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狐因古多「发现了狼的巢穴。虽然没有使用痕迹,但以防万一还是提早结束吧」的谎言,而提前落下帷幕。即使如此,依然有几队很幸运地猎到狐狸,所以能够比较被解决掉的狐狸的重量而决定赢家,赠送作为记念的勋章,在参加者的掌声中宣告完结。
我们为大家准备了茶会,古多这么说著为大家引路时,蕾蒂拜托诺兹尔斯公的妻子,说希望她们装作谈话谈得兴高采烈的样子,暂时不要离开自己身边。
蕾蒂趁此机会在告诉诺兹尔斯公「表情不要有变化」之后,对他详细说明了猎狐中发生的事。
「你说梅尔迪他,被毒箭射中了……!?」
诺兹尔斯公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是」,马上察觉到一种可能性。
「……我的外套吗?」
你能这么快理解真是帮上大忙了,蕾蒂点头。
「但那仍然只是可能性。那孩子是那三大侯爵家的一员,说不定是被卷进贵族之间的势力斗争之中。也说不定在一起的朋友才是真正的目标。总之可能性太多,现在只能说希望你小心。」
假如目标是诺兹尔斯公,梅尔迪是被弄错受到牵连,也还是无法锁定犯人。说不定是索鲁威尔国的贵族想企图透过瞄准诺兹尔斯公而引发外交问题,从而扯蕾蒂的后腿。又说不定是和诺兹尔斯公国正有争执的别国人员瞄上了诺兹尔斯公。毕竟因关税问题而关系恶化的伊尔斯托国和罗姆尼国的王族也来了。
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应对各种状况,比起根据推测行动,还是考虑到所有可能性而做充足的准备才是得策。
「以出了急事为藉口,现在立刻回诺兹尔斯公国比较好呢。」
回去最为安全的诺兹尔斯公国,蕾蒂如此建议。但诺兹尔斯公嘲讽地哼了一声,轻蔑地说「所以说大国的深闰公主不行啊」。
「说不定已经被放毒箭的人盯上了。如果那个‘诺兹尔斯公国的银狼公’为了这种理由就回国,你知道会被其他人怎么说吗?不管被多少人瞄上性命,我为了维护银狼公的风评,非留在这里不可。」
为了保护弱小的诺兹尔斯公国,有时不得不以身犯险。大国的公主蕾蒂,和小国的君主诺兹尔斯公,即使立场相同,但最好的选择却不同。
「知道了,我会让库雷格跟著你的。不过抱歉,还要请你一直和夫人们一起行动才行,以便让他统一保护你们。」
「没办法了。除了必要的事外我会尽量不出城。」
和诺兹尔斯公谈好之后,蕾蒂带著爱丽切先回了房间。
之后要在茶会中和三个未婚夫候选人交谈,晚上则要赏画。在这段时间,如果可能的话,她想去再看一次梅尔迪的病况。
(能不能得救,现在尚不清楚……这几天就是危险期呢。)
蕾蒂能做到的,只有为他传唤王族专属的医生,和必要的情况下用尽所有的手段去寻找贵重的药物而已。其他还有什么……她这样想时,盯住了自己的手掌。
(如果有我体内这把大地之剑,那说不定……)
有十一把为了保护骑士王的约定之剑收纳在蕾蒂体内。其中之一的大地之剑拥有治愈的力量,所以蕾蒂至今都没必要担心会被毒杀。如果是太强力的毒那还是会昏迷数天的,但大地之剑会治疗她,所以不会死。
如果把这把剑赐予梅尔迪,他绝对会得救吧。但那时,蕾蒂就会失去治愈的力量,不得不为被毒杀的危险而担惊受怕。
——不可被一时的感情冲昏脑袋,作出失去冷静的判断。
蕾蒂会成王。她不可以忘记这件事,仅仅做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女。即使被告知梅尔迪活不了,也不可以给予他这份力量。这和授与阿斯翠德白光之剑时的情况不一样。
「不,现在还没确定他无法得救。梅尔迪很年轻……现在就相信他拥有的生命力吧。」
蕾蒂这样说服自己,为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而坐到梳妆台前。
爱丽切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便会马上过来帮忙吧。但蕾蒂连等侍女或女仆过来帮忙的这段时间都觉得是在浪费,所以她自行解开头发整理,调整发饰,确认颈链有没有移位和耳环是不是有好好挂著等等。
她站起来,把裙子上松了的蝴蝶结重新系好,仔细对著镜子检查上面有没有沾上尘埃或是线头。
确定没问题之后,虽然早了一点但去茶会吧,她这样决定而准备转身出门时,便听见有人小声敲门。
「公主大人,梅莉大人来访。说是发生了让她苦恼的事,希望能和您商量……」
门的另一侧传来的爱丽切的声音,带著些「请拒绝吧」的味道。她是担心因为茶会提早开始,蕾蒂会不会更加忙碌。
换了平时她会拒绝说之后再说,但爱丽切口中所说的名字在这个时节拥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所以蕾蒂稍为思考。
(梅莉是今年金合欢节游行的主角,如果有什么事就糟了)
柏福曼伯爵的侄女梅莉·柏福曼是今年金合欢节献花的少女。
前不久,柏福曼伯爵领地的米尤兹马尔科河决堤了。所幸人与周边的街道都没有受害,但即使如此,在米尤兹马尔科河边生活的人还是胆颤心惊吧。
正因如此,才会有人提议说和选择柏福曼伯爵有血缘关系的人,在金合欢节上献上「希望今年小麦也平安无事地丰收」的祈祷是最合适的,决定选梅莉做今年的献花少女。
(出了什么事再来处理就晚了。只是听她说的话,也不至于花过长的时间)
这方面的负责人是蕾蒂。她让梅莉早点来到王都,完成了试穿服装和事前商讨当日行动之类的准备工作。但如果问她是否有顾及到其他细节,任谁也会找藉口说是「我太忙了所以……」吧。
「爱丽切,让梅莉进来吧。」
姑且先听听看,之后再思考是要说让她等一会,还是要说她会马上处理。蕾蒂这样决定后,坐在房间的沙发上。
「失礼了……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愿意为我抽出时间。」
梅莉得到了爱丽切的许可,进入房间。
粟色蓬松的头发很像表姐夏洛蒂,但她的表情和夏洛蒂不同,僵硬又紧张。
「我听说你有苦恼的事。怎么了吗?」
蕾蒂温柔地微笑,使梅莉放下心来。然后惶恐地把紧握在手中的白色信封递向她。
「那个,有这样的信,送到我这边来……」
蕾蒂接过信封,打开并取出里面的东西。里面只有一张便签。上面有用凌乱的字迹写出的短文。
「辞去金合欢少女的职务。不然你会落得和你哥哥一样的下场。」
哥哥,看到这个单词蕾蒂稍为思考了一下。
梅莉的哥哥纳尔逊·柏福曼,五年前到纳帕尼亚国留学了。留学期间结束,从纳帕尼亚国王都出发为止都被纳帕尼亚国那边记录了下来,但其后他在国境附近失去了行踪。
「儿子没回来」,索鲁威尔国的王立骑士团接到这样的委托之后,便马上展开调查。然而尽管王立骑士团在索鲁威尔国内能自由地搜查,但要想在纳帕尼亚国内搜查就只能交给纳帕尼亚国侧了。
王立骑士团询问纳帕尼亚国,结果得到的回复是那边也有调查却没找到。索鲁威尔国内的调查结果也是‘没有线索’,最终王立骑士团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只能以「纳尔逊·柏福曼在纳帕尼亚国内失踪」为结论告一段落了。
能够将在过去并没有演变成大骚乱的失踪事件拿来作文章,从这一点看,这封信的寄信人似乎相当清楚梅莉的家事。
「金合欢少女会得到向国王陛下献上花冠,被陛下赏赐贵言的荣耀。每年都有这种威胁……但以防万一,还是增加护卫吧。梅莉,你绝对不要单独外出,知道了吗。」
对蕾蒂说的话,梅莉像是吃惊地喊「咦?」
「每年……吗?」
「嗯,一定会有人来找茬的。但我们会好好保护你。所以放心完成你的职责吧。」
「好的……」
梅莉仍是一脸闷闷不乐,蕾蒂对她温柔地微笑。
金合欢少女一脸阴沈地参加游行,她可是会很困扰的。蕾蒂希望她能带著明朗的笑容向大家洒花。
「多考虑一下舞会上的华尔兹吧。有数位尚没订下婚约的王子来了。说不定能孕育出美妙的恋爱故事呢。
换了夏洛蒂便会马上说著「也对呢」打起精神,去考虑「裙子怎样才好呢,金合欢的发饰用这个就好了吗」之类的事。想著高兴的事而露出笑容。
但世界上并非全都是像夏洛蒂般尽情享受恋爱的少女。梅莉比起高兴,看起来仍是无法摆脱不安的样子,仅是口中说「您说的对呢」并点头。
看来有必要让一个有空闲时间的女官或是女仆跟在她身边,不让她感到不安地鼓励她。
「这封信是放在哪里了吗?还是有人送给你的?」
「是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
对梅莉的回答,蕾蒂眯起眼睛,心想「难道……」
每年都人找金合欢少女的碴。也曾有过一年很过份地剪碎了服装。因此为了让人无法轻易进出少女所使用的房间和收纳著服装的房间,蕾蒂除了信任的女官和女仆以外都没有给予进入房间的许可……
(虽然不想怀疑她们,但女仆或女官等人之中,有人被收买了的可能性很高。还是说在不知情地情况下变成了协助者吗……)
虽然现在似乎仍只是在恐吓,但如果就此放著不管,可能会有人像以前一样对服装动手,或是设法让梅莉受伤。
到这种紧要关头,又多了一件令人不安的事。装作没看见是很简单,但她可不能这样做。蕾蒂决定要先做好一切力所能及的事,为未来做好准备。
「我现在就去安排从者随时跟在你身边。为了方便你外出,再让王立骑士增加护卫的人手吧。在我准备好前,你能和爱丽切一起在房间里等著吗?」
「好的……非常感谢您。」
「爱丽切,拜托你了。跟你交接的人来了之后,就来参加茶会吧。」
发出指示后,蕾蒂独自前往茶会。首先和不需要换装的阿斯翠德汇合。
「阿斯翠德,要改变优先的次序了。有恐吓信送到梅莉那边去了,所以要让人跟著她,也要增加护卫。万一梅莉出了事,不必向我寻求许可。马上跑去帮忙吧。」
「好的。」
之后杜克和库雷克也马上现身,蕾蒂对他们说了今后的安排。
库雷克去做诺兹尔斯公的护卫,杜克则是被交予了尽管事到如今很难办,但依然要去和骑士团长交涉借人手护卫合欢节少女的任务。不是之后而是立刻去,蕾蒂这样向杜克强调后,才带著阿斯翠德去找女官长。
蕾蒂说说明了情况,表示想要能够信赖的人,这样拜托后她便马上让一名女仆去了梅莉那里。女官长她们在百忙中,尽管早已决定好了每个人的职责,仍友善地接受下来,下次要好好地慰劳她们才行。
蕾蒂做好一切能办到的事,准备前往茶会的会场。途中,经过朝向中庭的回廊时,看见某人的背影。那个人站在没有开花的蔷薇灌木前,一脸阴沈地垂著头。
(那是,迪奥特尔?……如果是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作为古莱恩舒密特家嫡子,本应该很忙的他,正独自在发呆。大概是知道了堂弟梅尔迪因毒箭而倒下了吧。
蕾蒂决定,和他说几句话吧。
「迪奥特尔,贵安。」
「……公主殿下!?」
迪奥特尔吃了一惊,说著「居然没发现您真是失礼了」,慌忙低头。
蕾蒂温柔地说「没关系的」,切入话题说「有关梅尔迪的事……」
「你听说了他受箭伤了吗?」
「是的……」
迪奥特尔紧紧地握起拳头。换了自己听说表姐夏洛蒂倒下了,也会担心到这程度吧。她体谅他的心情,告诉他不要勉强。
「要是担心,提前离开茶会也没关系。陛下应该也会理解你的。」
马迪亚斯离奇死亡后,他的弟弟迪奥特尔便成为了古莱恩舒密特家的继承人。虽说没落了,但他是总有一天要肩负起那个三大侯爵家之一的人。更何况迪奥特尔大概也没打算让自己的家族就这样没落下去,所以他必须在这种邀请了各国王族的茶会上露面,努力建立新的交友关系才行。
考虑到家族的事,他就不能以堂弟倒下了这种理由缺席,但到了后半,偷跑出去也没问题吧。
「不,没问题。我必须连著梅尔迪的份振作起来。」
「是吗……有时间的话我也会再去看他的情况的。」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不过,公主殿下事务缠身应该更忙,您才是,请不要勉强。」
蕾蒂对此道谢,说了声「晚点见」,便带著阿斯翠德回到回廊。
比预定中晚了一点,所以蕾蒂加快了步伐。就在这时阿斯翠德突然向她搭话。
「公主大人,我可以一起去探望梅尔迪吗?」
「可以哦,他会很高兴的……对呢,明天开始多芬散步的事能交给你吗?」
「好的……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再和多芬一起散步啊。」
正如你所说,蕾蒂也点头同意。她忍耐著不叹气,马上振作起来,再次带上笑容。
尽管有人在猎狐时中了毒箭,茶会上却依然一片和平的样子。知晓毒箭一事的人被封了口,所以不论谁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谈笑著。
「贵安,伊莎贝尔。有在享受茶会吗?」
「嗯,虽然纳帕尼亚国已经早一步迎来春天了,但像这样再度庆祝春天的到来也非常棒呢。感谢你的邀请。」
向纳帕尼亚国送出邀请函后,便得到了第三公主伊莎贝尔会出席的答覆。伊莎贝尔在蕾蒂造访纳帕尼亚国时,尽管结婚当前有各种事要忙,却仍为她带路参观,由此一件两人加深了友情。她是个非常开朗又温柔,正如纳帕尼亚国的太阳般的女性。
一旦伊莎贝尔结婚而离开纳帕尼亚王家,像这样子出现在外交场合的机会便会减少,大概很难空出能一起聊天的时间,所以在她结婚前能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蕾蒂也感到很开心。
「你明明很忙还是来了,我真的很高兴。谢谢。」
「我才是,得到能够最后一个可以放松下来的机会,一定要向你道谢呢。都是多亏了我国中没有和你年纪相仿、尚未订下婚约的王子,才让我可以这么任性一回。」
呵呵,伊莎贝尔笑著,优雅地端起注了茶的茶杯。
曾经,纳帕尼亚国中,有和蕾蒂年纪相仿、尚未订下婚约的第六王子苏莱斯·德·拉·伊格莱希亚。他年纪轻轻就出任纳帕尼亚国引以为傲的「勇敢的大舰队(巴利恩提)」的总司令官,但在某个任务中身亡了。
——这个其实只是对外的说法,苏莱斯拋弃了王子的身份,实现了曾经的梦想,正以商人苏莱斯这一身份讴歌著第二段人生。
令他决心成为商人的契机,是和蕾蒂的相遇。当时蕾蒂与他商谈后,以她成为苏莱斯的野兔(雷贝尔)商会的顾问律师为条件,让苏莱斯成为了她的第八骑士。
蕾蒂不曾明确地问伊莎贝尔知不知道这些事。但她谈及苏莱斯的语调非常明快,所以不管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吧。
「蕾蒂有在意的人吗?今天参加茶会的年轻王子,都只看著你呢。」
「因为几乎全都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之后慢慢聊聊看再说吧。」
「那么我给你一个忠告吧。小心巴尔迪亚国的拉蒂修拉夫王子。他似乎相当有野心。」
哎呀这样啊,蕾蒂心想著,一边对这值得感激的情报点头。拉蒂修拉夫王子是三名丈夫候选人中的一个。他虽拥有王子的身份,却没有王位继承权。他怀抱著那么复杂的情况,蕾蒂还想著「他怎样呢」加以留意过——……但看来男人不论是谁都想要成为「王」。
(我希望自己的丈夫不关心政治。这么看来,迷恋大海的苏莱斯王子是我的理想型呢)
但很难找到像他那样的王子。这次除应邀而来的候选人以外,也有未婚的年轻王子。蕾蒂抱著淡淡的期望,说不定在这次金合欢节的茶会上,能得到有自己盼望的王子的情报。
「伊莎贝尔,我有个想向你介绍的人。是我的骑士玛莉安妮·巴塞尔女伯爵哦。」
「蕾蒂的骑士……即是下任圆桌骑士吗?索鲁威尔国中也有女骑士的呀。」
来者会是多么勇猛的女性呢,伊莎贝尔保持警戒,但蕾蒂介绍给她的却是一位身穿接近黑的深绿色礼服的美貌女性。那纤细柔软的手中也并没有握著剑,这让她感到困惑不解。
玛莉安妮优雅地行了一礼后,伊莎贝尔便反射性地露出作为公主的笑容。
「初次见面,伊莎贝尔公主殿下。我是玛莉安妮·巴塞尔女伯爵。」
「吃惊了吧。我国的圆桌骑士,比一般的骑士意义更广,也有只从事政务的骑士。玛莉安妮就是其中一人。你也可以当成是未来的大臣。」
「原来是这样呀。看到居然有同为女性的人担任责任重大的职务,我真高兴呢。」
除去诺兹尔斯公国,就几乎没有其他国家会任命女性担当政治上的要职。明明如此,当被侮辱为「遗落的公主」的蕾蒂,决定要让玛莉安妮·巴塞尔女伯爵成为圆桌骑士时,却出乎意料地没有遭受强烈反对,这是有两个理由的。第一个是因为内政王卡尔海因兹立了先例,第二个是因为玛莉安妮一直踏实地做出实绩。
蕾蒂尚且没有能在她所期望的事遭受强烈反对时强行实施的力量。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玛莉安妮会和我制定教育上的改革及医疗支援计划。之前伊莎贝尔带我参观过是你在支援的医院吧?」
「嗯,你还记得呀。可以的话,我想听听有关索鲁威尔国的医院的事呢。」
蕾蒂为伊莎贝尔和玛莉安妮准备好共同话题后,便把之后的事交给她了。对在社交界和政界中都能和男人对等竞争的玛莉安妮来说,这种工作易如反掌。
每当蕾蒂和某人攀谈后,便将之后的事推给杜克、威拉德、玛莉安妮,一个接一个地打完招呼。
结束了一轮问候之后,蕾蒂便去向一直冷静不下来等在那里的丈夫候选人之一,阿巴西亚国的泽特萨塔王子搭了话。从这里开始才是这个茶会的重头戏。
「贵安,猎狐感觉如何?」
蕾蒂挂上了柔和的笑容,同时开始回想事前复习过的那些关于他兴趣的情报。
下一个工作开始了,她这样想著努力打起精神。
茶会结束后,杜克便为了和骑士团长碰头商量而把护卫蕾蒂的任务交给阿斯翠德,先行离开了会场。
蕾蒂一边和古多商量今后的预定,一边试图解决「是要更改警备,还是保持现状」这个最为困难的问题。商量的结果,他们决定总之先马上增加能够行动的人员,警卫人数暂时不变。在游行上古多和蕾蒂是共同负责人,所以当她被古多拜托说当做好新的警备计划文件时让她去确认,便马上点头了。
谈好之后,为了晚宴她要更衣,所以必须要房间一次。经过正对中庭的回廊时,同样在那里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但这次却并非迪奥特尔。
「……咦?杜克?」
王立骑士团的事已经办妥了吧。不马上回去而是绕路,真罕见。
蕾蒂停下脚步,换了个视角再次看向杜克那边。便发现另一个和他在一起,被植物遮挡没有看到的人。那个有著褐色蓬松的头发的柔弱少女是……
「是梅莉大人。」
阿斯翠德这样低喃,蕾蒂在说著「对呢「的同时,注意到了情况很奇怪。
梅莉正垂著头双肩发抖,杜克无法冷眼旁观,安抚她似的轻轻把手放在她肩头上。
——我很不安。有人写信威胁我说「你会和你哥哥一样」。
尽管声音很小但依然传到了蕾蒂耳中。看来梅莉来找杜克倾诉了。不过,事先告诉她一定要带在身边的女仆上哪去了呢。虽然大概,是在这个中庭的某处……
——拜托您,保护我……一直……
哎呀,蕾蒂没发出脚步声地走开了。阿斯翠德也少有地看了气氛吗,和蕾蒂一样悄声跟了上来。
(我可不想不解风情做出会被马踢的事……是吗,梅莉爱慕杜克呀。我没留意到呢)
蕾蒂觉得自己算是比较敏锐的,但似乎是过度评价自己了。看样子她由于太忙了而没有意识到梅莉视线所指的地方。
「公主大人,就这样放著前辈不管没关系吗?」
「只是一阵子的话没关系呀。都是年纪不小的大人了,要怎样应对梅莉这种事,不用我一一指挥也能处理好吧。」
「……呃,公主大人,难道您累著了吗?而且是非常累。」
咦?阿斯翠德歪头。蕾蒂说著「虽然是累了……」,并回头看向阿斯翠德绿色的眼睛。
「你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我在想,梅莉大人,是不是真的喜欢杜克前辈啊……」
「看那个状况的话大概是吧。」
「是噢……」
阿斯翠德不知为何露出一脸他难以理解的表情。但似乎无法好好地用言语表达出来,所以给出了「等我整理好再告诉您」的乐观回应。
换了平时的阿斯翠德,此时大概会放弃说算了。但在被梅尔迪多次叱责说「这样子不可能传达到吧」之后,他似乎萌生了想要尝试把自己所想的事表达得让人容易理解的意识。
带著 「唔——」地烦恼著的阿斯翠德,蕾蒂快步走了起来。
在晚餐后想办法空出了一点点的时间的蕾蒂乘著马车,和阿斯翠德一同前往梅尔迪居住的府邸。虽然事先派使者通传,但不知对方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会有朋友和亲人等人来探望他,当蕾蒂到达时便马上有人说著「请进」为他们带路了。
在接客厅中坐著等候了一会儿,梅尔迪的父亲罗贝尔特便马上说著「感谢您特意过来」,一脸憔悴地出来迎接她们了。「请跟我来」,他把她们带到了梅尔迪的房间。
「梅尔迪……」
蕾蒂低头凝视梅尔迪正在沈睡的脸。脸色很差。呼吸也很微弱。明明是这样,轻轻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很热。受伤的手腕肿了起来,看起来实在让人心疼。即使不是专业人员,蕾蒂也明白他情况不太好。
「医生……是怎样说的?」
「说是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他说,似乎是很强烈的毒,接下来就要看他体力如何了。」
「是吗……我希望他能加油。罗贝尔特,你也振作起来吧。」
「非常感谢您。」
罗贝尔特深深地低下头。然后盯著梅尔迪一会儿,再次面对蕾蒂说「我想向您道谢……」
「和公主殿下一同视察后,梅尔迪便改变了。我必须向您道谢才行。,很抱歉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真的非常感谢您。」
「如果是这样子,那我很开心。但下决心想要改变的,是梅尔迪本人的哦。」
「不,是托了殿下的福。他偷偷地在房间里练剑,又拿了王立骑士团的入团申请书回来……看来是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她从阿斯翠德那里听说了在王立骑士团中发生的事。他只是因为想要资料而说希望能入团,罗贝尔特误会了,但现在不订正也没关系吧。
不过为了强化体力而练剑,这件事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只能觉得「比起不练……算好一点吧」。不管怎么想,梅尔迪在剑术上都没有才能。
「这样子我也终于能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但……」
「正如你所说。梅尔迪的未来从现在才开始呀……现在就相信他吧。」
「如果是以前的梅尔迪,现在我和妻子大概会哭著认为‘已经危在旦夕’了吧。但托了殿下的福,这孩子也增加了一点体力。有赖于此才能坚持住……真是非常感谢您。」
带狗散步,练习挥剑,只做这种程度的事是不可能马上增加体力的。她想否定说不是这样的,但梅尔迪的双亲现在应该是想紧抓这个「说不定」的可能性吧。蕾蒂再次决定保持沈默。
「我就此失陪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就马上联络我吧。」
「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特意抽空前来探望他。一旦梅尔迪醒来,我会让他务必要向您道谢的。」
希望传来的会是好消息,蕾蒂这样心想著,一边慢慢转身。那时,梅尔迪房间中的书架映入她的眼帘。有些在意一直在视野边缘而被无视的书架,蕾蒂又看了它一眼。
如果书架中的书杂乱无章又高低不一,或是种类不一,她也不会生出什么想法吧。但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书架上,其中的一处有大概一本书的空隙,蕾蒂心想这是为什么呢,看向梅尔迪的书桌。但那里却并没有本该被拿出来的书。
「公主大人?」
「不……没事。」
说不定是把那本书借给某个人了,也说不定是在其他房间里。虽然她很在意,但在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让她特意询问那本在放在空隙中的书在哪里。
蕾蒂马上转换心情,把注意移向之后与等待著她的未婚夫候选人的对话,以及明天该做的事上了。
晚上,蕾蒂完成最后的外交工作,以「明天见」为与未婚夫候选人的对话画上了休止符。接下来她需要阅读今天一整天的报告书,如果有该修改的地方就要在明早前下达指令。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就在蕾蒂这样想著带杜克回到房间时,库雷格和诺兹尔斯公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才来的,所以蕾蒂为了清场,下令让杜克和库雷格退下,在没有任何开场白的情况下,就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有什么事?」
「梅尔迪状况怎样?」
「……还不清楚。」
「能够特定毒的种类吗?」
「也还不清楚。从病症上能猜想到的有几种,似乎正在逐一测试呢。」
只要弄清楚毒的种类,就能预备有效的药物。可是现在也存在很多毒药尚没判明对其有效的药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治标。发烧便降温,身体发冷便让他暖起来。伤口肿胀便涂消肿的药……然后,接下来就只能相信他本人的体力,在旁边看护他了。
「你有想过借助‘白医师团’的力量吗?」
对诺兹尔斯公的建议,蕾蒂虽然有点吃惊,但马上否定说不可能。
「如果是在世界各地行动的白医师团,的确拥有最好的医疗技术,但他们必须存在于远离权力的地方,即使叫他们也不会来的。」
所谓的白医师团,是无视国境、宗教、民族、语言,仅专注于治疗伤者的医师集团。正因他们不收取金钱才能够办到,不偏帮任何地方,也不袭击任何地方,他们这种做法是凭只抱善意、嗜好奇特的有钱人的资援而得以维持的。
蕾蒂自从继承去世的母亲的这个资援的责任后,就只付出资助金,不曾干涉其行动。准确的说,是无法干涉。只要介入他们的行动一次,他们便会停止接收蕾蒂的资金,与她断绝关系。
正是白医师团不被资助者的要求而滥用的这一举动,提高了自己的价值。和猎狐一样,白医师团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制造自己的价值,让资助者的资援成为‘地位与财力与名誉’的证明。为了走到这一步,白医师团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与牺牲呢。他们一直保有著崇高的理念。
「在格兰山时从白医师团的奥斯卡那里听说,资助者似乎仅有一次几乎,可以借助白医师团的力量。身为公主的你不能用吗?」
「……在很久前就已经用掉了。因为那不是一人一次,而是一个家族一次啊。」
蕾蒂拥有的权利,是索鲁威尔国的王族女性代代相传的东西。似乎是因为在过去中的内战时期行使了权利,那份权利书已经消失了。
「那你可以用我的。」
「……这还真是,不像你风格的建议呢。」
对他这个提议,蕾蒂并没打算感激他说她很高兴。毕竟暗地里一定有什么企图。说到底,连诺兹尔斯公成为了白医师团的资助者这件事,她也是现在才知道。
「既然有那个权利,去年夏天遭受热浪造成损伤时为何不用?告诉我你不用在自国,而是救别国贵族,还是像梅尔迪这样连爵位也没有的人是为了什么吧。」
为了救梅尔迪,他会要求什么。诺兹尔斯公的要求向来不便宜。恐怕结果蕾蒂忍痛拒绝吧。国家利益与梅尔迪,该优先哪一方,蕾蒂痛切地明白。
「没什么,只要准备三封推荐信就行了。也不是勉强的要求。」
「推荐信?」
「为了要成为白医师团的资助者,我需要三名资助者的承认。公主这里一封,再从其他资助者手里拿到两封,就能齐集三封推荐信。在这金合欢节中聚集的人当中,区区两个资助者,也是该有吧。」
蕾蒂终于明白了诺兹尔斯公的意图了。
诺兹尔斯公尚不是白医师团的资助者。他是提议,如果蕾蒂出手助他成为白医师团的资助者,那么那个从诺兹尔斯公开始的资助者家族的权利,可以为了梅尔迪而使用。
(可是……即使如此,也是对我太有利的交易了。他暗地应该还有别的企图)
诺兹尔斯公没得益,蕾蒂得益更没损失。不可能会有这么向一方倾斜的交易。
「其他条件呢?不会就只有这些吧?」
「你不相信我想要救梅尔迪吗?有才能的人材是很宝贵的。再加上来诺兹尔斯公国学习,有舍弃故乡的可能性的话,那就更宝贵了。」
诺兹尔斯公耸肩,轻视蕾蒂地说「大国的深闰公主果然不行啊」。
「公主不会明白吧。因为,正统的血统、悠久的历史、作为大国的自负……你生来就拥有这一切。很不幸,诺兹尔斯公国虽有实力和财力,其他方面却尚且摇摇欲坠。」
诺兹尔斯公正因处于索鲁威尔国与基尔夫国的夹缝之间,才能不属于索鲁威尔的一个领地,而是作为缓冲地,成为一个国家。
在其他国家看来,它也不过只是索鲁威尔国有那个打算的话就会再次合并的‘一个领地’,不过是一个连没历史都没有的新兴国。因此也曾经被只供王族使用的沙龙拒绝承认其出入。
得到金钱,接下来就会想要名誉。作为其中一环,诺兹尔斯公渴求「白医师团资助者」的地位。并非作为一个嗜好奇特的慈善家,而是将其看作一个一国的王族理所当然拥有、装饰胸前的勋章。
「我明白你渴求作为白医师团资助者的地位了。但仅可以使用一次的权利,要用在梅尔迪身上,这条件是不是有点太优厚了?」
「因为在我看来,资助者的地位有牺牲这仅可以使用一次的权利来换取的价值。我可没小瞧这个世道。」
「那么,这个交易就先延后吧。也没有非得把这个白医师团仅有一次的权利用在梅尔迪身上的必要啊。当真的有必要时,就由我拿推荐信去诺兹尔斯公国,亲自交涉吧。」
不知何时可能会发生的内乱、战争、大饥荒、大灾难等等,在这种时候才更需要白医师团的力量。梅尔迪会得救的可能性,差不多是五五分。加上王宫里的医生会用尽手段,现在先依靠那一半会得救的可能性吧。
「那就是交涉失败了。也没什么,还有其他愿意用推荐信为代价和我交涉的国家。」
打扰了,诺兹尔斯公这样说著离开房间。
蕾蒂无法挽留,只能目送他离开。就算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怀疑 「这样真的好吗」。
(梅尔迪一个人,和不知何时可能会发生的战争、内乱等等中受伤的众人……放在天秤上衡量的话就该取后者。可是……后者不一定会发生。加上如果诺兹尔斯公在那之前从资助者手上齐集推荐信,那这个交易就会变为白纸)
对这个近年经济迅速发展的诺兹尔斯公国,周边各国都感到不爽。但在南方遥远的国家看来,诺兹尔斯公国是一个制度发展完善的国家,因此而抱有好感。当下有很多年轻人想要到诺兹尔斯公国留学。
「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以某些方式得到资助者的推荐信吧。」
现在的判断,会不会让自己做出了像是把中意的缎带很珍惜地收藏起来,结果一辈子都没用过这种傻事呢。
「受邀前来的客人中,谁是白医师团的资助者,只是去打探一下这种事也没关系吧。搞不好会在不知何时可能发生的交涉中派上用场。」
说起在受邀来参加金合欢节的王族当中,看上去会和白医师团有关的人,她首先想起的是纳帕尼亚国的伊莎贝尔公主。虽然不确定,但在访问纳帕尼亚国时,她们曾经热烈讨论过有关国内慈善活动的事。她本人可能并非白医师团的资助者,但她认识资助者的几率很大。
之后是伊尔斯托国的第一王子维克托。他本人大概不是白医师团的资助者,但作为下任伊尔斯托国王,他当然会知道这件事吧。
蕾蒂决定,只去谈一谈试试看。在当晚暗自准备好没有日期也没有收件人、只写了推荐内容的信。
翌日,在罗贝尔特仍未传来喜讯的情况下,蕾蒂迎来了清晨。在与其说是深夜还不如说是接近清晨的时候,工作才终于告一段落,所以她的头脑还有点不清醒。
与蕾蒂的脑内相比,爱丽切的手指和技术俐落得让人感到心情舒畅。她梳理蕾蒂的头发,使其更柔顺有光泽,将顺滑到从手中溜走的头发编成辫子,用发夹定型。再配上花与蕾丝的发饰,最后用纤细的丝带紧紧地打了一个蝴蝶结。
「那个……公主大人。」
爱丽切探头看向梳妆台,一边确认从前方看过来是否也够漂亮,一边犹豫不定地想说些什么。
「梳得很好呀。」
「谢谢您。那个,有关梅莉大人的事。」
「……梅莉?」
想起昨天梅莉对杜克倾诉自己的不安,蕾蒂的回答慢了一瞬。不知爱丽切对此是怎么想的,她像是放下心般说:「原来您知道吗……」
「我,昨晚……看见了……」
「那还真是……觉得很尴尬吧。」
看来爱丽切也从某处看见了那个在中庭里的表白。说昨晚不如说是傍晚,但从时间来看说是晚上也不为过。
蕾蒂是悄悄地离开那地方,但如果爱丽切看了下去,那她应该知道杜克是怎样拒绝的。那么,来问问爱丽切到底变成怎样了吧。虽然大概没想错,但以防万一确认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他说了什么来拒绝?」
「说是……今后,他也不会思慕任何人。所以无法回应那份心意。」
那个拒绝方式非常含糊不清,蕾蒂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反应。是指现在想专心在工作上所以不想恋爱,还是已经有意中人的意思呢。
(……这么拒绝不像是杜克的风格……虽然是这样,但是爱丽切亲耳听到大概不会有错……)
她本打算说「这件事就藏你心中吧」来结束这个话题,但爱丽切说出一个不得了的名字。
「我完全没有发现梅莉大人居然那么喜欢库雷格大人……轻易就超越我九岁年龄差的一见钟情,也会有这种事的啊。」
本是在说有关杜克的事,却突然出现库雷格的名字,蕾幕感到有些混乱了。蕾蒂和爱丽切一直心照不宣,对话当中没有出现特定的名词,但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有分歧了。
「爱丽切,你看见的是梅莉和……」
「和只有库雷格大人。没看见女官或是女仆等人。所以以防万一,我留在那里听了他们的话……」
「判断的很好。」
一边称赞爱丽切的机灵,蕾蒂一边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傍晚,蕾蒂确实和阿斯翠德一起看见梅莉和杜克在中庭。那不管怎么看,都是要表白的走势吧。
但按爱丽切所说,梅莉昨晚向库雷格表白了。过了一天都不到,她就向两名男性表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谢你的报告,这件事就藏你心中吧。」
(插图页)
「好的。」
打扮好后,当蕾蒂找到在走廊待著的杜克时,决定索性直接问他还比较快,于是一边走一边询问他有关昨天的事。
「……昨天傍晚,你和梅莉在做什么?」
「传出流言……了吗?我郑重地回绝了所以不用担心。」
蕾蒂心想「果然是这种话题吗」,一边想著如果含糊不清地继续对话,有可能会像刚才和爱丽切那时一样产生误会,下定决心踏入平时她不会干涉的范围里去。
「我只是在远处看到了,梅莉向你表明了恋心,是这种话题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一开始我以为她是纯粹的想找我商量,所以觉得在中庭就可以,才选了那里。下次我会更注意一点的。」
「那时,她的贴身女仆怎么了?」
「应该是在有点距离的地方看著。她说不定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让他清清楚楚地说出实情来防止产生误会,蕾蒂心想原来如此地点头。之后又去找担任诺兹尔斯公护卫的库雷格。
让杜克和库雷格交换,蕾蒂带著库雷格进入没人的房间。在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开始询问昨晚的事。
「爱丽切似乎看见你和梅莉两人独处,却没看见女仆的身影,所以以防万一留了下来听了你们的对话,发生了什么?」
「正如她看到的那样。中途我就感觉到除女仆以外还有其他人在了,原来是爱丽切吗。」
真是能干的侍女啊,库雷格点著头说。
蕾蒂为了确认那「一如她所看见」的是不是真的,便和刚才一样清清楚楚地问了出来。
「梅莉说爱慕你,向你表达了心意吗?」
「是的。我不习惯这种事,所以变成了冷淡地推开她的状况。」
「到了这年纪没想到还会遇上这种事」,只听库雷格的话可能会觉得他像是很感叹,但实际上的语气却很平淡。如果他摆出一副更困惑的表情,她明明就可以慰劳他说你辛苦了……蕾蒂装模作样地叹气。
「……在你看来,梅莉怎样?」
杜克和库雷格,难道说梅莉会是对双方都抱著爱意么,她可不这么认为。因为担任金合欢节的少女这个重要的角色而被人恶作剧,她是被逼得太紧,走投无路了吗。
「要我率直地感到高兴的话,这年龄差距也有点儿太大了。也不是没遇上过这种类型的谍报员……但从那些经验上来看,她似乎没有打算把我玩弄在手心中,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脸希望我帮她的样子。」
「希望你帮她……那我有点能理解了呢。」
虽然也可以直接质问梅莉,但胡乱刺激她的话,有可能会导致她的不安加剧,忽然说出不想出席游行或是无法在国王陛下面前出现之类的话,引发严重的后果。
蕾蒂决定现在先观望情况,如果舞会结束后她仍无视场合地向男性搭话,就要好好地和她谈一谈。
昨天在赏画中偶然地遇上、聊得很开心的对象琉几亚国的王子贝利萨利昂,顺著有关艺术的话题,说想听听蕾蒂的钢琴演奏。因此她顺势提出「既然这样那么明天要不要合奏?」,给彼此创造出了在钢琴练习室里独处的时间。对这位丈夫候选人考察的进展算是顺利吧。
蕾蒂在直至金合欢节为止前的那段时间,为以防万一叫来了钢琴老师,事先反复练习过。拜此所赐,她那白晢的手指顺畅的飞跃在在钢琴键盘上。
只在前端以淡红色点缀的纤幼手指,看著乐谱的灰蓝色双眸,端正得让人觉得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丽侧脸。对蕾蒂以完美公主著称的蕾蒂的身姿,贝利萨利昂也露出了并非社交用的笑容。
没犯错地弹完一曲,便收到掌声。蕾蒂一边谦虚以对一边微笑,邀请他说「下次要不要一起呢」,两人一起看著乐谱商量「要选哪首曲子呢」。被问道「有擅长的曲子吗」、「选这个好吗」,蕾蒂便点头了。
配合蕾蒂的前奏,小提琴的乐色便轻快地加了进来。不愧是不仅将此视作兴趣,而是作为嗜好熟习的王子,,明明是第一次合奏曲子,声音也出色地重合了。
(如果是像这样每天只演奏乐器就能感到满足的人,那就直接决定下来也没问题……)
这样一来,他也能够和爱好钢琴的蕾蒂在一定程度上享受结婚生活吧。有时候一起合奏,出席歌剧和演奏会等等……
「真是美妙的演奏!能够和蕾蒂丝雅公主合奏,真是非常愉快。」
「是的,我也很开心。甚至都有些妒忌琉几亚国的人民有很多机会可以耹听殿下的演奏了。」
虽是这么说著,蕾蒂却忽然想起之前进行过的合奏。
那是在基尔夫帝国的事。她曾经邀请无法参加由基尔夫帝国王族合奏的第一公主安娜塔西亚,和杜克、库雷格、阿斯翠德、诺兹尔斯公、伊尔斯托国的王子维克托,七人一起合奏。虽然她觉得那时的演奏过于糟糕,已经到了和现在的合奏比较简直失礼的程度,但仍然非常开心。
还有去诺兹尔斯公国时被硬加进行程中、和诺兹尔斯公那糟糕的长笛的二重奏,甚至是最近和杜克练习时,他那只能说是「姑且能发出声音」 的小提琴,都比现在的合奏更加……
(事到如今,我还在想些什么啊。明明早就知道结婚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管在演奏、谈天、赏画、还是工作上,结婚对象都不可能会是最好的那一个。对结婚对象寻求的,是国家利益以及血脉。
「那么,请务必再次抽空一起合奏。」
「那是自然。」
如果问她一切是不是在顺利进行,她肯定会回答是,这样平和的时间就此终结。蕾蒂给贝利萨利昂盖上「不错」的评价。之后就是等待正在收集传闻的玛莉安妮的报告了。
与贝利萨利昂共同度过的时间一如预定地终结了,因此她勉强来得及去在城下街进行的金合欢少女游行演习上露面。就今天一天,她希望能够平安无事地搞定行程。
「阿斯翠德,要去王宫正门了。」
替梅莉牵住马的疆绳的是杜克。他在早上平安地护送蕾蒂到琴房后,便和阿斯翠德交替,去参加游行的演习。
蕾蒂一边想著「是不是在顺利进行呢」,一边以明明穿著裙子却和男性一样的速度向前走。即使如此,不知为何步伐却显得优雅又悠然,跟在她身后的阿斯翠德总是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蕾蒂到了离正门不远的地方时,发现有些骚乱还有人跑来跑去。演习上发生什么事了,她这样心想著看向正门,便看见王立骑士团的人都一脸苦恼地聚在一处。杜克在中心,正在发出什么指令。
「看来不像是没事发生啊。」
她带著阿斯翠德继续向前走,杜克便第一时间注意到蕾蒂,喊著「殿下!」立刻跑过来,向她报告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伙男人意图掳走梅莉大人。游行结束后,梅莉大人说好像是掉了发饰,带著护卫回到大街。在那里,似乎是像是商人的男人靠过去说你掉了发饰呀,强行拉住她的手腕。」
梅莉喊著「请住手」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拉到小巷里去。那时护卫的骑士拔剑赶跑了他,其他王立骑士察觉到骚乱的声音便赶了过来,保护了梅莉。
「殿下的判断结果似乎并非杞人忧天,而是正确的。这样看来应该可以再增加一些护卫。」
「……这是以防万一而安排的,但结果真的起了效果,真是可惜呢。你去和骑士团团长报告这次的事件吧。总之先拜托说现在起希望能进一步增加护卫。如果不行我就让阿斯翠德紧跟她。」
「阿斯翠德吗……虽然我觉得他不擅长保护人……」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库雷格需要保护诺兹尔斯公,你也有你自己的工作……现在能动的只有阿斯翠德了。」
阿斯翠德的前职是暗杀者。他善于隐匿和暗杀,但在相反的事上却经验尚浅。要他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不受任何伤害,是很困难的要求吧。即使如此,这次也只能勉强他了。
蕾蒂对杜克说「交涉就拜托你了」,接下来便去了梅莉那里。她像是很不安地不停在胸前握住双手又放下。
「梅莉,没事吗?没有受伤吧?」
「是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听著她那沮丧的声音,蕾蒂鼓励她说王立骑士团必定会保护她的。面对这种状态的梅莉,蕾蒂没办法质问她有关杜克和库雷格的事。
「我也会落得和哥哥一样的下场吗……」
梅莉会提起失踪的哥哥纳尔逊,是因为刚不久前寄来的恐吓信上写了他的名字吧。
虽然有很多她在意的事,但总而言为还是先把梅莉的事交给代替蕾蒂监看游行演习的第三王妃罗莎琳德,自己则是去确认演习本身是否没出问题地结束。在接到报告,说路线、时间都和去年一模一样,过程中没有出现混乱后,蕾蒂便放下心来。唯一的问题似乎就是今年的金合欢少女的绑架未遂事件。
(失踪的哥哥……吗。调查一下吧。虽然没时间,还是想在今天内做完。)
「会落得和你哥哥一样的下场」,对这句用来威胁梅莉的话,她觉到了些许违和感。意思当然是能够理解的,但这是当一个人想威胁某人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台词吗。
「阿斯翠德,我需要五年前失踪人员纳尔逊的资料。之后我会让你拿书信过去的,你去拜托骑士团团长,请他从保管库中拿出来吧。」
「好的。」
蕾蒂从现在起到傍晚为止的行程都被塞满了。只能在去聚餐前的些许时间中,写好给骑士团团长的书信。
订立行程时本是预先空出一点的部分,片刻间就被一个接一个地填满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但她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经常会想著「这个判断真的没问题吗」而感到不安。
「……说起来梅尔迪大人也调查了五年前的失踪人员呢。」
虽然有点发愣,但蕾蒂没听漏阿斯翠德轻声低喃的话。为什么?她这样问。
「梅尔迪大人说,在五年前离奇死亡事件上,有必要调查失踪人员。我完全没听说详情,所以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吗……和马迪亚斯一样,纳尔逊也是五年前失踪的啊。」
针对马迪亚斯的离奇死亡事件,梅尔迪不知为何调查了失踪人员。她是想确认这是怎么回事,但梅尔迪本人却中毒倒下了。
(猎狐那天,梅尔迪像是有事想说的样子,却说了要再等一阵子。这件有关失踪人员的事,他也本打算在近期报告吧)
虽然在意,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要等梅尔迪恢复过来再说。
「接下来的行程是……」,就在蕾蒂这样说著带阿斯翠德先回房间时,女仆便以焦急的语气说「打扰了」向他们搭话。大概发生什么事了吧,蕾蒂心想著站起来,给予许可说「进来吧」。
「刚才,罗贝尔特·古莱恩舒密特大人派来了使者前来。说是梅尔迪大人的病况恶化了。」
「梅尔迪他……!?」
怎么会,蕾蒂想大喊出来。但她也明白,喊出来也于事无补。她忍住冲动,总算是以僵硬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告诉使者我之后会过去的。还有,叫威拉德过来。」
她知道,威拉德也很忙。即使如此,还是想有人去看看梅尔迪的情况。
代替蕾蒂和各国宾客周旋、藉机加深交流的威拉德,爽快地接受了这个明明很勉强的请求。将之后的事拜托给他,蕾蒂便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按捺想著「还没回来吗」而冷静不下来的心情,等著他的消息。
威拉德回来是在傍晚,蕾蒂为了晚宴换好了礼服的时候。爱丽切正在打理她的头发,但没时间了,所以她就这样听报告。
「梅尔迪大人似乎在正午时份醒过来一次。说是虽然意识尚很模糊,唤他时也没回应,但各位都在庆幸这是要痊愈的徵兆,之后……就一下子恶化了。」
「医生的诊断是?」
「……他表示,概率比五成更低。虽然也不是今晚马上就有事,但似乎如果保持这样子醒不过来,体力支撑不下去的可能性会变高。」
听完威拉德报告的蕾蒂低喃「是这样么……」。
她想现在马上去看他的样子。但就算在梅尔迪身边也没有蕾蒂能帮上忙的事,这不过是自我满足。现在是金合欢节正忙的时候,她不可能以「因为我很在意」这种个人的任性理由而离开这里。
「……下一个使者来的时候,说不定又要拜托你了。」
「但愿那是好消息吧。要是能抽出时间我也会再去看他的。」
「没事,不用勉强。在忙碌中还听从我的任性要求真是帮上大忙了。」
现在起威拉德必须赶快做好他原本应该在探望梅尔迪期间要做的事。她不能让他更加勉强。
「我和巴塞尔女伯爵也尚有余力呀。都是因为殿下很优秀,所以只要顺著指示行动就行了。那么,之后再见。」
那些指示也从金合欢节开始起,变得相当笼统了。蕾蒂感觉自己太过依赖威拉德他们,对自己说不能让他们背上更重的负担了。
空著一席的晚宴结束了。蕾蒂觉得这会是好的经验,所以把梅尔迪也加到了被招待的客人之中,但他正在徘徊于生死的边缘,无法到场。
迪奥特尔坐在梅尔迪旁边的座位上,表情阴沈,有时会拚命挤出笑容,令人心痛。
晚宴结束,蕾蒂便必须在由罗莎琳德接下主办一职的沙龙上露面。现在成为了国王唯一的王妃的罗莎琳德,至今依然把蕾蒂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般,一直积极支持她。
她离开大厅和杜克汇合,走向下一个战场。中途,蕾蒂收到杜克的报告:梅尔迪的病况并无变化。
「在晚宴期间有新的消息吗?」
「自作主张非常抱歉,不过我乘威尔的马车跑了一趟,看了一下情况回来了。」
杜克不能进入晚宴的大厅中,所以本应在外面等著,而库雷格作为诺兹尔斯公的护卫也和他同样,杜克似乎把蕾蒂的护卫工作也交给了库雷格,溜出去一会儿。他在百忙之中,仅是为了看梅尔迪一眼而行动,她为此感到很开心。
「谢谢……当金合欢节完结时,我也想空出时间去见梅尔迪呢。」
当金合欢节完结时——梅尔迪会有痊愈的迹像吗。还是会相反,缓慢地走到绝望的路上呢。
(如果……能够借助白医师团的力量……)
白医师团的年轻医生分散在世界各地,听说在是学习最新的医疗知识,并将其带回去。「如果」,当她又在想这种没用的事时,听见了含著怒火的声音,意识被拉回现实中。
「……咦?」
她认得这把声音。蕾蒂看向杜克,只以这个动作就做出了「走了」的指示。这种程度的大喊声,即使是有人失态了,在金合欢节中聚集了其他国家的宾客的时候,也不该表现出来。是要让他们冷静下来,还是命令他们换个地方,蕾蒂为了确认这是怎样的骚乱而去了那附近。
走了十步左右,便从声线中得知这是两个男人在争吵。
「——有关关税的交涉,应该说好了在贵国平静下来后就开始的。当初定在初春的会议,事到如今却说无法进行,是怎么回事?」
「不,我国目前尚没平静下来。正因为这是国家之间的事,才更应该留些时间慢慢考虑不是么。」
其中一人是藏不住焦躁心情的伊尔斯托国的维克托。另一个人是故意对维克托煽风点火的诺兹尔斯公。抱著贸易问题的这两个国家关系有多恶劣,任谁也知道。是这件事啊……蕾蒂犹豫该不该介入了。
「你居然说,调低了对奥尔撒古国的关税,藉此优先与自国的贸易的诺兹尔斯公国,尚没平静下来?」
「没向受热浪所困的国家伸出援手的伊尔斯托国王子殿下,不知道我国尚没平静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当时收到一封恳切有礼拒绝支援的信,我国可是非常感谢呢。」
「有关热浪的事的确值得同情,但我国亦每年都受到热浪的侵害。然而,我国不曾向邻近诸国请求支援。难以想像贵国就因为热浪少有地来访,便举国上下一片不安……哎呀,那还真是辛苦了呢」
维克托绕了个圈子,讽刺他这是不是国力不足。
「不过,对会被误会为索鲁威尔国一个领地的小小诺兹尔斯公国而言,无法渡过伊尔斯托国每年都渡过的热浪,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每次承蒙伊尔斯托国开尊口,想要和这小国安排会议,可是我国的乐趣所在呢。那么这次会给我国撒下怎么样的饵呢。」
面对持续著以讽刺回击讽刺的应酬,蕾蒂和杜克都一直站著没动。
看来周围没有人,我们别插口绕路走吧,蕾蒂无声地示意杜克。但当她转身时,两人就说完了。
「失陪了。」
诺兹尔斯公先行一步,视野中出现了在走廊转角处站著不动的蕾蒂和杜克的身影。和蕾蒂对上眼时他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马上别有深意地嘴角上扬。
「哎呀,这可不是蕾蒂丝雅公主么。有关梅尔迪的事,您考虑过了吗?」
既然被发现了,蕾蒂便不能就此沈默地离开。没办法,只能以乾脆的回答表示她可没打算站著长谈。
「回答不变。那么祝你安好。」
「那真是可惜。如果公主试著与伊尔斯托国的交涉,我也会得救呢。」
诺兹尔斯公故意大声说道,想引起说不定还留在那里的维克托的注意。
让蕾蒂来说,她是希望维克托已经离去,让他想煽风点火的企图白费,但却不如她所愿。维克托仍在近处,对诺兹尔斯公说出的蕾蒂的名字与伊尔斯托国两个单词做出反应,特意走了回来。
「……请问刚刚的话是怎么回事?」
蕾蒂露出平和的笑容,故意没有紧张感地对维克托打招呼说贵安。
「不,维克托王子,没事呀。是已经完结的话题了。」
不可以惹维克托不高兴。那可是维持著贵重的友好关系的大国。
然而蕾蒂想要温和结束话题的愿望却被诺兹尔斯公完美地打乱了。
「我和公主说想要白医师团的资助者的推荐信。能不能拜托公主写一封,剩下两封请在这个金合欢节上聚集的某个地方的王族来写。」
「白医师团……」
看来维克托果然认识这个名字。他的表情不是「那是什么?」而是「真的吗」。
「公主是打算让诺兹尔斯公成为资助者吗?」
「不……现在没有这打算。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蕾蒂说的是「现在」、「一次」,她只能给出不知今后会怎样的含糊回答。
但这不能让维克托满意吧。维克托瞪向诺兹尔斯公,加重了对蕾蒂说话的语气。
「不管蕾蒂丝雅公主怎样拜托,我国也不会写推荐信让诺兹尔斯公成为白医师团的资助者。这一点我得事先声明。」
那我失陪了,维克托不等她回应便迈步离开。
蕾蒂稍微瞪了一眼诺兹尔斯公,怪责他如果想让她交涉就别做多余的事。
诺兹尔斯公用很是愉快的表情目送维克托。
「不管怎么说,关税与推荐信是不能交换的。推荐信的事,我就期待公主的手段了。」
「如果你有在期待,那就别给我添乱可以吗?」
「事实上对诺兹尔斯公国来说,这不过只是顺利的话就锦上添花。不顺利也不痛不痒的事而已啊。」
我衷心期待您的好消息,诺兹尔斯公说完迈步离开。随后库雷格便从暗处中出来,对蕾蒂点头致意后随诺兹尔斯公而去。
至今都没从库雷格那里接到过诺兹尔斯公有危险的报告。就这样继续让他一个人担任护卫也没问题吧。那么,毒箭瞄准梅尔迪或是梅尔迪的朋友的可能性就变得更高了。
(金合欢节结束后,王立骑士团也能正式展开调查。只要熬过这段时期就好)
一边想著今后的事一边向前走,这次在下一个转角处遇上了伊莎贝尔。她手持金合欢的花冠,一脸惊讶。
「伊莎贝尔?」蕾蒂叫了她一声,她似乎才终于发现了蕾蒂,连忙露出笑容打招呼说贵安。
「怎么了?有什么烦恼的事么?」
「不,不是这样……刚才,偶然在诺兹尔斯公和维克托王子对话时经过了这里,我偷听了,觉得很抱歉……」
伊莎贝尔婉言告诉她,她在这里听见了刚才的争执。
平时看起来温厚的维克托,和姑且对女性保持风度的诺兹尔斯公,看见两人认真在言语上针锋相对,只要是淑女都会惊讶吧。
「政治世界真困难呢。即使听了他们的话也只是一知半解。」
伊莎贝尔露出了带著些许困惑的笑容,然后看著蕾蒂。
「我说……蕾蒂,如果累了还是休息一会儿比较好哦。」
突然改变话题,蕾蒂的反应慢了一瞬。伊莎贝尔注意到这一点,一脸「我就说嘛」的表情,转了转手中拿著的花冠。
「也对呢,金合欢节完结后我是打算悠闲度过的。」
「不行哦。现在,去休息吧。疲倦和恋爱很相似,视野会在不经意间变得狭窄呀。这是为准备结婚而疲惫不堪的经验之谈,你还是听进去比较好哦。」
呵呵,伊莎贝尔笑了。蕾蒂也被她带动著笑了起来,「要不就这么办吧」,只在口头上同意了。
在罗莎琳德的沙龙露脸后,蕾蒂带著玛莉安妮去看画展。在那里与其中一名丈夫候选人,阿巴西亚国的泽特萨塔王子愉快的聊天。
说是愉快的聊天,也不过是一个劲听他炫耀自己,再满脸微笑地说「哇」、「是这样吗」。愉快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比起沈默,主动说话更让我容易了解他的品性呢……所以,看样子,泽特萨塔王子对自国的政治有想法啊……既然他是想插手政治却不被允许,那成为我的王婿后大概会很多嘴吧)
理所当然的,泽特萨塔在和蕾蒂交谈的时候带有「女性不懂政治」这一认知。特地对她解释说「这件事是这样的」在他自己看来是一种体贴的表现吧。虽然觉得他温柔,但作为丈夫来说是个很麻烦的人。
「泽特萨塔王子,很高兴今晚能与您一同度过这段愉快的时光。我很期待明天的游行和舞会呢。」
「我也很期待能有幸牵著公主玉手与您共舞。」
对对方而言,说不定这次赏画会让他觉得有戏。但对蕾蒂来说,却是得出了「不行」这一完全相反的结果。
蕾蒂和在房间外等著的杜克汇合并和玛莉安妮分开,回到执务室后,阿斯翠德已经给她拿来了记录著五年前失踪人员详情的文件。今天之内必须要看一遍,蕾蒂这样决定之后把文件放在了桌上。
阿斯翠德出去后,玛莉安妮便再次进房间来,给她看丈夫候选人的调查结果。
「有关琉几亚国的贝利萨利昂王子,似乎和王宫内的女仆有孩子呢。看来是因为没有被承认,所以在表面上的调查中被漏掉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呢。必定会发展成有关王位继承权的问题。」
不管私生子本人怎样主张放弃王位继承权,蕾蒂的敌对阵营都会打算招揽利用他。要是利用那孩子,向丈夫怂恿说不让蕾蒂丝雅女王的孩子,而是让作为长子的私生子成为王,情况便会一下子陷入泥沼之中。
「看来放弃比较好呢。」
「刚才的阿巴西亚国的泽特萨塔王子怎样?看上去谈得挺起劲的。」
在用来赏画的房间中,玛莉安妮一直在和泽特萨塔的侍从谈笑,因此并不祥细清楚蕾蒂和他说了怎样的话。看上去挺开心的,被她这么说,蕾蒂便混杂著叹息地回答说:「他啊」。
「似乎想代替我处理政事呢。好像挺麻烦的所以他就算了吧。」
「那巴尔迪亚国的拉蒂修拉夫王子呢?」
「从伊莎贝尔那里得到了奇怪的情报,所以暂时搁置吧。似乎有必要再调查多一点有关他的事。」
和玛莉安妮谈著有关丈夫候选人的事时,女仆拿著信进来了。蕾蒂对寄信人的字感到眼熟,便马上用裁纸刀划开了信封。
「野兔(雷贝尔)商会的会长传来了拉蒂修拉夫王子的情报……看来他正计划在自国中引起内乱,是个棘手的人呢。」
「哎呀哎呀……把他招进来的话,巴尔迪亚国大概会得救,但感觉他接下来便会在索鲁威尔国内重新制订内乱计划呢。」
伊莎贝尔所说的「野心很大」似乎就是指这件事。既然是巴尔迪亚国邻国的纳帕尼亚国的公主,那知晓邻国危险的流言也不足为奇。她不求回报地给了蕾蒂挺不错的情报。之后以某种形式对她表示感谢吧。
「那我接下来去和剩下的两位贵妇对谈。蕾蒂,你只要有机会就要好好地休息哦。」
「之后见」,玛莉安妮说著离开房间。随后威拉德像是和她交接般地进来,告诉蕾蒂梅尔迪的病况。
「我的朋友刚才去探望梅尔迪大人了,所以我去问了他情况如何。说是……没有变化。」
「是吗……有什么不够的东西吗?像是贵重的药之类的……」
「暂时似乎没有。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明天他会代替我再去看看。」
「百忙之中真是谢谢了。连著我的份向他道谢吧。」
「抱歉呢」,蕾蒂这样说著慰劳他,之后目送仍有工作剩下的威拉德离开。
之后女官长和从王立骑士团来的使者,古多的骑士也纷纷来访,报告今天的事并确认明天的计划。
没了需要会面的人之后,蕾蒂才终于看向杂乱地放在桌上的文件山,叹了一口气。首先要从整理开始。
「下一个会面也等著我呢,先整理一部分就停手吧。」
阿斯翠德拿过来的资料,差不多五张纸的野兔(雷贝尔)商会的报告书的细阅,王立骑士团送来的金合欢少女的护卫计划变更书,古多的骑士拿来的有关毒箭事件的现阶段报告书,都要推迟再看。
「其实如果有空,还想去看看梅尔迪的情况……」
不要说留有余力了,事态只在不断恶化。
对袭击梅尔迪的人一点头绪都没有。然后梅尔迪本人的病况剧变。在白医师团的推荐信的交涉上前路茫茫。加上金合欢少女差点被绑架,正在修改护卫计划。相亲的对象候选人有三个,她一定要在和他们交流的空档中先做好这一连串的事……
(梅莉的绑架事件完全就是我的失态啊。心想是每年发年的事就小瞧了……)
以「以防万一」这种轻率心情配置的王立骑士出色地对应了,才没演变为大事件。但这并不是终结。在庆典的游行之前,犯人还有可能再一次对梅莉出手。
——还有,什么事……好像被我忘记了……
要做的事太多,在思考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意识要消失了。虽然马上就回复清醒,但感觉脑袋还是有点呆滞。
「振作一点,我不能下令的话,一切就都无法开始了。」
成为一国之主就是这样。随时理解变化的状况,立刻给出新的指示。她可不能就因为金合欢庆典上接二连三出现的突发事件就轻易示弱。
只在脑海中的处理到底还是迎来了极限,她心想转换成文字写出来,以便用视觉确认而面向桌子时,便听见敲门的声音。
「殿下,能占用点时间吗?」
因为是晚上所以有所顾虑吧。对杜克放轻的声音,蕾蒂回了句「进来吧」,把为了整理而拿起的左手的报告书和右手的笔放在桌上。
杜克走进房间,看向桌上,以无奈的语气说:「这可真是……」
「真厉害……文件都能堆成山了。」
「到处都在喊不行,事到如今全都要变更呢。而且看样子,现在不用口头而是文书更不会出错……」
由蕾蒂确认报告书,写好发出新指示的文件,让人拿过去。桌上大量地堆放著已处理的、要让人拿过去的、之后要看的文件,都混在一起。
如果只是处理文书的工作那还算好的。但袭击梅尔迪的犯人,和白医师团的资助者的交涉,有关金合欢少女的绑架未遂事件等等,她都要认真地考量。
「之后是和拉蒂修拉夫王子的会面呢。我会赶快准备好的。」
仅是更换首饰和头饰,印象就会有所不同。当蕾蒂想著得叫爱丽切过来时,她注意到自己还没问杜克有什么事。
「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说有也是有吧。这些今天内能做完吗?」
「到明天早上就会做完的。在你忙时很抱歉,不过可以代替我去一趟骑士团吗?」
也就是说何止要处理到深夜,估计得到明天的朝阳升起、明天的工作开始之前的时候。
杜克感叹「这简直是……」,重新看著就蕾蒂来说堆得很乱的文件山。
自己可以代替蕾蒂去骑士团,玛莉安妮和威拉德也可以在能力范围以内帮忙,但最初看资料决定方针是蕾蒂的职责,这点上谁也不能代替她。如果要说谁可以的话,那一定是蕾蒂认为和自己有著对等的头脑的人——……只有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梅尔迪吧。
那么,自己能办到的事是……
「我知道了。在我往返的期间就好了,殿下休息一下如何?我知道你很忙,但不休息效率很低。」
「嗯,再过一会儿我就休息。」
蕾蒂嘴上这么说,但连杜克也知道她在说谎。然后,明知道被人看破是谎言,却连圆谎都办不到,对这种状态的蕾蒂,杜克心想,这该怎么做才好呢。
杜克被允许不用敬语。那是因为蕾蒂关照生于男爵家的杜克,好让他能对比自己身份更高的其他圆桌骑士下命令。
到了现在,大家都认为第一骑士杜克·巴尔黑德是最为接近主人的骑士,也是最得主人宽恕的骑士。
既然如此,在这种时候让蕾蒂轻松下来就是自己的职责,
「……外面,风变强了啊。」
「是春天的暴风吧。如果能在今晚平息那游行就得救了。」
要是风太强,金合欢少女的花冠有可能会被吹飞呀,蕾蒂苦笑著说。她脸上已经透露出了疲乏之色。
杜克慢步走向窗边,把手放在窗台上,倚了过去。窗户因强风而轻微颤抖著。
「殿下,我再说一遍。休息一下比较好。」
「我很高兴你担心我。」
不说「我会这样做的」,蕾蒂只是敷衍过去。所以杜克沈下声音告诉她:「那么……」
「我就采取强硬手段吧。」
杜克的话,和他说‘风变强了’时一样毫无重量。
又打算在茶里加盐吗,蕾蒂轻笑。但这里没有茶。加上就算杜克拉拢了女官,只要蕾蒂下达新命令,她们就会好好地遵从。
「我可不会上第二次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就这么办。」
杜克伸手,打开窗户。蕾蒂瞪圆了她灰蓝色的双眸。
一下子,房间温度便急剧下降。凉得渗人的大团空气涌进房间里,「咻」的声音传到蕾蒂耳中。
那一瞬,蕾蒂的视野染上一片空白。
从被彻底教育在任何时候都要微笑的蕾蒂口中,发出少有的疑惑声音。
全身都被春风拍打。风掬起她的金发,翻起她的裙子,把桌上的文件如白花瓣般吹上天花板。
蕾蒂以视觉认知到发生什么事了。但思维却完全追不上来。甚至,她都一不小心觉得飞舞的白色文件很漂亮了。
开著窗子不管的话,文件很快就会飘到外面去。为了不让它飘出去,杜克应该马上就关上了窗才对,但直到蕾蒂觉得直到自己听见窗子被关上的声音为止,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嗯,就像这样。」
蕾蒂听到杜克的声音,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在桌上整齐地堆积、等待蕾蒂确认的文件,散乱得一塌糊涂。首先要捡起它们就很费工夫,然后要再整理就得费更多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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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吓到了吗?」
「被吓到……了。」
冷风再次被关到屋外,只能听见微弱的风声。她愣然低喃的声音,显得尤为响亮。
「我也吃惊了。文件飞得得让人心情舒爽啊。」
杜克捡起落到自己脚边的文件,随意地放在桌上。他面向尚未从冲击中回神的蕾蒂,表情一下子放松了起来。
「哈、哈哈哈……!啊哈哈!真少见啊,殿下那个表情!」
富有光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并不是做出来的温和微笑或是只让身边人看见的无奈表情,而是变成了杜克至今都没看过、和她年纪相符的少女吃惊的样子。
这个人也会有这种表情啊,杜克笑得停不下来。
「……你说少见……那是,你也一样啊。」
蕾蒂看著杜克在她眼前露出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少年般的表情,终于放松了表情。平时一直觉得很成熟的人露出天真的一面,对此她不是生气,而是感到有某种东西涌了上来。
他们很少有地在一起发出笑声。明明时机不对,却感觉像是帮助做恶作剧的孩子一样。
(强硬手段……吗。他是觉得会被宽恕才会来挑衅我的,所以我也应付不了呢)
换了其他的人,她会怒火中烧吧。但如果是杜克,她也只能心想没办法而宽恕他。不只是宽恕,她还变得放松,笑出来,感觉有些神情气爽。
「没办法呢。我就暂时休息吧。杜克,你也要负起责任来陪我。」
「文件怎么办?叫女仆过来吗?」
「就这么放著吧。想成是被白花所淹没的话,就会变成优雅的茶会呢。」
杜克拜托在走廊等候的女仆准备茶水。期间还提出要为她梳理头发,因此蕾蒂便决定让他连头发的责任也一同负起来。
她坐到椅子上,杜克便解开打结的缎带,手法轻柔地把头发梳顺。梳完后,虽比平时要慢一些但仍漂亮地梳回原来的发型,绑上缎带,把镜子交给她示意梳好了。
「明明有好一阵子没梳,却比之前更漂亮呢。」
「有一位和殿下非常相似,温柔的长发王子大人,说著「既然是为了学生」,成为了见习侍女的少女的绑发练习台,所以我有时也陪著绑。」
「你们好像在做挺愉快的事呢。下次也邀请我吧。」
侍女也一定要做梳理主人的头发、编辫子再绑好的工作。爱丽切似乎是用雷恩哈路德做了练习。因为她技术一下子就变好了,所以蕾蒂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她本来手就很巧,但看来是因为在坚持脚踏实地地努力。
「失礼了。」
整理好头发时,爱丽切便拿来了一套茶具。她看见房间里的惨况,微微睁大了眼睛,但什么也没说,把茶具摆放在桌上,细心地倒茶。以和平时一样的步骤完成工作,便低下头说「失陪了」,再走出去。
对爱丽切观言察色的能力,蕾蒂和杜克都认为她会成为好侍女吧。
「……之后要怎么办?」
「多亏了脑袋被清空了一次,很多事都想通了。」
蕾蒂优雅地拿起了那杯放满牛奶与砂糖的茶。
「学会如何偷懒,也是今后的功课呢。」
虽然之前对很多事都一筹莫展,但多亏脑袋清醒过来,她突然能够清晰的想出对策了。看来正如伊莎贝尔所说,疲倦时视野会变得狭窄。
——现在起要开始反击,蕾蒂向自己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