预料到,于是又布置了另一个陷阱。
(还挺能干的嘛,那个男人……!)
到处都坚持不懈的插手找碴,甚至已经到了干脆想要夸奖他的程度。有机会简直想要问问他秘诀是什么。
“妮可拉、妮可拉!不行啊,没法叫醒她。”
即使维克托在她的耳边大喊妮可拉依然一动不动。在因为药物而睡着的情况下,一段时间之内是没办法醒来的吧。再这样继续下去就很可能赶不上结婚仪式了。而且夏洛蒂也没有被带回来。既然如此……
(下定决心吧,蕾蒂丝雅!就算我自己缺席了,结婚仪式本身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对于自己还是一个不太被关注的小姑娘这件事,现在反而觉得有些值得高兴啊……!)
即使蕾蒂不出席结婚仪式,也很少会有他国的宾客会产生违和感。除了自己来做以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我来做夏洛蒂的替身。将备用的婚纱准备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诺兹尔斯公估计已经预想到妮可拉睡着之后,蕾蒂会成为替身这件事了。毫无疑问的,一定会再一次来寻衅。
“还有,将在塔下面的库雷格叫来。这两件事都尽可能的不要被诺兹尔斯公发现,不要慌张安静的进行。能做到吧。”
“好的。……真是非常抱歉。”
“到最后一刻为止等待夏洛蒂的到达吧。如果她能够赶回来的话,一切都会顺利的进行。”
等待到最后一刻。正如蕾蒂对库雷格所说的,她一直在祈祷之塔等夏洛蒂到达。因为考虑到会出现即使如此也没有赶回来的情况,蕾蒂换上了备用的婚纱。
塔中比想象中要凉快。即使全身被使用数层布料制成的礼服包裹住,也不会产生不适感。
“……诺兹尔斯公居然真的亲自行动起来了啊。”
库雷格站在蕾蒂身旁,向窗外眺望着。
“像他那样具有巨大野心以及强烈领导力的男人,往往被周围人所依赖并手握无数的决定权,需要亲自动手的情况也会变多。但这同时也是一柄双刃剑呢。在失去了领导者的情况下部下就动弹不得了。”
如果诺兹尔斯公患上感冒倒下的话,诺兹尔斯公国的政治就会停滞不前。因为诺兹尔斯只是个小国所以还能想办法熬过去,但如果是像索鲁维尔那样的大国呢?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就让我来拯救你吧。……虽然即使这次的计划成功了也顶多只是去探病这种程度的事而已。”
而后钟声响了起来。这已经是宣告结婚仪式开始的钟声了。
诺兹尔斯公差不多也快到达这里了吧。毕竟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她特意让门外的看守变成了“只有女仆和侍女在”的状况。
“貌似距离他到这里还有一点时间呢。让我们聊一聊二十年前的事来打发时间吧。”
就在前几天,被夕阳镀上了红色的庭院里,库雷格向蕾蒂询问了“如果是您的话会怎样做?”。蕾蒂将这个话题再次搬了出来。
“二十年前,当时正处于即将与基尔夫帝国爆发全面战争的状况。在那时还是王子的国王陛下,选择了放弃一个驻留在国境边缘某个小村庄里的小队。您对这个决策提出了异议,并舍弃了作为一名圆桌骑士的未来。”
那些如果派人援助的话,很可能会得救的生命。在这二十年里库雷格始终被他们囚禁着。
“公主殿下会怎样做?”
“我也和国王陛下一样哦。不会派人援助。而会用压倒性的战力来一鼓作气决出胜负。这样做才能在之后签署休战条约的时候处于有理地位啊。而且从结果上来看这样做伤亡也会比较少。”
蕾蒂的答案,对于一个王来说是正确的。库雷格在听过这个答案之后,想着“果然只有这一条路了么”沉下了眼。
“……所以,你能赶去,真是太好了。”
“所以”之后蕾蒂加上的那句话,库雷格没能理解。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所听到的那样哦。你选择了抵抗,率领着自己的部队赶去援助真是太好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这样期望的。如果你们平安无事归来的话,我就会以惩罚你们违反命令为由给予你们假期。”
“……如果,没能归来呢?”
“所以我已经说过了吧,这样说着在你的墓前落泪啊。”
即使以王的身份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作为一个人来说也会有想要援助他们的想法。王绝对不会成为“神明”。
“我去援助,是正确的吗?”
“嗯,是啊。身为王,绝对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但是在心中却是这样期望的。……我想父王大概也是这样的。在你违反命令行动的时候,他一定感到很开心。”
蕾蒂和已故的第一王妃尤莉安妮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更何况库雷格对尤莉安妮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了与主君诀别时的年轻模样上,因此就觉得越发的相似了。
然而,蕾蒂如王一般挺直腰板站立着的姿态,与她的另一位血亲——国王陛下异常相似。于是在库雷格听来,蕾蒂的话同那位大人所说的话,无二无别……
“是这样么……竟然是这样么……”
在库雷格的心中,二十年之前就已经产生的芥蒂正在缓缓融化。
那一定,不是因为被可能存在的可能性所拯救。
亦不是因为得到了肯定自己行动的话语。
而是由于到了这样的年纪之后,终于窥探到了那个人的心意。那位大人当时在考虑些什么,在思量些什么,年轻时的自己就连想象一下都做不到,而现在的自己终于走到了这个地方了。
一直在胸中诉说着当时的不快感的物体如果消失的话,心中就会有空洞残留。
而这个空洞,大概会被从今往后的各种事物所填补吧。
对过去那个只能被称为擅作主张的自己的回忆。对为了守卫国境而被忽视了的妻子的回忆。对从未责备过自己的,过去主君的回忆。
以及……在空洞中隐隐将要萌生的,对年轻的王的诞生而感到欣喜的心情。
对于居然有着那样的自己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却可以直率的说出能够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尽管可能还需要些时间……但总有一天,我会去见陛下的。”
“请务必这样做。毕竟自从我的母妃和苏菲雅王妃去世之后,我想他就变得十分寂寞了。”
蕾蒂没有继续踏足库雷格的内心。而只是说出了当时如果是自己的话会怎样做而已。但这样的距离感,让库雷格觉得很舒服。
“……正好在这个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诺兹尔斯公出场了哦。明明没有拜托却特地来护送什么的,他还真是个闲人呢。……虽然对那边来说,新娘还没有到达大教堂之前的此时,已经是将我的身份暴露的最后机会了。”
就这样眺望着窗外,就看见诺兹尔斯公正带着随从向这座塔赶来。
蕾蒂故意让他透过了窗帘看到新娘就在塔中。这样做的话就会和预料中的一样,诘问守在门前的女仆和侍女,那个诺兹尔斯公一定会横冲直撞的闯进这个房间里吧。特意沿着楼梯爬到塔顶来,真是辛苦了。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遵命。”
库雷格用甩开了一切迷惑的眼神看向蕾蒂。“这样的话应该已经没问题了吧”,蕾蒂这样想着并下定了决心。
“夏洛蒂公主!我来迎接你了,请前往大教堂吧。”
诺兹尔斯公的声音回响在整座塔中。夏洛蒂的侍女们说着“请不要这样做”并试图请他们出去,却被诺兹尔斯公的随从们阻止了。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没办法了。让诺兹尔斯公遭遇意外吧。
薄弱的警备让沿着楼梯登塔的诺兹尔斯公产生了一些违和感。
这有可能是个陷阱,没错,绝对是这样的。在中途安排了为了将自己推下去而埋伏在楼梯上的人才是正常的。如果是蕾蒂丝雅的话就会这样做吧。
这样戒备着,他稳住自己登上了一个又一个台阶。
——意外?难道是……要从这个楼梯上……
——只把他推下去这种程度是不行的哦。要做的话就要斩草除根……虽然想要这样说,但已经准备了更稳妥的方法呢。这次做出动手伤害诺兹尔斯公的行为是不行的,不能让事件发展成为外交问题。
诺兹尔斯公亲自动手推开了房门。伴随着“嘎吱”的一声,门轻而易举的被打开了。
“我来迎接你了,替身新娘殿下。”
在小房间里站着的是披着头纱,身穿婚纱的新娘,以及在旁边护卫着她的库雷格。
那个库雷格•巴德不可能从身为他主君的蕾蒂身边离开。“果然另一个替身是蕾蒂”这个几乎已经接近确信的推测被变成了确信。
“你说我要不要在众多参列者的面前将你的身份公布于众呢。没见过夏洛蒂公主的人可能有很多,但见过蕾蒂丝雅公主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吧。”
——诺兹尔斯公一定会为了暴露我的身份而来。在到了这个小房间之后就会因已将我逼上绝境而大意。而我瞄准的就是这个时候。
一副新娘的打扮的蕾蒂和库雷格想要和诺兹尔斯公尽可能的保持距离,渐渐后退到了窗边十分危险的位置。
——这个小房间的门开合有些问题。一旦关上了,就没办法从内侧打开这件事你昨天已经知道了吧?我打算让扰人的诺兹尔斯公被关到这个房间里。这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意外”哦。
不知道自己无法从这个房间里出去的诺兹尔斯公面向蕾蒂二人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有伊尔斯托口音的第二个新娘已经因为服了药而睡着了。第三个新娘蕾蒂现在就在这里。在结婚仪式当天不可能会有将“第四位新娘”准备好的时间。
——这样的话公主殿下也会被一起关在这个房间里啊。如果公主殿下不能在结婚仪式上扮演夏洛蒂公主的话……
——没错呢。我必须要想办法从这个房间里出去才行。所以……
提前制订了作战计划。尽管蕾蒂说想要独自一人执行,但遭到了库雷格的反对。“请让我跟您一起”,他这样向蕾蒂请愿。
蕾蒂用妖艳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惹人怜爱的微笑面向库雷格。并再一次询问他是否做好了觉悟。
“你愿意,和我一同跳下去吗?”
有风从窗外吹来。听到了蕾蒂的话之后,库雷格点了点头。
“——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话,无论是哪里都请允许我与您同行。”
考虑到这座塔的高度,如果坠落下去的话是有相当大的几率会没命的。
但即便如此,蕾蒂依然说着绝对没问题,并毅然决然的执行了这个过于鲁莽的作战。而库雷格也选择了相信蕾蒂。
二人毫不犹豫的从窗口纵身跃下。风从下面袭击而来吹开了蕾蒂的面纱。
(……疾风之剑啊!拜托了,让一切都顺利进行吧……!)
那是在蕾蒂的身体中存在着的,约定要守护骑士王的十二把剑之一的“疾风之剑”。
蕾蒂从未以这样的方法使用过它。尽管曾经用疾风之剑做过一些事,但也只是为了甩开别人而让风从侧面吹向对方而已。
对于为了让下落速度放缓,而从正下方让风吹打自己与库雷格这样的事,蕾蒂其实是没有能够成功的自信的。但即使如此也依然不得不这样做。
——我需要更强的风!更强的!!
回应着蕾蒂的愿望,强风从下面向二人袭击而来。双眼被吹干,已经变得无法睁开。但与之相对的,能感觉到下落的速度确实在减慢。
“能做到——!”
仿佛长出了能够迎击风的双翼一般,蕾蒂和库雷格的双脚轻轻的落在了地面上。
轻飘飘地,蕾蒂穿着的婚纱的裙摆在地面上铺开,告知着身为当事者的两个人他们成功着陆了这件事。
“……这怎么可能……!!”
有那么一瞬,诺兹尔斯公还以为眼前的两个人想要殉情。然而慌忙冲到窗边看到的那副场景,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缓慢又漂亮的落到了地面的两个人。在这之后,新娘仿佛是在嘲笑他一样的向这边挥手示意。
“见鬼的!就算你们想要争取时间,但夏洛蒂公主也还是在我的手里。”
用要从楼梯上冲下去的势头用力拉住门把手——却被“哐啷”的一声钝响震惊了。“不会吧”这样想着数次用力想要打开门,但门就如同被上了锁一般一动不动。
“什么时候把门锁上了……!?那个女人……!区区这种程度的东西就想把我关在这里,还真是小看我了!”
说是这么说,但首先还是不得不向外面求助。诺兹尔斯公试图将在塔的入口等候的侍从们叫上来。
“喂!你们在干些什么!快来帮我一把!!”
之后数次用力踢向了房门。那副凄惨又怪异的模样,如果被蕾蒂看到的话,大概会感叹他那被高高挂起的“国公”之名会为他哭泣吧。
“多少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在这期间赶去会场吧。只要在诺兹尔斯公到达之前让大教堂的门关闭的话……!”
提起婚纱的裙摆,蕾蒂以让人想象不到她穿了高跟鞋的速度跑了起来。
库雷格一边跟在她的旁边,一边感受着还未消散的兴奋感。
“从那样的地方跳下来却毫发无损这种事,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那就请去问神明大人吧。虽然我觉得恐怕他会用这是个奇迹这样的话来回答你。”
准确的说有一半是使用了骑士王的力量,而另一半则是多亏了蕾蒂的好运。
“殿下!”
听到了这个声音,蕾蒂停下了脚步。想着“莫非是……”并回头看去,面前那张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过的脸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的,名为害羞的感情。
终于回来了,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完全被这个念头所占据着。
“我已将您所期望的东西带回来了。……就如同信中所写的那样,这边进行的很顺利。尽管直到仪式之前才赶了回来。”
来自自己的骑士,杜克的报告让蕾蒂几乎想要将“做得好”这句话大喊出来。
“不会,这是最好的时机了。现在的话哪怕是把你从侍女升格为情人都是可以的哦。”
“能够得到您最高的称赞之辞,光荣之至。”
这样一来要去的地方就不是大教堂了。蕾蒂为了做最后的准备而加快了脚步。
直到最后,诺兹尔斯公也没能借助侍从的帮助,而是自己成功的将门踢开了。就这样保持着凌乱的服装与发型,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
“奥古斯都大人,十分抱歉!但是我们已经将夏洛蒂公主带回来了!”
“快把她带到我这来!”
仪式开始之后大教堂的门就会关闭。“一定要在此之前赶到”,他这样想着焦急地赶向大教堂,终于在途中与同样向大教堂方向前行的新娘一行人相遇了。
“新娘殿下!”
新娘、维克托、库雷格与一个高个子的骑士。一行人被诺兹尔斯公叫住,停下了脚步。
“……诺兹尔斯公,您这身在仪式中参列的打扮风格还真是充满了野性啊。”
被维克托以温和的语气责备,诺兹尔斯公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您还真敢把我关起来啊,虽然想这么说,但我现在暂且先忍耐一下。那件事我可以当作意外。但关于替身新娘一事则不然。现在我的手中已经掌握了确实的证据。”
诺兹尔斯的军人带来了一个用面纱遮住面容的女性。
“我方已经将夏洛蒂公主保护起来了。现在,如果不希望仪式被延期的话,请立刻同我进行关税方面的谈判吧。”
“诺兹尔斯公,您在说些什么?夏洛蒂公主现在就在这里啊。”
“不,站在你身边的是伊尔斯托准备的假新娘才对。莫非要我在大教堂中众多的参列者面前将真相展示出来吗?”
诺兹尔斯公伸出手,将被侍从带来的“夏洛蒂公主”的面纱一把掀开。
面纱轻飘飘的落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有着金色长发与紫色双眸的女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的,既不是库雷格,也不是维克托。而是诺兹尔斯公。
“不对……这个人,不是夏洛蒂公主!?”
那是一个和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夏洛蒂拥有着完全不同的面孔的女性。她们的共同之处仅仅是发色和眸色而已。
“诺兹尔斯公,看来您似乎是因为伊尔斯托的高温而导致身体有些疲惫了。夏洛蒂公主不是就在这里吗?……您看。”
被维克托催促着,全身被惹人怜爱的纯白婚纱所包裹着的新娘走上前来。她轻轻用手拂开面纱,将面容展现在诺兹尔斯公面前。
“您贵安,诺兹尔斯公。对您能够不远万里赶来参加我与萨维里奥殿下的结婚仪式,我表示十分的感谢。”
这样说完后夏洛蒂落落大方地微笑着,轻轻歪了歪头。
无论是那个动作还是声音,都与诺兹尔斯公记忆当中的夏洛蒂别无二致。
“诺兹尔斯公,虽然您可能有很多要说的,但结婚仪式差不多要开始了呢。请整理好服装,前往大教堂吧。”
声音的来源是从杜克身后走出来的蕾蒂。她身穿着能够让人联想到惹人怜爱的杏花的浅红色礼服。
蕾蒂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看着一瞬间发出了如狼一般的低吼声的诺兹尔斯公。
两方人马中是否有人见过夏洛蒂的脸这件事,成为了这次夏洛蒂争夺战的关键。而在之前,为索鲁维尔国第二公主柯奈莉亚举办生日会的时候,蕾蒂曾为杜克介绍过夏洛蒂。
然而诺兹尔斯的军人们却并不知道夏洛蒂的容貌。于是杜克花钱雇佣了一个有着金色长发和紫色双眸的女性,让她扮演了“夏洛蒂”的角色。
杜克抢先了一步,在诺兹尔斯公国的军人之前找到了在坏掉的马车当中哭泣的真正的夏洛蒂。但仅仅是将夏洛蒂保护起来的话,在他们赶回伊尔斯托王城期间诺兹尔斯军人很有可能使用武力将她夺走。所以只能让他们以为自己“找到的是真正的夏洛蒂”。
而不知道真正的夏洛蒂已经被换成了杜克准备好的替身用的女性这件事的诺兹尔斯军人,就与诺兹尔斯公进行联络,并告诉他已经将夏洛蒂保护起来了。
“那么各位,请前往大教堂吧。仪式的钟声已经响起了。”
悠闲得几乎与这个场合格格不入的夏洛蒂的声音,给了诺兹尔斯公致命一击。
结婚仪式平安无事的结束了。
红衣主教所准备的新誓词,由于萨维里奥和夏洛蒂都是第一次宣读,因而在读的过程中多少有些不流畅,但这应该会被众人当作是在紧张而接受吧。
如今大家都在祝福这对新人,对他们说着“恭喜你们了”。
“那两个人能像这样获得幸福的结局什么的我真是完全没想到啊。”
“这大概是因为萨维里奥殿下的热情成功的传达给对方了吧。”
站在稍远离人群的地方,蕾蒂和杜克眺望着这幅画面。
夏洛蒂的私奔突如其来地结束了。
曾经对夏洛蒂说着“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坚强的生活下去吧”的恋人,在将她带走的昂贵的物品全都换成钱之后,态度就发生了骤变。那位恋人告诉夏洛蒂“你已经没用了”之后,就和那些帮助他们私奔的朋友们一同人间蒸发了。
而只剩下夏洛蒂一个人一直在坏掉的马车中哭泣。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只是被所谓的恋人利用,她感到无比的伤心。
对于这样的她,萨维里奥既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去责备,而是将自己发自内心的话语赠予了她。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回城吧。
这句话回响在夏洛蒂受到了伤害的心中。而后找到了新的恋情的夏洛蒂,为了得到幸福而回到了这里——。
“……做的有些过火了呢。”
“不是挺好的嘛。公主殿下和王子殿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能以这样童话故事一般的场景收尾。”
“我这边可是以平局的状态收尾了呢。虽然在面对诺兹尔斯公的时候先下手为强让结婚仪式平安无事的结束了,但考虑到将来的问题让他对我产生敌意可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一周之内蕾蒂一直为了夏洛蒂的事而奔波劳碌。本来是只要微笑就可以的外交,变成了需要大量用脑,障碍重重的任务。
“蕾蒂!真的很感谢你这次能来。”
正在无奈的考虑着这一连串的事件,不知何时夏洛蒂走了过来,一脸幸福的笑着。
“……没什么,你能够幸福的结婚真是太好了啊。”
“呼呼,拿着这个。这是给蕾蒂的。”
夏洛蒂将手里拿着的捧花递给了蕾蒂。
“伊尔斯托国没有抛出捧花的惯例。听说只是一直拿着它就算是用完了呢。所以我想要把这个送给你。”
用雪球花做成的惹人怜爱的捧花。在索鲁维尔有由新娘将捧花扔出去,能接住它的女性就能获得幸福的婚姻这样的习俗。
“你也要幸福地举行婚礼哦,蕾蒂。”
被幸福的新娘这样说了之后,蕾蒂无奈地苦笑起来。
“我会这样祈祷的。”
虽然很可能会变成充满算计的婚姻吧,即使如此……就仅在现在这样祈愿吧,她这样宽恕了自己。
结婚仪式,午餐会,之后是晚会。将这样的外交日程全程完美地消化掉了,蕾蒂前去告知维克托自己在明日准备启程回国。
“……真是不想和您分开啊。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的话,就能够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悠闲地讨论有爱的国政方面的话题了。从现在开始也还来得及,要不要考虑一下穿着没用上的礼服和我交换戒指呢?”
“虽然十分抱歉,但这样的预定似乎今后一生都不会有呢。”
维克托一直以来的玩笑被蕾蒂直截了当的回绝了。
杜克一副想要对维克托说些什么的样子,库雷格却露出了早已习惯这种场景的表情。
“维克托殿下,在最后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
“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就请尽管说吧。我会立刻准备好与您的手指戒码正合适的戒指。”
“戒指就不必了,我只是想要拜托您就这样站在这里而已。”
之后蕾蒂看向了库雷格。
“库雷格,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那件事吗?在这次的结婚仪式结束之后,我想要骑士团中的一个人成为我的圆桌骑士。”
“当然还记得。”
“那就好。那么就在这里解决这件事吧。正巧还有维克托殿下来做见证人。”
“……公主殿下?”
蕾蒂向库雷格伸出了右手。
库雷格没能理解她的意图,看了看蕾蒂伸出的手,而后再一次抬起头面向她。
“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忘了吗?我已经正式的向骑士团长提出了请求,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也得到了身为当事人的你的许可啊。”
——能被公主殿下选为圆桌骑士的一员,是一件光荣的事。我会饱含喜悦的将人送到您的手中。
库雷格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并且意识到了那时的自己可能产生了一个很大的误解。他一直都擅自地以为蕾蒂所想要的对象,是王立骑士团的年轻骑士。
因此才打算先取得身为骑士团长的沃哈尼斯,以及担任副团长一职的自己的许可,之后再劝诱那位“年轻的骑士”成为圆桌骑士的一员,库雷格这样想着接受了蕾蒂这种合情合理的行为。
“您所想要的对象是指……”
不可能是这样的,库雷格用这样的想法否定着已经被自己觉察到的可能性。而在另一边,也有着在想“这万一是真的”的,冷静的注视着这个可能性的自己。蕾蒂所期望的“年轻的骑士”的姓名,自己是否曾经听到过呢。——不,就连一次都没有过。
“莫非是……但是,我……”
“打算辞去王立骑士团的职务?正好啊。本来圆桌骑士与王立骑士团副团长就是无法同时兼任的嘛。”
来吧,蕾蒂这样催促着他。她用王所具有的充满威严的声音,这样告诉库雷格。
“——就由我来,实现你小时候的梦想。”
库雷格的愿望,依然残留在心中,蕾蒂已经从他本人那里得知了这件事。为了让他能下定决心握住向他伸出的手,蕾蒂故意选用了会让他误会的表达方式。
“请成为我的圆桌骑士吧,库雷格•巴德。”
库雷格闭上了双眼,而后缓缓的将手伸向了自己的佩剑。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恐怕已经无法像公主殿下所希望的那样工作了吧。”
“无妨。你的价值,是由你的人生所造就出来的。我想要的并非年轻时的你,而是拥有价值的现在的你啊。”
高洁的骑士库雷格•巴德。一个在年轻时与现任国王决裂,同时和王族与王宫中的贵族们的争斗保持了距离的男人。常年站在最前线,被王立骑士们深深地信赖着。
而这个男人会成为未来的女王陛下的骑士。这也就意味着,只有具有这样程度的身价的男人才能被蕾蒂所认同。
“您是说,想要现在的我?”
“没错。”
“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做出像当时那样违反命令前去救援的事了。”
“那是站在那边的年轻人的任务哦。你只要在他的背后推动他就足够了。”
库雷格沿着蕾蒂的视线看了过去。
未来的女王陛下的圆桌骑士第一席杜克•巴尔黑德。是一个为人认真,甚至在私下有传闻说会成为下一任骑士团长的青年。
(……我年轻时的任务,就由现在的年轻骑士来完成。那么……)
库雷格将剑从腰间解开。之后将沉重的佩剑放在了蕾蒂的手上。
“尽管我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多,但还是请允许我为主君所用直到最后一刻。”
蕾蒂以一副满足的样子俯视着跪在自己身前,低下了头的库雷格。
将手中的佩剑从鞘中拔出,剑身置于眼前之人的左肩上。口中开始念诵起了骑士的誓词。
“使汝之右手为剑、使汝之左手为盾、至汝生命尽头为止宣誓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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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蕾蒂的问题,库雷格如是作答。
“以吾之右手为剑、以吾之左手为盾、至吾生命尽头为止宣誓忠诚。”
无论如何都想要的第二个人库雷格•巴德。这位被无论是沃哈尼斯还是杜克都绷着脸说着不可能的库雷格,现在已经被蕾蒂得到了。
“汝、为吾之骑士。”
蕾蒂将剑身的一半放入剑鞘,还给了库雷格。接过了佩剑的库雷格站起身来,强有力的将剑插回剑鞘。护手被摩擦后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响彻在伊尔斯托一望无际的空中。
担任见证人角色的维克托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而杜克则在心中暗暗称赞自己的主君干得漂亮。
“这样一来应该做的事就全都结束了。我们启程吧,回索鲁维尔去。”
这次的外交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在回国的途中蕾蒂给了自己这样的自我评价。
对于让诺兹尔斯公产生了不必要的敌意这件事,应该反省才行。但原本在结婚仪式结束之后 绕去处在国境边缘的骑士团营地的计划已经可以取消了。
本来是打算在外出的同时,顺便尝试着劝说库雷格的,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投入她的怀抱,甚至迎来了像成为了她的骑士这样的最好的结局。
(男人都对夸张的表演没有抵抗力,么。……真的是应该听从那位不知道要在前面加几个曾字的祖父的建议呢。)
而且库雷格年幼时的梦想是成为圆桌骑士这件事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骑士。
“说起来……杜克的梦想是……”
在回国途中,有一次在为了让马休息而中停时,蕾蒂突然一脸温和的样子问了一个问题。
“你年幼时的梦想是成为骑士团长对吧?我似乎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呢。”
从蕾蒂口中说出的像是“抱歉”这一类的话,杜克真的是几乎没有听到过。因此他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啊?”
“不是吗?我对剥夺了实现你的梦想的机会而感到有些抱歉而已。”
“不……那是,就是,成为骑士团长是因为之后也就只有那一种可能性了……”
听着杜克含混不清的回答,蕾蒂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莫非不是成为骑士团长,而是弗莱德海姆殿下的骑士?但那是你们在骑士学校相识之后的事了,说是小时候时间有些对不上呢。……啊,还有一种可能。你的家族是属于古多派的。想要成为古多殿下的骑士才比较自然吧。”
蕾蒂说着“原来如此”并一副似乎理解了什么的样子。
而此时的杜克正在拼命的思考着“应该怎么办!?”这样的问题。
(……如果不说的话,应该说是欺诈么,总之有一种不太公平的感觉。但是说出来的话……!)
最后,这个在人格方面相当优秀的男人杜克•巴尔黑德,忍住了内心的羞耻感将自己年幼时的梦想向蕾蒂坦白了。
“先说好,这件事我只会说一次。你好好听着。”
在给了蕾蒂一个忠告之后,杜克清了清喉咙。
“我的梦想,是成为圆桌骑士的第一席。”
生在索鲁维尔的少年,无论是谁都憧憬着圆桌骑士。将来能够成为为王所用的骑士……他们都曾这样想过。
“……是这样么。”
“就是这样。所以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将它实现的那个人是你。”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杜克这样说着将视线从蕾蒂身上移开。现在的他,还不能做到直视蕾蒂。因此他也没能注意到蕾蒂难得地睁大了双眼。
“啊——,比起这个你的梦想是什么?成为女王吗?”
被杜克这样询问,蕾蒂回过神来,变回了平时的状态。
“是公主殿下。”
“啊……?”
“我曾经,想成为公主殿下哦。”
即使这样说,蕾蒂也已经是国王的女儿。是现在进行时的公主殿下。
看到杜克露出了一副不太理解的表情,蕾蒂苦笑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会在故事当中出现的那种公主殿下哦。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会被王子殿下所救助,迎来幸福的结局。我曾想成为那种只会被他人守护的公主殿下。”
对于自己将来会成为王这件事,蕾蒂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正是因为清楚自己无法成为那样的公主殿下,才会期望着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吧。
“但是没关系,我现在觉得成为女王也不错。”
蕾蒂的话并非谎言。因此杜克也能以温和的心情回答她“是这样啊”。
坐在马车中,蕾蒂感到空气干燥的有些不自然,忍不住咳嗽了好几次。而原因之一大概是飞舞在空气中的尘埃吧。
“在到达索鲁维尔之前,皮肤又会变粗糙了。……嗯?”
一如既往的能听到从马车外传来的马车声与护卫骑士的马蹄声。但与此同时另一个正在快速接近的马蹄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蕾蒂从马车的车窗处向外眺望去。
能看到的还只是飞扬的尘埃而已,但从声音来说貌似是单骑的样子,应该不会变成有危机迫近的状况吧。
尽管蕾蒂是这样想的,她所听到的马蹄声,却确实是告知危机的声音。
“我是诺兹尔斯公国的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请向索鲁维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殿下传达我的会面请求!”
诺兹尔斯公的声音已经传达给了身处于马车中的蕾蒂。从他的声音看来,应该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状况。
“停车,我去见他。”
在车外的骑士向她请示之前,蕾蒂抢先向车夫下达了停车的指示。命令他们打开车门后,下了马车。
“居然能让你单骑飞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诺兹尔斯公顾不上整理凌乱的服装,保持着骑在马上的状态用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面对着蕾蒂。
“毕竟我知道怎样才能让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啊。不过看来现在已经不是能愉快的互相打探对方虚实的时候了”
诺兹尔斯公向北边干燥的天空看去。并用手指指向那里。
“那是热浪,已经越过山脉了。”
“你说什么……!?”
“如果只是热浪越过了山脉这种事的话,在信上说说彼此都加油吧之类的就足够了。我之所以特地赶过来,是因为起了山火。”
干燥而灼热的风带走了山上的水分。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契机,就能燃起大火。
“着火的地方在格兰山。基尔夫帝国已经派人过来了。”
“格兰山……偏偏是在那个地方……”
格兰山如今正被索鲁维尔国、诺兹尔斯公国、基尔夫帝国三个国家同时主张为自己的领土,保持着胶着的状态。
那样的一座山着火的话,各个国家毫无疑问会因由哪国来做出对策这样的事发生争执,而导致最初的行动速度变得迟钝。明明应对发生山火的情况最初的行动才是最为关键。
“我可以认为你就是索鲁维尔国的全权大使吗?”
“当然,我以下一任女王的身份,立即赶往格兰山。”
做出了“一定会赶去”的约定后诺兹尔斯公点了点头,说着“回见”骑马离开了。
蕾蒂告知了骑士们需要赶去格兰山一事。从这里出发最快也要经过两天。
“没想到昨天的敌人会成为今天的同伴啊……”
诺兹尔斯公之所以直接来了蕾蒂这里,是为了推测她的真意。他亲自来探听蕾蒂准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应对山火。
而蕾蒂则给了他自己会直接赶去格兰山这样的回答。也就表明了在面对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时,不是应该对领土发生争执的时候,用这样的行动表示出自己和诺兹尔斯公的意见相同。
“……在到达之前,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蕾蒂抑制住内心的急躁,在马车中闭上了双眼。
在那个地方,有自己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