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诸王的会议室”。在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毯上,众神的故事被金丝线绣出的稻穗围绕。天花板垂下木质的大吊灯,地毯上是古雅美丽又坚实的槲树桌子。用同一种木材造成的椅子上到处都刻着装饰,椅背上的镂空雕刻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蕾蒂到访这房间时,已经有四位王在了。她没像平时一样打招呼。马上切入了主题。
“告诉我格兰山的矿道位置。我现在有必要马上进去。”
来诸王的会议室的目的很明确。
格兰山曾是矿山的事实也被人遗忘,即使看普通的地图,当中也不会记载矿道的入口。即使偶然之间接近入口,但那个入口只在遥远的过去中存在,即使进入视野也不会发现。
“现在,你在哪个位置?”
四位王之中,说是知道矿道而采取行动的是狮子王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粗鲁地坐在椅子上,蕾蒂站到他身旁,以手指在空中描绘地图。
亚历山大看着蕾蒂的地图,指向其中一点,说是在这附近。
其后内政王卡尔海因兹也说他知道,从书本中抬起头。
“那里是能开采艾恩尼伦之石的矿山。我也曾去看过一次。走到亚历山大王所指示的地方附近时,使用大地之剑吧。用它读取岩壁薄弱的地方。因为那就是曾是入口的地方。”
对卡尔海因兹的建议,蕾蒂道谢说:“谢谢。”
“……如果要使用巨大的力量,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比较好。……因为要是身边有持有约定之剑的骑士在,力量的流动会被牵引,难以集中起来……”
在泥沼化的战争中生活的单臂王奥斯瓦尔德,是最擅长使用骑士王的力量的王。他所说的话,必定会有所帮助。
“我之前不知道这件事呢。谢谢你告诉我。”
最后,蕾蒂看向枪声王路德格。
“以王之力所降的雨,和普通的雨是不一样的吗?”
“不——,我想是一样的。……蕾蒂丝雅女王,你害怕降雨吗?”
被路德格问及,蕾蒂用“会怎么样呢。”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她害怕的是,无法控制力量,有可能会让遭受热浪之灾的人进一步因暴雨而受难。在这意义上,她害怕降雨。
“没问题,不怕的,最初会感到激动。真厉害,是我干的,看吧……这样子呢。”
曾降下无数次雨的王,以轻松的语气,告诉蕾蒂自己过去所得到的感想。
“激动平息下来后就会感到恐惧。但害怕的不是雨水,而是能降雨的自己本身。——蕾蒂丝雅女王也马上会察觉的。察觉到拥有神的力量,却不是神的这种恐惧呢。”
和平时的样子不同的路德格,正用混浊的琥珀色眼瞳朝着她。
“运用了后,再到这里来吧。……是伙伴哦,我们,从今以后。”
从站起来、抓着蕾蒂手腕的路德格的身上,传来雨水的气息。
(……和那个时候,一样。雨、以及烟的味道……另外,还有一种。)
答案浮现的瞬间,蕾蒂被扯离路德格身旁。
“真烦人呐你。别因为自己焦躁就纠缠女人。”
站在蕾蒂身前的是亚历山大。从蕾蒂的位置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说,我在焦躁?”
“你,比我的血腥味还要重。即使被雨水冲洗,那沾上的血腥味还是没消散。……到底杀了多少人?”
亚历山大的声音很沉着。但路德格听上去,那像是挑衅的话吧。平时为失恋而心情低落,或是喜欢捉弄这里的王的路德格,脑袋充血地抓向亚历山大。
“真吵!!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听到路德格的叫声的同时,听见了钝音。
被亚历山大的后背遮挡了视线的蕾蒂,只能想象发生了什么事。
“等一下……!?”
“你回去吧。去做该做的事去。我来当这小子的对手。”
想要说“可是”,但这句话已不能传到亚历山大耳中。
◆ ◆ ◆
位于格兰山北边山脚的避难所中举行的三方会议,至今仍不像要结束的样子。
这是因为索鲁威尔国中掌握这次山火的最高决定权的蕾蒂,至今仍没到达。库雷格压根不管诺兹尔斯公催促说“快点干”的压力,一直以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躲过去。
“我才不管你国家的圆桌骑士还有首席啥的混乱又麻烦的制度!我已经听厌你说什么没得到上级指示就不能采取行动这些话了!”
“万分抱歉。因为我不曾所属于,即使不对军职进行细微区别,国家也能运作的,这种规模的国家。真羡慕只要最高负责人说做,连计划书也没有都能马上行动的小型国家。”
“你是说诺兹尔斯是小国吗!?”
“和我国奥尔兰迪伯爵的领地大小差不多吧。我国拥有非常广大的领土,所以我对‘大’的定义,和正常的定义有点不同。诺兹尔斯伯爵领……失礼,我说错了。诺兹尔斯公国领土的确也足够大。”
诺兹尔斯公和库雷格,一边动手一边说着“闲话”。
库雷格厌倦了被关在家中,说只要三人一起动身那即使在干活也能进行会议吧,带了诺兹尔斯公和瓦雷利到外面去。
“臭老头!你是故意将我国说错是伯爵领地的吧!上梁不正下梁歪!简直不能对话!不如说虽然能对话但和你说话真没意思!让杜克来!”
库雷格以麻绳结出死结,扯一下绳子来确认是否系紧。
诺兹尔斯公单手握着小刀,削掉开岔的部分。
“那年轻小子还没有储蓄足够经验在这种场合发言。请忍耐我这个臭老头。”
“我不想忍!说回来,因为空闲所以来帮忙是怎么回事!?”
“制造缓冲带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到处堆积着砍下的树木。我认为需要作出长远考虑,采取行动比较好。这是臭老头的小小智慧。”
现在四处都是难民,这个小村子无法容纳所有人,所以现在只能让他们在室外的地面上铺上布,睡在上面。库雷格提议,使用砍倒的树木,起码让重症者和受了伤的人在不是地面的地方休息。
首先从地基开始。他想,要是有时间和从容,就建起柱子,在四方张开布,花点工夫让灰尘不会进去。
“噫!别对坏话耿耿于怀!反正你那里骑士团的年轻人也肯定在暗地里这样说!早点听惯吧!你也说点什么吧瓦雷利!"
“……我听不出索鲁威尔语的粗话。请问能为我翻译吗?”
“我在用你国家的语言中的‘臭老头’骂这家伙!”
“噢,是这意思……这里的语言真优雅呢。”
“基尔夫帝国的粗鄙程度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说,他们可是作为一国之公被抚养的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还有被灌输骑士精神的索鲁威尔国的库雷格·巴德。但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出身民间,是抱着“骑士精神喂猪去吧”这种精神的军人,说话相当粗鄙。现有只是因为他在运用学习得来的索鲁威尔语,所以用词优雅而已。
即使在大声吵闹,三人也有好好地动手工作着。不管怎样说,他们的性格都不能在这种状况下静静待着。正因如此,才能到达今时今日的地位。
“奥古斯都大人!从斯提因山上有闪光!”
因烟灰而让人不安的月光中,在进行会议外加干活的三人因听见那声音而停下手。跟着前来报告的诺兹尔斯军人,他们走到空旷的地方,就看见那个人指出的“光”。
“……煤油灯的光……?比起煤油灯来说,太过强烈了。”
如瓦雷利所言,以旅客所持的煤油灯的光强度来说,是不可能从这里被看见的。那这到底是什么光,所有人都心里发毛地看着。
“可恶、在这种时候、居、居然有幽灵!”
“说起来,诺兹尔斯公不擅长应付幽灵呢。但很可惜,看来拿着那东西的是人类。”
光以一定的间隔闪烁着。
最早发现那闪烁方式的意义的,是被索鲁威尔的骑士唤来看看情况的杜克。
“是骑士团的夜间暗号!谁给我拿纸笔来!”
通过让煤油灯闪烁来代表文字的暗号。发现这点的杜克,即使手边没有书写工具,仍仅凭眼睛来追上去解读起来。
光线消失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始闪烁。
“……是、殿下。”
读取最开始被送达的短语的瞬间,杜克低喃。
“杜克?”
“那暗号是殿下传给这边的……!为了能让我知道是殿下,我她一定要在一开始加上的短语,掺杂在这个信号中!”
蕾蕾还活着,然后在向这边传达什么事。
看着光的暗号时,在他身旁同样地在读取暗号的库雷格也无法隐藏动摇,低喃道:“怎么会”。
“格兰山上、会下雨……!?”
“你说什么!?”
对库雷格的话作出反应的是诺兹尔斯公。他催促库雷格:“下文呢!?怎么回事!?”
“……无法预计雨水造成的损伤。从这里离开去避难……是这样说的。”
“那真的是蕾蒂丝雅公主传来的暗号对吧!?”
杜克点头说没错。
“跟着计划开始再次避难!快点!”
因诺兹尔斯公的喊声,诺兹尔斯公图的军人一同展开行动。
但基尔夫帝国的军人瓦雷利,以没有感情的声音断言道无法置信。
“我看不见格兰山附近有雨云。在这种状况下,说是会下雨吗?”
“既然公主是这样说的,那就是吧!”
一马当先断言相信蕾蒂的,既不是杜克也不是库雷格,而是诺兹尔斯公。
“公主是聪慧的女性!聪慧得能站在我的身旁!唯一的缺点是不赞扬我!只要没这点就可以说是完美的!!”
杜克心想好像跑题了,但诺兹尔斯公马上回到正题。
“你觉得那位公主会做出以虚假情报让我们陷入混乱的事吗?不,我不觉得她会!公主是为了聚集在这里的避难民,比任何人都要快地作出‘结论’,让所有人尽早行动的女人!是真心在担忧这状况!和我约定好了!那我也不能不相信她吧!!”
对他这番肺腑之言,应该是最相信蕾蒂的两个骑士面面相觑。
怎么说……看来自己的主人在奇怪地被信任着。
“你们也去帮忙!那是公主的期望吧!”
诺兹尔斯公对杜克和库雷克说完便急步离开。
“唔,像是在哪听过的话。”
库雷格同样地急步离去,杜克追在他身后。
“哪一句?”
“殿下唯一的缺点,是不赞扬诺兹尔斯公那句。……我也从殿下口中听过,‘诺兹尔斯公的缺点是不赞扬我’。”
“……真是,蛮像的呢,这两位。”
相样是背负国家的人,可能有共通点。比他们想象中,这两人更要了解对方吧。
杜克知道,那一定是作为“骑士”的自己无法踏入的领域。他有那么一点点,羡慕诺兹尔斯公。
“……有好好地如公主大人的留言一样传达吗。”
“不知道呢。如果公主殿下所作的暗号是正确的话,大概能传达吧。”
蕾蒂提议对处于远方的避难所传话的方法,是要运用光。这是王立骑士团在夜间使用的光的暗号。
“咬这个吧。虽是略微安抚感觉而已,但能止痛。”
“呜哇、好苦……呜呜~”
遵照奥斯卡所言,阿斯翠德咬着他递出的叶子。虽然说是止痛,但他觉得只是透过舌头感受的强烈的苦味,会把意识从疼痛中分散开而已。
阿斯翠德忍受着让人呻吟的苦味时,奥斯卡无意间开口。
“……要怎样做才能让这煤油灯变得这么亮?是在王立骑士团中学到特殊的使用方式吗?”
这个煤油灯是奥斯卡持有的,被借给阿斯翠德。这灯光仅照亮自己的身周便已到极限。并不能发出能向身处远方的人发送暗号的强烈光线。但当阿斯翠德拿它在手上时,却发出了眩目的光。
能发出强烈光辉,是因为从蕾蒂处授予、阿斯翠德身体中的“白光之剑”的力量。但阿斯翠德没蠢得会坦白说出来。
“……那是……我学过说不可以泄漏情报!”
虽是明显的“我在蒙混过去”的回应,但奥斯卡心想这是王立骑士团的机密事项而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深究。
两人看着恢复原本的微弱光线的煤油灯片刻。过了一阵子,奥斯卡问及有有关蕾蒂的事。
“——不追上去没关系吗?”
“公主大人吗?既然她说会分心,那我就只能老实待在这里看守四周。加上,那位很强。强得要是有人在身旁想要保护她,也只会反过来成为绊脚石。”
因为有阿斯翠德在,蕾蒂才会从桥上一跃而下。
为了不让阿斯翠德受伤,蕾蒂挺身而出保护他,才受了伤。
有很多事,如果只有蕾蒂一人,她一定能毫发无伤地跨过。
“可是,你想待在身边保护她吧?”
“是的。我想被那人依赖、帮上她的忙。——想待在她身边。”
但在这旅程中让蕾蒂失望了吧,阿斯翠德心想。明明想好好保护好再把她送还给杜克,却让她受了重伤。
蕾蒂说,说不定会死,所以他就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说"想成为您的骑士",但可能他根本连说的资格都没有。
“成为想成为的人……真是困难呢。”
对阿斯翠德的话,奥斯卡点头说:“是啊。”
“而且即使成为了想成为的人,也可能只是自己觉得成为了呢。”
那句话听上去也像是他在说给自己听。
夕阳时,蕾蒂对阿斯翠德和奥斯卡发出指示后,她独自一人朝着格兰山走去。当太阳完全下山时,她到达了亚历山大死告诉她的矿道入口。
接下来按卡尔海因兹告诉她的,以大地之剑探索四周,砍碎塞着原矿道入口的岩石。下定决心,她走了进去。
“风的流动……虽然从这里看不见,但矿道的某处肯定和地面相通。”
在黑暗中前进时,她察觉到水的味道。蕾蒂毫不犹豫地走去。
漆黑又无声的世界。如果是普通人,根本不能忍受。
但蕾蒂因暗黑之剑所以擅于夜视,以疾风之剑能感受风的流动。
(这里有颜色有声音也有风。我不觉得恐怖……)
来到很深处时,细微的声音在周围回响着。
“水的声音……”
水滴落到水面的声音,被矿道山壁的反射,传到蕾蒂耳中。
之后她走了多少路呢。靴子终于捕捉到水。
蕾蒂没有停下来,走进水位渐深的水中。来到水深到了膝盖位置左右的地方,她跪了下来,把手探进水中。
“业火之剑啊。”
只要祈望业火之剑便立即出现在手中。蕾蒂用力握紧剑,刺向地上。
(没问题,能从上方感受到风。有其他连接地面的矿道……!)
一鼓作气地造出业火的火焰。火焰给水以热度,水慢慢变温。如蕾蒂所愿,温暖起来的水使空气变得潮湿,开始向上、向上移动。就这样子加强灌输的力量,把加热范围扩大、再扩大。
但因从上方落下的水滴,蕾蒂摇头心想不行。
“只是加热表面的一部分,不行……!”
在出到外面去前就会冷下来,变回水,再次落到这里来。
依这程度,她无法为天空提供足够水分去制造云。
恐怕,需要业火以外的另一股力量。不得不使用水镜,一边让大量地下水循环,一边加热。然后从连接这里的所有矿道,把潮湿的空气大量排出。但是,自己并没有、那份力量……!
为了加热大量地下水要使用业火之剑。
让大量地下水循环要使用水镜之剑。
不论是哪一边都不得不集中用尽全力。但,向其中一方灌输力量已经是她的极限。这一定不是有关力量的制御问题,而是路德格所说的“骑士王的力量本身”的问题。
“要怎么办……”
蕾蒂看着水面,觉得像是有人在叫她,无意间抬起了头。她因映入眼帘的光景屏息。矿道的山壁和水面下、还有洞顶的一部分正发着幽幽绿光。
“真漂亮……”
不经意站起来,朝着发光的部分走去。步伐搅乱水波向前走去,当她把手放在发亮的部分时,耳中深处响起了声音。那声音比铃声更清脆,比铃声更响亮。
然后……和声音同时,身上感受到一股力量。
“——难道,艾恩尼伦之石……?亚历山大王所说的……”
接触到蕾蒂拥有的古代骑士王的力量,发起共鸣的魔石“艾恩尼伦之石”。
魔石所发出的像是铃声的声音,让附近的艾恩尼伦之石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更强烈的光。以蕾蒂为中心,力量像波纹般扩散出去……然后消失了。
在过去中格兰山是能开采艾恩尼伦之石的矿山。因为狮子王说了山已经被封锁,蕾蒂还以为石头已经被采尽了。
可是,魔就在这里。不是不在了,只是失去力量。
失去众神的这个世界中魔法消失,艾恩尼伦之石也失去了魔力。然后格兰山从有价值的矿山,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山。
描绘着当时情况的书卷,也因后世的焚书而消去。为什么要争夺格兰山,没有人知道真相。
“拜托!借力量给我!”
蕾苏在黑暗中大叫。
说不定,对蕾蒂持有的骑士王的力量作出反应,艾恩尼伦之石会展现出过去的力量。
通过使用在这座矿山中沉睡的所有魔石,如果能同时牵引出两把约定之剑的力量的极限的话。
——格兰山上,会下雨!!
蕾蒂下决心,只能放手一搏了,在手心中汇集骑士王的力量。有些部分再次淡淡地发出绿光。
把手放在那里。她深呼吸一次,而后用力灌输力量。
“把这水向空中——……!!”
以业火之剑慢慢加热水。同时让水对流起来。
对蕾蒂持有的骑士王的力量作出反应,艾恩尼伦之石开始骚动。那动静渐渐牵动出连锁反应,扩散向整座格兰山。
残留在格兰山中的艾恩尼伦之石以蕾蒂为中心开始共鸣。那声音在蕾蒂脑海中一直响着。
铃铃作响的铃声太吵,像是噪音。因为这是“魔法的声音”,所以用手掩着耳朵也没意义,但现在吵得她仍是想掩耳。
而且,不只是声音。
“……这热度,也让人很厌烦啊。”
含着水分的热空气开始朝着外面流动。在这个地方持续运用力量的蕾蒂,连没沾到水的地方也湿透了。
她已经不知道,滑过脸颊的水是自己的汗水,还是大量的水分变成水滴而成的东西。
背上、手腕、脸颊等上流过的水滴给了蕾蒂不快感,但渐渐她也不在意了。意识被手上感受到的力量夺去。
(真厉害……!艾恩尼伦之石之间在共鸣,所以我的骑士王的力量也容易传达出去……!看不见也能感受到!)
很自然地笑了起来。这一定是,因能尽情运用骑士王的力量的高扬感所产生的感觉。
(最初会、感到兴奋……吗。)
情况一如路德格所言,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
“比起什么也做不了而哭泣,这样绝对比较好!”
之前水深超过腰际位置,现在已退至脚踝。但仍是不够,蕾蒂站了起来。朝着更深处走,再次来到洞底水更深的地方。
“要造出能覆盖这座山周遭的云,然后降雨……还需要更多、更多……!”
回到斯提因山和格兰山之间的境界线、等着蕾蒂的阿斯翠德和奥斯卡,几乎同时察觉到了。急速地从山上传下来、带着湿气的空气。
“……再过一阵子,准会下雨。”
奥斯卡完全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蕾蒂正如她所宣言的,正在让雨降落下来。使得身躯抖动的,并不是恶寒。而是对之后将会发生的奇迹的、欢喜的颤抖。
那在格兰山北边山脚中也一样。所有人都同时间察觉到了。
从山上传下来的风,正在从燥热变得潮湿。
“要下雨了!!快点为移动作准备!”
所有人都赶着准备。那动作中,充满了喜悦。
缠绕肌肤、让人感觉沉重的空气所宣告的,是会下雨的未来。期待已久的雨将降临这片土地。
“点完名了吗?避难者名单呢?一定要让孩子牵着亲人的手,知道了吧。”
作为索鲁威尔的指挥官的杜克,一个接一个地听取报告,立刻给出明确的指示。在三方会议中以防万一,决定预先作出了“下雨时的再次避难计划”,托这个的福,暂时行动都在很顺利地进行,没有出现混乱。
“副团长,所有避难民众都出发了。索鲁威尔这边也清点完毕了。”
“那我们差不多也该动身了吧。……虽然想待在这里感受雨水呢。”
已考虑到万一的情况而作出的移动,顺利地进行中。
杜克看着格兰山,心想已经没关系了吧,准许了自己。之后的事交给其他人也没问题。
“副团长,万分抱歉。我会为放弃任务而负上责任的。"”
仅说这一句,杜克就跑开了。中途看见古多的骑士布鲁诺,杜克大声叫住了他,让他的视线看过来。
“抱歉!帮我把这个交给副团长!”
黑暗中,投向布鲁诺的是一个小东西。布鲁诺连忙用手接过那东西时,杜克已经跳上自己的马。
马前进的方向,是和再次避难所相反的方向。是之前看见那道光的、斯提因山的东边。
目送他那样子的布鲁诺,慢慢张开手心。
“……即使你跟我说交给他,我也头痛耶。”
接过来的是小型徽章。布鲁诺明白到这背后的意思,心想“那该怎么办才好”时,他手心不知何时起被库雷格所窥视。
“怎么,是王立骑士团的徽章吗。”
“啊,不这个是……!”
布鲁诺在犹豫。把杜克的徽章交还给副骑士团长库雷格,即是辞去王立骑士团的意思。
杜克决定好总有一天会辞去王立骑士团。但那不是以这种形式。应该是被惋惜、其未来被祝福、被欢送出去的形式。
“是杜克,掉了的东西吗?”
对迷惘的布鲁诺,库雷格以温和的声音说话。在了解一切的状况下,反而特地说是“掉了的东西”。
库雷格对杜克违反命令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布鲁诺对此松了一口气。
“……是的,似乎是‘掉了的东西’。能请您先为他保管吗?”
“就这么办吧。——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作决定真慢。”
库雷格的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不是在前半句,而是在后半句中。
“如果他再慢一点下决定的话,就会是我丢下徽章跑到殿下身边吧。我还以为已经做不出年轻时代时的事,但原来还行呢。”
“那还真是。”
过去曾一脚踢开圆桌骑士之位的库雷格这样说,只能觉得他是在说实话,布鲁诺苦笑了起来。
感觉上听见远方传来雨点撞上地面的声音。
最初是零零落落的声音,但逐渐开始响起大声的雨声,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打翻了盛满了水的水桶的声音。
蕾蒂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静心聆听这声音。
——成功了。格兰山上在下雨。这样子火种就会消失,土地被滋润,就能防止山火扩大吧。
她在意的是这场雨造成的影响。有关山脚的人,只能相信诺兹尔斯公了。
“……可是,真不像是我会做的事,真是头痛了。”
蕾蒂仍是瘫坐在地上,吐出微弱的声音。之前为止都仅及足踝的水,正不断晃动着,水位很缓慢地上升。
“要是下雨了,这里当然会重新开始积水。虽然不知道会积上多少……但水位可能会恢复到超过我头顶的位置。”
该在这发生前站起来,离开矿道。但蕾蒂没剩下那份体力。她已用尽力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虽然没必要把力量用至极限,但被艾恩尼伦之石的共鸣所牵引着,她在最后阶段中无法控制力量。
“……如果这样子死了,真是够傻的死法呢。”
即使如此,在来不及前坚持下去吧。蕾蒂以还没放弃的眼神,凝神看着在增大体积的水。直到水位迫至唇边那一刻前,静静待着来恢复体力。到了那时候,说不定她就能动了。
静静待着期间,原本感到那么炎热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冷了下来。
“身体冷到这程度,脑袋也冷静下来了呢。……这次的我,真是愚蠢得没救了……”
不考虑自己作为下任国王的立场,想要救阿斯翠德而受了重伤。
为了让支援部队平安前往格兰山,考虑到最坏情况而行动,却被奥斯卡告知那根本是没必要做的事。
最后是这个。被运用力量产生的高扬感所牵扯,用尽力量,结果浸在水里动弹不得。
“这样下来看来会感冒呢。真的,真是愚蠢。”
之前也发生了这种事。这样子下着雨中,拼着命,浑身湿透,然后……。
“——殿下!!”
声音清晰地传进耳中,蕾蒂以嘶哑的声音说:“怎么会”。
感到难以置信,她鞭策着自己的身体,即使只有脖子也要动。
“在哪里!?更深处吗!?”
雨声,还有杜克的脚踢开水的声音。虽然心想能不能传到呢,蕾蒂还是以微弱的声音,告诉他:“在这里啊”。
“殿下!?”
杜克没听漏蕾蒂的声音。马上举起煤油灯,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逐渐积起雨水的矿道中,蕾蒂已经被水浸至腰际位置。
“没事吗!?受伤了吗!?”
既然在这种地方不能动弹,首先会想是脚受伤了吧。
蕾蒂对跑过来的杜克说没受伤。
“……只是累了,动不了而已。你,丢下指挥官的工作来的吗?”
诺兹尔斯公打从一开始决定的再次避难的地方,应该和格兰山是相反方向。但他反而在这里,也就是说没有他迷路了偶然来到的可能性。他是依自己的意志来这里的。
“我把王立骑士团的徽章交还给副团长了,所以没问题。”
“你辞退了……!?……你在、干什么啊,真是的……”
“因为我还有圆桌骑士这个再就业职位啊。虽然做了不负责任的事我是觉得抱歉,但没后悔。”
他明确地断言,蕾蒂说不出话来。
——他为她来了。来这里。舍弃一切,为了救她而来了。
明明是认真的人,明明是会负责任地一直背负着委托给自己的东西的人。
“这……不,……不是这个,我……”
她不是想这样抱怨。她想说的是……
“——你来了,我很高兴。……谢谢。”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杜克抱紧蕾蒂。抱的力道太强,让她有点不舒服。一定,是因为她一脸累透了的样子吧。让他过分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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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蕾蒂凭意志动了手腕。虽然是无力的拥抱,但应该能表示出她没事的意思。
“……殿下,有体温。”
“那是当然有啊。我又不是尸体啦。”
“你活着啊,真的。”
“嗯,我活着哦。”
对杜克压抑的声音,蕾蒂想了起来,对了。
身处格兰山避难所的杜克,应该被支援部队告知说自己的生存机率是绝望性地低。
可是,本应以为是死去的蕾蒂,这样子活下来了。现在终于能从至此前感受到的绝望中解放,他正处于这种状态吧。
所以以更加开朗的声音,蕾蒂开了玩笑。
“这样子下去,就像是殉情的恋人呢,我们。”
“……真是的。能动吗?”
“不行哟。抱歉了,带我走吧。”
阿斯翠德也能背蕾蒂。换了杜克就更是轻而易举了吧。
“距离入口有段距离,能让你努力一下吗?”
蕾蒂把身体倚向杜克的背上。完全放松了力气的人的身体是很沉重的。蕾蒂心想要是脚变得能动了就下去,但杜克回答说没问题。
“比想象中要轻。要是你说要跑我也能跑起来。”
“哎,是和谁比起来?”
前女友?蕾蒂坏心眼地说。
还以为会吃惊地慌起来,杜克却断言说不是。
“比起负上在训练中倒下来的三个新人,这就像是把小猫在肩头上。”
这句话中连一点虚假也没有吧。所以蕾蒂才在他耳边叹气。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不济呢。
“我清楚地明白,你没有恋人的理由了。”
“那还真是谢谢了。……可是,反正,现在感觉上,一辈子没有都没关系。”
蕾蒂把杜克的话看作是开玩笑。像是戏弄他地说:“要是想了我就介绍给你”。
“你,还真能找到这里来呢。”
“我找到阿斯翠德,让他带路到这附近来。他说大概是这里。”
阿斯翠德虽然知道蕾蒂走向了格兰山的矿道,却不知道详细地点。但他拥有蕾蒂授予的白光之剑。可能是托剑的福吧,他甚至能察觉到蕾蒂以疾风之剑练习控制风。他准是以感觉捕捉到了骑士王的力量被解放的地点。
“虽然他吵着说他也要跟来,但奥斯卡阁下说他只会扯后腿留他在入口了。……究竟,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了?”
“这里会出温泉哦。我想能不能让它溢出来。”
“……以殿下来说真是有够假的借口啊。”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直到我想出不错的借口前,等一等吧。”
“不”,蕾蒂改变主意。她觉得对杜克说真话也没关系了。这一定是,曾几何时想过的,“那时刻”吧。
“你不知道我的秘密,但那孩子知道,这不公平呢。……事情过去后时我给你说说很多事。”
“什么事?”
“总之,已经决定了第三人的事。”
一直在前进的杜克,马上察觉到第三人就是阿斯翠德。
但有关这件事,他没感到负面情绪,也没感到不甘心。
只要阿斯翠德踏出一步,蕾蒂就会接受。他很久前已经预见了这未来。然后已经接受这未来了。
因为杜克对阿斯翠德的对抗心,是建立在他也同样是圆桌骑士的基础之上。
“首先我也得问你很多事呢。避难呢?情况怎样了?”
“没出问题,让大家都出发了。诺兹尔斯公是有能力的人。可以相信他。”
完全回到“未来女王陛下”的样子的蕾蒂,开始问杜克各种事情。
杜克知道这是自己的任性私心,但在心中还是低喃,想要她再保持柔弱公主大人的样子一阵子。
第二天早上,蕾蒂一行到达作为再次避难地的村子。
蕾蒂觉得解释过程很麻烦,全扔给奥斯卡来解释了。大意是“从桥下掉下来和阿斯翠德一起被冲走,但被奥斯卡找到而得救了”,捏造了让人怀疑”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吗”的说法。
但这时有人说是”公主殿下平时品行良好,所以神救了她吧”,然后几乎所有人都认同了。
“……日常品行、呢。”
不属于“几乎所有人”范围的杜克,面无表情地低喃:“嗯哼……”
“你觉得这种解释能骗过银狼公我吗。能骗过的只有国内的政敌!”
另外,不属于“几乎所有人”范围的另外一个人,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但现在不是浸醉于生还的时候。蕾蒂有很多要做的事。
首先是和库雷格的交接工作。
之后,虽然由于蕾蒂擅自作出了“结论”,但姑且仍要按程序来商量,达成三国之间的“合意”。
完成这件事后,还要向索鲁威尔的骑士下达今后的指示。
虽然累了,但完成各种事期间一天已经过去了,到了晚上终于可以着手处理私事。
“阿斯翠德的伤势如何?”
让阿斯翠德睡在索鲁威尔的骑士们用来商量的房间。奥斯卡在一旁照料他。
“之后大概会发一次烧,但后天左右就会平息下来吧。退了烧他大概会想动,请下达指令让他这阵子都不要动。”
“知道了。”
既然奥斯卡这样说就能放心了。因为有关作为医生的工作上,他不会掺入私情吧。
这样子,现阶段中非处理不可的事几乎都处理好了。最后一件事,就现在开始处理吧。
“已经到了再次避难处了,所以和你订下的休战协议已经到期了呢。有关今后的事,我们来明确地制定新协议吧。”
至今,奥斯卡都遵守和蕾蒂的休战协议,肯定了蕾蒂捏造的“奥斯卡救了我们”的说法。另外也没有威胁到蕾蒂的人身安全,亦没有妨碍王立骑士。
但不能肯定今后会怎样。所以蕾蒂先明确地给予警告。
“你,直到回到王都前,即使被命令做什么事也好,都只做作为医生的工作。作为交换,有关这次的事,我会对你和幕后黑手有牵连这一点保持沉默。我觉得是不错的条件哦。”
岂止是不错,对奥斯卡而言应该是破格的条件。
因为以剑指向公主,和以剑指向国家是同一个意思。这是要以死谢罪的罪行。
“不够吗?那有关罗恩斯坦因牵涉其中的事,我这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蕾蒂问:“这样如何?”,对这样的她,奥斯卡奇异地感到可恨。
“不是休战协议,而是停战协议也没关系。另外也不需要条件。”
“……真突然呢。是怎样的心境变化?”
奥斯卡这个男人是为了弗莱德海姆,才想要杀蕾蒂。
所以蕾蒂才提出条件,对罗恩斯坦因侯爵这幕后黑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弗莱德海姆处于罗恩斯坦因派的中心,却和这件事无关,所以她想奥斯卡应该会想避免出现弗莱德海姆被追究的情况。
“不是心境上的变化,只是重新考虑了利弊。您是对弗莱德海姆殿下而言必要的人。在我的主人陷入困境时,您应该绝对会伸出援手。为了弗莱德海姆殿下,我希望您活着。”
奥斯卡看见为阿斯翠德担心的蕾蒂,认定了她是老好人吧。但不管怎样说这也太天真了,蕾蒂叹了一口气。
“先说清楚,我要是为了国家,可是连兄长也能杀掉啊。”
“不会的,因为您是老好人。……加上,这样子寻找不杀的理由时,已经等于无法杀了。”
虽然奥斯卡口中说是为了弗莱德海姆,但真心话藏在心底里。但那是没必要去察觉的事。
“我欠了您一个人情。总有一天,我会还的。”
“我完全不知道,到底在什么时候塞了一个人情给你啊。”
“我想您确实会这样呢。……没察觉到也没关系。”
——不是因为是医生,而是作为一个人,所以理所当然会去救他人。
奥斯卡因蕾蒂的话,回想起自己立志成为医生时的心情。
(那时候……的确是这样。只是因为想救人,所以踏上了成为医生的路。)
加入白医师团、在战场中扬起白旗、为救助伤者而奋斗的日子。但从某一天起想法变成了:因为是医生所以才……。忘却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心情,变得像是因责任感而工作。
……还能再一次,站在那个地方吗。
现在舍弃了剑、身体变得轻松,自己一定——。
“请保重身体。……我开始怀念风吹动白旗的声音了。大概不会再回到和平的索鲁威尔王都去了吧。在这里向您道别。”
您当上女王的索鲁威尔国的未来会是和平的,是与回到白医师团的自己无缘的地方。
理解到奥斯卡婉转的话中之意,蕾蒂温和地微笑道:“你也要保重身体。”
◆ ◆ ◆
现实世界中,稍微残留着雨水的气息。
因为这缘故吗,蕾蒂不知何时来到散发着同样气息的诸王的会议室中。已经累透了,所以她明明没打算在今晚来的。
已有一个人在了。从浑身湿透的枪声王路德格身上,散发出雨水的气息和烟的味道。
“……路德格王?”
路德格慢慢回过头来,水滴不断地滴到地毯上。
“我,刚刚让雨降下了。蕾蒂丝雅女王怎样了?之前想要降雨而来问我了吧。”
“我也问了那种事呢。已经降雨了。但用了和你不同的方法。”
虽然无法唤出两种风,但成功借魔石的力量而向空中给予水分,从而造出雨云。结果甚好。雨势停留在滋润了格兰山和斯提因山的程度上,没出现其他损害。
“噢,我倒是降得过分了一点吧。可是被淋成那样,又开了那么多枪。真心厉害。”
路德格琥珀色的眼睛露出强烈的异样光芒。那是和单臂王奥斯瓦尔德偶尔会露出的神色一样,带着疯狂的色彩。
“蕾蒂丝雅女王,你知道,我的谥号吗?”
“听说是枪声王。”
“是啊,我是枪声王。……成功了,我成功了啊!开枪、开枪,杀了敌人!比狮子王杀得更多!那样子干脆地打败他们了!”
不知何时起路德格正面对着蕾蒂,把手放在她肩上,力道不断加大。被男人的力气所推,蕾蒂跌到桌子上,撞到背部。
“等……”
“枪声王?宣告新时代开幕的枪声?哈哈,那是什么啊,我是虐杀之王啊!”
水滴一滴接一滴地从湿发上滴到蕾蒂身上。简直像是下雨一样。
“单方面地杀了!拿着在雨中也能射中的枪,在雨中奔跑!”
然后他笑了起来。蕾蒂只是仰望着他。
“……然后,今后也会继续。因为我是王。”
蕾蒂觉得,滴在她身上的水滴中,混杂了温暖的水滴。
“我拥有的骑士王的力量,还很巨大。所以能让众多的人痛苦。”
感觉上他像是在说,为什么我会拥有骑士王的力量而出生,那样的话。
“但是,拥有巨大的力量,也能拯救众多的人。因为我们是王。”
“……嗯,蕾蒂丝雅女王办到了。我知道。……我也,能办到吗。”
像是依附她般,他把脸埋在她的肩头上,蕾蒂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头发上。
“你身边,没有对你这样做的人吗?”
“没有……如果有,就不会来这里了。”
“说得对呢。”
别称失恋王。即使有喜欢的人,他的思念也传达不去。
“……如果,那孩子在的话……。……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不在呢。明明当我说‘一起加油’时,她笑着说‘好’的。”
路德格不是索鲁威尔王家的人。原本是纳帕尼亚的第二王子。
在他的时代中,索鲁威尔王家的血统变得快要断绝。
那时,索鲁威尔国的王族只有“第三王妃与前夫的孩子、之后正式成为国王的养女的公主”。这样下去就会出现出没继承索鲁威尔王家之血的女王。
所以索鲁威尔期望,纳帕尼亚王家的王子,作为以前从索鲁威尔嫁去纳帕尼亚的公主的子孙,成为索鲁威尔国的唯一一位公主的丈夫。
因无可奈何的情况而被决定了未来的两人,在结婚前曾碰过一次面。
“怎么说,都是为配合国家而被耍得团团转呢,我们。”
路德格这样对索鲁威尔的公主说时,她一脸惊讶。
“此后会有很多事,我想会很辛苦,但一起加油吧。”
明明那时候她笑了。明明说了“好”的。
但是她在结婚仪式后,就和恋人一起离开这个国家了。
“可是……我,因为可以不让那孩子知道我这种心情,而松了一口气。”
舍弃了自己的人。以为绝对不会忘记的那孩子的容貌,最近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看上去很温柔、笑容很可爱等等,只剩下这种印象。
——美化、了吧,把那天的事。
想她是唯一的理解者、能互相扶持地活下去,那时候过于期待了。
“这个世界中已经没有神。如果有,我就该为了今天罪孽之深重而死。既然我还活着,果然是没有的。”
所以路德格不会祈祷。只能认定作为王这是正确的事,在这个新时代造访的世界中拼命活下去。
“……可是那孩子,一定在向神祈祷。感谢今天的幸福,祈望明日的幸福。所以她不知道就可以了,我想要她……认为有神而活着。”
路德格以嘶哑的声音说。用像是在祈祷的语气。
“总有一天……”
对说不定在哭的路德格,蕾蒂温柔地说。
“你也,一定,会遇上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女性哟。”
“……谁知道,会怎样呢……”
“我家里人就是实际例子哦。我的曾祖父,被夫人逃掉了,以为大概不会再结婚了。可是遇上新的夫人,明白了真正的爱恋,变得幸福了,这是比故事里还幸福的实例呢。”
对这句话,路德格耸了耸肩。
“内政王卡尔海因兹的爱情故事吗……虽然那个人在这里一直都心情低落,但我一想到反正他再多过几年就会遇到年轻貌美的夫人,我就没心情温柔对待他呢——”
“我是回想起他求婚的话,很辛苦地忍着不笑呢。”
无法再次得到已经失去的幸福。即使这样想,但卡尔海因兹留下了希望,说“说不定可能可以得到”。所以蕾蒂抱着希望,期望着总有一天会有家人能作为家人在一起的未来,一直在努力。
“……你也一定,总有一天感到幸福的日子会来临。”
“不会来的啊。你以为我被多少女孩子甩掉了——”
“那你没有看女人的眼光呢。”
被明确地断言,路德格“唔——唔”了一声。那是在掩饰害羞。
“蕾蒂丝雅女王,让我成为你的情人吧。”
“如果你比我早出生,我也可以考虑看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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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是吗”,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慢慢消失。
“差不多该回去了呢。我还有不少事很忙呢,说起来。”
“我也是啊。令人高兴的忙碌在等着我啊。”
蕾蒂心想不要一直待在这里,还是回去吧。然后无意中想起某件事,就想问问看。
“我说,路德格王。要是有人问你有没有神,你会怎样回答?”
基尔夫帝国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问题,路德格会如何回答呢。
“在正常意思上的‘神’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了呢。可是我觉得有神啊。对我而言,神就是那孩子来着。”
虽然那孩子也不在了。
——可是,相对地,路德格有其他光明。
“即使没有作为绝对的存在的神,但夜空中存在着北极星。”
“是指北边夜空中的星星吗?”
“嗯,总是在黑暗中发亮,让我不会迷失。有挺多这种人呢,我可能现在才发现到。”
“朋友?还是臣子?”
被蕾蒂这样说,路德格像是很愉快地笑了。
“是我要‘仰视’的啊。你搞不清楚呢,真是的。”
比路德格更早出生,留下伟大功绩的过去的诸王。
亚历山大王、卡尔海因兹王、蕾蒂丝雅女王、奥斯瓦尔德王。
他们留下的光辉,成为路德格的支柱。
“那我就先失陪了。再见。”
路德格的身体离开蕾蒂,恢复平时的神态说道,“下次来约会吧”,随后便消失了身影。
之后蕾蒂才慢慢起来,低喃道。
“先说清楚,我身边也有挺多的哦。”
最理解蕾蒂、会担心她的人。
可以依赖、也能胜任自己的代理人的人。
对她给予绝对信赖:“只要是您就一定能办到”的人。
——这是非常幸福的事,蕾蒂微笑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