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63话「微笑免费」

  一如既往的午后时光,一如既往的C商店店内。

  我用手撑着脸颊站在柜台前,心不在焉地望着正在招呼客人的笨蛋精灵。

  不,我并没有看她的屁股。

  只是碰巧那家伙背对着我,所以我刚好看见她的屁股罢了,我并没有故意盯着她的屁股。

  「谢谢惠顾,欢迎再度光临~♪」

  「……度光临。」

  笨蛋精灵开朗地笑着,目送客人离去。

  她旁边的艾娜,也仿效笨蛋精灵做着一样的动作……但是,艾娜的声音很拘谨、并不怎么大声,我只听见最后三个字。

  嗯。艾娜。真可爱、超可爱的!

  笨蛋精灵那家伙脸上一直挂着大大的笑容,直到客人身影消失在马路尽头,但是──

  她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主人,为什么?」

  「没为什么。」

  我立刻移开目光。

  「我从刚才就一直感觉到好像有一股视线在看着这一带耶……?」

  笨蛋精灵将手放在屁股上说道。

  「别冤枉我!」

  「咦?湿掉的衣服……吗?咦?我屁股湿掉了吗?」

  笨蛋精灵掀开上衣的下摆,检查穿着裤子的屁股。

  一定是转换错误。没错。

  我说的话,似乎会因为这个世界某种不可思议的构造,自动翻译成这里的语言。

  只不过,魔法并不完美,偶尔会发生类似这样转换错误的情况。

  我想「冤枉」这个词,大概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吧?

  啊啊。原来如此。因为是跟犯罪相关的字吗?

  在只有好人的这个世界,几乎不会发生犯罪事件。因此并没有意思符合「冤枉」这个字的词汇,于是有点笨地直接翻译成「湿衣服」了。

  编注:原文是「濡れ衣」,因此被直译为湿衣服。

  啊哈哈!超逊的!没想到这世界的魔法,竟然这么随便。

  「你在笑什么?跟我说是哪里湿掉了?哪里?」

  「哪里都没湿啦!」

  「什么?你骗我吗?主人你刚才撒了谎吗?说谎是不好的喔!」

  「我也没撒谎。」

  我说。

  我的确看了她的屁股,但是我并没说过她屁股湿掉这种话。是转换错误造成的。

  「骗人!你骗人!你说谎。欸,艾娜,你跟我一起教训一下主人吧!」

  笨蛋精灵在策画要拉拢艾娜作为盟军,但是──

  「我去泡茶。」

  艾娜转身离开,准备要泡茶。

  最近的艾娜,变成了我们C商店的泡茶部长。大家都赞不绝口,夸奖艾娜泡的茶最好喝。

  一开始我们也只是随口夸她几句而已,没想到获得大家的称赞,或许让她提起了干劲,艾娜泡茶的手艺不断提升。

  现在她泡的茶,真的变得非常好喝。

  用的明明是一样的工具、水和茶叶,但是连我的舌头也品尝得出来,味道截然不同。

  我们望着一脸认真地测量茶叶份量的艾娜一阵子,然后──我转过头面向笨蛋精灵。

  ──并将刚才心里想的事告诉她:

  「你的笑容,还真是0圆免费大放送耶!」

  「0圆?人生游戏的钱怎么了?」

  「不是人生游戏的钱啦。是我原本世界的金钱单位。」

  「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不是重点。反正我只是觉得你总是免费大放送你的笑容──这只是我胡思乱想而已。你忘了我说的话吧!」

  这家伙脸上总是笑咪咪的。

  不是挤出来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可是……

  仔细想想,这不是在称赞她吗?

  我干嘛要称赞她啊!

  「哼!笨蛋!笨蛋精灵!」

  「主人你干嘛突然嘲笑我啊?」

  「我哪知道!还不是你的错!」

  「我做错了什么?」

  我们两个一如往常地拌起嘴来,结果──

  「茶泡好了。」

  艾娜叫住我们。

  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刺。

  不准吵架!──艾娜像是在这样说一般,对我们做出「不行!」的表情。

  笨蛋精灵那家伙挤出一个鬼脸,做作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走向餐桌。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搔了搔后脑勺,往椅子坐下。

  被艾娜骂了。被骂了。被骂了。

  总觉得艾娜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坚毅可靠了?

  我内心有点遭受到打击。不过,也有点开心。

  还觉得有点畅快。被艾娜责骂,似乎会上瘾呢!

  可是──

  我只是跟笨蛋精灵一如往常地进行着愚蠢的对话罢了。

  我们并没有在吵架啊。

  我咕噜咕噜地喝着茶。

  然后吃了一块羊羹。

  在这个世界,砂糖似乎是贵重物品,甜食总是卖得飞快,瞬间销售一空。

  只不过在我们C商店里,有一些价格不是很符合预期的产品。

  需求和供给?──我有时候也会依市场的供需法则来定价。

  价格会随着我和洁儿能搬运到这里来的进货数量,以及依商品受欢迎程度所卖出的销售量上下波动。

  因此,羊羹变成了相当高级的商品。

  现在的羊羹价格是……以当成点心大口大口吃的享用方式来说,有~点昂贵的价格。

  当然,当小鬼头手中紧紧握着零用钱、露出一脸开心的表情来到这里的时候──

  价格就会突然降低到跟那小鬼手中紧握的零用钱一样的金额。

  即使羊羹如此高级,在C商店店内,我们仍旧毫不客气地消耗着它。

  「欸,你挤出一个0圆的免费笑容来看看!」

  我对笨蛋精灵说。

  「像这样吗?」

  她脸上绽放出一百瓦左右的灿烂笑容。

  明明没什么好笑的,为什么这家伙也笑得出来?

  「……」

  艾娜露出「不行!」的表情看着我。

  「我们没有在吵架。我们没有吵架哦?……艾娜?」

  我连忙向艾娜解释。

  我不断左右挥手,展示我的无辜和清白。

  即使如此,艾娜仍旧没有改变她紧盯着我、打量我的眼光。

  有点可怕耶……?艾娜?

  「艾娜妹妹不是在生气啦,她是在吃醋喔!因为主人跟我感情很好。」

  笨蛋精灵说了一句蠢话。

  怎么可能!她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们感情哪里好了?笨蛋!笨蛋!笨蛋!

  难怪你永远是个笨蛋精灵!

  笨蛋!真的有够笨的!

  但是,艾娜──

  「你说什么──!?才没有──!?不行──!不可以说!精灵小姐──!」

  她惊慌失措地不停挥动双手。

  接着,她举起手,捶打坐在旁边的笨蛋精灵胸口。

  她眼角泛着泪水,像是在说「快住口!」,撒娇似地打着笨蛋精灵。

  嗯!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不过……

  奇怪?

  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她答对了?

  咦?为什么我跟笨蛋精灵感情很好──实际上并非如此──艾娜会不开心呢?

  嗯?嗯?嗯?

  嗯──?

  我凝视着艾娜。

  艾娜低垂着头,手放在腿上紧紧握拳,肩膀微微颤抖……

  最后,或许是承受不住我的视线,她猛然抬起头。

  接着不甘心似地对着我说:

  「精灵小姐的……笑容很迷人,不过……要人家笑──人家也笑得出来!」

  艾娜咧开嘴角……

  不──不不不!感觉很恐怖耶?艾娜?

  那与其说是笑容,更像魔物的面孔喔?

  「艾娜,你看,要像这样喔!」

  笨蛋精灵示范给她看。

  笑容满面。

  她身后的背景百花绽放。

  ……不。实际上并没有。

  只是我一瞬间出现了错觉,仿佛看见她后面绽放着百花。

  「这、这样……?」

  艾娜咧开嘴角。

  她做出仿佛吃到什么超级难吃食物的狰狞表情。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那不是笑容啊!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笑过。」

  艾娜这么说道。

  她露出像是当初刚到这里时的颓丧表情,这样说着。

  不不不不。艾娜,你平常都有在笑啊!你最近脸上经常带着笑容喔!

  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到。

  不过,你最近时常很自然地露出笑容。

  那样就可以了。自然的笑容就够了。

  没必要像现在这样,硬挤出那个像魔物或者虫王的笑容啊──!普通地笑就好了啦──!

  「主人你也示范给她看一下嘛。你看,艾娜很苦恼,需要你帮忙。」

  「咦?我吗?」

  我指着自己的脸反问。

  「对呀!好,你快点示范。示范~♪你刚刚不是说笑容0圆吗?快点嘛!拜托~♪拜托~♪」

  就算你那么说,我也办不到啊!伤脑筋耶!

  毕竟我很少有因为其他人命令我笑,我就带着意识微笑的经验。

  更何况带着意识微笑,感觉太刻意了。

  自然流露出来的,才算得上笑容啊!

  「呃……呃……」

  我非常伤脑筋,但是为了艾娜,我决定努力挤出笑容。

  「呃……呃……等等,我想想看──」

  或许是我惊惶失措的模样非常有趣吧──

  艾娜「嘻嘻」地笑了出来。

  「就是那样!」

  我指着艾娜的脸──大喊。

  艾娜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全身僵硬。

  啊啊啊啊啊。

  笑容从她脸上消失无踪。

  ◇

  那之后,我和艾娜两个人努力尝试挤出笑容,但是……

  所谓的「自然的笑容」,还真是困难。

  这一天,我不禁对笨蛋精灵冒出了一丝丝敬意。

  ──不过她仍旧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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