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不死男与杀人魔

  看起来只是个普通高中生的主角·乃出狗斗,却拥有一种特别的能力——

  他是个「不死身」。不管是踹他、揍他、刺杀他,他都死不了。而身为杀人魔的美少女·桐崎恭子却爱上了这个不死的男人。理由是:「不管我怎么刺他,他都死不了呀」

  由鬼才为您献上迥然不同的黑色爱情喜剧,现在开幕!

  目次

  第一章不死男与杀人魔

  第二章不死男与撕裂女

  第三章不死男与随机杀人

  第四章不死男与绝望的序曲

  第五章不死男与孤独的刀

  第六章不死男与仿造的疯狂

  最终章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

  后记

  第一章不死男与杀人魔

  「乃出狗斗!」

  讲白一点,我现在正处于所谓的危机当中。

  我被一群像是那个的男人包围。我口中的那个就是那个,换言之,那个就是,简单地说明白,所谓的那个就是小混混。

  他们说我最近很跩,所以在放学后把我拉到这个荒废的工厂,似乎是要用集体暴力的手段来对付我的样子。而现在大家手上都拿着木刀啊、钉板啊、高尔夫球球杆啊、或是铁棍之类的东西,感情很好地把我圈在圆内、对我施压。他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牙齿磨得轧轧作响,仿佛就像是饥渴的野兽般,把无法压抑的感情全写在脸上。

  一副想杀了我的模样。

  「啊——各位,请冷静一下嘛。」

  我决定要先安抚一下这群情绪亢奋的人。唯一能在人类和野兽之间拉出一条界线的,不就是说话这种绝对的能力吗?

  「闭嘴!」

  我的话一下就被打断了。达尔文的理论毫无立足之地。

  「唉呀呀。别这么说嘛,你们多少听我说一下嘛。首先呢,我想问你们一些很基本的问题……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啰嗦!你给我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混混A挥手大吼。我照着他说的环绕四周。原来如此,上来找我麻烦的小混混砰砰砰,真的是砰砰砰地倒在积满了灰尘的混凝土地板上。看起来就像是筑地的鲔鱼卖场似的。不过这些家伙的价钱大概是负五千圆左右吧。

  「你把我们搞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敢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怒发冲冠的小混混A大吼。也就是说,他的意思是这样:你把我们的成员打得落花流水,结果你这个浑帐现在还敢说这些有的没的。「有的没的」这句话感觉好像有些老气喔。不管怎样,他的话里有些语病。首先,是他们先来找我麻烦的。结果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说我『把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其实算是推卸责任。而且,他们也没有正确地回答我的问题。

  最后,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基本上,『我什么也没做』。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啊。是你们自己冲上来打人的吧。」

  然后你们是自己倒下去的吧。

  没错。

  「——因为揍我揍累了。」

  然后才累倒在地上的。我说的没错吧?

  我根本连反击都没反击啊。

  「呐,这不是我的错。是你们太弱了。」

  「是你太耐打了吧,该死!你是怪物吗!」

  小混混A咒骂完后,站在一旁的小混混B小声地对他说道:

  「呐,大大,这样有点糟吧。这家伙……你记得那个谣言吗?」

  「不准叫我大大!还有,你是白痴吗。那一定是捏造的啦!」

  小混混,不,大大这句话让我抬起了半边眉毛。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谣言,不过那应该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谣言吧。

  「呐,大大。」

  「我就说不要叫我大大了!」

  「难不成那个谣言是在说那个吗?说我——」

  我歪过头说道:

  「——我【死不了】吗?」

  那群小混混的脸色一变。我亲口说出这个谣言的话,应该能让『不会吧』升格为『搞不好真的是』吧。只要我继续说下去,搞不好还会变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样喔。

  如果他们能怕到落荒而逃的话,那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但看来他们似乎是没有要那么做的打算。我的话似乎对他们那丁点大的自尊起了作用,大大露出诡异的笑容朝我踏出步伐。

  「……嘿、嘿嘿。不会吧。不会有那种事的。很、很好、我就来确认一下。」

  说完之后,大大就从怀里掏出完全违反枪炮弹药防制条例的刀子。真是个危险的男人。

  「不、不要啦,大大!」

  「就是啊,如果那是骗人的话怎么办。不要杀人啦,大大!」

  「住手啦大大!」

  「你真的要下手喔大大!」

  「不要动手啦大大!」

  「啰嗦!我都叫你们不要叫我大大了!还有你不要也跟着一起叫!」

  被发现了。

  「……唉呀呀。」

  我叹息了一声后,抓了抓头。在不安的伙伴们的守护之下,大大吞了一口口水。

  「好——」

  然后用一口气。

  「去死吧,乃出狗斗!」

  他叫着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名字,朝我冲了过来。大大和我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大大的脚程意外地快。他平常可能有参加田径队或什么的吧。我动也不动。双眼似乎因紧张而充血的大大拿着刀刺了过来。接着,他冲进我的怀里——

  用刀刺了我。

  大大笔直刺出的刀尖毫无疑问地深深刺入我胸口里。大大放开手,一边以颤抖的声音说着「我、我成功了、成功了……!」一边往后退开。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地倒下。我的背随即撞上坚硬的地板,微微弹起后,我就完全地倒在地上了。

  「嘿、嘿嘿、很、很简单嘛。去死吧!」

  狠下心来行动一事似乎满足了大大的自尊心,他高兴地举起双手。

  「我、我从以前就很不喜欢你这个人。明明就是这附近所有高中的头头,可是过的生活却跟个普通人没两样。你那种绝对不下场自己打、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做法也让我看不下去。不、不过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呢。

  「应该差不多了吧。」

  「什么!」

  我坐起身,把手撑在弯曲的膝盖上站了起来。痛是满痛的,不过还不到忍不下去的地步。

  「你满意了吗?」

  大大和其他小混混用像是在看着僵尸的眼神盯着我的脸。唔,对他们来说,我应该就跟僵尸差不多吧。

  我一脸无趣地跟他们这么说道:

  「我说过了吧?」

  我握住刺在胸口上那把刀的刀柄。当我干脆地把刀拔出来之后,鲜血从伤口中喷射而出。不过那道伤口也很快就好了。

  「我呢……」

  我丢开的刀在空中划出弧线,坠落到地板上时发出轻脆的声音。我用脚踩住那把刀,丢出我的理由。

  「……是绝对……死不了——的啦。」

  跳楼三十二次。服毒十五次。动脉破裂四十五次。上吊二十五次。吸瓦斯十二次。

  听到这个数字的每个人都会露出讶异的表情。「那是什么数字啊?」我会立刻给他们正确答案。

  这是我的死亡记录。

  在我十七年的短暂生命中,如果连小地方也一起算进去的话,我尝试自杀的次数早已超过一百次。

  同时,这也可以说是我用来证明我所具备的特殊能力的各种手段合计次数。

  没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就是『不死之身』。

  不过,从我生下来到现在为止,我的身体一直有在乖乖地老化,所以看来我应该不是所谓的『不老之身』。我想我大概可以活到八十几岁,然后再跟个普通人一样死去吧。

  然而,除了这种死法之外,我是不会死的。不管是被刺、被勒住脖子、被别人灌瓦斯、被从高楼屋顶上推下来、还是被灌毒药,都无法夺走我的性命。

  理由?我哪会知道。我自己才是最想知道理由的人耶。

  我从小就知道自已有这项才能。说来讽刺,是我在这世界上最憎恨的人让我发现这项才能的。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接受自己死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些数字出现。虽然我还没有被车辗过,不过我想我大概不会去试吧。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样会给别人添麻烦。还有,我听说如果让电车因为我被辗过而停下来的话,我好像得付一笔相当高额的赔偿金还是什么的。这就先不管了。

  我并不是一心求死。

  然而,我总觉得死不了,就无法证明我现在活着。

  如果我已经死了,然后现在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活着,我也无法彻底否认这种绝不可能出现的现象。

  我之所以会在干架的时候不出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痴最根本的理论相当暧昧,所以我不管是打人、还是踢人,做什么都没有实质的感觉,而且我根本提不起劲来做这些事。既然我没有办法确定我是不是依照我自己的意志活着,这或许是没办法的事也说不定。

  「……啊,糟了。」

  认真地想着这些事情的我因为客厅里灯光亮着而在家门前停下脚步。

  「为什么她总在这种时候提早回来……」

  我低下头,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放任那些小混混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都不见了。伤痊愈得比别人快也是我的能力之一。这或许是不死之身的附加要素,但这就先不管了。

  被他们拉扯、被他们弄得破破烂烂的制服看起来太糟糕了,这个是绝对没办法恢复的。

  只要不被她抓到就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地把门打开。我慎重地脱下鞋子,偷偷摸摸地要走上二楼。

  那大概是综艺节目吧,像是从电视里发出的笑声传来……好,看来现在还没有被她发现的样子。

  就我这么想的那一瞬间。放在鞋柜上的一个熊娃娃(熊泽君),那大概是在我视线死角里吧,它撞到我的身体,掉到地板上。掉到地板上这件事是怎样都好。不过,那只熊娃娃会对冲击做出反应,让体内的录音带自动播放。它是大受欢迎的说话熊熊系列。

  『早啊、我是熊泽君!今天的早餐是蜂蜜吗?』

  你去给我抓鲑鱼啦,这个肉食动物!

  「……狗斗?」

  靠!我把熊娃娃(熊泽君)踢飞,撞到墙壁上的熊泽君大叫:『我的朋友是迷你猪的培根君!』

  「狗斗?你回来了吗?」

  拉开椅子的声音响起,有一只手掀开挂在客厅入口的帘子,她从里面探出头说道:

  「什么嘛,如果你回来了,就说声『我回来了』嘛,真是个糟糕的小孩。」

  「……我回来了,姊姊。」

  我对这个明明就已经二十五岁,可是却还顶着一张超级娃娃脸的姊姊·雪华打了一声招呼。她把长长的黑发绑在后面,和平常一样随性地穿着背心和牛仔裤。

  「你的工作呢?」

  「我今天难得早下班啊。怎样,你有什么不满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我趁姊姊一脸诧异的时候,慢慢地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向楼梯。千万不要被抓包千万不要被抓包千万不要被抓包千万不要——

  「啊——!」

  「呀——!」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诡异行动的姊姊突然张开大嘴、用指头指着我,然后她缓缓吊起眉毛和双眼,看起来跟个女鬼一样。

  「你——!」

  「对、对不起!」

  姊姊气冲冲地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然后笔直地瞪着我。

  「你又去跟人打架了对吧!」

  「我、我没有。」

  「你刚刚不是才说了对不起吗!」

  「希望你能相信这是一个人对顶着女鬼般表情朝自己逼近时会有的防卫本能。」

  「那你这衣服是怎么一回事?根本就是抹布了嘛!」

  姊姊用两只手抓住我试着转开的脸,用力地硬把我的脸转向前面。完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要用来说教了。之后,制服钱大概会从我的零用钱里扣掉吧,再会了,我下个月想买的那些东西,永别了,我的豪华午餐,永远不灭的梦想与希望啊。

  「你啊,那张脸就已经长得够吓人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要收敛一点吗!」

  「我可是过着很收敛的生活喔。是对方先动手的。而且你那句那张脸长得很吓人根本是多余的吧?」

  「那种人你当没听到就好了!碰到那种人的话,就把眼神移开,把自己当空气不就没事了吗!」

  「我不要,好丢脸。」

  「总比被别人揍好吧。你至少也帮我的面子着想一下嘛!警察的弟弟每天都去跟人家干架,你教我怎么有脸工作啊!」

  姊姊在我们所住的明答市明答警署工作。对隶属于生活安全课的姊姊而言,弟弟每天都干架的确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不过姊姊并不是真的为了保全自己才骂我的。她很清楚,与其一直骂我,说成我在给她添麻烦的样子,我才会乖乖反省。虽然我也不想照着姊姊的策略走,可是姊姊这样的说教的确很有用,我垂下头说道:

  「……对不起。」

  大概是听出我声音里的认真了吧,姊姊松下紧绷的表情。「……真是的,你喔。」她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你是『那样』没错,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受伤啊。不要让我一直担心嘛。」

  「我知道,对不起。」

  第二个知道我这种能力的人就是姊姊,而这也是我和姊姊出来住的重要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我最害怕的就是给姊姊添麻烦。姊姊看到我真的在反省之后,她放下环抱于胸前的双手,露出笑容。

  「你知道就好,一起吃饭吧。」

  「真难得啊。哪种?是哪种便当?」

  「……姊姊准备饭菜就等于是去买了便利商店的便当回来,你这种思考模式真是让人火大。」

  因为你平常都很晚下班,所以家事全都是我在做啊。

  「我也是会煮饭的,你不要太看不起人了。」

  「你做了什么?」

  「煎蛋啊、照烧鲫鱼啊,还有滑子菇味噌汤!」

  「真的吗?」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然后姊姊小声地说道:「……那个,桌子上有豪华猪排便当。」

  「我超喜欢便利商店的便当的。」

  「我好高兴喔。如果你的声调可以不要那么平板的话,那我会更高兴的。」

  那是不可能的。

  「你也想想看嘛,我可是期待天降奇迹般的晚餐耶。」

  「你的期待愈高,期待无法成真时的绝望就愈高喔。来吧,赶快吃吧。」

  「收到。」

  「然后,吃完之后就是说教时间啦。」

  「……收到。」

  我以悲惨的声音回答。

  『——公园实施已经成例行事项的鲦鱼放流,将小小鲦鱼放流至河川中的亲子们让公园显得一片热闹。』

  电视上正播着一连串怎样都好的地方新闻。姊姊一边看着这个节目,一边喝着饭后的热茶。

  然后我挂了……没想到姊姊真的整整训了我两个小时。

  『○○市××署的女性警官向媒体爆料,该署巡查部长两年来对身为部下的她进行袭胸等性骚扰行为——』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我的心也差不多要烂了。

  「你有点腐败的话刚刚好啦。」

  我是起司吗。

  『……接下来的这则新闻是——』

  之前原本念新闻念得不愠不火的主播突然变了声音。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紧张,语调也变得僵硬。

  『某巡逻中的警官疑似于本日在××县明答市的马路上发现被刺杀的男性尸体。』

  姊姊拿着茶杯的手停住了。我也跟着抬起了脸。这样说虽然有点难听,不过近来杀人事件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只是当案发现场是我们所居住的城市时,那就另当别论了。

  画面转换,某个十字路口出现在电视上。从四周的建筑物来看,案发现场似乎离这里不远的样子。

  「这社会真是危险啊。」

  『男性的尸体上有多处刺伤。警方从男性胸口上大大的十字伤判断此次的杀人事件和现在日本各地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有关,并持续进行调查。』

  「十字……就是那个杀人魔吧。」

  我对姊姊的低语无言地点了点头。

  十字伤的撕裂魔人——

  这是数年前在某乡下都市犯下第一起杀人事件后,就不断接连杀人的杀人鬼称号。

  奇妙的是,事件并不是限定在某个地方发生,杀人魔会在一定的期间过后,转移到其他城市。杀人魔至今的足迹南至九州、北及秋田,犯下杀人罪行的范围相当广阔。

  因此,警方当初并没有把这一连串的事件当做是连续杀人事件。不过白痴犯人在杀人时一定会在尸体上留下十字型的伤痕,警方才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物所犯下的罪行。

  然而,这史无前例的罪行似乎也让警方内部对此抱持怀疑的态度。至今的所有罪行都是同一个人犯下的吗?还是说有犯人人数为复数?再加上还有模仿犯罪的可能性,搜查进行得非常不顺利。

  「可是如果说是同一个人干的,那听起来实在很像是在骗人。那个人如果还过着正常生活的话,那他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吧。」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啊。不过,这也不能说是事不关己了。我想署内应该会设置搜查本部吧。我就是没办法喜欢县警那群人啊。」

  姊姊按着紧皱的眉间叹息。

  「你们知道犯人大概长什么样子吗?」

  「在建档的时候好像有整理出一个大概轮廓的样子。他犯罪的时间大多接近深夜,所以应该是个早上有在正常上班的人吧。」

  「啊啊,【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啊。」

  十字伤的撕裂魔人若是世间对杀人魔的称呼,那【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就是在一部分人之间相当有名的称号。我所说的一部分的人就是来自网路和其他线上世界的人。在社会上引起引起许多人议论的这件事在情报容易扩散、不需要任何顾虑的网路上也引起相当大的回响。由于犯行都是在深夜进行,所以不知道是谁帮犯人取了这样的名字。

  「没错没错。还有,我们猜想杀人魔的自我表现欲应该很强,然后他很可能出乎大家意料的年轻之类的——喂!」

  「干嘛啦。」

  「怎么可以让我随便泄漏内部的情报,你要怎么补偿我啦。」

  「这也是我的错喔……」

  有关杀人事件的报导就那么一点点而已,很快就结束了。想必警方目前也没收集到那么多可以公开的情报吧。姊姊在所隶属的生活安全课中负责少年犯罪的事务,要说相关性的话,可以称得上是毫无关系,不过看来她又要开始晚下班了。这样我得想想能够恢复疲劳的菜色才行啊。就在这个念头几乎全自动地出现在我脑内的那一瞬间……

  『……为您送上下一则新闻。在邻居的通报下,住在○×市、目前四岁的铃原茜小妹妹被发现在母亲的长期虐待下死亡。』

  我和姊姊之间和稳的餐后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该死,真尴尬。

  『铃原茜小妹妹在母亲数个月的虐待之下,连三餐都无法吃得满足。尸体上除了像是被殴打的伤痕之外,还有烧伤等痕迹,警方正在对已被逮捕的母亲·铃原彩音嫌疑犯进行调查。』

  姊姊平静地喝着茶。不过只要仔细一看就可以知道。她的手正微微颤抖,变得锐利的眼神正狠狠地盯着电视,仿佛铃原茜小妹妹的母亲有出现在荧幕上似的。

  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画面随着一声无力的声音转暗,寂静流入两人之间。

  「……我去一下便利商店。」

  丢下这句话后,我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姊姊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盯着被关掉的电视。

  我对要不要说「我出门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月亮露脸了,是仿佛撕裂月空般的新月。我提着装有随便挑的果汁和零食的塑胶袋,抬头仰望暗淡的夜空,慢慢地在街上踱步,希望可以尽可能地晚点回家。

  我吐了一口气。历法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不过季节仍然停留在冬天,白色的混浊空气溶解在幽暗之中。

  一想起刚刚那则新闻,我就立刻不快地甩了甩头,憎恶的记忆重现在脑海中。大部分人在懂事前的记忆会随着年岁淡薄,最后消失无踪。不过我却不是这个样子。我总觉得如果能忘记的话,那该有多好。

  ……小时候,我受到爸爸的虐待。

  原因出在我身上,至少我爸爸是这么想的。

  妈妈在生了我之后就过世了。深深爱着我妈妈,也就是他妻子的爸爸从那时候就开始变得怪怪的。他辞了工作、开始喝酒,也不出门了。从某个时候开始,他开始用暴力虐待我,我的特异能力就是在那时候被发现的。爸爸对我的虐待过头了。被揍被踹是家常便饭.被打火机或香烟烧灼更是再平常不过。他有好几次拿着家里的木刀(可笑的是,那还是我拜托姊姊帮我买的)打我。他带着憎恨的力道大到足以让我的皮肤出血、骨头折裂。那个时候姊姊还小,无法完全保护我。不过她还是站到爸爸面前,拼了命要保护我。我还记得她那时候的身影。

  然而不管被爸爸怎么虐待,我都没事。当然,那个时候会很痛,也会留下伤痕。不过我的伤总会立刻痊愈,最后会连伤痕都不见。爸爸就是不喜欢我这点。同时,他害怕我的情感更从中而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爸爸开始说妈妈的死是因为生了我这个怪物。这或许是一种逃避现实的行为也说不定。而且对爸爸而言,这似乎也是虐待我的正当理由。

  他对我的虐待日渐恶化。他把我从屋顶上推下来,他用菜刀不断刺我,他把我丢到火堆里,他把我沉到浴缸里,他硬逼我吃香烟,他还曾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勒住我的脖子。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死不了,这一点让我爸爸更加愤怒。在那之后,我被爸爸这样虐待了十年以上,我自己也很佩服我居然没有疯掉。不,事实上,我搞不好已经疯掉了。我自己从来没有那种感觉,不过如果疯子认为自己是疯子的话,那就不算是疯了吧。唉,这事就别提了。

  姊姊从警察学校毕业并被分发到明答署之后,就立刻带我离开那个家。妈妈留下的存款和爸爸的退休金早已见底,一直以来根本都是姊姊在打工养我的,所以爸爸以后可能会过得很辛苦吧。可惜我没有在意那种事的多余心力,而且我和姊姊也不是心地那么善良的人。

  所以,就结果而言,我现在过着平稳的日子。虽然有时会像今天这样被卷入争执,而且说烦也真的是很烦,但比起我爸爸,那些小混混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不过,有关虐待的话题在家里是禁忌中的禁忌。只要当某些事发生,或是电视报导这种新闻的时候,姊姊就会非常没精神。对她而言,这十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爸爸虐待,自己却束手无策一事似乎造成了她心灵上的创伤。不过就我而言,光是能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我就已经非常感谢姊姊了。

  不管怎么说——要问我要说什么的话,其实就是我现在非常不想回家。对基本上只想过着开朗生活的我而言,我实在不喜欢那种难以忍受的奇妙气氛。

  「去公园走走吧……」

  一瞬间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姊姊如果陷入那种状态的话,心情至少会坏上一个小时,离现在似乎还要再过一点时间的样子。

  我改变去向,转向附近的儿童公园。还要再三十分钟吧,反正我很喜欢发呆,要我二十分钟不做任何事并不难。

  走了一会儿后,我就看见里面只有溜滑梯、秋千和攀缘架……摆明了是做来逃税的明答公园。

  ……此时,我倏地停下脚步。有个声音传来。好像是硬物刺穿柔软东西时的奇妙声音,而且还是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有谁在那里吗……?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我的好奇心却获得差距微小的胜利。我继续往前走,在闪烁街灯的照射之下,夜里的公园显得相当诡异。

  走到入口边的时候,我看见有个人坐在地上。在不怎么宽阔的公园里,有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腹地中央附近,刚才那道声音好像就是那个人发出来的。应该说是,咕嚓,还是说,咚嚓?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表现的声音。不过那声音听起来的确让人觉得不舒服。

  那家伙看起来像是个女生的样子。年纪……大概跟我差不多吧,她溶入暗夜中的黑发长度大约及肩。我原本以为她穿着一件很厚的大衣,但我后来才发现她好像是套着一件雨衣的样子。雨衣……在天气这么好的时候?

  她挥着手,专心地在——在——

  在刺着什么?

  我倒吸了一口气。

  她不只是一个人。

  一直到我接近她之前,阴影都没能让我看到那个东西。

  她并不是坐在地上。

  ——她是骑坐在某个人身上,然后在刺着什么东西。

  糟了——我的本能如此告诉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有时候会感到一种气息。譬如说像聚集在车站前的小混混,譬如说像在意四周环境到不自然地步的人们,在碰到最好不要插手的事时,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那家伙身上就有那种气息。我最好不要再前进了,体内有道声音强烈地警告我,为了逃走,我往后退了一步。

  喀榔一声响起。我缩了一下身子,看向右手。去死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店员放得不好,塑胶袋破掉、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我才刚买的罐装咖啡滚落地面,那个胖子,他刚刚把冰咖啡和肉包放在同一个袋子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搞得我陷入最糟糕的状况!

  「……」

  我像是被钉在原地似的动也不动。

  因为少女停下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挥下手。在沉暗的照明中,红色的鲜血四散……听好了,我再说一次喔。我对我自己再说了一次。

  红色的鲜血,四散。

  少女倏地转过头来。

  所谓毛骨悚然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被光与影分成两半的少女的脸上,沾满了鲜血。不,不只是她的脸。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穿着雨衣。是为了挡住喷出来的鲜血。她的手、她的身体、还有她的脚,全部都被染成了红色。而她的手上,则握着一把也是沾满了鲜血的大刀。

  趴在少女身下的是个男人。

  不——正确来说,那曾经是个男人,现在不过是个肉块。

  远远看过去也知道那个男人死得很惨。他全身上下不知道被刺了多少次,而且我真的看到了——

  刻印在男人胸前是一道偌大的十字伤。

  「——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冲击刺激着脑内的记忆中枢。明明就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但我却还是看了手机上的时间。时间是十点半,这跟传闻中根本不一样嘛!

  我太大意了。我只能这么说,事件发生在明答市,犯人还待在这个城市里也不足为奇,但我却以为这是发生在远方某处的事件。

  糟了——快逃。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跟我这么说。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同样一句话有如警铃般不断在我脑中作响。不管我再怎么不会死,我都还是有痛觉的。如果我的身体被刺成那个样子的话,我怎么可能受得了啊。赶快,赶快赶快赶快赶快赶快赶快赶快——

  赶快!

  「!」

  我一回过头,就立刻用全速冲了出去。

  砰,一声响起。

  「什……」

  我僵住了,骗人的吧?

  我只把头转到后面去,然后我看到了……

  我看到杀人魔站在我背后,把刀子深深刺进我的腰里。这不是人做得到的事。你以为我们之间隔了多远啊!

  杀人魔拔出刀子,鲜血随着灼热的感触流出。我差点就跪了下来,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只是,这些努力都白费了。

  杀人魔抓住我的肩膀。试着抵抗的我扭动身体,但那个女生却用不像是女人的力量硬是把我转成面向前方。从正面看到这张涂满鲜血的脸,我没惨叫出声还真是奇迹。就在此时,刚才被她刺了一刀的地方传来一阵冲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脚步也因此摇晃。这家伙,居然敢踹我!

  我失去平衡的身体往后倒下。杀人魔一跃而起,在我仰倒在地上的同时,骑到我的身体上。她用一只手按住我的手臂、限制我的行动,并用两个膝盖把我的身体紧紧固定住。现在变成了我抬头仰望杀人魔的姿势,她就这么骑在我身上,不过我一点都不高兴!

  接着,杀人魔举起拿着刀子的手。

  ——刺。

  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

  锐利厚实的刀刃剜着我的血肉。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杀人魔固执地不断刺着我。每当她刺我一刀,鲜血就四处飞散,沾污了夜空中的月亮。

  杀人魔愉快地发出嗤笑声,就像个拿到玩具的孩子一样。

  她的身影,让我想起我的爸爸。那个家伙在刺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只能在暴力中找到生存意义的人,才会发出这种人格崩坏的嗤笑声。疼痛让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不过我在这方面的耐性比一般人还强。我是觉得我应该不会痛到休克致死——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我的能力。你也想想看嘛,我没办法昏倒,只能一直看着别人用刀刺我的身体,这比任何拷问都还恐怖。

  享受了一会儿刺杀秀的杀人魔突然停下她的手。我原本以为我终于可以被解放了,没想到事情却不是这样,杀人魔一站起身,就把我的领口抓了起来。路灯照亮了杀人魔的脸,这样看上去,她长得还满漂亮的,尖尖的下巴很适合她那锐利的眼神……我在说什么啊我。

  「不要怪我。」

  杀人魔第一次开口。

  「这是没有办法的。」

  她迅速地把刀转了一圈,握住刀柄。

  接着,她以华丽的动作迅速地以纵横两个方向划下刀子,她的额头上沾满了大量的鲜血。

  现在,我的身体上大概已经出现一个十字型的伤痕了吧。这样我也成了那个有名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其中一个牺牲者了,真是值得骄傲啊。去死死啦!什么叫做没有办法啊!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嘛你!

  「那么——再会了。」

  她以高亢的女高音唱着说完后,把我放开。

  就在此时——

  「至少,让你走得安详点。」

  她伸出的手上握着刀,深深地贯穿了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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