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

  【恋爱猎人林檎】

  超人高中生与《碧之团》的会议结束之后。

  林檎一回到多蒙特,立刻冲向工厂区的实验室。

  接著——

  「小熊兔小熊兔、小熊兔啊————!」

  「什、什什什什么事啊熊!?」

  「怎么办……太突然了,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到、到底怎么了熊?你先冷静说给我听呀熊。」

  「就算、就算你叫我冷静,我、我根本冷静不下来……」

  「那你不用冷静,先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啊熊。」

  林檎闻言,比平时还要夸张地比手画脚,焦急地告诉熊兔,司在三天休假的第三天邀请她去约会。

  熊兔听完,萤幕上的卡通角色吓得整个粉红色的直筒身躯都跳了起来。

  「你、你要和司约会!?」

  「啊唔!不、不算约会吧……?只是刚好一起休假……而已。」

  「两个人单独出去就叫做约会啦熊!太棒了熊!这可是拉近两个人关系的好机会呢熊!胜利女神正在对苹果微笑呀熊!」

  熊兔知道林檎一直对司抱有好感,所以林檎能碰上这次机会,熊兔也开心地拍手叫好。

  另一方面,林檎却是——

  「啊、啊唔啊唔……可、可是……我、根本、没有跟人、约会过……要去哪里、穿什么好、什么都不知道……一想到要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司可能会觉得我很无聊……」

  她的双眼懦弱地摇曳著。

  林檎根本从未想过天上会掉下这份大礼,心里慌得一团乱。

  可以出去约会,她当然觉得很开心。

  她居然能跟司两个人单独去玩,简直像是在作梦。

  但是……万一司因为这次约会讨厌自己——

  林檎过于缺乏自信,满脑子只想著悲观的发展。

  熊兔摆出自信满满的态度,对烦恼的林檎说道:

  「呼呼呼……苹果,你把熊兔当成什么了熊?」

  「?」

  「熊兔是万能辅助机器人,我是为了照顾苹果的生活起居而生的喔熊!?我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早就帮苹果挑选出许多资料了熊!从约会计画到衣物配件,所有资料都符合最新潮的的流行喔熊!」

  「真、真的吗!?」

  熊兔的一番话对林檎而言,有如光芒一般,在漆黑之中照亮道路。

  她猛地扑向熊兔追问:

  「那、那你赶快告诉我——」

  不过——

  「啧啧、毕竟我也花了不少时间准备呀熊~可不能免费告诉你呢熊。」

  「你、你居然要跟创造主要求报酬吗?」

  「苹果呀,你摆出这种态度可不太好呢熊。熊兔总是不分公私尽力协助苹果的生活起居,你要再多对熊兔抱持感恩之心才行呀熊。对了熊,假如你反省至今随便使唤我的态度,之后就不能再用这种便宜的润滑油,要改用积在底层最好、最纯的部分喔熊。你答应我才把资料给你呢熊。」

  「唔唔——……」

  只见萤幕上的熊兔将手伸进装满蜂蜜色润滑油的罐子,挖出油舔了舔,接著「呸」了一声,不屑地吐出来,彷佛在暗示自己不稀罕这种便宜食物。

  没想到自己做的机器人居然如此厚颜无耻。

  林檎稍稍后悔在熊兔的AI里加入高自由度与自我成长能力。但是熊兔手上的资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她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点头答应。

  「我、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所以请告诉我那些资料吧。」

  「太好了熊!那我现在就把资料传进手机装置喔熊!」

  萤幕中的熊兔摆出万岁姿势,接著把自己为林檎的初次约会收集已久的特辑报导,传送到林檎的智慧型手机里。

  这些特辑大致上能分为三个部分。

  •对自己的身材毫无自信吗?为你精心挑选的一百种流行穿搭!

  •为自己画出诱人双唇,吸引在意的他!冬季新作唇彩特辑!

  •猴子都不会搞砸的初次约会路线!东京都内篇。

  林檎一一看过所有资料,赞叹不已。

  「哇啊——整理得非常详细呢。午餐、晚餐的餐厅地点,还有衣服跟唇膏的清……」

  「熊兔身上可是搭载世界最顶尖的超级电脑呢熊,这点小事轻而易举喔熊!」

  「真是太棒了!」

  熊兔的资料确实整理得详尽易懂。

  不愧是超人科学家•大星林檎制造的AI。

  资料中还以3D模型模拟出林檎搭配衣物、化妆品后的影像,可说是十分周到、完善。

  没错,资料非常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

  「……我说,小熊兔。」

  「什么事呀熊?」

  「你要怎么买到这些东西?」

  「噗噗噗、苹果在宇宙住太久犯傻了吗熊?地球上可是有亚马逊这个购物网站,网站内应有尽有……………………啊。」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异世界」派不上任何用场。

  「看来润滑油用天妇罗炸剩的废油就够了。」

  「熊、熊熊——————!?!?」

  林檎冷冷地说道,接著删除这堆多达18GB的资料。

  「那、那个那个、苹果大人,刚才、是我说过头了熊。熊兔很感谢苹果大人让熊兔诞生在世界上喔熊。上层稀薄的润滑油就很棒了,所、所以那个……炸废油就……请饶了我吧熊……」

  「开玩笑的。」

  林檎虽然有点火大,但熊兔终究是为自己准备了这些资料。

  她不是真的打算让熊兔只用废油。

  但她唯一的保命符——熊兔在这里完全无用武之地。

  林檎深深叹了口气,低声嘀咕。

  与其勉强赴约丢大脸——

  「……直接拒绝会不会比较好啊……」

  熊兔听见林檎软弱的呢喃——

  「不、不可以拒绝呀熊!」

  它急忙驳回林檎的决定,语气甚至带著气愤。

  「这可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呀熊!你不现在进攻要等到何时啊熊?」

  「可是,小熊兔……我真的没信心啊……」

  「那你打算就这样把司让给莉露露吗熊?」

  「——!」

  这一剎那,林檎脑中再次浮现那晚的景象。

  司枕著莉露露的双膝,安稳沉睡的模样……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不要。

  她见到那样的司,当下彷佛有一把利刃狠狠刺穿心脏,胸口刺痛不已。

  这股疼痛再次复苏,林檎摇了摇头。

  「……我才、不要让给她。」

  她一直、一直喜欢著司。

  怎么可以叫她还没说出这份心意就放弃司,她绝对不要。

  「那你就算没信心也要去呀熊……幸好苹果的朋友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呢熊。现在只能请教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秘诀能和男孩子相处融洽了熊!」

  「————」

  「苹果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呢熊!不能让它白白溜走喔熊!」

  林檎听著熊兔的鼓励,心想。

  熊兔说得没错。

  她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单恋著司。

  现在终于等到这个机会,现在不动,更待何时?

  ……要去向其他人请教和异性打好关系的方法。

  平时的日常对话就已经让林檎处处碰壁了,这件事对她而言更是难如登天。

  但与其浪费这次机会——

  「……说得、也是,我会、加油的……」

  林檎双唇紧闭,从娇小的胸口挤出所有勇气,决定向超人高中生伙伴中的三名女孩请教与异性亲近的秘诀。

  ◆◇◆◇◆

  「如何与男士相处融洽?」

  林檎首先相中的是超人剑士•一条葵。

  林檎羞红了脸,但还是不依靠熊兔,亲口询问葵。

  葵则是严肃地倾听林檎的烦恼,接著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

  「可以,在下与异性相处的经验十分丰富,自然清楚怎么与男士相处。」

  「丰、丰富……好厉害!?」

  林檎闻言,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但她还是兴冲冲地追问。

  「那、那……你也跟很多人……亲、亲、亲过嘴吗?」

  「亲嘴……是指接吻吗?当然了,与在下接吻过的男士多如繁星。在下的吻技可是相当受好评的。」

  「~~~~!」

  葵轻轻舔了舔唇,让林檎看得背脊一阵酸麻。

  葵的举止、满溢而出的自信,证明她确实所言不假。

  (好、厉害,好、成熟喔……)

  美丽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两人年龄相仿,她却跟自己这种矮冬瓜不一样,男性经验相当丰富。

  真是太可靠了——

  「但即使在下技术再高明,苏醒的机率也只有七成左右。外伤要是太严重就无可奈何了。」

  「…………欸?」

  「啊,说到如何与男士拉近距离,一起度过生死关头最有效。彼此击败的敌军数量越多、逝去的同袍越多,存活的同伴之间越能建立亲密的羁绊,而且是亲如骨肉啊。」

  这一瞬间,林檎才终于察觉。

  自己的问题和葵的回答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我、我说的不是那种羁绊……那个、是、是爱情方面……」

  「嗯?也有不少人跨越绝境之后萌生爱情呢。大部分是男性之间就是了。」

  「!?」

  她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真相,但先不管这些——

  「有、有没有不用跨越绝境、也能和男、男生变亲密……的方法?」

  林檎试图修正话题,不过——

  「这实在有难度。毕竟男人这种生物天生就会小看女人。

  所以首先要与对方交手,让对方清楚见识谁强谁弱,这可是关键哪。

  啊,交手时建议瞄准男士的双腿间……也就是下体。

  这个位置效果最显著。

  林檎大人的身高很难以脚踢,不如直接用手一把抓住。

  不论男人有多强壮,只要被抓住下体就无计可施。男人就是这么回事。」

  ——林檎听到这里就已经充分明白,自己没办法从葵身上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次算是她选错人了。

  葵确实长得很美,也结交不少异性好友,但是她本人对恋爱没有半点兴趣。

  「谢、谢谢、你……很值得、参考……喔。」

  「那就好。林檎大人,勇敢地上吧!所有攻击都要瞄准下体!」

  ◆◇◆◇◆

  「你是问,该怎么亲近男人吗?」

  林檎下一个求助对象是超人医生•神崎桂音。

  桂音听完林檎的烦恼,思考了一会儿,反问道:

  「嗯——你指的是友情方面?还是爱情方面?根据方向不同,方法会差很多呢。」

  的确,桂音说得没错。

  她请教葵的时候就是没有问清楚,最后才会得到奇怪的答案。

  林檎强忍羞怯,开口说道:

  「是、爱……爱情…………方面。」

  桂音闻言——

  「嗯哼哼,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

  林檎的回答让她察觉了什么。桂音露出若有深意的表情,但她不说破,直接答出林檎需要的答案。

  「该怎么说呢?果然最重要的还是两人独处呢。

  最好是两个人一起休假,出门去约会。

  看看美丽的风景,享用美味的餐点,一点一滴拉近彼此的距离。

  不可以因为害羞就撇开脸喔。

  女人有一种生理机制,在见到喜爱的对象时瞳孔会放大,藉著扩大虹膜让自己显得比较可爱。

  你要利用这种生理机制,在对方面前凸显最可爱的自己。这一点很重要呢。」

  (好、好厉、害呀……)

  林檎第一次知道人类有这样的生理机制,惊讶地瞪大眼。

  桂音都是从林檎未知的观点提出建议,这让林檎觉得非常值得信赖。

  她不想错过桂音的每一字、每一句。

  林檎神情认真地拿笔记录桂音的建议——

  「当两人的关系进展得差不多以后,请拿出哥罗芳(注1:原文为chloroform,俗称哥罗芳,可做为麻醉剂、镇静剂使用,由于过量容易损伤人体肝、肾功能,现代已不用于临床。)。」

  「哥罗……芳……!?」

  「是的,也就是氯仿。然后用沾有氯仿的手帕迷晕对方。」

  「!?!?」

  「之后把对方拖到没有人的地方,脱下他的裤子与内裤。」

  「!?!?!?」

  「之后就参照学校的性教育课程了。请将林檎的〇〇〇对准该名男性的◆◆◆然后△△△△△之后╳╳╳╳╳╳╳╳。假设对方的◆◆◆起不了正常反应,只要把前列腺素E1(注2:原文为Prostaglandin E1,常用于治疗性功能障碍。)直接〇〇〇到海绵体,至少能维持三个小时不倒,接著就趁这段期间╳╳╳╳╳╳╳╳╳——

  ——以上。毕竟我自己并没有与异性谈过恋爱,只能以医生的角度提供你男女之间拉近距离最有效率的方法,请问是否有帮上忙呢?」

  「唔呼……」

  桂音一说完,林檎只能眼冒金星,瘫坐在地上。

  简而言之,桂音的意思就是「去生个小孩就可以了」。如此荒谬的爆炸性发言,对林檎未免太过刺激。

  假如这一招用在司身上,不论小孩是如何出生,他一定会负起责任。不过——

  (怎、怎么可能办得到啊啊啊啊啊啊~~~~!)

  她根本没胆子实践这个方法。

  所以真要问有没有帮上忙——

  「…………以、以后可能用得上。」

  这已经是她努力挤出最好的回答了。

  「那就太好了。好好加油吧,林檎。」

  ◆◇◆◇◆

  「怎、怎么办……」

  林檎回到房间之后,抱头苦思。

  那两人看起来挺有一套的,没想到却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这个结果完全超出林檎预料。

  「她们明明很漂亮,却都没有跟男孩子交往过呢熊。」

  「嗯……」

  但仔细想想,她们两个人都很独立自主,长年在战场上活用自己的能力,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她们根本无暇谈恋爱。

  而且说到底,这其实是每一位超人高中生的写照。

  林檎最后的救星,超人记者•猿飞忍也是从中学时代开始穿梭在政商两界的表里之间,尽情展现她身为顶尖记者的实力。

  她可能和葵、桂音一样,长得漂亮却没谈过恋爱。

  林檎虽然内心不安,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

  于是林檎依照原定计画,拨了通电话给留在古斯塔夫领的忍。

  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喂喂~』

  「喂、喂……我是、林檎……」

  『小苹果?真难得耶,小苹果居然会自己打电话给我,怎么啦?』

  「那、那个……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问我呀?什么事什么事?』

  林檎几乎跟不上忍的说话速度,但还是慢慢说出自己的需求。

  「可、可不可以……请你、教我……那个、怎么和男、男孩子变得要好……」

  机灵如忍,她马上就察觉真相。

  『哼哼~会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你的目标是小御子吼~?』

  「唔~~」

  忍这么一戳破,林檎的脸蛋瞬间熟透,她隔著电话点了点头。

  「……唔、嗯。」

  『该不会是因为莉露露的出现,你开始著急了吧?』

  没想到忍完全看穿了。

  林檎不禁有些害怕忍的观察力,同时——

  「是、是啊……」

  点头承认。

  她为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已经挤出所有勇气付诸行动。

  不能在这种时候打肿脸充胖子。

  忍听见林檎老实的回答后——

  『呼呼呼,很好,你很老实!哎呀,小苹果,你找我就找对人啦!人家可是女忍者,美人计的专家!说到设陷阱让男人逃不出五指山,可是我的拿手好戏,易如反掌啦!』

  她大声称赞林檎的判断。

  林檎闻言,急忙否认:

  「那、那个,我不想设陷阱之类的,只是想普通地跟男生相处……这样。」

  她感觉忍的反应有点类似桂音当时的建议,不禁慌张了起来。

  不过忍却一口驳回林檎的提议。

  『你太天真啦!天真的跟小婴儿没两样啊,小苹果!恋爱是狩猎!不管要挖坑还是做什么,让猎物溜走就什么都别谈了!更何况你别看莉露露外表温吞,她认真要去接近一个人,可是相当冲动的喔。』

  「是、是这样、吗!?」

  『似乎是喔。我也是听阿胜说的。

  你想想,我们要去救莉露露的那个时候,不是只有小御子一个人反对吗?

  小御子好像超在意那件事,所以一直躲著莉露露呢。

  他觉得自己没资格接受莉露露的谢意。』

  「这、样啊……」

  林檎完全没发现。

  那后来两人怎么会变亲密,司甚至愿意睡在莉露露膝上?

  林檎心生疑惑。忍则接著回答:

  『结果莉露露知道原因之后,居然直接闯进小御子躲著的房间里,强迫小御子接受她的感谢。

  ……啧啧,莉露露的个性不如外表那么乖巧呢。

  男生其实超级喜欢那种大胆的女孩子喔。

  因为男人基本上都有恋母情结嘛。』

  「……」

  林檎从忍的口中听完莉露露的举动后,无言以对。

  莉露露很厉害,非常有行动力。

  假如自己站在莉露露的角度上,自己又会怎么做?

  她可能会顺从司的希望,暂时拉开距离。

  然后静静地等待……直到司放下那件事为止。

  胆小如林檎,她根本不敢强行打开司的心扉。

  她或许会这么做。

  ——然而莉露露的行动,就代表她对司是真心的。

  「啊、唔……」

  林檎察觉对手的可怕之处,顿时沉下了脸。

  莉露露是那样开朗、可爱又温柔,自己真的赢得过她?

  她一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充满绝望。

  但忍却愉快地对林檎说道:

  『不过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是很喜欢莉露露……可是我知道小苹果从中学的时候就一直喜欢小御子,对吧?』

  「————」

  『我是站在小苹果这边喔。所以我就传授你女忍者的密技,让你可以跟小御子修成正果!』

  林檎听完好友可靠的发言,暗自心想。

  论女人味、论活泼,自己可能都赢不过莉露露。

  但是……她喜欢司的这份心意绝不输给莉露露。

  她不打算就这样打退堂鼓。

  所以她才拿出勇气,请求同伴的协助。

  「谢、谢谢、你!」

  林檎向忍道谢,将自己心中的懦弱一扫而空。

  接著,再次下定决心。

  两天后,她要在那场约会中——

  (我要成为爱的猎人!)

  ◆◇◆◇◆

  于是,时间来到林檎与司的约会当天。

  湛蓝无瑕的天空中点缀几片云朵,天气十分晴朗。

  最近几周多蒙特没有下雪。

  这可能是古斯塔夫的战略魔法《怒日炎枪》肆虐之后的后遗症。

  平时并不乐见出现这种状况,但唯有今天会让林檎想感谢上天。

  春暖宜人的上午。

  司在约定的二十分钟前,就出现在约定地点——第一代海杰拉德伯爵铜像旁。

  至于林檎——

  「……司。」

  她躲在阴影处,从稍远的地方凝视著司。

  她并不是弄错会合地点。

  ——约会时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女生要比男生早到,但必须比男生还晚出现。

  好女人绝不能早到去等男人,但假如一开始就故意拖时间,碰到突发状况的时候可能会真的迟到,所以要避免这种状况。

  林檎正遵守忍当初的叮咛。

  她其实不太懂这种举动究竟有何意义。

  但这么做,至少让自己有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猎物,就在前方。

  自己今天就要捕获那名少年的心。

  以爱情猎人的身分。

  林檎再次下定决心,用食指做出手枪的姿势,从阴影处指向在铜像前等待自己的司——

  「砰!」

  「喔?林檎,原来你在那里呀。」

  「唔嗯——咳呵、咳咳!?!?」

  两人在意外的状况下对上眼,林檎顿时吓得呛到。

  司赶紧奔向林檎,露出担忧的神色。

  「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没没没没没事,真的没事!」

  「真的?该不会是身体提前出状况了?」

  「不、不是,真的、不要紧。」

  「是吗?没事就好,千万别太勉强自己。」

  「唔、嗯,我知道。」

  「那我就不啰嗦了。」

  司说完,取出银制怀表确认时间。

  「虽然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了点,我们先去用午餐吧。地点就是你之前在简讯里提到的那间餐厅,可以吗?」

  「嗯……」

  「那我们走吧。」

  司说完后,迈开步伐。

  林檎确认司的视线完全离开自己之后,松了口气。

  好险。

  假如司打算直接带她去找桂音检查,忍帮自己拟定的计画就全泡汤了。

  总算是撑过这次危机。

  会合时虽然出了点小状况,但问题不大。

  她的狩猎就从现在开始。

  林檎转换一下心情,从后头追上司。

  不过——

  「啊!是天使大人!」

  「喔喔!这不是天使大人吗?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听说布赫瓦尔德跟阿克莱德战果丰硕!恭喜您!」

  两人的服装太显眼了。

  两人一上街,城里的民众纷纷上前打招呼,完全无法进入两人世界的气氛。

  (怎么办……)

  林檎感到有些困扰。

  再继续回应民众的招呼,难得的约会时光就会一点一滴溜掉了。

  这太浪费了。她不想就这样白费时间。

  另一方面,司的反应是——

  「……看这状况,我们很难悠闲享受休假呀。」

  他也担心起这个状况,但理由跟林檎不同。

  司是希望自己跟林檎能悠哉地放松、休息。

  所以——

  「不过这点小问题还在预料范围内。我有个好主意,跟我来吧。」

  于是司偏离原本要前往餐厅的路线,带著林檎走进一间店面。

  这间店正是——

  ◆◇◆◇◆

  「这是、服饰店?」

  司带著林檎来到工业区的一间二手衣店。

  「没错。我们的打扮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不如先来这里换成这个世界的装扮。这样么做应该会少一些好奇的目光。」

  「啊……嗯。」

  这个提议很不错。

  林檎表示赞同。接著两人一起踏入店内。

  一推开店门,门上的铃铛响了响。一名黑发中年智人从店内走了出来,似乎是店主。

  「欢迎光临——这、这不是、司大人!还有林檎大人!《七光圣教》的两位天使居然会光顾这间破旧的二手衣店,有何贵干呢?」

  意外的顾客让店主大吃一惊。司见状,则是——

  「是这样的。我和林檎休假出游,不过这身装扮太显眼了,没办法悠闲地游览市区。所以才想来这间店,把服装换成这里的风格。」

  他简单扼要地说明来意。

  店主闻言,表示明白: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的明白了。请一定要让敝店为您服务,请进。」

  接著他请两人进到店内。

  店面摆满著各式各样的旧衣,从一般平民到贵族汰换的服装,应有尽有。

  「自从晓大人进行改革之后,前贵族们的收入大幅下降,敝店得以批进了不少贵族们的旧衣物,种类十分齐全呀。」

  「我尽量配合林檎的风格就行了。林檎,有你中意的衣服吗?」

  「啊…………嗯……」

  林檎听见司这么一问,简单浏览过店内的旧衣之后——指著其中一套衣服。

  「……我、我想、穿穿看…………那一件。」

  「喔?看起来很像莉露露小姐平时的服装,不过颜色不一样呢。」

  林檎挑选的那一套洋装正如同司的形容,有点类似奥地利的传统服饰——阿尔卑斯村姑裙,也就是莉露露平时的裙装。

  每当林檎看见莉露露的打扮,总是会暗自羡慕,觉得那身衣服很可爱。

  反正机会难得,她自己也想穿穿看。

  店主听见林檎的指定,拿起那一套旧衣服。

  「这是这一带的传统服装,主要是平民的未婚女子用的。敝店也备有贵族千金的礼服,您真的只要这件就好了?」

  「欸?呃……」

  店主另外推荐别的选项,林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每次去服饰店,店员总是会积极推销各种衣物。

  林檎最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

  她不擅言词,总是会禁不住对方的攻势,买下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一直都是透过网路购物购买衣服。

  不过这个世界可没这么方便,林檎只能一脸困扰地向司求助。

  司马上就回应她的求救讯号。

  「老板,这一件就够了。」

  他以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店主也顺从地回礼。

  「好的,那么——喂、艾妲。」

  「来了、来了。爸爸,什么事、呃!天使大人!?」

  一名黑发、长著兔耳的兽人女孩从后台走出来,和父亲一样吃了一惊。

  「为什么天使大人会来我们店里?」

  「他们想避人耳目好好度假,所以来我们这里换身装扮。」

  「啊——原来啊。这一带从未见过两位天使这种打扮,的确很显眼。」

  「明白的话就来帮林檎大人试穿,是这一套衣服。」

  「我、我知道了!林檎大人,这边请。」

  「啊……」

  林檎没料到要在陌生的地方与司分开行动,一瞬间迟疑了一下,但总不能让他看著自己更衣。

  因此她乖乖跟著艾妲走进女用更衣室。

  另一方面,司则是——

  「我的衣服只要穿起来能与林檎相衬就行了,可以麻烦老板帮忙挑选吗?」

  「没问题,那么司大人,请来这边。」

  他与店主一起挑选完服装,走进男用更衣室。

  ◆◇◆◇◆

  「林檎大人,您觉得如何呢?」

  「哇啊……」

  林檎更衣后,望著艾妲手中的锡镜,对自己倒映在镜中的模样开心地惊呼。

  自己身著红白基调的阿尔卑斯村姑风洋装,看起来彷佛童话世界里的小矮人。

  「束腹的松紧还可以吗?」

  点头点头。

  「太好了。林檎大人,很适合您喔。」

  「唔~」

  林檎听见别人称赞自己,还是觉得有点害羞。

  但她自己也觉得看起来很不错。

  真想赶快让司看一看。

  ……他会不会称赞自己呢?

  (假如司真的称赞我的话……感觉很开心呢。)

  林檎雀跃地跟著艾妲走出更衣室。然后——

  「林檎,你们也换好了呀。」

  只见在外等候的司一身光洁的湛蓝色衣裳,上头遍布著金色刺绣,如同贵族一般。

  「啊、呃、司,你的、衣服……!」

  「等等、爸爸,这不是贵族的衣服吗?」

  艾妲不由得出声抗议。这副装扮别说是跟林檎匹配,反而更引人注目。

  店主当然也明白这点。

  但明白归明白——

  「是、是啊……但是司大人的身形与举止太过端正、优美,打扮成平民看起来反而更不自然……幸亏林檎大人也长得十分美丽,我想只要再披上丝质披肩,看起来应该就像是被贵族相中的平民美少女……」

  店主这么跟女儿解释。一旁的司则是询问林檎:

  「林檎,你觉得看起来如何?」

  林檎见状——

  「司、看、看起来太、太帅了!」

  她一时忘记压低音量,兴奋地称赞司。

  说实话,林檎第一眼看见司,那耀眼的打扮让她顿时一阵晕眩。

  司的背脊彷佛装了钢板,挺拔的姿势配上高雅银白的发丝,以及清澈洁净的蓝色上衣,简直像是童话世界里的王子殿下。

  (讨、讨厌……今天光是能见到这样的司,就已经是大丰收了……!)

  这一幕几乎足以让她心满意足。

  司对林檎展现毫无防备,只有同伴才有幸见到的笑容:

  「谢谢你,林檎也是,看起来非常可爱呢。」

  「啊、啊唔唔……!」

  林檎的体温瞬间飙高三度。

  她被夸奖了。

  司称赞自己很可爱。

  她真的可以这么幸福吗?

  她感觉自己幸福得快死掉了。

  司见到林檎开心不已的笑脸,便对店主说道:

  「老板,林檎似乎很满意这身装扮,我就买下这套衣服了。」

  「谢、谢谢惠顾。不、不过司大人,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刚才小的和小女讨论了一下,毕竟两位的长相实在是太过俊美、秀丽,只靠这身衣服可能不足以掩人耳目。」

  「所以呢!两位觉得这个如何呢!」

  艾妲说著,将某样物品递给了司。

  那是一副装饰著白色狼耳的发圈。

  「这是?」

  「这是我构思的新商品,能够化身成兽人的发圈。只要戴上这发圈,就能与兽人伴侣更加亲密,是很棒的道具喔!」

  「原来如此,直接从根本上改变外表。」

  艾妲是智人父亲与兽人母亲之间诞生的孩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灵感。

  「这或许是个好主意。」司表示赞同,接著——

  「是这个样子吧。」

  他戴上狼耳发圈——问向林檎:

  「林檎,你看这样如何?」

  「~~~~~~~~~~~~~~~~!!!!」

  林檎一瞬间差点欢呼出声,赶紧用双手遮住嘴。

  她遮住了声音,却压抑不住激动。

  林檎几乎忘了呼吸,傻傻地直盯著司。

  (帅、帅气跟可爱并存,这、这太、太棒了!)

  她希望永久保存司的这副模样。

  有没有办法让司误认自己的种族,一生都一直戴著这个发圈?

  乾脆做个洗脑装置——搞不好行得通?

  她聪明的头脑在零点几秒内做出极为恐怖的想像。

  不过——

  「嗯……看来是行不通。」

  林檎无声的兴奋模样却让司误会,以为她驳回了这个主意,便伸手想拿下发圈。

  司的手正要伸向头上的瞬间,林檎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举动。

  林檎奋力施展高空跳接。

  司吃了一惊。依林檎的性格来看,这个举动格外强硬。

  林檎则是——

  「很、适合你!非、非常适合!所以、不可以、拿下来!」

  「是……是吗?」

  点头点头点头点头点头点头——!

  林檎一个劲地猛点头,并且拚命以眼神告诉司:不需要拿下来!

  司接收到林檎的意念后——

  「那么我就买下这个发圈了。可否再请店主的女儿帮忙,挑一个适合林檎发色的发圈?」

  「好的,谢谢惠顾喔~」

  于是两人各自伪装成兽人,回到大街上。

  ◆◇◆◇◆

  「众人的目光似乎减少一大半了呢。虽然还是会感觉到一、两道视线,但不需要太在意。」

  「是、是啊。」

  两人换完装后,请人把地球带来的衣服送回各自的住处之后,再次漫步在街道上,准备前往餐厅。

  目光确实减少了许多。

  在这个世界里判断他人身分时,智人、兽人之间的差异似乎是很重要的关键。所以谁也没发现司与林檎的身分。

  总而言之,两人大致上达到当初换装的目的。

  但另一方面,投向两人的目光似乎又多了一种。

  那就是——

  「那、那个兽人帅哥是谁啊……!?」

  「这个城里有贵族长得这么帅吗!?」

  「你快去搭讪他啦。」

  「我、我不敢啦。要我和那么俊美的人说话,我的心脏会先爆炸的!」

  城镇中的女孩们不时对司投去热情的眼神。

  每当有某位女性与贵族装束的司擦身而过,就会猛然停下脚步,回头偷看。

  林檎心想,这也难免。

  司身为男人身高不高,身形又相当纤瘦。

  可能有不少人会误以为他是英气逼人的女子。

  司和晓不一样。晓看起来就是个小女孩,而司的外貌蕴含著雌雄难辨的中性魅力。

  再加上洁白如雪的发丝,红蓝异色的双瞳,更让人感受到一股神秘色彩。

  比起「帅气」,用「俊美」来形容还比较贴切。

  而这样的司又穿得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自然会受人瞩目。

  (像我这样的女孩,真的有资格走在他身边吗……)

  林檎感受到那些投向司的目光,是那样热情又忘我,不禁羞愧了起来。

  自己不论怎么看,都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村姑A,居然能跟美如冠玉的男性约会,还妄想抢走他的心,会不会太自不量力——

  懦弱一瞬间吞没林檎,她不自觉地缩小了步伐。

  ——但不论她再怎么放慢脚步,林檎的位置依旧维持在司的身旁。

  林檎立刻就发现了。

  司若无其事地调整自己的脚步,配合著林檎。

  她抬起头,司便问道:「怎么了吗?」他刻意装作没发现。

  司的体贴令林檎的胸口怦然一跳,一股暖意随著情感填满全身。

  (……司真的、好温柔……)

  没错,司很温柔。

  ——正是那份温柔拯救了自己,自己才爱上他的温柔。

  所以——

  (我、不可以……认输啊。)

  林檎用力闭起双眼。

  『听好了,小苹果?我刚才也说过,恋爱就是狩猎。』

  『狩、猎……』

  『对。也就是说,你不能只盯著猎物看。你要是不动,就只是纯粹在赏鸟而已。你想抓住眼前的青鸟,可不能一直看著天空儍傻等待。你要自己瞄准目标,扣下扳机射下自己的猎物!』

  『射下、猎物……』

  『再更坚决一点!射下猎物!』

  『射下猎物。』

  『加油加油——!』

  『加油——!』

  林檎想起忍的叮咛,收起沮丧的心情,重新打起精神。

  (没错,今天的我是、恋爱猎人……)

  她不打算空手而归。

  今天一定要亲手射下猎物!

  (可是不能太焦急,首先要一点一滴地拉近距离。)

  为此,第一个步骤是——

  『步骤一!要在走路时若无其事地牵起对方的手!』

  『牵、牵手、办不到、啦……』

  『不能办不到!而且这只是基本中的基本,你要是做不到,后面就别谈了。』

  『可、可是……』

  『假如你真的不敢开口要求牵手,那就假装脚步不稳,趁机抱住他的手好了。小御子一定会顾虑到你,主动牵住你的手。啊、不过这里有一点很重要,不管是对方主动还是你主动,你一定要像情侣那样十指交扣喔!绝对不能像牵爸妈一样只牵手掌而已。这个举动可以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好感。』

  女忍者解释道。

  自己必须主动示好,不然对方是不会知道你的心意。

  不要期待对方有超能力。

  「做为朋友的喜欢」跟「视为异性的好感」是很难区别的。所以必须积极向对方示好,而且要明显到自己会担心是否太露骨的程度,才能达到效果。

  首要条件就是告诉对方「我把你视为异性,对你抱有好感」。

  似乎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的确有道理。

  虽说有道理——

  「呼……呼…………」

  当林檎真正打算实践,才发现这难度有多高。

  跟司牵手。

  而且还要像情侣一样,十指交扣。

  (怎、怎么办……这种牵法……感觉非常色啊!)

  牵个手算不上什么。

  林檎之前确实这么认为。

  但是当她真要行动,凝视著司的手掌想像那个景象,感觉实在太刺激了。

  司的手指会穿过自己的手指之间。

  而且是四只手指,一起穿过!

  她光是想像那样的触感,就感觉血压异常飙高。

  假如自己在这种状况下行动,脑袋的血管会不会直接爆炸?

  她怎么也踏不出那一步。

  林檎光是呼吸急促地偷看司的手掌,就已经到极限了。

  但是——

  正因为这种行为极为亲密,才有实践的意义。

  (忍也、说过了……)

  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更别提之后的步骤了。

  忍说得很对。

  自己希望跟司成为情侣。

  也就是说,他们总有一天必须互诉情意。

  连假装不小心牵到手都嫌太难,怎么可能成功告白。

  因此——林檎下定决心,准备付诸行动。

  「呀、呀啊~……」

  虽说这声惊呼有点假,林檎还是顺利按照忍的建议,故意倒向司,双手抓住他的手臂。

  「唔?林檎,怎么了?」

  「我、我我我我我我差点、撞、撞、撞到别人。」

  林檎的脑袋喷出一小股热气,但仍然极力故作平静。

  司见状——

  「这里的路满狭窄的,行人又多,要多加注意呢。」

  他的手——并没有伸出来。

  「不过没关系了。」

  「……咦?」

  「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

  林檎始终盯著司的手臂,此时才抬起视线。眼前伫立著一栋木造建筑,建筑物内还有不少居民正在用餐,相当热闹。

  外头的招牌使用这个世界的阿尔托文字,上头写著——「黑皮诺(Pinot Noir)」。

  当初是由忍指定餐厅,林檎再转告司餐厅店名。这里正是那间餐厅。

  「林檎说想去的餐厅,就是这里吧?」

  「啊、嗯……就是、这间店。」

  「那我们赶快进去吧。试穿衣服意外花了不少时间,现在肚子很饿呢。」

  司说完便走进店内,告诉店主有两人要用餐。

  林檎凝视著司的背影——

  「……呜……」

  她顿时有点想哭。

  但是她立刻不服输地甩了甩头,重新振作。

  (没关系,我努力过了嘛……)

  没错,自己没有眼睁睁看著机会溜走。

  明明害羞得不得了,还是做到了。

  ……虽然最后因为时间不够以失败告终,重要的是她成功付诸行动了。

  以前的她只敢远远眺望喜欢的他。就在这一刻,她终于挥别以前的自己。

  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恋爱猎人。

  那么,一切才正要开始。

  ——我会从这一刻开始反败为胜!

  林檎的双手握成小小的拳头,跟在司的后头走进店内。

  ◆◇◆◇◆

  『步骤二!故意触发小意外,拉近彼此的心!』

  『触发、小意外、是吗?』

  『没错!毕竟两个人就算出去约会,也不会那么快发生恋爱事件嘛。假如不自己做点小手段,两个人可能只有吃个午餐、玩一玩,然后就结束了。这样不就很浪费?所以你要自己刻意触发一点小意外。』

  『具、具体来说、像是?』

  『具体啊。假如是我的话,我可能在第一次约会就会强行触发很激情的状况,但小苹果不是这种人嘛,那就选可爱一点的好了……嗯,这个好了。你就趁著午餐时间来个间接接吻吧!』

  『间、间间、间接、接吻……』

  『对,首先要事先指定好吃午餐的地点。我比较推荐工业区的「黑皮诺」,那里除了小吃很好吃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附近玻璃工厂的工人会占据大部分的桌席,基本上只剩吧台区有位子。小苹果,这一点很重要喔。就算桌席有空位,你也要故意选吧台的位子,而且要坐在小御子的惯用手旁边,也就是他的右边。』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你会很难找藉口,说服对方自己只是弄错茶杯。你们面对面坐在宽广的桌席,你还故意伸手去拿他的杯子,不就很奇怪?再说小苹果是双手都是惯用手,选吧台座位时故意弄错杯子,就会显得比较自然。然后还有一点很重要,你要让对方知道你弄错杯子,不小心跟对方间接接吻。小御子知道之后一定会这样说:「是我放的位置不好,抱歉。我马上请人更换茶杯。」此时小苹果不能错失良机,要马上微笑回答:「这是司用过的杯子,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一击对男人一定是,嗯~超级有效啊!』

  ——「黑皮诺」的吧台座位。

  林檎坐在司的右手边,回想起忍提出的午餐建议,真心佩服忍的点子。

  (忍真的、好聪明……)

  刻意计画触发小意外。

  自己就算倒立著想也想不出这种主意。

  找忍商量真是找对人了。

  她打从心底庆幸著。

  「让您久等了——!」

  猫耳女服务生将餐点送到两人面前。

  司选了炖菜、面包与起司。

  林檎则是三根香肠、荷包蛋与面包。

  林檎食量小,午餐吃肉对她来说口味稍微重了点。不过——

  (没关系。今天的我是猎人,是肉食系女孩!)

  眼前的料理算是她个人用来讨吉利的方式。

  紧接著——饮料终于端到两人面前。

  ——两人自然选了相同的飮料。

  只看外表,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饮料被调包。

  杯子也是一模一样,都是同样造型的铜杯。不愧是忍推荐的餐厅,这方面也是万无一失。

  林檎拿起自己的杯子喝著飮料,同时以杯子挡住自己的表情,静静地在饮料的香气——麦香之中等待良机。

  等待司喝下飮料的瞬间。

  没错,她就有如潜藏在金色草丛之中的母狮,静静等待袭击猎物的机会。

  于是——

  没过多久,司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下三分之一的艾尔啤酒后,将杯子放回吧台上。

  (狩猎机会来了……!)

  林檎立即展开行动。

  她必须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杯子放在一旁,抢走对方的杯子,假装弄错。

  但是——

  (等、等一下喔……!)

  她在行动的前一刻突然惊觉。

  自己放下杯子之后马上抓起对方的杯子,未免太难找藉口蒙混过关。

  自己这只慢乌龟突然有了干劲,这是好事,但可不能操之过急。

  林檎先是冷静下来,咬了一口香肠。

  她细嚼慢咽,经过一小段时间之后,再次将手伸向司的杯子。

  ——就在此时。

  杯子突然浮了起来。

  那不是司的杯子,而是林檎放在一旁的杯子。

  而且拿起杯子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司。紧接著——

  (咦…………?)

  林檎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司的双唇就在那一剎那,正好重叠在沾著她唾液的位置上。

  「嗯、唔……呼唔……」

  然后司以上唇缓缓抿过下唇,缓缓将下唇沾上的唾液舔进嘴里。

  这短短的一瞬间,却久得彷佛无限延长的走马灯。

  ……她对于主动间接接吻这件事,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是她没想过有可能反过来。她无预警地看见那个画面。

  她没料到他的唇居然会沾上自己的口水,还舔进口中。

  她突然开始回想昨晚吃了什么东西,担心自己的口水有没有怪味。

  画面带来的冲击与不安彷佛恶劣的弹出式广告,接二连三地浮起,渐渐塞满林檎的脑袋——

  「嗯,真好吃。林檎找到一间好店呢,我以后也……嗯?怎么了?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啊、啊啊、啊……啊呃。」

  下一秒,林檎眼冒金星,直接倒地。

  「什、林、林檎!?你怎么了!?」

  「呜唔~」

  「你的脸好红,头也很烫啊!?果然是身体不舒服吗?林檎!林檎——!?」

  ◆◇◆◇◆

  『啊啊、朱利欧!为什么你是朱利欧呢?』

  『噢,这如女神的琴音般悦耳的嗓音,她就是罗蜜叶特吗?』

  『那姓氏并非你的血肉,请你立刻舍弃那无足轻重的姓氏!然后接受我的一切吧!』

  『那我就如你所愿!我会接受你的一切!同时我也会奉上我的所有!现在身处此地的人,正是仅属于你一人的朱利欧!』

  (让、让司……看笑话了……)

  不只是司,她甚至给店里的人添了麻烦。

  太丢脸了。

  林檎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

  ——但是她可不能一直沮丧下去。

  林檎努力为自己打气加油。

  约会行程已经进展到下一个阶段了。

  『接下来,重头戏就是步骤三!戏剧欣赏!』

  『戏、剧?』

  『对。芬道夫领地的所有贵族都聚集在多蒙特,这里有许多相应的娱乐设施,其中一种就是戏剧。贵族们经常在剧院约会,所以剧院为了配合贵族们,节目几乎全是爱情故事。剧院内有宽广的大厅,上演时会关上剧院内的所有窗户,只留下舞台照明,感觉就像去电影院一样。』

  『是常有的、行程呢。』

  『应该说老招吧,但是招越老套就代表有一定效果。然后呢,小苹果在这里只需要采取一种行动。那就是握住对方的手,与对方四目相对。』

  『不用、说话吗?』

  『不用,而且剧院里也不能说话喔。

  但反过来说,这个空间里允许两人沉默不语。

  不需要想什么困难的花言巧语。

  你只要等剧情演到两人点燃爱火的场景,悄悄地握住对方的手,凝视对方的双眼。将你所有的爱!Je t'aime(注3:法文,意思是「我爱你」。)I love you!全都灌注在视线上——一口气射下对方的心!』

  将所有的爱情蕴藏在双眼之中,凝视对方。

  不需要与对方十指相扣,也不需要尝试间接的黏膜接触。

  只要和对方双手交叠,注视著对方。

  她绝对办得到。

  她对自己的外貌、身材毫无自信。

  但只有自己这份深爱对方的心意,她满怀著信心。

  办得到。

  她一定做得到。林檎激励著自己,并且静静等著忍事先告诉她的尾声剧情——剧中的两人在爱火最为旺盛的那一刻,将会出现接吻画面。

  她要在那一刻向司告白。

  不须言语,只靠眼神。

  自从中学时发生的那件事。

  当她在黄昏时分的商店街里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始终深埋心中的情意。

  这份即将从心中满溢而出的爱恋——……

  原本应该是如此——

  「虽然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剧情,不过该说是剧情高潮迭起、还是曲折离奇呢?总之感觉很奇特,很有趣呀。」

  林檎听见司的感想,也点点头,感动地泪流满面,并向台上的演员们送上掌声。

  不过她的掌声似乎藏著点自暴自弃。

  这出剧的确很有趣。真的很有趣。

  但就是太有趣了。

  (……我太投入剧情,根本没办法分心啊……)

  她仔细想想。自己不论是研究或其他事,只要集中于一件事情上,就无暇顾及周遭。这样的她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达成这种作战计画。

  ◆◇◆◇◆

  ——戏剧结束之后。

  两人来到城里的公园。

  司为了答谢林檎告诉他一间好餐厅,他也想让林檎品尝美味的红茶与苹果乾,于是带著她来到公园的某个摊贩。

  两人抵达公园后,司拜托林檎占下一张长椅,然后走向摊贩前排队。

  林檎注视著司的背影,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深深叹息。

  「唉……」

  忍传授的锦囊妙计全都搞砸了,看来今天的狮子得饿肚子。

  不,她其实根本不是狮子吧。

  只是一只褐色家猫罢了。

  相较之下——

  (剧中的罗蜜叶特,好厉害呢。)

  朱利欧犯下杀人大罪替好友复仇,被赶出城镇。

  没想到罗蜜叶特为了追随朱利欧,居然让仆人准备剧毒,然后将仇视对方、阻止两人婚姻的两家人全都毒死了。

  她真的很强大。

  ……虽然有点强大过头,但总比懦弱好。

  太过懦弱的话,什么都得不到。

  女人都要跟罗蜜叶特一样,积极向前才行吗?

  林檎对自己的不堪深深感到失望。

  「…………」

  所有计画全部泡汤,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因此松脱开来。

  强烈的睡意顿时淹没林檎。

  她为了今天一整天,一直在脑海中模拟,所以昨晚其实睡得不多。林檎无法抗拒睡意——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

  浅眠的朦胧之中,我作了一个以前的梦。

  那是儿时的梦。

  我——大星林檎并非普通的人类。

  这句话并非是指我异于常人的才能,而是这具身躯的制造过程不同于普通人类。

  我的母亲——大星树理博士窜改了精子与卵子中的遗传信息,再以窜改后的精子与卵子人工制造出我这个孩子。

  虽然胎盘是出自于母亲,但我的遗传信息并不符合人类史之中的任何一名个体。

  也就是——人工制造的天才。

  我做为母亲的研究成果,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才能。

  在学会走路之前就能理解数字;

  还未断奶就学会三国语言;

  度过最后一个七五三节(注4:为日本神道教中的习俗。当家中幼儿年满三岁、五岁、七岁时,父母便会在每年十一月十五日带著孩童前往神社参拜,以求孩子能平安健康。)时,已经构思无数的发明,取得数项专利。

  其中包含提升两成全球生产速度的「万能手套」。

  我专注于挖掘自身的才能。

  最主要的动力不只是我自己会觉得开心。我只要做出新发明,母亲就会非常开心。

  母亲觉得开心,我自己也会很快乐。

  虽然我与母亲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我们的心是相连的。

  我始终这么坚信著……我的努力全是为了母亲。

  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不再夸奖我了。

  我思考著为什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的缘故。

  所以我比以前更加努力制造新东西。

  学习更多新知识,做出各种新技术与新机器。

  发电性能高达以往一千倍的「超高性能太阳能板」;

  以电子信号操作分子排列,能够自由变形的「液体金属」;

  将放射性物质转为固体,以避免辐射污染的「RM法」;

  以及将人类的自我与记忆完全数位化的技术等等。

  我在科学上的成就大受表扬,外界甚至形容我在五年内,就让人类历史进步五个世纪以上。

  我其实只想得到一个人的赞美,但是……那个人——母亲她仍然不愿称赞我。

  我非常苦恼。

  苦恼到某一天,我决定直接询问母亲。

  问她有没有希望我做些什么?

  母亲现在在我身上追求著什么?

  不论母亲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一定会完成给她看。我抱著这样的决心。

  ——然而就在下一秒。

  我有生以来……母亲第一次打了我。

  紧接在痛楚过后的那些话语,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母亲嘶哑地说道:

  『为我做任何事?

  是啊,你的确是什么都办得到。

  在你眼中,我们这些人类想必蠢得跟猪一样吧。

  ……别太得意。

  你区区一个人工产物,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怪物!』

  ……接下来的整整一年,我已经不愿回想那一年内发生的事。

  每一天、每一夜,母亲对我做尽各种过分的举动。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暴力、打骂,随著时间经过越来越残忍。

  我一点也不懂,母亲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么残酷的事?

  但母亲生气了,那一定就是自己不对。

  是我犯了错。

  所以我全忍了下来。

  等到漫长的处罚结束之后,母亲一定会变回原来温柔和蔼的她。

  我仰赖著唯一的希望。

  ——但希望终究落空。

  最后救我脱离苦海的不是母亲的良心发现,而是日本的公家机关。

  学会的人们察觉我很久未出现在公共场合,非常担心我的安危,又发现母亲言行可疑,所以通报政府机关。

  警察到场阻止母亲继续虐待,以现行犯的身分逮捕母亲。

  最后……

  『我根本不该做出你这种东西!』

  这是母亲•大星树理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听见这句话,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理解原因。

  母亲她……深深地嫉妒、害怕著我。

  她发现女儿得出的成果,已经远远超越自己的想像,甚至认为女儿会夺走自己存在的价值。

  母亲的恐惧极为正确。

  因为就在这一刻,大星林檎已经可以达成所有大星树理能做的事。

  当我理解到这一点之后……我失去所有的动力。

  我再也做不出任何东西。

  春去秋来,直到我升上中学,依旧如此。

  每天只是如同水母一般随波逐流。

  我被制作出自己的人,亲口否定了自己的生存意义……

  那自己究竟是什么?

  我究竟该为了什么而活?

  我不知道。

  我真的什么也弄不懂,到最后甚至连思考都嫌麻烦。

  某一天,我一如往常坐在教室里,百般无趣地仰望著天空,理所当然地这么心想。

  我……乾脆就这样去死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

  『冒昧请教一下,你就是天才发明家•大星林檎同学吗?』

  御子神司——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名陌生的男同学是别班的学生,他突然在下课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生性内向,经过母亲的事之后又更加恶化。我只好彻底无视他。

  不过——

  『其实我有事情想特别拜托你。』

  这名男同学却擅自说下去,把某样东西摆在我的书桌上。

  那是一枚银色的怀表。

  他指著怀表说:

  『这个坏了,不论怎么转动发条,指针都不会动。』

  『……』

  我当时心想:那又如何?

  『我希望你能帮我修好它。』

  『……!?』

  说实话,我当时吓傻了眼。这个男生突然间说了什么?

  『你能发明出那么多东西,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的确是小事。我大概用不了十分钟,在下课时间结束前就能修好。

  可是凭什么我一定要帮他修东西?

  『这是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非常珍贵。拜托你了。』

  『…………』

  不过,不擅言词的我甚至连抱怨都说不出口。

  我就这样半推半就,接下了修理怀表的请托。

  我打算快点解决这件事,叫他不要再来烦我。

  于是我把他的怀表带回家,时隔一年地再次进到工作室,修理那只怀表。

  隔了这么久没做事,我的手艺有点退步,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最后那只怀表仍然顺利地重新开始转动。

  隔天,我把怀表还给了他。

  『谢谢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他道谢之后——

  『不过,你的手艺真灵巧,你的才华非常出色呢。那我应该也能麻烦你修理这台掌上游戏机。』

  『……!?』

  又提出不得了的要求。

  『麻烦你了。』

  结果我只能勉强接受他的请求。

  而且还不只一、两次。

  当我修好了一样东西,隔天他又送来新的东西。他就这样接连带著坏掉的物品,出现在我眼前。

  我太吃惊了。怎么会有男生这么厚脸皮?

  但是口拙的我仍然说不出半句怨言,只能一个劲地答应。

  我无可奈何地接受他所有的请托。

  他送来的物品中,有一些是手边缺少零件、道具,没办法当场修理;有些物品则是我根本一知半解,必须从头开始理解构造。

  例如他带来的音响。

  这个音响器材似乎是以元件的材质以及音箱的构造巧妙控制声音,即使修好内部的线路,还是恢复不了原本的声音。

  于是我动用以前的人脉,洽询制造商的开发部门,请对方送来频率响应的资料,还独自复原早已停止生产的元件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事要做了。

  我忙翻了。

  我完全投入在修理作业之中。

  ……但是这个过程却很愉快。

  每当我获得新知,好奇心便蠢蠢欲动。

  脑中无止尽地浮现崭新的设计图(想像)。

  我明明决定什么都别做了。

  我曾经认为,既然母亲已经不在身边,也不会因此开心,那我做什么都没有意

  义。

  ——但是并非如此。

  最后,我终于察觉一件事。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

  我自己其实很喜欢创造新东西。

  当我自觉到这一点,我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

  我有好多想创造的东西。

  我有好多想做的事。

  我没时间去管别人的事。

  所以我鼓起勇气,拒绝了他永无止境的维修请托。

  我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拒绝别人的请求。

  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很害怕。

  对方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他要是动粗该怎么办?

  但是——

  『是吗?那就好。』

  『……?』

  他一听见我拒绝,表情却比修好怀表那时还要开心。

  他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我是拒绝帮他修理物品,他在开心什么?

  当时的我一头雾水。

  然而……当天傍晚,我久违地打算长期窝在研究室,所以去了平时不会去的当地商店街购物。在回家途中——我偶然目睹那一幕。

  他推著一台推车,推车上堆著如山高的破铜烂铁。他四处向街上的人道歉,并将那些破铜烂铁还给那些人。

  那堆破铜烂铁里……还放著我今天拒绝修理的卡式收音机。

  ——就算迟钝如我,见到这个画面自然会察觉事情经过。

  我至今一直以为他是个任性妄为的家伙。

  当我知道他是政治家的儿子,脑中的偏见就越发严重。

  但是,我错了。

  他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其他人——

  『那就好。』

  ——他是为了我在城里四处奔波,收集大量的破铜烂铁,每天不间断地拿来给我修理。

  为了将有如无根浮萍的我,重新连结在这块土地上。

  当我得知他的温柔,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痛楚贯穿心头。

  这股疼痛比至今经历过的伤痛还要强烈,彷佛闪电一般,既尖锐又火热。

  这或许就是——

  大星林檎最初恋上御子神司的那一瞬间。

  ◆◇◆◇◆

  「嗯……」

  林檎的意识缓缓脱离熟悉过往的梦境,回到现实世界。

  清醒的时刻已经到来。

  她顺著身体的指引,睁开眼睑——

  「嗯?你醒来了呀。」

  「……司……?」

  司左右异色的双眸由上俯视著自己,两人对上眼。

  当意识扩散到全身之后,她才发现。

  自己正披著司的蓝色外套,躺在长椅上。

  而且自己还将司的膝盖当成枕头,躺在他的双膝上。

  「——!?」

  大脑理解现状的一瞬间,林檎猛地跳起身。

  「那、那个那个、为、为什么、我会躺在膝、膝盖……!?」

  她满脸通红,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司对林檎解释:

  「嗯?喔喔,我买好茶回来的时候,林檎就躺在长椅上睡著了呢。今天天气受到《怒日炎枪》影响,气温不至于让人冷得感冒,林檎又感觉睡得很舒服,我就不太好意思叫醒你。」

  「咦……」

  司这么一说,林檎才终于把注意力放在司以外的地方。

  接著她便发现。

  天空已经染上了红霞。

  她见到那抹天色,便理解现状。

  自己等著司的时候败给睡魔,不小心睡了几个小时。

  面对眼前的现实。

  「……噗、哈哈哈。」

  林檎噗哧的笑出声。

  没想到自己不但搞砸所有忍传授的计谋,还在约会时睡死了。

  自己居然无用到这种地步,反而让她觉得好笑。

  但是她并不是自暴自弃地笑。

  (感觉已经无所谓了。)

  她作了个好梦。

  或许是因为她睡在司的怀抱之中。

  多亏这场梦,林檎再次回想起一切。

  情窦初开的疼痛。

  以及从中感受到的幸福。

  恐怕自始至终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恋爱,能令她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悸动。

  既然如此……一次约会失败又何妨?

  之后再多约上几次弥补就好。

  这次是司给了她契机,下次就由自己创造机会。

  ——毕竟穷尽一生,能遇见令自己如此眷恋的一个人,实在难能可贵。而这个人,现在就近在咫尺。

  「那个、啊。」

  「什么事?」

  「我想……要不要、我们、一起、拍个照?」

  「用这副模样吗?」

  林檎点了点头。

  「……可以呀,就拍吧。」

  「嗯!」

  林檎甜甜地笑著点头,接著凑到司的身旁,用智慧型手机的自拍功能拍下两人特别的装扮。

  这是只属于今天的模样。

  「欸嘿嘿……我会、好好珍惜的。」

  「之后能请你传到我的手机里吗?」

  「好的。」

  林檎答道,然后从长椅上站起身,再次向司道谢。

  「今天、很谢谢你、约我出来……我真的、很开心。」

  司闻言,说道:「不会,我也是……度过了非常有意义的休假。」

  「我是第一次像这个样子,以一名居民的角度观察这个城镇。」

  司说完,双眼眺望远方。

  顺著他的视线看去……便会看见重建中的高级住宅区。

  司一行人与《讨伐军》作战时,这块地区的重建仍顺利地进行著。

  只靠著城里的人们,做出出色的成绩。

  人们不分贵族、平民,同心协力地合作。

  因为他们都是这座城里的一分子。

  「……真是一座好城市。」

  司低喃道。

  「这个世界好不容易孕育出这株自由民主的新芽,我们一定要守护它。」

  他的语气转为强硬。

  林檎发现司的语气变化,眼神从高级住宅区转回司的身上。

  司则是……眼中寄宿著强烈的意志之光,凝视著林檎。

  「林檎……为此,我必须拜托你一件工作。为了守护、孕育这株自由民主的苗芽,这件工作非你莫属。」

  (…………奇怪?)

  林檎看著此时的司……忽然感受到异状。

  他的神情、语气,透露著某种异样感。

  但此时的林檎并未察觉异状的缘由。

  她只能将这股异样感当作错觉,点了点头。

  「让我、听听看。」

  ◆◇◆◇◆

  当天夜里。

  林檎回到工厂区的实验室,熊兔便出来迎接她。

  「熊熊!苹果,欢迎回来呢熊!约会好玩吗熊?」

  「嗯,我玩得很愉快。」

  林檎说著,让熊兔看了两人的合照。

  「你们两个都好可爱呢熊!」

  「谢谢,等下我也会把照片传给你。话说回来……小熊兔。」

  「熊熊?」

  「三领地的地质调查……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目前进展大约五成呢熊。布赫瓦尔德境内发现了一条很大的黄金矿脉喔熊,我已经回报给司了熊。」

  现在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熊兔内心疑惑,但还是照实回答。

  林檎一边脱衣服一边回答:「我知道了。」

  「我现在去冲完澡之后就要睡了。你在明天之前整理好那些资料,上传到伺服器里。」

  「苹果……?」

  林檎不若以往,果断且精准地下达指令。熊兔察觉异样,悄悄观察她的侧脸。

  于是,它看见了。

  「明天开始要进行至今为止最重大的工作,小熊兔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檎露出极为悲壮的神情,其中似乎隐藏某种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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