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兹尔斯公被逮捕并且遭到软禁。
一国之君被这样对待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战争的开始。
多亏了暗中对监视诺兹尔斯公的人多加留意,蕾蒂一方才能迅速得知诺兹尔斯公遭到了暴行这一事实。
“侍女和女仆们已经安全出发了。但愿她们能在街道被封锁之前逃到罗姆尼国去……”
现在的基尔夫帝国内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万一在滞留期间发生革命,搞不好就会波及到那些受邀的宾客们。在出发之前,蕾蒂已经这样告诉了全员。
因此她才会决定带着最少的人数出访,在到达之后,也一直把行李保持在整理好的状态,以便随时都可以出发。
“多亏了阿斯翠德才能察觉到房间安排的违和感,并迅速获得诺兹尔斯公被逮捕的消息,真是帮大忙了。这个计划恐怕是在相当早之前就准备好了吧。”
蕾蒂也在思考和库雷格一样的事。
和诺兹尔斯公不亲近的人……房间的位置反而与他在同一层。
这其中的用意,就是为了拖延某位与他亲近的人发现并说出“最近没看到诺兹尔斯公”这种话的时间。
“我觉得殿下也一起回国比较好。被指出有杀害皇帝嫌疑的基里亚科夫将军和诺兹尔斯公之间的关联,就在于那次发生山火的格兰山。当时殿下也在那里。……虽然目前米哈伊尔王子还没有将殿下也包含在共犯之内,但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蕾蒂无法对库雷格的提议立即作出答复。
——如果当初制定计划的米哈伊尔,对要怎么处置蕾蒂心存迷惑的话。
然而随着后来蕾蒂与安娜塔西亚变得越来越亲近,并告诉他自己与诺兹尔斯公不存在也不打算有私交,于是米哈伊尔决定不将蕾蒂也包括在“共犯”的范围当中的话。
“……让我考虑一下。今晚就拜托你们轮流护卫了。”
蕾蒂没有立即做决定,并命令库雷格他们离开房间。现在的她,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思考从今往后的事。
蕾蒂深知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有多么的危险。说不准明天就会被拿来当作对付索鲁威尔国的人质。因此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尽早离开这个国家。
(为什么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呢。如果我身处在米哈伊尔王子的立场的话……)
蕾蒂决定对他的行为追根溯源。
米哈伊尔想要成为皇帝。这应该就是最重要的动机了。
然而由于帝国之蛋失窃,使得原本板上钉钉的皇帝指名变得无法预料起来。
(会着急……也是正常的啊。毕竟在无法用帝国之蛋指名的情况下,就会由可能还拥护前王朝的选帝七侯来决定皇帝的人选。)
对现王朝持批判态度的他们,真的不会推出一个与旧王朝有所关联的人来做皇帝么。
米哈伊尔应该会抱有这样的不安才对。那么,如果是自己的话,为了能被指名会去做些什么呢?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不择手段的话……
“是因为这样吗”,根据推测出来的答案,蕾蒂理解了他的行为。
“——真是难以置信!居然利用战争来加分……!”
如果自己当上皇帝,就能让这个国家再次成为北方的强国。
米哈伊尔打算用行动来告诉选帝七侯这件事。
“将杀害了皇帝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将军与其共犯诺兹尔斯公共同处刑。同时向诺兹尔斯公国发出宣战布告,发动战争。”
估计米哈伊尔目前还没打算进攻索鲁威尔国吧。不如说他甚至不希望索鲁威尔方介入这场战争才对。毕竟以基尔夫帝国随时爆发内乱都不奇怪的现状来看,如果与索鲁威尔国开战的话毫无疑问会输。
正是因此,才必须要尽可能久的对索鲁威尔国瞒下这个计划。为此米哈伊尔才会对房间的配置做手脚,并探听般的询问蕾蒂与诺兹尔斯公之间的关系。
“这是仅仅为了彰显‘大国的威信’而发起的战争。他应该会想在索鲁威尔介入之前结束战争才对。这样的话就不会花时间去掌握和支配诺兹尔斯公国的全部领土。只要一鼓作气攻向首都,将其攻陷。凭自己的意愿拥立一个傀儡公,签订对其不利的条约就够了。”
米哈伊尔从最开始就不打算对蕾蒂下手。所以也就没有派人监视她。
“但如果我只是这样保持观望状态直到戴冠式结束的话,作为缓冲国的诺兹尔斯就会被基尔夫帝国收入囊中。”
如果原本与索鲁威尔交好的诺兹尔斯公国,成为了基尔夫帝国的附属的话。
基尔夫帝国将处于随时都可以向索鲁威尔国发动战争的位置。而手握大权的是那个米哈伊尔,他早晚会将这件事付诸于行动。
……因为他,是那种为了成为皇帝,连战争都能发动的人。
“必须要做些什么,来阻止两国开战才行……!”
如果蕾蒂经由罗姆尼国赶回索鲁威尔的话,在她抵达国内的时候估计诺兹尔斯公国也就被攻陷了吧。
要想阻止开战,她就必须留在这里。
“要怎么做……”
在蕾蒂正迷茫的时候,她收到了来自安娜塔西亚的联络。
“蕾蒂丝雅公主,抱歉在这种时候把你叫出来……”
安娜塔西亚向她发出了“今晚方便共进晚餐吗”的邀请。
尽管蕾蒂最开始拒绝了,但她再一次强烈的表示“有话想要摘下假面当面和你说”,蕾蒂想着说到这种程度就没办法了,只得接受了邀请。
“……我从米哈伊尔兄长大人那里听说了诺兹尔斯公和瓦雷利的事。还听说了,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安娜塔西亚是选帝七侯当中的一人。也就是米哈伊尔不得不与之强调“如果自己成为皇帝会让北方的强国复活”的对象。
而成为契机的就是这次对诺兹尔斯公的逮捕,以及将瓦雷利以反叛者身份进行处刑。
安娜塔西亚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代表此事也已经传到了其他选帝侯的耳朵里。
“蕾蒂丝雅公主,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的骑士看到诺兹尔斯公被带往北之塔后向我报告了。……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
蕾蒂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安娜塔西亚知道她的话后续是什么。
“……诺兹尔斯公他,是无辜的。”
“安娜塔西亚公主?”
“诺兹尔斯公只是,被阿尔托和米哈伊尔兄长大人的计划牵连了而已。我是知道的!然而……!”
安娜塔西亚觉得作为阿尔托的姐姐,她应该为此负责。
“我想做些什么来阻止这种事发生。因为诺兹尔斯公我才能加入那次演奏,获得了那样美好的回忆,必须要回报他才行……!”
仅仅是一起合奏过一次而已,安娜塔西亚就对诺兹尔斯公感谢不已,希望能报答他的恩情。
这件事令蕾蒂忍不住暗暗叹息。
(……真是个不谙世事的老好人公主殿下呢。虽然这点我也一样。)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公主殿下,却想要去保护蕾蒂。
“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被米哈伊尔王子盯上的话,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那么……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一定不能弄错哦。考虑诺兹尔斯公国的事,为诺兹尔斯公国而行动是诺兹尔斯人的工作。同样的,我也只会为索鲁威尔国而行动。所以安娜塔西亚公主,你的任务就是为了基尔夫帝国,以及阿尔托王子而行动。”
蕾蒂事先告诉了她最重要的事。
视事态发展而定,安娜塔西亚会和蕾蒂走上敌对的道路也说不定。
“你在犹豫要不要选择米哈伊尔成为皇帝。这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米哈伊尔兄长大人……也许和父皇的死有所关联。”
“如果他当上了皇帝,将基尔夫帝国引导向好的方向的话,那种行为也许就会被评价为‘英明的决断’也说不定哦。”
“怎么会……!居然认为杀人是英明的决断这种事……!”
“不是的”,安娜塔西亚掩面这样说。
即使这样的决断是正确的,但米哈伊尔所做出的事……
“像那样,让能下手杀死自己父亲的人,成为基尔夫帝国的皇帝什么的……,我……”
“也许他是为了基尔夫帝国着想,经过了深思熟虑也说不定啊。”
“才不是!米哈伊尔兄长大人他只是……只是……!”
米哈伊尔只是想成为皇帝而已,安娜塔西亚意识到了这一点。之所以能意识到,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遭受到兄弟姐妹的欺凌,只能靠窥探着他人的想法活下去。
——我现在,有没有让他人感到不快呢?
——要怎么样才能让别人喜欢我呢?
安娜塔西亚能看到人类最阴暗的一面。因此……她看透了米哈伊尔心中“为了成为皇帝可以不择手段”这一阴暗面。
“……让那样的兄长去做皇帝,真的是为了基尔夫帝国好吗……?”
安娜塔西亚也正是纠结于此。
如果米哈伊尔当上了皇帝,基尔夫帝国真的会变好吗?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那就先好好考虑吧。现在还有时间去决定今后应该怎样做。”
“……可是,诺兹尔斯公他……诺兹尔斯公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的事就交给我吧。考虑到索鲁威尔国的利益,如果诺兹尔斯公在这次的事件里死掉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所以,你就用自己的方式来救他吧。”
要想帮助诺兹尔斯公,并不仅仅是将他救出来这么简单。
安娜塔西亚身处在选帝七侯的立场上。她的力量在拯救诺兹尔斯公性命这件事上应该能派上用场才对。
“米哈伊尔王子向大家展示了‘如果自己成为皇帝就能得到诺兹尔斯公国’。……那么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米哈伊尔王子,没有成为皇帝呢?”
如果其他王族成为了皇帝,就与可能会将米哈伊尔作为反抗自己的的逆贼捉起来,解放诺兹尔斯公,并带着诚意向他道歉。蕾蒂觉得如果是那种居中调停的角色的话她是可以担任的。
“我听说前王朝派贵族的不满也是目前内政混乱的原因之一。在现王朝的王族之中,有娶了前王朝王族的女性做妻子的人吗?像那种可以成为两个王朝之间桥梁的皇帝夫妻也可以作为备选项之一。”
“……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啊……”
无论内心怎么挣扎,安娜塔西亚也始终觉得米哈伊尔最终会成为皇帝。
然而蕾蒂告诉了她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与不纠结于血缘的其他着眼点。在知道了还有这样的选择后,她的世界一下就变的广阔了起来。
“其实还有很多种可能性呢。……从表面上看,最近选帝七侯都为了参加建国祭而聚集在了王宫不是吗?在见到他们之后聊聊这样的话题。在知道了他们想选为皇帝的人选之后,去见那个皇帝候补,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去思考。”
为了成为皇帝而试图挑起战争的米哈伊尔真的与那个地位相称吗。
蕾蒂希望安娜塔西亚能去思考这个问题。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如果她认为不是能够若无其事地耍这些小手段的人就无法成为皇帝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吧。
“我会试着去考虑的!去和其他的选帝侯们说说话,之后认真思考有没有其他能对这个国家有利的皇帝候补……!”
听了安娜塔西亚的话,蕾蒂如同祈祷一般地说着“那就拜托你了”。
◆ ◆ ◆
蕾蒂明明只是想睡一觉而已,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诸王的会议室。
今夜在这里的人有狮子王亚历山大、内政王卡尔海因兹以及失恋王路德格。
由于想听听前人与后人的意见,蕾蒂向他们说明了目前基尔夫帝国目前的事态。
“还真是不得了的话柄啊。不过战争说到底也就是这种东西。擅自杀了自己国家的皇太子,然后发出宣战布告说‘是你们国家干的’也是常用的套路之一啊。”
在乱世中摸爬滚打,最终掌握了半个西方大陆的狮子王亚历山大轻易的就认同了米哈伊尔的做法。
“为了掌控皇帝指名的走向,向众人宣告如果自己成为皇帝的话就会走向这样的未来。——素质相当不错呢。……那么,这是他自己想到的呢,还是背后有优秀的‘某人’在呢。”
内政王卡尔海因兹给了米哈伊尔的计划以很高的评价。
“问题是,索鲁威尔国可是被彻底的小看了不是吗?”
“你要怎么做?”,失恋王路德格这样问蕾蒂。
“你,应该是知道这之后我会怎么做的不是吗?”
“我的历史才学到卡尔海因兹王那里啊——。要记的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觉得为了后世的我你们不用建立那么多功绩也行啊~”
原本路德格应该是纳帕尼亚的王子,自从被以王婿的身份迎接到索鲁威尔国之后,就一直在学习索鲁威尔史。对于蕾蒂丝雅女王时代发生的事,他所掌握的只有像是“是个出色的女王陛下”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程度的知识。
“所以,要怎么办呢——?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质疑傀儡公然后拥立新的诺兹尔斯公,发动战争直到把基尔夫帝国的家伙们全都赶出诺兹尔斯公国为止哦。战胜之后拿到基尔夫帝国的矿山,之后在签订对本国有利的关税条约吧。”
“这样做确实比较妥当吧。”
就算赌上大国索鲁威尔的威信,也不能这样被小瞧却无动于衷。
所以路德格这样说,卡尔海因兹也同意了他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长驱直入进攻基尔夫帝国。”
亚历山大还是一如既往地发表了过激的宣言。
“大叔你也太喜欢战争了吧。做过火了的话绝对会有麻烦的事在后面等着啊。”
“洒下火种之后辛苦的可是后世的我们啊”,路德格无奈的说。
在听了过去的王与未来的王的意见后,蕾蒂小声低语着。
“……如果真的存在命运这种东西的话,我经常会抱有这样一个疑问。为什么骑士王的转世会是我呢。”
“啊,蕾蒂丝雅女王开始深究起来了?”
对插科打诨的路德格,蕾蒂回了一句“也许是这样吧”。
“亚历山大王虽然出身于继承了骑士王血脉的伯爵家,但已经是相当的旁系血统了。骑士王的转世出自旁系的贵族而非那个时代的王族当中。……那是因为,当时有着只有那个名为亚历山大的男人才能做到的事。”
除了这个男人之外,还会有能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活下来并赢得王位,甚至从未在与他国的战争中落败,以此划分出索鲁威尔这个国家的国土范围的人吗。正是因为没有了,出身旁系的亚历山大才是骑士王的转世。
卡尔海因兹王也是同样的。虽然他看似以索鲁威尔国王的嫡子的身份顺利继承了王位,但事实上却有很多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也是因此,之后的王路德格才会为在学习历史的时候有那么多不得不记住的功绩而苦不堪言。
(……那,我呢?)
这是蕾蒂从年幼时开始就一直抱有的疑问。
“在我这个时代,骑士王的转世应该是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才对啊。身为男性,又是国王的长子。那个人应该可以暗中利用这个力量,成为被所有人认同的王才对。”
然而真正拥有了骑士王的力量,并背负起成为王的命运的却是蕾蒂。
为什么会是蕾蒂呢。这其中一定包含着某种意义。
“蕾蒂丝雅女王很在意为什么吗?”
被知晓蕾蒂未来的路德格询问后,她点了点头。
“……迄今为止都还不懂,但经过这次这件事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已经决定了要怎样做。并做出了将其实施的觉悟。
◆ ◆ ◆
清晨,蕾蒂起床后立刻以“关于诺兹尔斯公被逮捕一事有话要对他说”为由,要求与米哈伊尔见面。
“昨天,我的骑士看到了诺兹尔斯公被带去了北之塔。”
“那个是……”
“我去问了安娜塔西亚,她告诉我诺兹尔斯公涉嫌杀害基尔夫帝国皇帝所以才会…….”
米哈伊尔在心里暗暗大骂安娜塔西亚“居然做了这种多余的事”。想着要怎么将蕾蒂蒙混过关呢,在片刻间思索着各种各样的对策。
而蕾蒂则打算趁着米哈伊尔不知所措的这段时间里一决胜负,进一步紧逼。
“我有一个请求。请让我去为诺兹尔斯公送一瓶红酒吧。”
米哈伊尔对蕾蒂为何提出这种请求感到不解,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诺兹尔斯公毕竟也是一国的君主。我们并不打算粗暴的对待他。”
也许她是觉得自己会加害他让他绝水断食也说不定。
为了让米哈伊尔安心,同时也让他废话少说,蕾蒂露出了微笑。
“不是的,并非您所想的那样。”
他眼前的蕾蒂将颤抖不已的手攥紧,视线下沉。
“诺兹尔斯公他,自小就和我的兄长十分亲近。尽管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毕竟也和我有过某种缘分。……我想,至少要保全他的名誉。”
“名誉?”
“……我想给他一个忏悔自身罪孽,自我了断的机会。”
米哈伊尔终于明白蕾蒂想要做什么了。
(她居然……说想要给诺兹尔斯公提供能自尽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米哈伊尔这样想着有些动摇,但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这位公主殿下,只是个明明没什么能力,却误以为自己擅长下棋的可爱却无脑的小姑娘罢了。仅听了安娜塔西亚的话,就毫不怀疑的相信“诺兹尔斯公是杀害皇帝的共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一切。
他简直要为索鲁威尔的下一任国王是个愚蠢的小姑娘这件事而笑出声来了。
“您希望我为您准备忏悔用的红酒……是这样吗?”
“是的。……那瓶红酒,可以由我负责拿给他吗?我想要将他的遗言转达给诺兹尔斯公国。”
米哈伊尔稍考虑了一下,就决定要利用她了。
直接对诺兹尔斯公下手的是身为索鲁威尔未来国王的公主。如果有什么万一,还能将责任推卸给她。
“可以请您稍等一下吗?我去为您准备。”
“好的……!对您给予诺兹尔斯公的仁慈,我表示万分感谢。”
蕾蒂面上做出了一副感激的样子,内心却暗骂米哈伊尔“真是个笨蛋”。
(和他见面当然是为了要商量怎么逃走好吗?居然能给我这种可乘之机,还真愚蠢呢)
如果只是普通地提出请求,米哈伊尔大概也会想到这种可能,不会允许她和诺兹尔斯公见面吧。因此蕾蒂对米哈伊尔说了激进到了能让他忘记这种可能性的,“给诺兹尔斯公下毒”这样的话。
从米哈伊尔如预料中一样上当受骗的这一点来看,应该并非是卡尔海因兹评价的那条“素质相当不错”,而是另一个……
(莫非……米哈伊尔王子的身后也有“某人”存在么)
如果他自幼就被当作未来的皇帝抚养长大,那身边就算有优秀的军师在也不是什么怪事。
以后要更加戒备米哈伊尔的身边人才行,这样想着蕾蒂打起了精神。
端着米哈伊尔准备好的放着毒酒的托盘,蕾蒂与米哈伊尔的侍卫们一同来到了软禁着诺兹尔斯公的北监禁塔。
这座专门用来软禁王族与贵族的塔内部构造规整干净,正如米哈伊尔说的那样,诺兹尔斯公在这里应该不会被粗暴的对待。
“您是蕾蒂丝雅公主对吧。您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请进吧。”
“为了以防万一房间会上锁,一旦发生什么事请大声呼救。我们会立即进去救您。”
在门前看守的两名侍卫应该已经听米哈伊尔说过了事情的原委。蕾蒂对两位担心自己人身安全的侍卫露出了无力的微笑后,进入了房间。
“……诺兹尔斯公,您还好吗?”
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蕾蒂,诺兹尔斯公惊讶得如同看到了怪物一般。
“我是在向米哈伊尔王子请愿之后,为将某样东西交给您而来的。”
蕾蒂将盛有红酒的托盘放到桌子上,之后立刻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
她轻手轻脚的靠近诺兹尔斯公。
“接下来的话请小声说。事先说一句,那瓶红酒里被放了毒哦。”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有话想对你说,我向米哈伊尔王子提出了要毒杀你。”
“也真亏你能想到这种事啊”,诺兹尔斯公对蕾蒂钦佩不已。
“……就算这样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允许我们二人独处啊。”
“确实呢。不过如果基尔夫帝国的士兵也在场的话米哈伊尔王子会感到困扰的。毕竟基尔夫帝国不能和毒杀一事扯上关系嘛。看样子米哈伊尔王子是想让‘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独自成为毒杀诺兹尔斯公的犯人呢。”
看起来他至少还有这种程度的智商在。但正是因为他那半吊子的城府,才能为蕾蒂和诺兹尔斯公提供了商讨的机会。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仅仅因为觉得可以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就立刻答应了我希望能与你独处的请求。”
对蕾蒂感叹,诺兹尔斯公也说着“果然是凡才的皇帝啊”表示同意。
“你,知道自己目前所身处的立场吗?”
“知道啊。那个蠢货王子貌似想把和基里亚科夫将军共同策划谋杀皇帝的罪名安到我身上。之后估计会先把我处刑,然后再攻打诺兹尔斯公国吧。”
“看样子你还能把握现状呢。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诺兹尔斯公无声的指向窗户。
窗外能看到的只有雪花飘落这样的场景而已。
“为了打发无聊我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想找找有没有监视的漏洞。……我现在,还不能死。不能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
蕾蒂曾经说过,诺兹尔斯公国的弱点就是诺兹尔斯公。
而如今,这个弱点已经被人紧紧地抓住了。
诺兹尔斯公国如果失去了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这个人,就不再是什么令人惊异的新兴国家,而仅仅是一个小地方而已。如果没有了诺兹尔斯公,那个国家就没法运作下去了——。
“要我帮助你逃脱也不是不行。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说看。”
“诺兹尔斯公国,希望和基尔夫帝国开战吗?”
身为君主的诺兹尔斯公被以莫须有的罪名为由软禁起来,还差点被处刑。如果能平安无事的逃离,这一暴行就会成为诺兹尔斯公国向基尔夫帝国宣战冠冕堂皇的理由。
“……哼,怎么可能开战啊。目前的诺兹尔斯公国根本没有和基尔夫帝国开战的能力。能做的只有讨好各个大国,用经济手段保全国家而已。”
诺兹尔斯公并不愚蠢。他能准确的了解出自己的国家所处的立场,并冷静地做出判断。而不会优先自己的脸面,去发起胜利无望的战争。
“也就是说,你希望能回避与基尔夫帝国的战争对吧。”
“公主你也是一样的不是吗?对索鲁威尔国来说,一个与索鲁威尔国交好的缓冲国是必须的。”
“是呢。”
这一次,诺兹尔斯公国与索鲁威尔国的利害是一致的。都希望能回避眼前这个正迈向战争的状况。
“如果索鲁威尔国想利用诺兹尔斯公国代替自己与基尔夫帝国开战,去阻止他们的侵略的话,视情况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你联手。”
听了诺兹尔斯公以开战作为前提的提议,蕾蒂摇了摇头。
“战争还没有开始。”
“已经开始了。所以越早开始行动越好。”
照这个发展来看米哈伊尔估计会被指名为皇帝吧。如果他当上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一定会去进攻诺兹尔斯公国。
“……我有一个可以阻止两国开战的方法。”
“你能说服他?真是天真,可别小看了那个蠢货王子。他可是不惜发动战争也一心想当上皇帝啊。”
“我需要说服的不是米哈伊尔王子,而是你。……我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回避开战这一事件的计划。但要想实施,需要以你的面子作为代价。”
蕾蒂的眼神昭示着她是认真的。
“米哈伊尔王子尽管有会小看人的缺点,却是一个会精打细算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也就是因此他才会停手。”
“我需要你协助我一同参与这场关系到能否阻止开战的赌局”,蕾蒂态度坚决地这样对他说。
诺兹尔斯公也不服输地用似乎要咬杀蕾蒂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你先说你的计划。如果那是个值得赌上我脸面的计划,那种东西,丢掉也无所谓。”
“不错的觉悟。其实我啊,很想看一次你哭泣求饶的样子呢。”
接下来就是背负起整个国家的外交了,这样想着蕾蒂打起了精神。
和诺兹尔斯公商讨完细节后,蕾蒂看向了放在桌子上的那瓶红酒。
“接下来,也该收个尾了。”
“……先说一句,我可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男人啊。”
“我知道。没关系,我就是为此才特意穿了蕾丝礼裙过来哦。”
诺兹尔斯公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瓶红酒。之后为了不打到蕾蒂小心的将它砸到了墙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和蕾蒂的悲鸣回响在房间外。
“烦死了!区区一个小丫头!”
听到诺兹尔斯公的怒吼声后,门外的士兵们慌忙冲进去,将礼服染上了红酒渍愣在原地的蕾蒂带了出来。
“公主,您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的。……他怎么能这样呢,好不容易给了他一次能被神明宽恕的机会……”
士兵们得知蕾蒂的劝说以失败告终了。
不过由于这次的毒杀并不在计划之内,就算以失败收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请不要太难过……我们送您回房。”
“好的,谢谢你们……”
他们用温柔的语调来安抚看上去很失落的蕾蒂。
而在暗地里,蕾蒂正用尽全力的控制着几乎快因紧张而颤抖的双手。
要阻止基尔夫帝国与诺兹尔斯公国开战。
为此,必须要让成为开战大义名分的,杀死皇帝的犯人逃走才行。
目前杜克、库雷格以及阿斯翠德正在为营救诺兹尔斯公与其臣下而东奔西走。
而另一边,蕾蒂独自一人来到了安静的王宫地下牢。负责在这里看守的侍卫们全都被她用召唤出的骑士王之剑击中了后颈部,正昏迷着。
“您好啊,基里亚科夫将军。因为已经没有时间所以我就单刀直入的对您说了。”
蕾蒂挥起了再度被召唤出的钢铁之剑。
仅仅只是一击,由铁制成的坚固牢门就被劈成了两半。
“现在米哈伊尔王子那边正因为‘谋杀皇帝的犯人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同伙——诺兹尔斯公从北之塔消失了而闹腾的很厉害哦。”
要将与谋杀皇帝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相勾结的诺兹尔斯公处刑,于戴冠式之后向诺兹尔斯公国宣战。
米哈伊尔对聚于一堂的选帝七候发表了这样的宣言。
然而现在最关键的诺兹尔斯公却逃走了。因此米哈伊尔应该会不惜任何手段,哪怕是尸体也好一定要将诺兹尔斯公找回来吧。
“……我终于从与他国勾结的嫌犯变成了谋杀皇帝的犯人么。”
“没错哦。毕竟就算以有叛国嫌疑为由将您抓起来,阿尔托王子也依然没有回来。而且您也拒绝了米哈伊尔‘来我的麾下’的邀请。所以米哈伊尔王子也就认为您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吧。”
米哈伊尔认为既然让他活着也是白费力气,那不如就杀了他利用他的最后一分价值。
——但是,瓦雷利还不能死。
蕾蒂将手中的匕首扔向瓦雷利。之后把外套也一并扔给了他。
“如果你们不在他的手里,那他也就失去了宣战的大义名分。一旦发动没有大义名分的战争,在停战时负责仲裁的国家对基尔夫帝国的判定也就会变得更严厉吧。这可以成为米哈伊尔犹豫是否要开战的原因之一。快离开这里吧。”
然而瓦雷利却没有动。
“我……不走。”
瓦雷利并不是想逃却逃不了。他本可以逃走,却选择留在这里。——为了阻止阿尔托的行动。
“您想要阻止正准备做一件可怕的事的阿尔托王子。然而您并没有能让王子停手的价值。既然如此就离开这里吧。逃出去,亲手阻止阿尔托王子吧。”
蕾蒂的话很戳心。令瓦雷利紧紧握住了蕾蒂扔过来的匕首。
“……您,放走我和诺兹尔斯公,能得到些什么呢?”
瓦雷利用他似乎已经死去的双眼,试着探寻蕾蒂的真意。
“如果继续冷眼旁观下去的话,基尔夫帝国就会和诺兹尔斯公国开战。而您,只需要站在诺兹尔斯公国一侧,对基尔夫帝国宣战,参加战争就可以了。尽管只是小规模但基尔夫帝国到处都存在小规模的纷争,仅仅只是国内的问题就已经很棘手了。”
用他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现状。
“明明眼前就有绝对能获得胜利的战争,您却说想要阻止它么?”
路德格和卡尔海因兹也像瓦雷利一样,对蕾蒂说了同样的话。她完全可以去参加战争,夺取基尔夫帝国的矿山,并缔结对索鲁威尔有利的条约。
但蕾蒂却说“不能这样做”,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所以我才会觉得男人的这一点令人讨厌啊。一旦绝对能赢的战争摆在眼前,就无法抵抗住诱惑了。”
——那个晚上,单臂王奥斯瓦尔德不在诸王的会议室。
如果是那位王的话,当有绝对能赢的战争摆在眼前时,会想些什么呢。
“确实从王的角度来看,一场战争‘赢了的话能得到些什么’是最重要的没错。但战争并不仅仅只是获得。其中也会有失去。”
战争会把一些悲伤的事变得理所当然。可蕾蒂并不想认为那些悲伤的事是理所当然的。这也许是因为自己并不适合成为王吧。毕竟生而为女性,她大概也是容易被情感所支配的。
“战争……会死人。会有国民失去自己的生命。”
四个月之前,在火海之中,蕾蒂与那位隶属于白衣师团的青年许下了约定。
自己成为王之后会创造出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家。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名为索鲁威尔的,决不发动战争的国家。所以活下来吧。
“一生都应为国家的利益而活。如果更加看重国益的话,战争是难以避免的吧。这确实是正确的政治行动。”
蕾蒂也觉得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被大家遗忘了。
“发动战争,胜利后占有了领土,得到了矿山的使用权,缔结对国家有利的条约。——你真的认为,这就是‘结束’吗?”
瓦雷利哑口无言。
被问到“这就是结束吗”,他却无法立即回答“是的”。
人类一旦被夺走些什么,就一定会想要再夺回来。
然而掠夺的一方却忘记了自己曾作为掠夺者的事实,只会觉得那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此,双方都会认为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并开始重复没有尽头的争端。
“现在的战争一定会为未来的战争洒下火种,无论最终的结果是胜,还是败。”
然而却总是有人会认为新战争的种子在自己的时代不会生根发芽,就这样被能赢的战争诱惑。——然而这种事,明明就没人能保证一定不会发生。
“这个世界上存在尽管想回避却无可奈何的战争。明明大家都会变得不幸,开战却依然无法避免。并且,也无法让它停止。我知道有着这样一种悲哀的战争存在着。”
尽管如此也要战斗下去。这是后世的王,奥斯瓦尔德的痛苦与绝望。
他那放弃一切的眼神和瓦雷利很像。
“那样的战争早晚有一天会发生的。将在此之前的和平时间奇迹般地延长几年乃至几十年。——这就是我作为‘王’需要完成的任务。”
为什么被选为骑士王转世的人,会是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呢。
不是弗莱德海姆,也不是古多,更不是雷恩哈路德,而是身为女性,曾离王位十分遥远的蕾蒂。如果这其中有什么深意的话……。
(……不会发动战争的王。哪怕一点也好,尽可能的将这段和平的时间延长,延续到下一代。能做到这件事的,肯定只有我了)
不适合当王,现在还仍然是一个过于任性的老好人的自己。但是,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成为骑士王的转世,背负着王的命运。
“我想要阻止这次开战。您呢?”
被蕾蒂询问,瓦雷利开始思考自己想怎样做。
“……我想,阻止阿尔托王子。”
“为什么?”
“如果能阻止王子的话……就能避免开战了……”
“那您,又为什么想要阻止开战呢?因为即使开战,有索鲁威尔介入也会输吗?”
蕾蒂在用语言诱导着瓦雷利。他真正的期望,就在她的诱导之下一步步成型。
“……因为王子他,从来就没有期望过这种事……。那位大人,是一个温柔到会给我故乡死去的人一一献花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希望这种事,这种牺牲他人生命的事发生的……!”
听了瓦雷利愿望后,蕾蒂向他伸出了手。
“那就和我一同走吧。这场战争,要由我们来阻止才行。”
火光将蕾蒂照亮。
就如同蕾蒂自身在发光一般,那份神圣的美丽,令瓦雷利不禁眯起双眼。
(——如果,这世界上有神存在的话……)
如果真的存在,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瓦雷利这样想。
他那如同寻求依靠般伸出的手,被蕾蒂紧紧抓住了。
“您是负责基尔夫帝国南部国境的将军对吧。那现在为攻打诺兹尔斯公国而被召集起来的士兵,应该是您的部下才对。……还有,应该还没人知道您被指为杀死皇帝的嫌疑人。在这件事传到众人的耳朵里之前,请您尽可能去阻止开战!”
“那您呢?”
“我会留在这里,去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国境那边就拜托您了。”
尽管这样的决定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蕾蒂早已做好了觉悟。
瓦雷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没有去阻止她。而是给她以祝福。
“……蕾蒂丝雅公主,愿神的加护常伴于您。”
一直主张没有神的瓦雷利久违地去依靠那个名为神明的存在了。
在地下牢与瓦雷利分开后,蕾蒂来到了维克托的房间。
房间里有着维克托,阿斯翠德以及诺兹尔斯公和他的臣下。
“……虽然这样也好。不过如果要说的话我还是更想把女孩子偷偷带回房间啊。唉,这次的外交真是没什么乐趣啊。”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米哈伊尔为了尽全力阻止诺兹尔斯公回国,不仅派了追兵,还封锁了街道。要突破这层层的包围网可以说是非常的难。
所以蕾蒂让他们装作向城外逃的样子,实则将他们藏匿在了王宫中。
“辛苦了,阿斯翠德。让你做了很难完成的工作呢。”
“没事的。”
为了将被软禁的诺兹尔斯公从塔里带出来而用的方法,与其说是制订了作战计划还不如说是耍了点小把戏。
阿斯翠德趁着夜晚的时候避开了士兵从塔的外壁爬上去,把窗户从内侧打破然后故意发出惹人眼目的声音,再跳下来。
理所当然的,无论是守门的士兵还是在塔外看守的士兵,都会误以为诺兹尔斯公是从上面跳下来之后逃走的。
当守门的士兵进入房间后,就会为敞开着乃至风雪被灌进房间的窗户与消失了踪影的诺兹尔斯公而震惊,为了通知其他人诺兹尔斯公逃走了而跑下去。
(但实际上……一直隐藏于黑暗之中的诺兹尔斯公,却在他们之后走楼梯离开塔……的确是个相当冒险的赌局,好在成功了)
以防万一,如果当时士兵们认真搜查房间或是继续寸步不离的看守在现场的话,在塔下的杜克就会大喊“发现诺兹尔斯公了,快来增援”。
即使如此也不肯离开的话,就只能强行把他们打晕了。
不过那些看守的士兵由于不安,从最开始就陷入了计策当中,因此导致杜克失去了出场机会。
“喂,阿斯翠德。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要不要来诺兹尔斯公国?我很中意像你这样有前途的家伙。给你将军的职位如何。”
“您不考虑邀请库雷格先生吗?是他把诺兹尔斯公您的侍从和护卫救出来的吧。”
“那个人根本没指望!”
“唉……是这样啊。不过很抱歉。如果有比公主殿下更美,更聪明的女性在的话,去诺兹尔斯公国也不是不行。”
“有希望得到那种完美女人的,只有那个完美到可恨的古多而已!”
诺兹尔斯公打算把阿斯翠德挖过来,却被干脆地拒绝了。明明眼下是这样的状况,这个人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阿斯翠德,明早之前把诺兹尔斯公带到大圣堂来。注意别被人看到。”
“我会趁着快要天亮的时候带他过去。为了追捕出逃的诺兹尔斯公增加了士兵数量的话,王宫这边的戒备应该会松懈才对。”
“维克托王子,请您像我之前拜托您的那样,在明早对各位参加建国祭的来宾传达‘有将要召开的活动请在午前到大圣堂集合’的消息。”
“我也会转告米哈伊尔王子的。”
在最后,蕾蒂面向了诺兹尔斯公。
“明天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比起这个,你可要想好如果那个傻瓜王子破罐子破摔的话应该怎么办啊。”
“嗯,我会的。”
各位晚安,蕾蒂这样说了之后,带着静候在门外的杜克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今夜估计会因为要思考明天的事而失眠吧。
那么,接下来就正式开始了。
由于自己的侍女已经回国,蕾蒂拜托了安娜塔西亚,借了她的侍女来为自己打理头发。在这段时间里,她凝视着自己映在镜子中的样子。
(……一副不安的样子啊。事到如今我还在迷茫些什么呢?)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装作与自己无关一无所知的样子了。
“蕾蒂丝雅公主殿下,用迎春花做发饰可以吗?”
“嗯,就这样吧。”
在旁边看着蕾蒂梳妆打扮的安娜塔西亚在听到她准备用迎春花做发饰后,说了句“请等一下”并吩咐女仆去做了什么事。片刻之后女仆拿了一盆盆栽过来,把它放到了蕾蒂面前。
“我自己种了一盆迎春花。请不要用人造花,用这株真的吧。”
“但这是……”
“我听维克托王子说你要在大圣堂举行很重要的活动。……所以请使用真花吧。我听说花香能够缓解紧张……”
安娜塔西亚似乎看出了蕾蒂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紧张的事。
于是她决定心怀感激的接受她的好意。
“嗯嗯,太好了。……真是可爱的礼服呢。就像是带来春天的迎春花妖精一样。”
蕾蒂今天穿的,是纯白布料做底上面点缀着桃红色蕾丝的,到明年告别少女时期后就不能再穿的礼服。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件礼服。……本来是打算留在建国祭上穿的。”
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将迎春花装饰在头上之后,蕾蒂优雅地站起身来。
但安娜塔西亚却说“等等”叫住了她。
“还有时间对吗?要不要先聊聊天?”
“聊天……?”
“像是,比如说……蕾蒂丝雅公主有喜欢的人吗?”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这种话题,“喜欢的人?”,蕾蒂不禁这样反问了一句。
“本来想着找找有没有能缓解紧张的话题……聊聊这种话题应该会让心情变好吧……”
“……确实呢。”
的确,在听夏洛蒂说起恋爱的那段时间里,往往会感到无聊,感到厌倦……却不会紧张。恋爱的话题也许就有着这样的魔力也说不定。
“我一直都想问,蕾蒂丝雅公主和诺兹尔斯公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既然能邀请他来参加演奏会,应该是很亲近的关系吧。”
不知道想象出了什么,安娜塔西亚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和诺兹尔斯公只是国家外交的关系哦。”
“只是这样吗?你再想想看。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哦。蕾蒂丝雅公主怎么觉得?”
尽管蕾蒂很喜欢野心家,但像诺兹尔斯公那种类型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在考虑范围之外的。
“就算你让我想想看,事到如今我也只会把他看作‘诺兹尔斯公’了……”
“就是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那在索鲁威尔国有哪位比较在意的人吗?”
一旦聊起恋爱方面的事,主导权就完全掌握在安娜塔西亚的手里了。
国内在意的男性……“想让那个伯爵成为自己的骑士”,但好像不是在说这种事啊,这样想着蕾蒂摇了摇头。
“国内也没有呢。”
“……那你身边的几位骑士呢?”
不是诺兹尔斯公。也不是国内的人。那一直跟在身边的骑士又怎么样呢,安娜塔西亚这样一点点地试探着蕾蒂的喜好。
“那位被称作国境将军的骑士怎么样?”
“库雷格已婚了。”
尽管妻子已经去世了,但如果说起这个估计会变得麻烦起来,所以还是不说为好吧。
“那个可爱的红发骑士呢?”
“阿斯翠德?……嗯,我不喜欢比我年龄小的。”
虽然阿斯翠德直截了当地向蕾蒂告白过,但蕾蒂也同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因为不管怎么想,那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那,杜克呢?”
“杜克……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是这样吗?那从现在开始想想看怎么样?”
被安娜塔西亚这样说,蕾蒂只得一边说着“不是这样”一边苦笑着。
“杜克脸长得不错,剑术很出众,也擅长下棋……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没考虑过……应该说是故意没去考考虑才更合适吧。”
杜克是蕾蒂除家人以外希望能获得幸福的对象。
“——因为一旦考虑这种可能性,就会喜欢上他不是吗?”
对蕾蒂给出的答案,安娜塔西亚小声疑惑着“为什么呢”。
“不可以喜欢上他吗?”
“是啊。因为我们彼此分别站在王和骑士的立场上。没有结果的恋爱是很可怕的。如果光顾着为了一些无聊的事快乐或是悲伤的话,就会疏于王的职责。”
“确实……是这样呢。没有结果的恋爱……确实很可怕。”
安娜塔西亚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回想起来,自己总是会不自觉地注视着对方。仅仅只是看着那个人就会感到幸福。被他鼓励的话,会觉得自己能够变强。然而,悲伤的心情也会与幸福感同样满溢出来。
——再多看看我吧,多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吧,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但这种幸福又难过的心情也只会持续到戴冠式结束了。
“我……要摘下假面再去大圣堂。”
“安娜塔西亚公主……?可这对你来说不是……”
安娜塔西亚说着“确实如此呢”,对蕾蒂的疑惑点了点头。
但有蕾蒂在的话,自己就能跨越那份畏惧与看待母亲同样眼神的软弱。就能够变强。
“我只会看着你。其他人的面孔也好声音也好,我都不会去在意。所以……没事的。”
“我会一直看着你”,安娜塔西亚这样说,握住了蕾蒂的手。
“这可是我……好友所举办的,重要的活动啊。……我想要摘下假面,认真地看。”
安娜塔西亚想让蕾蒂鼓起勇气,拼命的向她传达着自己的心情。
被她感染了的蕾蒂认真的点了头。
“谢谢你,安娜塔西亚。我出发了。”
蕾蒂第一次没有在后面加上“公主”二字,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看来只靠我,是不行的啊。”
目送蕾蒂离开后,安娜塔西亚因自己的不中用而低头自责。
“完全没有缓解她的紧张啊。……如果不是能够一直在蕾蒂身边的人,一定是无法做到的吧。”
即使看穿了她的紧张,也就只能止步于次了。
安娜塔西亚试图鼓励蕾蒂。她的想法确实传达出去了。但蕾蒂也只是顾虑着安娜塔西亚,对她表示“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谢谢你”而已……
“能陪在蕾蒂身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明明想要在分开之前尽可能的报答她的恩情啊,安娜塔西亚这样叹息着。
被维克托邀请的各国宾客渐渐在大圣堂聚集了起来。据说能看到有趣的东西呢,众人这样期待着。
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场景,蕾蒂深呼吸了一下。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不,我确信这样做是正确的。可是……)
要阻止基尔夫帝国与诺兹尔斯公国开战。为此蕾蒂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东奔西走。
至今为止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接下来就只剩下在大圣堂的收尾。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需要背负重大的责任的……之前的那些事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今天她第一次需要做出会左右一个国家的决断。
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别说是一个国家,就连这片大陆都有可能会为之动荡。
这其中的重量与责任,都将由蕾蒂一人来背负。
(为了索鲁威尔国,与国家的未来,我需要做出决断。这就是我应当做的事,只有这点我不会动摇。)
——可是没人能保证这样做就能获得“正确无误的结果”。
能为此做保证的,只有自己。因此蕾蒂只能,且必须相信自己。
昨晚根本没睡着。因为不安和紧张,这件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但她不能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因为那样的自己是她最讨厌的。
“……公主,给你这个。”
向蕾蒂搭话的,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藏身于大圣堂中一个小房间里的诺兹尔斯公。
蕾蒂听了他的话回过头,看着诺兹尔斯公手上的东西,疑惑的歪了歪头。
“项链……?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是我叔父给我的。在我从父亲手里继承了国公的位置,第一次背负着一个国家向他国交涉的时候,为了让我有向前踏出一步的勇气他把这个给了我。”
诺兹尔斯公伸出手,将银色的项链环绕在蕾蒂的脖子上,在后颈处扣好。
“反正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就算给你也无所谓。”
感受到颈上金属的触感,一时间蕾蒂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对吧,我不需要的。
——我也不需要这个啊。
能够将自己的软弱隐藏起来的话,蕾蒂已经想到了许多。
但就在她将这些话说出口之前,却忽然被诺兹尔斯公按到了墙上。
诺兹尔斯公在蕾蒂询问“你在做些什么啊”之前开了口。
“虽然难以置信,但我第一次以诺兹尔斯公的身份奔赴他国的时候,感觉差点吐出来了。”
蕾蒂一直以为名为“银狼公”的诺兹尔斯公是个生来就傲慢的野心家。因此在他吐露出她从未想过的软弱时,蕾蒂感受到了震惊。
“……你,居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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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负着的国家的重量,只有同是背负起国家的人才能理解。——可以不安,可以紧张,甚至可以感觉想吐。但,绝对不能把这些表现出来。”
蕾蒂感受着他强烈到几乎发痛的视线。说着“正是如此啊”,力的握住自己的手。
“不去依赖那些个骑士是对的,毕竟能理解王的重量的人也只有王。”
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会使国家动摇。这其中的恐怖也只有王才能明白。
“我原本就没打算要依赖他们啊。哪有骑士会让这种女人成为自己的主君呢?”
蕾蒂唯独不想让杜克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软弱之处。所以当他们在场的时候,会一直保持着平静的样子。
但她内心的不安和紧张,似乎被与她同为公主的安娜塔西亚,和同为王的诺兹尔斯公看透了。
“……虽然我觉得他们没准会觉得高兴,但这次就先当作么回事吧。不过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也能做好一切的公主,还真是个不可爱的女人啊。”
“很多人都这样说我啊
被诺兹尔斯公放开后,蕾蒂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她把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放到了谁都看不到的衣服里面。
“——米哈伊尔王子为什么不惜发动战争也要成为皇帝呢?”
为什么想要得到这个沉重的“王位”呢。
对蕾蒂的疑问,诺兹尔斯公一副愉快的样子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
“你为什么会为这种只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感到疑惑?”
“……理所当然?”
“最高的地位,最高的权利,最高的名誉——不会有不渴望这些的男人。这种名为‘想要’的欲望是与生俱来的。”
“你也是这样吗?”
“当然了”,诺兹尔斯公这样点头。
“而且你的兄长们也是同样的。特别是弗莱德海姆。本应属于自己的,最想要的‘王位’被夺走了。……我甚至可以断言,弗莱德肯定会做出和米哈伊尔同样的事。”
蕾蒂无法否定诺兹尔斯公的话。
蕾蒂知道弗莱德海姆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兄长”。那个人同时还是女王蕾蒂丝雅的“政敌”。
“你这种人应该不能理解吧。毕竟是个并不想成为王,却不得不成为王的公主啊。”
被认为发起的纷争会使国家一分为二的,两位优秀的兄长。
作为为了回避内乱的秘策,才决定让第一公主蕾蒂丝雅继承王位。她是得到了遗落的王位的公主——“遗落的公主”。
“……别擅自误会了。”
蕾蒂用冰冷的话语对一直发表着随心所欲言论的诺兹尔斯公说。
“我既不是想要成为王,也不是不得不成为王。”
蕾蒂已经意识到那是自下而上仰视着“王”的人才会说的话。
早已知晓自己命运的蕾蒂,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一切。所以既不需要想成为王的愿望,也不会被强行要求成为王。
“——我是那个‘会成为王’的人。”
蕾蒂向诺兹尔斯公宣告的,是已经身为“王者”才能说出的话。
“接下来,让我们献给米哈伊尔王子一次美妙的行事吧。”
向在外面待命的库雷格做出指示,蕾蒂将全员集合起来后踏出了向着大圣堂的一步。
“……非常感谢各位今天能在百忙之中聚集于此。在建国祭之前,我——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为大家准备了一个余兴节目。”
凛然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圣堂。
所有人都停止交谈,将视线聚集在了蕾蒂身上。
(米哈伊尔王子……在这里呢。……维克托王子也在安娜塔西亚身边)
摘下了假面的安娜塔西亚完全没有被周围人的惊讶影响,只是认真注视着蕾蒂。闻到了她送给自己的迎春花的香气后,蕾蒂感觉自己似乎获得了勇气。
“在索鲁威尔国,每位王的身边都会跟随着十二位圆桌骑士。目前只有四位骑士的我,将会在今天迎接第五位骑士的到来。因此我决定再次地召开骑士的叙任仪式。”
在场有许多人都知道索鲁威尔国骑士的习俗。
然而亲眼见到骑士叙任还是第一次,因此大圣堂里由于众人的议论声而变得嘈杂了起来。
尽管维克托曾见过库雷格的叙任,但还是说着“真期待啊”向米哈伊尔搭了话。
“——让我为大家介绍。将要成为我第五位骑士的,是这位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
蕾蒂的发言,让嘈杂声瞬间变大了。
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就是现在的诺兹尔斯公。让他成为索鲁威尔国未来女王的骑士也就意味着诺兹尔斯公国将会完全归顺于索鲁威尔国。
而打算与诺兹尔斯公国发动战争,下令追捕出逃的诺兹尔斯公的米哈伊尔因他本人的出现而被惊讶的无法言语,呆立在原地。
蕾蒂之前拜托过维克托“如果反抗的话就算揍他一顿也要把他带来”,不过看样子应该不需要使用暴力手段了。
“我与诺兹尔斯公是在私下比较亲近的关系。因此本次与国家无关,我们将仅仅作为蕾蒂丝雅和奥古斯都来举行叙任仪式。”
尽管蕾蒂说是由于“私人关系”,但估计在场的人也不会相信吧。
毕竟这完全表明了索鲁威尔国与诺兹尔斯公国结成了同盟。
“我以个人的身份,向曾支援诺兹尔斯公国的蕾蒂丝雅公主宣誓忠诚。”
诺兹尔斯公一边着重强调了以个人身份这一点,一边走上了祭坛。在走到蕾蒂面前后停下脚步,把手里的剑递给她。
蕾蒂接过了剑后,诺兹尔斯公跪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蕾蒂将诺兹尔斯公的佩剑从鞘中拔出,剑身置于正跪着的诺兹尔斯公的左肩上。
“使汝之右手为剑、使汝之左手为盾、至汝生命尽头为止宣誓忠诚。”
蕾蒂问后,诺兹尔斯公开口道。
“以吾之右手为剑、以吾之左手为盾、至吾生命尽头为止宣誓忠诚。”
彰显出忠诚的问与答。
这幅由二人构建出的神圣场面,令大圣堂变得如死般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见证着这一刻。
“汝、为吾之骑士。”
蕾蒂将剑身的一半放入剑鞘,还给了诺兹尔斯公。
诺兹尔斯公接过佩剑后站起身来,强有力的将剑插回剑鞘。护手被摩擦后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回响在大圣堂中。
诺兹尔斯公环视大教堂,对上了与米哈伊尔的视线。
“……这…这种事……!”
看着突然间出乎意料大叫起来的米哈伊尔,就在维克托正考虑怎样让他闭嘴的时候,原本紧闭着的大圣堂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尽管尽全力加速了,不过看起来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参加仪式啊。”
走进大圣堂的,是一位有着东方人特征的,黑发黑眸的少年。
他沿着杜克的指示,毫不迟疑的走向蕾蒂。
而后,在蕾蒂面前站定,弯下了膝盖。
“来迟了万分抱歉,我的公主殿下。”
“没关系,你能赶来我很高兴哦。”
“由于要视察诺兹尔斯公国军队与索鲁维尔国王立骑士团的共同演习,才推迟了出发时间。”
这样说完后少年站起身来,转身面向聚集在大圣堂内的观众们。
“——在场的各位,初次见面。我是凌皇国第八皇子轩岚·陆·文琮。于近日前成为了蕾蒂丝雅公主的第四位骑士。请多指教。”
听到“凌皇国”这一名词后,众人说着“是那个东大陆的凌皇国吗”再次议论开来。
索鲁维尔国的蕾蒂丝雅公主与凌皇国的榭岚皇子各自都背负着一个国家。由于自己的行动常常会被看作是自己母国的意愿,所以必须要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任才行。
这二人分别背负着国家,本应处于对等立场,然而现在榭岚却向蕾蒂折膝了。
这也就昭示着那个东大陆的皇国站在了蕾蒂丝雅公主——站在了索鲁维尔国那边。
这本应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当蕾蒂把它变为可能之后,一直以来仅仅被众人看作一个公主殿下的自己,正逐渐变化为能支撑起索鲁维尔国的,未来的女王。
“初次见面,诺兹尔斯公。对你成为第五位骑士,我表示欢迎。”
“还请作为前辈对我多加指导。”
诺兹尔斯公握住了榭岚伸出的手。
在维克托有意大声说出“还真是看到了好东西啊”并鼓掌后,众人也随他之后鼓起掌来。
看着那被欢呼与掌声包围的三人,米哈伊尔喋喋不休道“不该这样的”。
(索鲁维尔国与诺兹尔斯公国联手了。不过这无所谓,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可那个凌皇国的皇子说了什么!?索鲁维尔国居然和诺兹尔斯公国进行了共同演习!?难道我的计划被谁泄露了吗……!?)
米哈伊尔那个“速战速决攻下诺兹尔斯公国”的计划不得不修改了。如果索鲁维尔国的王立骑士团已经在诺兹尔斯公国内待命了的话,这场战争一定会输。
而且……如果那个东大陆的大帝国也选择支持索鲁维尔国的话……
(干脆对士兵下令,以有杀害皇帝嫌疑的名义再次强行将诺兹尔斯公抓起来……不行,这样行不通啊……!)
索鲁维尔国已经当众宣布与诺兹尔斯公国结为同盟了。
就算现在,米哈伊尔说他有杀害皇帝的嫌疑,在场的各国宾客也不会相信。
“基尔夫帝国的米哈伊尔王子看到缓冲国诺兹尔斯与索鲁维尔国彻底联手后,由于太过焦虑而说出了荒唐的无稽之谈,以此为借口想要发动战争。”
估计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吧。
在没有大义名分的情况下发动战争的话,周边各国就有可能会站在诺兹尔斯公国那边,参与这场战争。
明明必须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将诺兹尔斯公处刑才行。
可如今却被索鲁维尔国的公主抢先了一步。
“……可恶,阿尔托那家伙,说什么一定会顺利进行……!”
已经很难在戴冠式后开战了。不,在此之前,选帝七候会怎么想呢。明明已经抓住了诺兹尔斯公,对他们宣布了随时都可以开战,可现在在大圣堂看了这场荒唐的叙任仪式之后,他们会怎么想呢。
“米哈伊尔王子?您怎么了?”
“最近太忙,有些头晕了……请恕我先行告辞。”
“确实,这样比较好呢。距离建国祭还有三天,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有着计算能力的米哈伊尔已经认为“无法开战”了。
就如同蕾蒂所希望的那样,尽管只是暂时的,但成功阻止了开战。
顺利的完成了“仪式”后,蕾蒂一行人回到了房间。
前脚刚进门,后脚诺兹尔斯公就开始紧咬住蕾蒂不放。
“再强调一次,之后我只会在你的继位典礼再向你低一次头!这种屈辱的事我绝对不会再做了!”
“这句话我昨天已经听过不下十次了。而且我也不下十次对你说过这样就足够了不是么。”
尽管蕾蒂让诺兹尔斯公成为了自己的骑士,但她并不打算把他放在身边做骑士的工作。不如说就算他想做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会让他插手索鲁维尔的国政。诺兹尔斯公,始终是诺兹尔斯公国人。
“奥古斯都,你尽快回国做好准备。尽可能加固边境的防守。”
“……叫我诺兹尔斯公!”
“我们两个,是私下交好的关系对吧。我特许你和榭岚一样叫我蕾蒂。”
既然已经在众人面前宣告彼此有私交,就姑且要像模像样地换成亲密些的称呼方式才好吧。
“我要叫也只会叫你蕾蒂丝雅!”
“那个称呼方式,是专属于我父王和王兄的哦。如果你不介意我不小心回应错了的话就请随意吧。”
“你听好,要叫就叫我诺兹尔斯公。或者银狼公也行!我回国了,你也在被杀之前动作快点!”
不知是在抗议还是在担心她。扔下一句复杂的台词后,诺兹尔斯公带着他的臣下们回房间去了。就算他在这叫唤不停,也应该能迅速想出偷偷摸摸从基尔夫帝国出逃的方案才对。
“……榭岚,谢谢你能来。不过为什么?”
“我从诺兹尔斯公国的人那里听说基尔夫帝国的某处可能会发生内乱。虽然被阻止了,不过还是在街道被封锁前跑了出来。我觉得我既然是蕾蒂的骑士,就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才行。”
榭岚微笑着看着杜克。
“到达王宫后,杜克立刻来接我了,他对我说希望把诺兹尔斯公国和索鲁维尔国共同演习的事,以及凌皇国的名字一同在大圣堂当众说出来,我就照做了。能派上用场都是多亏了杜克。”
杜克这样说的话,应该是为了能帮上蕾蒂吧。
榭岚这样相信着他,说出了共同演习与凌皇国的名字,以此来震慑住了米哈伊尔。
“你能来帮我,真的非常感谢。”
“为了蕾蒂我乐意之至。”
没有任何选择错误,就这样蕾蒂走向了避免开战的未来。
但她并不觉得米哈伊尔会就这样安分守己地专注于准备建国祭。
“……库雷格,带着榭岚和诺兹尔斯公回诺兹尔斯公国。之后你就驻守在国境附近,让基尔夫帝国的人看到你在,以此来牵制他们。”
“遵令。要让他们看到实际上并不在这里的王立骑士团对吧。真没想到带来的骑士团时代的制服会派上用场啊。”
多亏蕾蒂事先制订了对策,现在才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阻止战争的脚步。
“蕾蒂呢?要留在这里吗?”
被榭岚询问,蕾蒂点了点头。
“我要在确认了米哈伊尔打算怎样做之后再回去。……杜克,阿斯翠德,你们留在这里保护我。”
“遵令。”
被阻止了开战后米哈伊尔会怎样做呢。
谁会成为皇帝呢。
——未来,还没有确定。能让它确定下来的是现在活在这里的人们。
“我要换一套衣服。杜克,帮我把发饰取下来。注意不要碰花瓣,我想把这朵花做成书签。”
蕾蒂的侍女已经全都回索鲁维尔去了。
再次担任侍女一职的杜克说着“知道了”,并点了点头。
为了换衣服,蕾蒂走进了房间内的寝室。
在一人独处时,她总算能安心地叹息出声。
“……成功的回避了战争……真是,太好了……”
自己能做到吗,能够不出错的达到目的吗,她一直为此感到不安。然而在借助了大家的力量后,总算还是做到了。
“这仅仅是个开始啊。我要振作才行!”
蕾蒂这样说给自己听后,准备换上平时穿着的常服——却忽然意识到了违和感。
卧室的窗户开着。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能听到轻微但持续传来的吱吱嘎嘎的响声。
难道自己早上出门前把忘了关窗吗,这样想着之后立即发觉不是这样否定了这个想法。
(有谁……进了这个房间……?)
是为了来偷宝石或者礼服么。为了确认蕾蒂环视着房间内部——之后视线停留在了小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月前,基尔夫帝国的皇帝被人杀害。
没过多久,帝国之蛋与第四王子阿尔托一同不见了踪影。
用帝国之蛋来进行的皇帝指名无法继续,令米哈伊尔焦躁不安,于是才制订了进攻诺兹尔斯公国的计划……
“……帝国之蛋?”
被置于桌子上的,是恰好能被成人的手掌包裹住的卵圆形物体。
顶端装饰着象征基尔夫帝国的报春鸟。
表面是泛着蓝色的深紫珐琅,再加上黄金的装饰。
用来点缀蛋的底部的百合,其花瓣由白色条纹玛瑙制成,组成花蕊的是钻石、蓝宝石、欧珀三种宝石,茎叶由绿金制成。
用来支撑蛋身的三根柱子均为金制,并各自镶满硕大的钻石,在周围还用黑色的珐琅进行了装饰。
蕾蒂见过帝国之蛋。
但她所看到过的是被放置在王宫长廊深处的,装饰着彩色玻璃的仿制品。
(这种只有宝石才有的光彩,并不是什么玻璃。这……是真品啊)
米哈伊尔拼命寻找着的东西之一,现在就被摆在这里。
蕾蒂屏住呼吸,走向桌子。
走近后她注意到了有纸片被压在了帝国之蛋下面。上面写着“致蕾蒂丝雅公主”。
看来这并不是被偶然放在这里的。而是已经知道了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是蕾蒂后才做出的行为。
蕾蒂将手伸向帝国之蛋……尽管中间踌躇了一次,但她仅仅咬住了唇。
(事到如今,这场骚动已经不再与我无关了。我可是早已被卷进来了啊。现在的我有看它的权利!)
做好觉悟后,她打开了帝国之蛋的盖子。
将里面放着的纸片拿到眼前。
“骑士王,你才配得上皇帝之位。”
看到这句话,蕾蒂瞬间变得面无血色。
有谁,知晓了自己的秘密。
并且这个人一直站在这场骚动的中心,引领着事态向前发展。
“……不对,我不是被卷进来的那个人。……是我把大家牵扯进来了……!”
蕾蒂死死地捏着那张纸片。
必须要找出“那个人”,揭露出真相才行。
于是回索鲁维尔的选项就这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