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九话 梦是不会遇到的!!

  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上午八时十五分,原子弹首先向广岛县广岛市的中心部投下。从B-29型轰炸机上落下的原子弹名为『小男孩』。顺带一提轰炸机的名字是伊诺拉·盖。由于那,仅仅一发的武器,街道受到了毁灭性的损害,爆炸之后的瞬间就几乎没有未倒塌的建筑了。有名的原爆ドーム的现存,反而能让人感觉到破坏之大。不光是爆发的损害,在那之后放射能造成的损害必须同等的考虑吧。原爆症——在这个国家接受过正式教育的话,是没有人不知道的词语。造成的死者只是粗略的计算一下就有十四万人以上,如果是包含后遗症在内的被害者数目,实在难以统计。然后,在那之后仅仅三天后——在我供牺创贵居住的佐贺县的旁边,长崎县,战争史上第二发原子弹,紧接着被投下了。从被命名为伯克之车的,同样是B-29上投下的那个原子弹是,『胖子』。那是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上午十一时二分的事。死亡七万四千人,负伤者七万五千人,果然这也只是单纯的计算,如果知道在那之后留下的深深的祸根和痕迹的话,恐怕可以感觉到绝望的气氛吧。至今为止,在战争中使用了的核武器,在之前和之后也就只有这两发了——我强烈希望,这个『在以前和以后』的词句,在将来永远不要变更。话说回来,虽说只有三天的时间差,可能是因为先遭到损害,在全国看来,还有在世界上看来,说到原子弹、原爆、核武器,比起长崎来先联想到广岛的人要多很多。虽说是不相信的话就像开玩笑一样的话,但是认为原子弹只在广岛一个地方落下了的日本人虽然少但确实存在。当然对于住在佐贺县的我来说,身边的人对长崎的损害感同身受就是了——说到主要原因,虽然单纯的死者数目几乎在两倍开外可能也有关系,不过那恐怕是当时两个城市的人口差造成的。当然,两边都是对等的被害者,比较被害的大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如果是,考虑到落在长崎的『胖子』是和人类第一次开发出的原子弹同样类型的事,还有在在数个候补地之中选择了长崎作为爆击地的理由的话——对我来说,即使刨去和居住的场所距离很近这个因素,也有其他需要考虑的事。顺带一说,落在广岛的原子弹和落在长崎的原子弹种类是不同的。落在广岛的那颗是使用铀的枪式结构,而落在长崎的那颗是利用钚的内爆式。虽然哪种都无疑是最恶的事情,嘛,从投下的立场来看的话,也许是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各种各样的都试一下看看。当时的日本接受了波兹坦宣言,不过也有如果不在在八月十五日投降的话还有投下第三发原子弹的预定的说法,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原子弹落在哪里的都市中呢——是光是想想就感觉很差的话题。

  (译者注:原爆ドーム为旧广岛原子弹爆炸后仅存的建筑物之一,现其周围建成广岛和平公园)

  「啊嘞?这不是供牺同学吗?」

  「……」

  从背后传来了声音,我不发出声音的轻轻转过椅子,拧过半个绳子,向后看去。在那里的是,两年前,三年级的时候和我同班的在贺。在贺织绘。在学年里面都很有名,是人气者、才女。直到五年级的现在为止,和她同班的只有三年级的那一次而已,但是在那充实的一年之中,我是班长在贺是副班长,作为一起拼命努力的同伴,在这之后即使到了不同的班级,也会像这样,见面的时候会互相打招呼。

  「呀,在贺同学。今天也很可爱呐。」

  「这样不算是性骚扰吗?」

  「虽说很可爱,但还比不过我呢。」

  「……不,虽然不再是性骚扰了。」

  「开玩笑的啦。还是在贺同学可爱。」

  「……在干什么呢?供牺同学出现在图书室里真是少见啊。」

  「嗯?说少见什么的真是失礼啊。我也有必须要调查的事情啊。」

  「那还真是吓了一跳。供牺同学不是即使不读书就什么都知道吗?已经把各种知识都网罗到了。」

  「太高估我了。这样说。」

  我又把椅子移开了一点,避开身子,将桌子上并排摆放的,从旁边书架上搜集来的十三本书展示给在贺。

  「只是将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只是,原样接受而已。对实际的事情,就完全不行了。只是冲冲门面而已。」

  「还挺谦虚的。比起高估,不如说是觉得有点儿可爱。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可能确实比起我来说供牺同学更可爱呐。我在暑假以外是不会读书的哟。只看漫画。」

  想了一下,虽然刚才想问那为什么你会在图书室里,不过这么说来,好像记得有谁说过在贺今年是图书委员。对了,还记的听过她不是学级委员而是图书委员时候吃了一惊呢。怎么把这种事都忘了呢,真不像是我。好像是有点太过热衷于读书,我竟然也会吃不消。

  「嗯——。你在读的那本书不仅全都是汉字,看起来也好难啊。该说是很难还是有点儿难呢。哦呀?这不是小说吗?井伏鳟二、『黑雨』?好像听说过又好像没有……」

  「语文课的时候应该学过的哟。」

  我在课上教之前就知道了,而且是已经读过了的书,不过这本五岁的时候读过的书,我觉得现在是再读一遍的好机会,总之就先摆在那里了。就算一字不差的记下来了也好,读书这种行为本身就有着和回忆不同的感慨——虽然这可能是只限于我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那个,是讲什么的来着?」

  「是原爆文学哦。一九六六年的书。所以,在时代上也是相当现实的话题。现在的作家里面,可就没有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了吧。」

  不过,这本书并不是描写长崎而是描写广岛的惨剧的小说。『黑雨』——原子弹投下后,在街道上倾盆而降的,含有放射能的,黑雨。那种凄惨的景象,不知何时开始引起骚动的酸雨之流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那个……啊,我知道了。供牺同学,是在为下周的校外授课做预习呐。」

  「就是这样。」

  下周,我们,包括我和在贺在内的市立河野小学的五年级学生大约二百人会前往长崎县长崎市的和平公园进行校外授课。虽然目的地不仅是哪里,也会去其他各种地方参观,但是重点还是那里。我作为班级里的学级委员,为了做预习,把在这个下课后的时间花费在西校舍一层的图书室里。

  「呼嗯……然后,呐。」

  「嘛,虽然之前就知道,但是对那边不清楚的事情也不少呢。因为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也想不搞错顺序、浪费时间的,稍微游览一下呢。」

  「哈……依旧是相当勤勉呢。就算是学级委员也好,这种事情一般不都是班主任老师的工作吗?」

  「委托给我了。」

  「只是让你随便怎样都好吧?」

  「那样就行了。」

  很有意思呢,我这样说道实际上,这并不是在说谎——我在这里的辛苦,如果班上的大家能够充分体会到的话,这就不是自我牺牲。我是为了我自己才这么做的。

  「但是,小学的图书室不管怎么样都有界限呐……如果只读日本的文献的话知识会有偏颇,所以可以的话也希望可以获得海外的关于原子弹轰炸的知识就是了——对了,在贺同学也读读什么看看吧?这个『黑雨』可是读了绝不会有损失的小说哦?」

  「小说有点……这种字很小的书我有点——」

  「那,那边也有漫画哦。既然说是日本史或是世界史,那系列中的一册好像确实有关于原子弹轰炸的东西。」

  「比图书委员还清楚图书室呐,供牺同学。」

  苦笑着的在贺。

  「但是,看漫画来学习什么的,总觉得会显得脑筋不好,不喜欢。」

  「真是任性的家伙呐……」我耸了耸肩膀。「嘛算了。因为大概明后天,这里的书就会被我整理出梗概,预定要发给班里的大家的,也可以发给在贺同学一份哟。读那个就好了。」

  「供牺同学的这种多管闲事的地方,我喜欢哦。」

  开玩笑似的说着的在贺。走到我旁边,好像在偷看我之前写下的笔记。还只是简单写写的原案而已,在现在的阶段给人看这种事说实在的还是有些抗拒的,不过,嘛,是在贺的话就算了。

  「……总觉得,那」

  刚开始读的时候,在贺说道。是总是相当开朗的她少见的,阴暗的声调。

  「这种东西,我不要。」

  「唔?」

  「有点儿,可怕。」

  「……因为是战争啊。」察觉到在贺的心情,我抢先一步回答道。「反之,如果看到这种东西,心情却无法变差的家伙,我想就不能算是人类了。不正视现实和对现实感到厌恶是不同的。」

  对这种心情没有感到罪恶感的必要哟,到此为止,剩下的是不需要说出来的。那些就有点干涉过度了。

  「……是谁想出来的啊,这种东西。」

  「叫做『曼哈顿计划』。虽说提出是以为爱因斯坦博士的提议。」

  「爱因斯坦博士……那个天才的?」

  「天才呐。确实,如果天才这种概念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的话,他无疑是其中的一员。但是嘛,在天才之前他还是人类。所以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迷茫。他好像也被追杀,从德国好不容易才逃出命来……」

  「之前供牺同学曾经说过的……诺贝尔奖的诺贝尔先生发明了硝化甘油炸药,好像有这么回事?」

  「和这个稍微有一点不同。不过嘛……对我来说,我认为这种事是把责任归到个人身上也没有意义的那种级别的问题。因为就算某个人不这样做,也会有别人来做的。这是巨大的流动的一环。对,以现在来看就算环境问题呐。」

  这么说来,战争本身也是这样。

  「如果只说杀人或是侵害人权这类的问题,日本在大陆那边也做了各种各样很过分的事情……虽说如此,就算如此,要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话,原子弹还是有点还眼还过分了……还牙也还过分了呐。不管怎么调查也好,看上去都不是因为正义的理由而落下的兵器。」

  「不是正义的?但是,就像供牺同学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日本不是做了坏事的吗?」

  「做了啊。虽然是单纯至极的理解,不过就是那样。教科书上写了的事情也好教科书上没写的事情也好都算上,全部的合计起来,根本无法搞清这个国家到底做了多少坏事。但是,即使这么说,原子弹也不应该是做了好事啊。因为并不是没有权利游戏的战争,用二元论的善恶来谈论战争是比什么都不可取的事。至少有史以来,正义的战争这种东西在这个地球上一次都没进行过……进行的经常是侵略战争。反复进行殖民地政策和原住民虐杀的当时的列强大国,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扔下原子弹。当然,即使这么说,也不能否认日本的战争责任本身,反过来同盟国所做的事情,也应该绝不是无责任的——但是,这是人类的问题啊。原子弹,已经,对地球来说,不是用一用也没关系的兵器了吧。所以,下周我们应该知道的是,原子弹爆炸本身存在的问题……并不是原子弹的被害者的多少,而是含在其核心的原子弹的破坏的巨大性。」

  「记得,日本是没有核武器的吧?」

  「嗯,无核三原则。作为世界唯一的被攻击国,嘛,说当然也是当然的吧。正因为有这样的原则,姑且能保全些颜面,我也可以在这里说些反对原子弹的话。不拥有、不制造、不运进——虽然最后一项有些微妙,不过不管看那本书都是这么写的,觉得有点儿遗憾呢。但是,实际上,世界上并不是就没有核武了……」

  「如果又有战争了的话,还会使用?」

  「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不同,核武器已经不是秘密武器了,虽然我想这不能一概而论就是了——一旦使用就没有退路了呐。之所以要把权力游戏贯彻到底,是因为大国拥有的各种力量实在太多了。虽然是常见的说法,但是那超出了人类应该持有的力量的范畴了哟。正因为如此地球才没有毁灭。」

  觉得那样也可以的国家,果然还是无法成立的吧。说着让地球本身、世界本身消失吧这种话的人类,不论在那个文化圈里都不能成立。

  「呼嗯……和供牺同学说说话就能学到不少东西呐。」

  「学习是自己的事啊。」

  这么告诫她的时候,手腕上带着的手表的闹铃响了。四点。这样今天,星期二的下课后,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就用完了。不过最后十五分钟是用来和在贺闲谈的——嘛算了。这种程度的余裕是有的。过着毫无余裕,紧紧张张的人生的,并不是我。我将文具和笔记本放在了包里。

  「抱歉。在贺同学,能帮我把这里的书放回书架上吗?」

  「哈?」在贺一愣。「什么啊,干嘛使唤我?」

  「你不是图书委员吗?」

  「所以才……自己拿出来的书请自己放回原处啊。真没礼貌。话说回来,你不借走吗?」

  「尽量不想增加搬回家的重量。用下课后河休息的时间,到明天就能做完了。确实自己拿出来的书应该自己放回原处,但是现在开始我有些俗事呐。你要是学到了什么的话,就算代替学费,帮我干点儿事情吧。」

  「……供牺同学的,这样理所当然似的支使别人的地方,我讨厌哟。」

  「被讨厌已经习惯了哟。」

  「别那么说。」

  「就算这么说了,也还是会习惯的。」

  从以前开始呐,这么说着,我走向通往走廊的出口。这个图书室入口和出口时分别设置的。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有什么强硬的管理,只是左边的门是入口右边的门是出口,各自挂着金属板而已。嘛,不管这么说在贺都是个不错的家伙,剩下的交给她就好了。她在这方面还是可以信赖的人。

  「……啊嘞?」

  停下脚步。不,是已经停住了。然后——转过身,看着在贺。在贺早就死心了,正在收拾我弄乱了的桌子。但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嗯?」的,抬起头来。

  「怎么了?供牺同学。」

  「那个……是下周来着?」

  「哈?在说什么?」

  「校外授课。」

  「……是啊?」

  「……」

  下周……?从今天开始,下周是……几月几日?因为今天是星期二——不,但是……说道星期二……星期二?

  「怎么了?不像是供牺同学呐。被称为行走的行程表的男人。」

  「现在……不是暑假吗?」

  「哎?你在说什么梦话啊?」

  「……不……说起来,在贺同学你……是图书委员来着?不是学级委员——话说回来,在贺同学——」

  你原来还活着啊。

  「供牺同学……什么?」

  「……不。」

  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也没有?)

  (真的?)

  (什么事也没有?)

  【*译注:以上三行在竖排本的原文里是向下对齐的,而且每个假名和汉字都旋转了180度。下面打括号的行都是这样的。】

  「……看来稍微,有点儿累了。」

  「因为你总是在读书嘛。稍微做点运动如何?供牺同学,又是有点儿清瘦型的。或者说是纤细?」

  「不过保持健康的肉体程度的努力应该都做了呐……」

  「把你送到保健室如何?」

  「不……没那个必要。而且,今天还有别的预定。」

  「啊啊,是那样呐。不过,那个俗事是什么啊。」

  「那个啊——你不知道也可以。」

  说着,我——简直是是,明明这么做的理由一个都没有,像是从在贺织绘那里逃走似的,从图书室离开到了走廊上。是从入口出来的还是从出口出来的,由于太焦急了,并不知道。

  ★

  ★

  如果只考虑效率的问题的话,直接过去可以节约不少时间,对我来说也可以节省劳力,但是有话说不管去过多少次,拜访别人家的时候空着手终归是有违礼数的,所以在完成对在贺织绘说的『俗事』之前——不如说是为了完成,首先,我要先回家一趟。虽然还不到跑的程度,但预定上硬是只有几分钟,用小跑程度的速度,从校门走出——

  「……嗯。」

  在那里,发现了同班同学。发现这种表达在这种场合下可能不太正确——因为如果说校门的拱门上面有人坐着的话,不论是谁都会将那个人物收入眼帘的吧。当然,会不会去搭话就另当别论了。

  「在干什么啊,你。」

  「哎?」

  但是我,在其背后,像刚才在贺对我做的那样,搭话了。被搭话的一方,好像吃了一惊,跨过拱门,转向我的方向。从上向下俯视的角度。虽说不是很高的拱门——虽说要论高度,运动场上的登高架比这要高的多——说危险还是有危险的。别的不说,如果掉下来了,地下可是柏油路。摔的地方不好的话没命了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使摔的地方还好也会受到骨折一类的伤吧。

  「干什么……不是什么都没干吗?」

  「啊是吗……」

  好像装糊涂似的做出那种事情的是系场——系场依朵千。不知是为了有流行感还是为了什么主张,上下都穿着满是摺边的皱皱巴巴的衣服。露出白白的胳膊。额头上贴着创口贴。不久之前转校到我的班上的,就是所谓的转校生。

  「……」

  这样的她的档案上,若要在加注些要点的话就是——她是让教课的老师头疼的问题儿的事。虽然这么说,但她并没有做出什么给别的学生们添麻烦的事情——就我知道的,没有那种事。作为班长的我不知道,也就是不存在那种事实。当然,反过来——她完完全全,真没都不做。系场她,跟班里的是谁都没有要好或是相处融洽的。完全没有融入班级里的意思——看起来就是这样。在课上会认真的听讲,作业也没有不做,扫除值日或是打饭值日之类布置的工作也会很好的完成——但是只是这样而已。作为她本人来说,当然,该做的事情还是在最低限度做到了,所以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大概是这么个感觉吧,不过作为集体生活,这样的人只要存在就会打乱和谐。所以,系场确实是问题儿。……嘛,就算这么说——这虽然不是模仿刚才在贺的话,但是我绝不讨厌像系场这样的家伙。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一样,但总觉得,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想起?)

  (把什么?)

  (想起?)

  (把谁?)

  (想起?)

  「系场同学。下周,是校外授课呐。」

  「啊啊……好像是那样。」

  「自由活动的时间,想去哪里?……虽然对那里不是很熟悉,但是一说到长崎的话有各种各样的地方呐……荷兰城啦孔子庙啦一类的。日本二十六圣人纪念馆啦,啊啊,还有眼睛桥。系场同学想到哪里参观呢?」

  「……为什么要问我这种事情?」

  「因为,我们不是同组的吗?」

  「这么说来——」

  是这样啊,系场这样,冷淡地——不如说,无感情的,点了点头。对刚才说的话就这么点儿反应的样子。

  「是啊,同组。」

  我像是要填补对话的空隙似的说道。同组一类的,虽然是班主任老师安排的——但是,恐怕有将问题儿的系场交给作为班长的我想想办法的意图——嘛,像这样被嵌进大人的安排里,说气愤也气愤,不过对我来说还是系场的问题儿事件早点解决才是优先事项。自己周围被打乱什么的,是不能忍受的。

  「系场同学你,记得是,从九州以外的地方转校来的呐。那这是第一次去长崎吧?嘛,虽然我也是那样……去哪儿好呢?也有哥拉巴公园一类的地方哦。吃的东西的话,虽然ちゃんぽん很有名——还有皿うどん啦,高级的东西的话有卓袱料理呐。你知道卓袱料理吗?用两个盘子——」

  【*译注:ちゃんぽん、皿うどん还有卓袱料理都是长崎有名的食物,都是中国菜的改良品。ちゃんぽん、皿うどん大约是两种海鲜面,大约前者是汤面后者是烩面……吧,我也是现查的不太清楚。卓袱料理貌似是某种素斋宴席】

  ……啊嘞。为什么我会说到食物的话题呢。只是个校外授课而已,那么午饭什么的当然是从家里带便当去——这么一来简直是,是在说我和系场中有一个异常贪吃的角色似的。我在说些什么啊。愚蠢、可耻。真是的,完全搞不懂。

  「……原爆资料馆吧。」

  系场突然冒出来一句。可能是觉得如果不回答些什么的话我会不停的说下去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作战就算成功了——原爆资料馆?

  「你在说什么啊,系场同学。那不是一开始就列入计划里的吗。老师发的指南,没看过吗?」

  「啊是吗……那,豪斯登堡。」

  「豪斯登堡?」

  「什么啊。你不知道吗?」

  「不……」

  豪斯登堡,虽然既不需要说明也不需要介绍,是全国都很有名的游乐园、娱乐设施……但是,那个是……。

  「系场同学,那是在佐世保市的哦。佐世保市的针尾岛。即使自由时间全用在这上面,光是往返就用完了。」

  「呼嗯……呐,贵君。」

  系场叫我。

  (……贵君?)

  (这种自来熟的叫法……?)

  (……贵君?)

  「你知道豪斯登堡,是什么意义吗?」

  「嗯?啊啊,知道哦。是荷兰语的『森之家』对吧?」

  「唔嗯……虽然是那样。」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但至少我的回答对系场来说是不满意的样子,系场好像烦恼似的只是摇着头。

  「……呐。」

  系场说道。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的感觉吗?」

  「唔?」

  没有太听清,我反问道。

  「你说什么?忘记了?」

  「忘记了……有什么,非常,丧失了不能失去的东西的悲伤感,最近总是这么觉得。有时候会好像想起来了,但是那是绝对不是手能够到的事情,丧失是一直那么丧失着,忘却是一直那么忘却着。总觉得,虽然说不好,虽然无法用语言表达,对,心里——」

  「心里——」

  突然,好像开了个洞似的——

  (忘掉了?)

  (把什么?)

  (忘掉了?)

  (把谁?)

  (忘掉了?)

  「……不是错觉吗?」

  我说道。

  「这么说的,小孩儿里面好像有不少呐。叫做既视感……法语的话是Déjàvu。这么说可以吗?虽说是预知能力的一种,但是超能力啦魔法啦,这种东西是不存在在这世上的,所以一般想来,只是大脑的错觉而已哟。系场同学只是因为刚刚转校,情绪不安听而已。」

  「……」

  系场暂时沉默了。然后,

  「贵君,没有吗?」

  这么说道。

  「什么,忘记了的事情。」

  「没有哦。」

  我自信的回答道。

  「我从出生到现在的十年间,经历过的事情全都记得。」

  「是吗……」

  对带着好像不满的表情的系场——我,虽然不是准备好的下文,「而且」这样,又加上了一句话。

  「忘了的话,再想起来不就好了嘛。」

  「……是呐。是那样吧。」

  说着——系场,向天空上望去。保持了一会儿那个姿势之后,「哪里都行。」这么说到。

  「哪里都,跟着去到贵君喜欢的地方去,我想那样就好了。」

  「啊啊——我知道了。」

  嘛,这样啊。虽然说了趁早解决系场的事情是优先事项,但是这也不是着急就能好转的事情。对待这种事情着急是最要不得的,这个道理我从经验上相当明白。结合包括今天在内的至今为止的触感来看,幸运的是,至少不是那种难以解决的问题。那么只要小心处理就行——对了,目标定为这个月内就很合适。

  「再见,系场同学。」

  「拜拜,贵君。」

  我从系场的脚下钻过,经过校门,到了小学的外面。比起她对我用贵君这种自来熟的称呼,我总觉得反而是我对她使用系场同学这种对外人的礼节样的称呼更为不自然,这真是不可思议。就算是同班同学,说到底也只是外人而已,所以那种事情明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寂寞呢。

  ★

  ★

  以旁人无法区分程度的小跑回到家里的时间是,四点十五分。和在贺说话的时间还有和系场说话的时间,看来可以计算为都找回来了。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玄关的门,和在走廊上拿着吸尘器的绊的目光交汇了。正确的来说,是和连吸尘器都用不好,弄的乱七八糟的绊的目光交汇了,也许应该这么说。

  「……你在干什么啊?」

  「啊……啊哈哈,你回来啦。」

  明明刚被看见了糟糕的地方,却豪爽的笑着掩盖似的把吸尘器藏在了自己背后,绊对我说道。

  「你在感什么啊?」

  「哎呀这孩子真是的,一开口就是这种话。既然回来了,就该说一声我回来了一类的啊。」

  「我讨厌那个。不知怎的有很强烈的不要说我回来了的气氛。比起这个,快回答你在干什么。」

  「嗯?啊哈,不,吸尘器果然很难用呐。因为我是跟不上时代的人,果然,不是扫帚就不行。而且还必须得是竹扫帚呐。」

  「如果用那种东西扫走廊的话,会划伤走廊的,所以没办法不是吗。好好的一个大人,吸尘器一类的给我用好啊——我马上就要出门了。」

  「嗯?啊啊。」

  绊歪了歪头,然后,我还什么都没说,她就马上理解了。

  「是吗,是要去水仓同学家吗。去探视。」

  「和探视有点不同呢。」

  因为脱鞋也很麻烦,我只是把书包拿下来,放在了鞋柜上。

  「我记得厨房里有人家送的日式点心。如果绊阿姨没有吃掉的话应该还在那里。请给我拿来。」

  「你爸爸不也可能吃掉吗?那个人最喜欢甜食了。」

  「不管是不是甜的,那个人应该不会吃别人送的东西吧。快点儿拿来。」

  「自己站着不同支使父母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了你创造出来的,真是的。」

  绊这么说着,「啊,是是,就在那儿等着吧。」这么说着,拖着吸尘器,走向了厨房。

  「……但是,哎呀哎呀。」

  原名,折口绊——三年前,因为和我的父亲结婚而改了姓,现在是供牺绊,不过她,已经是我的第四个母亲了。做我的父亲,供牺创嗣的对象这种工作,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现在看来,好像还算顺利。但毕竟已经是第四个人了,虽然还没有到腻烦的地步,不过也有点儿厌倦了这种事情了,对叫她母亲还是有些抵抗。而且『绊阿姨』这种称呼是第一次见面时这么叫的,那之后也就继续这么用了——不过她的方面好像完全没有照顾到这种事情的样子,一直都很自来熟。

  (自来熟?)

  (对什么?)

  (自来熟?)

  「来。拿来了。是这个吧?」

  「谢了。」

  我从回来的绊手上接过了用包装纸包起来的长方形的盒子。这么大的动议看来放不进包里只能就这么拿着了。尽可能轻装上阵,是我的思考方法。

  「是什么呢,那个。Castella?」

  「是金锷焼啦。不是说了是日本点心嘛?Castella哪里是日本点心啦,绊阿姨。是葡萄牙的吧,那个。」

  「哎?但是那不是长崎的名小吃吗?」

  「那不是从出岛传进来的吗?」

  「呼嗯……」

  绊看起来感到很无聊,撅起嘴来。且不管是不是『好好的』一个大人,但明明已经到这种年龄了,却还觉得这种孩子气的行为适合自己这方面,这这个古人让人不愉快的地方——不过嘛实际上,还是挺适合的。

  「这么说来,创贵,是要去长崎?」

  「绊阿姨的记忆力总算是觉醒了呐……对。是下周的事。那么,土产的话就买Castella好了。」

  「长崎呐。」

  总觉得——绊意味深长的重复着那个地名。

  「会到,哪里参观?」

  「虽然有很多地方——不过基本上是在和平公园。」

  「呼嗯——第二次世界大战吗。原来如此呐。虽然我觉得小孩子的阶段不去学习这种好像是世界的阴暗面的东西也可以。」

  「小孩子阶段不知道这种事情的话,没法长成正经的大人吧。就像绊阿姨这样。」

  「真是失礼。而且还是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话。我可是最喜欢『萤火虫之墓』一类的哟?你知道我哭得有多厉害吗?」

  「反正看的也是动画版吧。」

  「哎?还有不是动画版的吗?啊啊,好像漫画化了。」

  「……我走了。」

  这么说着,我转过身,握住了玄关的门把手。「啊,喂,等一下,不是还在谈话中吗?」之类的系的声音被我无视掉了。在和绊进行这种连基本的意义都没有的对话,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出门。

  「啊真是的。讨厌的小孩儿。那,什么时候回来?也要做晚饭的安排,也是要做的哟?」

  「在门限之前就会回来了。晚饭在和平常一样的时间准备好就行了。反正,创嗣先生回家会很晚吧?」

  我的父亲——供牺创嗣。佐贺县警的干部——和绊不同,是和我有着血的羁绊的真正的父亲,但是虽然说不出为什么,无法单纯的将『父亲』这个称呼说出口,他就是这种男人。

  「会晚。」

  「那,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就可以了。」

  「你想吃什么?」

  「卓袱料理。」

  「哈?」

  「开玩笑的。你要是能做好咖喱的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我就这么走出去,钥匙还挂在门上。不过绊就在旁边,所以这种事情就交给她好了。反正她是将这种事交给别人就不放心,一定要自己做的。

  (……将什么?)

  (奇怪……?)

  (……将什么?)

  「……真是的,那是个母亲的样子嘛,真受不了……」

  简直,不就是朋友关系嘛。而且,还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关系。和血缘没有关系,总之要是至少展示出一点儿大人的威严的话,我这边也好应对了,但是绊采取那种态度,要我这边妥协,实在是太羞耻了,做不到。

  「真是,哎呀哎呀。」

  想着真有会称呼她为母亲的一天吗,我打开门,转向下一个行动,完全切换了思考。

  (……母亲?)

  (称呼……?)

  (……母亲?)

  走向的,是两年前左右刚刚建成的咖啡馆。两层的建筑,风车样式的别致咖啡馆。没有店名这一点,特别独特。就算这么说,虽说是理所当然的,才十岁,上小学五年级的我,对咖啡什么的,可没有特地跑到专门的店里去喝的嗜好。对于自动售货机里卖的罐装咖啡,虽然喝还是会喝的,不过有选择的余地的话还是会选碳酸饮料的。那么要说为什么现在我会前往咖啡馆呢,那是因为,这个建筑物作为咖啡馆的同时,店面的上面也是有人住的房子。门口上——写着水仓这个姓氏。那是去年和我同班的某个学生的名字。全名是——

  (……水仓?)

  (名字……?)

  (……水仓?)

  叫做水仓莉丝佳。

  (莉丝佳……?)

  (……水仓?)

  (莉丝佳……?)

  (水仓莉丝佳……?)

  水仓莉丝佳是,在和我同班一年之前,也就是三年级的时候,转学到我们小学的女生。既是转学生又是问题儿这方面,和系场一样,所以我看见系场的时候,虽然把她和水仓重叠起来了——但要问比较起来那边的问题更为严重的话,这个对决无疑,会以压倒性的巨大差距,有水仓获胜吧。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水仓从最开始就根本不去上去。话句话说就是拒绝上学——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对,不上学的家伙。所以,虽说是同班的,我和从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不上学了的她,几乎没见过面。但是,现在,就像现在被班主任拜托系场的事一样,当时的班主任也吧水仓的事托付给了我——为了给她送讲义、劝说她去学校,以每周一次到每月一次之间的频率拜访她的家——这个咖啡馆。到了五年级的现在,水仓,按分配来讲和在贺是同班的——也就是说和我在不同的班级。所以客观上来说,我和她,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联性,我也没有任何像这样拜访咖啡馆的理由了也说不定——但是,这是,怎么说呢,已经坐上船了。像这样,做到半截的事情没办法扔掉,到底是我的长处还是短处呢,我也有些烦恼。不过实际上,我想可能是一长一短吧。

  「但是……说真的,闹不明白啊。」

  为什么水仓对上学这件事,这么讨厌呢。特别是也并没有听说过被欺负了一类的事情——至少限定在去年内,我当班长的时间里,应该并没有那种事情。不,在我当班长或是有没有被欺负以前,她就不来学校了,所以这种事情在逻辑上不合理。有什么讨厌的东西吗……不,比起讨厌来说,简直是厌恶像学校一样的东西,我是这么觉得的。好像有其他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似的。

  (必须要做的事情……?)

  (……什么是?)

  (必须要做的事情……?)

  「也许是不同种类的人类呢……」

  什么的,这种放弃的念头,有时也不是没有——比起是上了船了也许只是惰性而已——又或者是妥协方案或是这种方案也说不定——但是,继续这件事中是有意义的,我希望这样认为。这个行为被之前说过『探视』的绊,曾经以「这样的不是伪善吗?」之类的,对她来说很少见的,像知道的样子评论道——仅仅是将那句话强烈否定的诚心诚意,作为根本,在心中,绝对的不存在不行。

  (……不存在不行?)

  (绝对的……?)

  (……不存在不行?)

  到达了目的地的咖啡馆。门是自动门。但是因为是感知体重来开关的自动门,因为我那轻的,被在贺成为纤细的身体,陷入了为了让它打开而孤军奋斗的窘境。跳了三次以后,天岩户终于打开了

  【*译注:天岩户:日本神话中太阳之神天照大神躲进了天岩户里不肯出来,世间一片漆黑。众神费了很大劲才把她引出。】

  「欢迎光临——哦呀,供牺大人。」

  进去的时候——柜台的里面老板,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稍微上来年纪的,管家打扮的,白发男性。不管怎么说,对视这类店的老板的感觉,简直像画里画的一样。虽然现在是习惯了,不管最初看见的时候,对这种过分的样子甚至感到了战栗。连我,都。但是——以店内来说,并没有与之相应的,那种风格的外表。内部装饰根本没有平凡这个意义,不如说,装修的太过了。但是,在这个装修过头的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来这个店里的一年多——我从未,在这个店里见到过普通的客人。

  「……」

  不,不如说这样子,对于有嗜好咖啡这种兴趣的人来说,也许才是好的。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不管咖啡这种东西,不是适于在喧嚣中享受的吧……就算这样,我想一个人都没有,还是有点儿问题吧。是这个城市里面没有行家吧。要是那样的话,还真是寂寞啊。

  「水仓同学,在二层吗?」

  「是——非常抱歉。」

  「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哟。这个,虽然想方便的话交给您就好了——」我将手里拿着的盒子,在胸前打开,把金锷焼展示给老板看。「果然,还是我直接拿上去更好吧?」

  「嗯,那就拜托您了。」

  对待像我这样的小孩儿,用像是对待上级的人物似的,规规矩矩的回答的老板。这样如果做过了的话会反而酝酿出讨厌的假装殷勤的感觉,但是丝毫没有让人产生这种感觉就是这位老板的高明之处。这些都是常年的经验或岁月的沉淀的结果吧。我是学不来的。

  「一会儿需要帮您准备饮料吗,供牺大人——」

  「啊,不,不麻烦了。我不久就会告辞的。」

  话说回来,在不用说橙汁,连砂糖和牛奶都没有摆放着的这个店里,要说我喝的东西,就只能从水和开水里二选一而已。在回去的路上使用自动售货机还更像样一点。

  (……自动售货机?)

  (什么来着……?)

  (……自动售货机?)

  「那,我先失礼了。」

  很熟悉的别人家这句话,虽然不太喜欢使用俗语,就说的是这种场合吧。我打开店的深处的门,走到里面,脱下鞋爬上了楼梯。爬上去就是水仓的房间了。

  「喂—。莉丝佳同—学」

  叩叩的,轻轻的敲门。和往常一样没有回应。那么门是锁着的这件事也,用不着确认就知道,是和往常一样锁着的吧。我就在木地板的走廊上,直接,坐了下来。然后,「哎呀哎呀」的,轻轻地,但是用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说是能听到,不过门的对面,多半还是听不到吧。只是说着自己能听到的,哎呀哎呀。

  「我带来了金锷焼哦。你不吃吗?」

  「…………」

  门的那边,虽然没有回应,但是,确实有气息。我立刻,说个不停。

  「是不知道那里送给我父亲的贡品——因为有两盒,我吃了一盒。很好吃哟。水仓同学,之前说过讨厌干巴巴的点心,不过这个应该没关系吧。」

  说话间,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但是,那之后没有动静。是在警戒着吧。我无所谓——简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一样继续不停地说着。

  「好像最早是叫做银锷焼的样子呐,这种点心——也不知是哪个家伙爱好虚荣,把银换成金了呢。听着就比银锷焼更有高级感了吧。只是简单的形象操纵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咔啦,正想着是不是有这样的声音——从微微打开的门的缝隙里,伸出了一根细细的胳膊。简直是皮包骨头,真的非常细的那个胳膊上,带着手铐……手铐的两个环一起封闭着套着的——无疑,是水仓的胳膊。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手腕上,像手镯似的,戴着那个手铐。

  「……那个也是这个也是,都是天岩户啊。」

  简直跟芝麻开门的感觉似的,我这么感慨良深的嘟囔着,将用包装纸包着的那个盒子,递给那个右手。一抓到盒子的一端,那只手,察觉到了靠近的人类的气息,就像警戒心强的山猫那样,立刻缩回了屋里,紧接着门也大声的关上了,作为粗暴行为的压轴,那个锁又被锁上了。

  「真是的……」

  就算暂且不说礼貌的问题,空着手来就不会是这样了啊,怎么回事啊,这是……现在在贺的班级的班长,有好好做事吗……虽然是多管闲事,但是还真担心。明明都换了班级了还在做这种事,这件事可能的话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所以对在贺也用『俗事』糊弄过去了,不过下次,要不要像这样假装不知道确认一下呢……。

  「好吃。」

  这样,过了一会儿,门的对面——传来了嘶哑的,口齿不清的声音。看来我拿来的金锷焼,挺对水仓的胃口似的。

  「也许会更好吃的是,把这个泡在砂糖水里面。」

  「别做那种恶心事。而且,这对制作人也很失礼。」

  「唔……」

  哼了一声,然后,沉默了。对话总之是无法继续了。比起像系场那样拒绝交流的,水仓的情形,给人一种交流的能力不足的感觉。用词也总觉得奇怪——典型的,和别人交谈的机会少的人的症状。

  「水仓同学——这种生活,到底想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吃了甜的东西的时候的水仓,总之心情还不错——交流不能的她,反过来说,拒绝他人的技术也好伪装感情的方法也好都不知道。控制感情也做不到。所以,要想说什么的话,就要趁吃了送去的金锷焼,心情好的现在。

  「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想做的也做不了吧——不,那个,水仓同学也有各种各样的隐情吧。但是,因为这是谁都有的——所以也不能说学校就是绝对的。但是,你不觉得和别人好好相处是必要的吗?」

  没有回应。没关系。继续。

  「因为人类是群体活动的生物——所以在小孩子阶段不这样习惯的话,以后会很辛苦的。所以啊——虽然现在也许没关系,不过水仓同学应该也不是不知道吧?不可能永远这样都关在房间里。现在,正是现在是小孩儿,也许大家会照顾你——但是如果不是这样,水仓同学大概,不出三天就会死了吧。」

  没有回应。没关系。继续。

  「即使这样,水仓同学还是,讨厌人类吗?讨厌活着吗?这样,没有可以说出来的容易理解的理由?不知怎的就是讨厌?如果是这样的话——要重视交朋友啊。」

  没有回应。没关系。继续。

  我,和水仓同学,虽然隔着门,但能像这样一直说话——在班长和不上学的学生这种社会性的关系以上,我想还可以构筑别的东西……不过这样认为也许给水仓同学添麻烦了。「

  没有回应。没关系。不过——已经无法继续了。时间到了。差不多到了她吃完金锷焼的时候了吧。她吃东西总之就是很快。虽然还有一点余裕,但那个余裕是,剩下了干别的的余裕。真是的——要是拿再大一点的盒子装的点心来就好了。那个金锷焼,稍微有点时间不足。

  (时间……?)

  (……时间?)

  (时间……?)

  嘛,这种事情,是至今为止一直在重复的事情——这么做着,被说成惰性也好被说成伪善也好,这些话里,也不是没有真拿你没办法的感觉——但是,今天是怎么回事,再有一点时间的话,或者是好像有只能说到这里的模糊的预感——是错觉吗——这种感觉真少有。嘛,这也没办法——人类,天生就会放弃。下面的就转到单纯的联络事项上吧。

  「可能已经,从同班的人一类的那里听说到了——下周,要去长崎哟。是校外授课。水仓同学,是长崎出身吧?是有豪斯登堡的那个,佐世保市吧——」

  「……嗯」

  总算,有回应了。不方便的时候就闭上嘴不回答,这种姿态也是她以往的态度。所以首先这对水仓来说,不是特别不方便回答的问题,可以这么判定。嘛,就是这样。

  「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班的了,也不会不讲道理的说让你来,但是反过来你要是不去的话,我想可能可以买到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今天就是为了听这个才来的。」

  总算,水仓有了回应。

  「已经没有留恋了的是,长崎。」

  「啊……这样啊。」

  留恋?奇怪的话。

  「而且,那边还有表哥……如果有想要的东西的话,会拜托那个人。」

  「……那,可真够意思。这样的话,是我多管闲事了呐。」

  刻意的说出让别人感觉不愉快的事情的语言能力,我不认为水仓有——那是真的吧。如果真的说了挖苦人的话,那另说,从我的立场来看,可能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情也说不定……但是,表哥呐。还有那种啊。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

  (真的……?)

  (……不知道?)

  「因为和母亲说了要在门限以前回去,已经必须要走了。水仓,那就这样,我还会来的。有没有指定的想吃吃看的点心?」

  「……只要甜的什么都可以。」

  「呼嗯。要注意蛀牙和发胖啊。你知道吗?落在长崎的原子弹的名字,好像就叫做胖子。」

  嗯那再见,我这么说着,从地板上冷冷的座位上站起来。想就这样下楼去——但是,正当这时我,听到了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的声音。那边主动对我说话什么的——是不知多久没有过的事情了。

  「创贵你……」

  水仓,称呼了我的名字。那虽然是和往常一样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些违和感。不,不对——不是违和感。不如说那是,什么东西恰好咬合住了的——相当合适的,感觉。

  「……觉得怎样?」

  「怎么样是……对什么?」

  「这样做,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

  选择着词句——不如说是,用自己使用的词句,拼命的,组成可以表现出自己心情的形式似的,用一字一字的语气说。但是——水仓的那个拼命感虽然传达了出来,但是水仓想要说什么,完全,没有传达到。

  「关在里面——什么也不做。」

  「……?那是水仓同学吧?我可是做的好好的哦。好好的去学校,好好的和大家相处——还是,从水仓同学看来,不是自己的世界的那边才是被关起来的的意思?」

  「创贵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哎?」

  在说什么?水仓到底在说什么?我想做的事?我想做的事——想做的事,吗?

  (……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创贵你——曾经想做什么?」

  用比起询问不如说是质问的发音说了之后——水仓已经,什么都不说了。我比当初预定的多使用了五分钟——将应该准备剩下的余裕全都用光了,而且最后还说了「下次见」这样的,宛如嘴硬的话,从水仓家——没有名字的那个咖啡馆,离开了。

  ★

  ★

  「『六个魔法使』——嘛,为了方便把我就算成第六个人了,总之说到作为第四个人的塔齐利亚的事情——他的魔法是,在我们六个人里面最棘手的——是如果不是同伴的话,绝对不想靠近他的男人呢——」

  娃娃头的那个孩子——很自然的说道。

  「塔齐利亚,命运干涉系同时也是精神感应系的魔法使。称号是『白色暗黑的埋没』。属性是『梦』,种类是『创世』——那个显现是、『绝对矛盾』。Paradox——但是,对不是魔法使的人类说明的时候,说成是parallelworld的话更容易理解吧?」

  「…………」

  什么时候到了这种地方呢——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有绊在等着的自己家,徘徊到了在学校边上的,大公园里了。因为在想事情——有或者是因为什么都没想——这个公园的中心,空荡荡的广场中心——独自、站着。这种事至今为止还没发生过——我,我供牺创贵,会茫然自失的行动,是至今为止我的历史中一次都没发生过的事情。自失——自己迷失了自己什么的,这样,独自——

  「怎么了吗?供牺先生。」

  ——不,不是独自……眼前,有一个……娃娃头的小孩儿。好像船员穿的似的,大领子的白色水手服……短西装裤,到膝盖的长袜。笑嘻嘻的,自然至极的,自然过头的态度——冲我,用给人无警戒的感觉的笑脸,微笑着。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我不知道——不,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到了这孩子的面前呢……不知道的是这个才对。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在这里,和这个孩子面对面呢……?从咖啡馆出来到现在,经过了多少时间?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这个,女孩子……

  「啊啊,女孩子——吗。呼嗯,在这里,我是那个样子的啊。嘛,就我来看,那边和那边也是那边就是了——哎嘿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娃娃头的少女……好像觉得有趣似的这样说道。

  「那,姑且,来打个招呼吧。」

  然后真的自然的继续道。

  「初次见面。我是水仓键。」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这种、曾经经历过的体验,就这么留下了一些痕迹似的,不快感……就像运动会的行进的练习,一遍一遍不停重复的时候的感觉似的——这是……既视感?既体验感?还是说——

  「水——水仓。」

  「……哎嘿嘿。」

  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继续微笑着的键。

  「讨厌啦,供牺先生,你忘了吗?喏,就是莉丝佳姐姐的妹妹哦。去年来我家的时候,不是还键酱键酱的,一直疼爱的叫我来着吗?」

  「……」

  那个……是这样吗?水仓——确实,姓氏是一样的——但是,假名的可能也……不,应该没有自称这种假名的必要,而且说起来,从我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就知道水仓的名字这一点上看来,是真的吧。我和名叫水仓的同级生认识这件事,如果是偶然在这个公园里碰见的小孩儿的话,应该是不知道的情报才对。不记得曾经自我介绍过,却也知道我的名字……。这样看来,是我稀里糊涂的,把这个孩子的事情忘了而已吗……。

  (……忘了而已?)

  (我……?)

  (……忘了而已?)

  (把什么……?)

  但是,初次见面什么的刚才,说……没有说。

  「啊啊……确实。是键酱……呐。」

  「对,是键酱哦。」

  听了我的话,似乎很高兴,发出仿佛要腻住鼻子的甜美的声音,浮现出毫不做作的笑容的键。天真无邪,本身就充满撒娇的态度。好像比我小两三岁吧……但是我想我浮现出那种笑脸之类的,我想大概一次都没有过吧。这么想着,胸中涌起了嫉妒似的感情……那个,什么来着……。

  「……但是,不愧是供牺先生呐。明明是普通的人类,明明应该是普通的人类,面对这个状况——面对这个『世界』,好像还是发现了不少违和感——该说是恐怖的意志强大还是别的什么呢。哎嘿嘿,还是说,是拜支配这个身体的一半以上的水仓莉丝佳的血液所赐?」

  「哎?」

  「我什么都没说哟。」

  「……」

  什么——都没说。对了,这孩子,键……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说——笑嘻嘻的,只是自然的,微笑着而已。

  「……键……酱。你在做什么?在这种地方……一个人玩,不是很微笑吗。虽说是平凡的郊外的街道,最近不太安定——」

  「你在担心我吗?哎嘿嘿,能让供牺先生在担心我真是高兴——是呢。专抓少女的绑架犯啦,只是看一眼就会死的『魔眼玩家』啦,这种家伙都出现了,真是不得了呐。」

  「……啊啊,不得了吧。」

  什么啊……有什么很奇怪,有什么不自然的——但是,即使这样,是什么奇怪,根本不知道——对这种自然的状况觉得不自然的自己,对什么感到奇怪的自己,觉得才是最奇怪的……但是……。

  「……『名付け親(Naming)』……」

  【*译注:名付け親:Naming是注音的ネイミング。之前水仓键的称号只出现过片假名的『ネイミング』,『名付け親』是第一次出现。『名付け』是命名的意思,『親』是父母、祖先,或是庄家一类的意思。作为称号也不太好翻译,就原样摆在这里吧。】

  「哦呀?想起我的事情了吗?供牺先生。哎—,呼—嗯,那真是高兴呐——」

  「……键酱。女孩子,自称为仆什么的,不可以哟……因为给人奇特的印象这种事,意义什么的……根本没有。」

  「哎嘿嘿——是呢。做不到吗。这也没办法呐——嘛齐利亚的魔法,不是那种凭运气和性格就能想出办法的种类呐——」

  「你在听吗?键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话——」

  「虽然没有在听的是供牺先生才对——嘛算了。呐,供牺先生。站着不好说话,如果不嫌弃和我说话的话,怎么样,到那边的长椅上坐一下如何?」

  「……」

  键手指指的方向,有一张木制的长椅——没有拒绝的理由,我点点头,从广场的中央开始移动。键伸出了手,我握着那个手,仿佛被那手引导着似的一起走过去。小小的手。

  「那么——首先,我必须对供牺先生道谢才行,是这样吧。」

  「……」

  坐在我旁边,键说道。

  「拜供牺先生所赐——应该说,是拜供牺先生的聪明才智所致,莉丝佳小姐前进到了下一个阶段——嗯,就和供牺先生察觉到的一样哦。『泥之底』蝇村召香是为了让莉丝佳小姐觉醒的棋子呐——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追逼你们。当然,供牺先生向我们投降的话,那也是次佳的结果——但是最佳的是像现在这样的形式哟。我们的『方舟计划』,这样就又前进了一步——何止如此,简直是前进了千里之路。」

  「……键酱是,哪年出生的来着?」

  「想知道我的年龄吗?我现在八岁哦——虽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接受义务教育的话现在是小学三年级呐。只就人生经验来说,由于某些原因,有两千年左右。嘛,不过,道谢归道谢,感谢归感谢——既然供牺先生没有投降,我们还是敌人,你们——在这里的你们是指,供牺创贵先生、水仓莉丝佳小姐、系场依朵千小姐三个人——你们突破了蝇村之后,马上就移动到了下一个攻击上。『六个魔法使』的第四人——『白色暗黑的埋没』塔齐利亚。」

  「这样啊……唔嗯,下周是,校外授课吧。要去长崎哟……那个,因为是水仓同学的妹妹的话,键酱当然,也是长崎出身的吧。长崎的,佐世保……」

  「嗯是那样的,就如您所说。叫做森屋敷市也可以——嘛,这里没有那种地名吗。也没有博多市呐。那么,说道那里了?对对,塔齐利亚。属性是『梦』,种类是『创世』——显现是『绝对矛盾』。可以同时使用命运干涉系和精神感应系的,在『魔法王国』的历史上,除了水仓神檎以外就只有他了哟——比起贵重不如说是稀少,真讨厌呐,怪物什么的。就像您知道的那样,我因为是什么魔法都一概不管用的体质,说以可以逃离那个灾难——啊啊,您不知道来着,现在。」

  「这么说来,你知道世界上最先开发出来的原子弹的名字吗?听说是叫小工具。真是,那种玩具似的名字竟然安在那种武器上呢——小男孩也是胖子也是,难不成是挖苦人类的命名吗。这个,因为我们是日本人,所以根据时机的不同,也并不是听不到作为武器来说听起来不错的声音,不过英语圈的人听起来是什么感觉呢?」

  「嗯,完全就是您说的那样供牺先生。命名的感觉可是很重要的。我的体质,不过看来,在这个世界中无法发挥的样子呐——且不说是十五米以内这个制约,在直接接触的时候是没有意义的。虽然已经和莉丝佳小姐还有系小姐都接触过了,然后刚刚,也和供牺先生牵过手了,但是齐利亚的魔法并没有解除的样子呐——嘛,在这里存在的我,并不是有我在的我,而应该是没有我的我才对,所以这也没有办法就是了。啊啊,是吗——因为莉丝佳小姐处在那种状态下,所以和『血液』没有关系呐……果然很厉害呐,供牺先生。尊敬您呐,憧憬您呐,想拥抱您呐。」

  「但是,如果不限定在长崎市,而是在长崎县全体参观的话,想去那里看看呐——喏,五岛列岛。还有,生月岛。对岛,总觉得,有模糊的憧憬哦。」

  「是那样吧,是是,这真是绝妙呐。齐利亚的魔法,简单来说就是从人的内部将『精神』、意志剥离出来的东西呐——说过了是parallelworld吧?『平行世界』。是SF用语吗?对,是别的可能性哟。也就是说是利用命运的可变性的魔法。虽然那个『平行世界』也有各种各样的……不过看来这个『世界』是,在这世上没有魔法这个前提先成立的『世界』的样子呐——哎呀这不是相当壮观吗。真是和平呐——也没有那个沉闷的『城门』。这个世界里,魔法使,莉丝佳小姐和系小姐一类的,试试看的话,多半,也许可以走出九州呐。」

  「云仙普贤月也是,我对那里也有兴趣哦。说起火山,也就是地球本身的能量,感觉很厉害呢。那才是,超越了核弹的程度——键酱,你知道火山喷发的原理吗?」

  「不知道呢。不过很有兴趣之后调查一下吧。但是,因为这里毕竟只是『平行世界』不是『现实世界』呐——即使意识被剥离了,『身体』……肉体还原样留在『现实世界』哟。既有呼吸心脏也在跳动,生体反应也和平常一样。嘛,用易懂的方法说的话,现在,大家是在做梦哟。优美的,梦。」

  「说起来,长崎好像还有中华街来着?嘛,但是,说到长崎,果然还是要数荷兰、葡萄牙呢。我的母亲还以为Castella是日本的点心哟。」

  「那还真是笨呢。供牺先生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对这个也有兴趣呢。嘛,虽然这个『世界』的妈妈看了也没用。哎嘿嘿,梦结局什么的,在推理小说里面是犯规的呢——但是,如果真有梦结局的推理小说的话,不觉得会想要读一读吗?嘛,密室之后是梦结局这种,怎么样?调剂的效果不是很好吗?但是并不是单纯的调剂,也是用必然性的哟,姑且。至少是对我来说的必然性呐。这也是因为,说实话,『六个魔法使』中,除了齐利亚和我之外剩下的一个人,就是『偶数房屋』的结岛爱嫒,不过结岛是武斗派的魔法使呐——所以正面对抗的话,是赢不了莉丝佳小姐和系小姐的。能赢得了那两个人的组合的武斗派,在这个世上应该是不存在的——而且要在加上供牺先生的话,就形成了黄金三角,连我都赢不了你们了呢。那么就必须使用犯规手段了——但是,将系小姐的『分解』,为了这个首先,不能不封锁起来。同时莉丝佳小姐也,level-up了呐——哎嘿嘿,到这里就放心了吧?你放心了吧?供牺先生。供牺先生——太天真了。说过了吧?我们是,很缠人的。这样总算,集合了被我的特异体质把『分解』封锁了的系小姐,由于骤然level-up而非常疲惫的莉丝佳小姐,还有由于放心而大意了的供牺先生的——黄金三角,减弱到了白银三角的程度。对那里——齐利亚瞄准了。不过,精神被剥离,睡着了的你们的话……这种程度就不怕了。结岛等级的,就能简单的打倒你们。将睡着的狮子在睡着的时候杀死——就是这么回事。」

  【*译注:梦结局,就是有些故事的最后以「原来这一切都是梦」来结尾的方式。比如爱丽丝梦游仙境。】

  「……那个……键酱。」

  「是的,是键酱哟。齐利亚的魔法,在性质上,发动条件是必要以上的严苛呐——所以,像这样发动本身就很少有了,我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不过嘛,这也有我的体质的原因呢,但是,确实的解除方法,是有的。棘手的魔法的棘手性所派生的必然的空隙——这不是很好吗。」

  「…………」

  「那是,他自己,也必须和对象者飞到同一个世界里才行这件事——既是长处又是短处的一长一短,这这个样子。无法只将自己保持在安全圈里——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本质上无害的魔法吧……如果和某人,在这个场合时和结岛,组成搭档的话,呢?可不要说那两个人卑鄙哟——因为你那边有三个人。哎嘿嘿,那么,就这样,明白了吗?供牺先生。也就是说,齐利亚是,存在的哟——在这个『平行世界』里。所以,如果能够打倒那个齐利亚的话——供牺先生你们就可以从这个『世界』中解放出来了。」

  「…………」

  「嘛,说实话,是个不合理的难题就是了——因为,在这种『世界』里,齐利亚还在使用魔法呢。因为是不存在魔法的『世界』,即使是不是武斗派的他的那种程度的魔法恐怕也是无敌的吧。而且——最开始要说『打倒』,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找到齐利亚什么的,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可以断言哟。虽然齐利亚无法渡海——即使这样,只在这个九州的范围内也好,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场所呢?不,我想根本没有藏起来的必要吧——因为熊本也好鹿儿岛也好,坐电车过去就好了。然后,只要等着就行了。等着在『现实世界』里——供牺先生你们被结岛杀死。这样条件就成立了,齐利亚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

  「哎嘿嘿,追求可能性也可以——从这个九州这么广阔的限定范围内,找出脸和特征都不知道的塔齐利亚,然后将那个魔法使,以十岁的小孩子的体力打倒这种伟业完成的可能性——不是有一兆分之一左右吗?不过这是没有限定世界的情况、呐。」

  「…………」

  「呼,嘛,到这种时候了吗。那么,很高兴能和您说话哟,供牺先生。能听我说话,真是谢谢您。」

  「……唔嗯,键酱。我也——很开心哟。」

  都说了——什么话呢。模模糊糊的,一句也想不起来——是杂谈一类的吗。不,就算是杂谈也好,我,本人,在记忆中,不清晰一类的——从刚才开始,这种事情,就一直发生——

  「哎嘿嘿。」

  键,笑嘻嘻的——自然的站起来。

  「话说回来,供牺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特地对供牺先生说这些话吗?这对我来说绝对不是得意忘形的话,那么问什么教给你这种事情,你明白吗?」

  「……明白哟。」

  「哦呀。你原来知道啊?」

  「因为……喜欢吧?」

  「键酱……对游戏。」

  「……」

  「……那,我……因为还有门限……现在……必须回家了哟……必须早点回家哟。那个……对了,但是见次面不容易我就送你回去吧?键酱。」

  「嗯,是那样呐——不,没有让供牺先生送我的必要哟。我一个人也能回去。」

  水仓键……第一次,大概,是从最初见面以来,第一次……面对我的那个脸上——笑容消失了。笑容消失了的键的脸……即使这样,虽然应该是一样可爱的脸……但是那个,不知怎的总觉得是讨厌的表情。

  「——我非常期待哟,供牺先生。」

  然后键从公园,仿佛完全没有留恋似的,马上走开了。我不慌不忙的目送他,然后走向相反方向的,有绊等待着的自己家。门限的时间,在很久以前,就过去了。

  ★

  ★

  「喂,绊阿姨。」

  「什么事。」

  「这个物体是什么啊?」

  「咖喱。」

  「这个我知道。」

  「知道还问。」

  「我是问我不知道的事情。当然,我也觉得既然这是你特地做出来的,我也不想太纠缠不休,不过既然是绊阿姨的话也有本来就这么做的可能性,所以带着确认的意思再问一遍。这个物体是什么啊?」

  「咖喱。」

  「所以说,这个我知道。」

  「curry.」

  「换了说法也一样。」

  「有什么不满的啊,你。」

  「我在问米饭去那里了!」

  我指着摆在桌子上的,炖菜用的盘子里盛着的只有酱的咖喱(看起来想米饭的东西在桌子上那里都找不到),对正在厨房盛自己的晚饭的绊怒吼道。

  「咖喱什么的,是光吃咖喱的吗!而且肉也好蔬菜也好鱼也好什么都没放!这只是辣的茶色的汁而已!」

  「你就吃吧。我有放小麦粉的。」

  「这算什么!」

  「咖喱饭什么的是日本的文化哟。最早,在原产地的印度是——」

  「这种小知识不需要!」

  「你打破了门限吧。」

  突然的俯下身,抓住了我的把柄的绊说道。

  「坏孩子没饭吃。」

  「……」

  ……原来如此,既不是本来就是这么做的也不是开玩笑的这么做的,是为了惩罚才这么做的吗……这样一来,因为内疚,也强硬不起来了。只是迟到了五分钟十分钟的话还好说,超过时间可是突破了一小时大关了呐……。真是的,因为被水仓的妹妹拽住了,浪费了不少时间。嘛,不过说了不少有意思的话,所以也不能说是是完全没用的时间。

  (……时间?)

  (时间……?)

  (……时间?)

  「虽然本来想把晚饭取消的,但是围着头儿打转的创贵难保不把这件事打小报告,所以这就是妥协方案。」

  「这是原警官说出来的话吗……」

  可怕的女人。

  「用那个勺子快吃。」

  「是是……」

  嘛,没办法……虽然我想咖喱什么的只吃咖喱的话,真的就只剩下辣了……。绊也,端来盛着咖喱的自己的那份,放在桌子上,在我的对面坐下来。然后合上手,

  「我开动了。」

  这么说道。

  「……啊嘞。」

  「怎么了。」

  看来——绊在自己面前放着的盘子里也……不管怎么看,看来也没有混进米饭的样子。

  「绊阿姨……也,拿掉米饭了吗?」

  「当然啦。是连带责任吧。管教你是我的工作啊。」

  「……」

  「不要以为我只对创贵严格啊!」

  【*译注:此处的『严格』和之前的『辣』在原文中都是『辛い』。此处是双关语。】

  开玩笑似的说着,用勺子将盘子里的咖喱舀起来的绊。对这样的绊——道歉的话也好还有类似的话现在说出口的话不仅不好意思,还总觉得很奇怪……尽量只集中于那种心情,

  「哎呀哎呀」

  我这样说道。然后,好像要掩饰那个似的,急急的,扒拉着,把那个咖喱,和绊一样用勺子舀起——

  (绊……?)

  (……绊?)

  (绊……?)

  (绊!)

  (折口绊!)

  「……啊、啊。」

  吃了一口——我哭了。

  「哎……这是什么?」

  一个劲儿的,水滴不停涌出——不是别的,那个是,滂沱的泪水。泪腺不知被什么深刻的异常所激发,这种眼泪——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水分都榨干似的,这种眼泪。

  既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

  只是——怀念。

  「等……等一下。好奇怪啊,这个。」

  思考完全没有紊乱,意识没有一点沉浮,感情也完全没有波动——其他的全部正常。然而,怎么了呢——只有眼泪止不住。拭了又拭,却总也拭不完——比起流出,不如说是涌出,从双眼之中,眼泪止不住。咖喱太辣了,一定是这样的——绊和平常一样搞得一团糟,香辛料放得太多了。反正肯定是搞错了连山榆菜都放进去了吧——啊啊。不行了——这样子,不行吧。这么难看的——不该是我吧。不该是供牺创贵吧。供牺创贵是,更加——这样,规规矩矩的……要说有什么想做的事的话,对——让大家,包括任何人,让大家,幸福的——

  (我是)

  (让大家)

  (我是)

  「……已经可以了吗?」

  说了。从正面。对绊。

  「没什么,不用这么勉强到这种地步也可以——不管在哪个世界里你就是你哟,创贵。因为你就是你。即使勉强,也没有回到『现实』之类的事情哟,我觉得。」

  「……绊……阿姨。」

  抬起仿佛在隐藏泪水似的低下去的脸……绊,好像将什么直接舍弃掉了的样子——用锐利的眼光,看着我。从来不丢掉轻浮的样子,不知认真为何物的她……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见做出那种眼神的绊是多久以前了……对,是我从冲到马路上那时候以来就没有过了吧……向马路上,我,冲出去——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在那时,是怎样想的——

  「这个『世界』的你,不幸吗?没有那种事情吧——既有我,也有爸爸。在学校既有相处得好的朋友,重视你的人,也有不少。不是很好吗——这不是很好吗。在这样的『世界』里,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

  绊——到底在说些什么呢。那些话的意义我完全不明白。应该不明白才对。因为,说的净事情搞不懂的话——到底,绊,在说些什么呢。

  「战斗、受伤、几乎死去——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啊。这个『世界』舒舒服服的过活不就好了。因为有『魔法』这种无谓的东西,因为牵扯到了『魔法』这种无谓的东西,你,忍受痛苦,失去重要的人,这种事一直在持续吧?这个『世界』的话——没有那种事情哟。你和你的身边都会——和平、健康、幸福哟。」

  「……」

  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

  「是『让大家都能幸福』吧?不是很好嘛。不要放弃哟,这种梦想什么的。因为反正总最开始就是做不到。因为绝对是做不到的。只让自己和自己的周围幸福,大家归大家,这样的话,这样不就是大家都幸福了吗?还是说,你,从没想过它的意思吗?你口中的『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生产性也没有,只是活着而已的人们』,不是比你要满足的多、幸福的多吗之类的疑问——那些家伙不是可以浮现出比你好得多的笑颜来吗之类,这种疑问——从来没有考虑过吗?」

  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

  「前进只是蛮用,但放弃是勇气哟。结果,寻求力量的你的做法,和这个『世界』里存在着的,做出核武器来的人类的思想,不是一样的吗?去做想做的事是蛮用,但是不做想做的事是勇气哟。否定也好退却也好,虽然可能土气,虽然可能很逊,但还是好好的去做了,这就是很棒的勇气哟——」

  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在说什么呢。

  「放弃吧,创贵。这样的话你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你在说什么啊,妈妈。」

  我——平静地,说道。

  「我并不想得到幸福什么的——只希望大家幸福而已。」

  「……」

  「将这个道路指示给我的——绊,不就是你吗。给独自,迷茫着的……独自一人彷徨着的我,指示了道路的——不就是绊吗?」

  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止住了。那是,对——多余的东西不见了的,这种感觉。总算回来了——冷静的感觉,真是隔了好久——回来了。

  「我什么都不会放弃——我选择全部。因为还有正因为是这样的我——才跟随着我家伙们存在。我不会背叛那些人。」

  水仓莉丝佳。系场依朵千。

  莉丝佳。系。

  为什么将那两个人——忘记了呢。莉丝佳……教给我可能性的存在的,最初的少女。系……将来也许会变回敌人,但是,现在是相当让人放心的……我的伙伴。

  「我是我。我不会否定自己——不会承认parallelworld什么的。我不是我的世界什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存在。」

  「……嘻。」

  绊——恶作剧似的,笑着。

  「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哟?」

  「来不及的事情——一件也没有。」

  「是吗?那边的世界的话,可能已经把你们杀掉了哟?就算还没有杀掉,你也不会认为你们还保留着四肢健全的身体吧。满身是血,满目疮痍,重要的伙伴全都死掉了——这样还能说,没有来不及吗?」

  「可以说。」

  「那,现在开始在九州中到处乱跑?九州可是乱大的哟?三万六千七百三十三平方千米。要在这么宽广的面积里,为了寻找设定这个『世界』的魔法使一类的,到处乱跑吗?什么来着……对对,『六个魔法使』中的,一人,塔齐利亚。」

  「……」

  是,是的——就是那样。

  「一兆分之一?不不,恐怕更低吧——数学上来说差不多是零吧。即使这样你也不放弃吗?」

  「不放弃?」

  「啊是吗。」

  绊,向自己面前的,只有咖喱的盘子,伸出了手。

  「话说回来,我说过吧?我是魔法使什么的。」

  「……说过——才怪。」

  这么,想着。不,说过吗……。又是,无法确定。好像说过,又好像没说过。但是——绊是魔法使?我的第四个母亲是?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是,怎样的——

  「属性是『兽』,种类是『知觉』——用易懂的话来说就是预知能力哟。用难懂的话来说是未来视吗?啊哈哈,既视感一类的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哟。」

  所以,绊这么说道。

  「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绊,将手里端着的盘子,向着后面的方向,使劲儿扔了出去——本应就那样和墙壁碰撞的盘子,还有那里面的咖喱——

  在陌生的男人的脸上,炸裂开来。

  「咕……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鸣——然后在地上打起滚来的,陌生男人。我想也没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回事,这个现象——到刚才为止这个饭厅里,应该还只有我和绊两个人而已才对……什么时候,从哪里进到这个房间里来的——不,但是——不是这个问题!为什么这家伙——刚一登场就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啊。

  「呀、呀呀啊啊——」陌生的男人的悲鸣在继续。「什、什么啊——咦、咦呀!为、为什么我,这种地方——在这种地方,有这种遭遇啊啊啊啊!完全搞不懂!佐、佐贺什么的,明明从来没有靠近过才对!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意义不明的台词,混在悲鸣之中。问什么——他说?完全搞不懂——他说?那,这家伙,不是躲起来潜入进来的——吗?

  「这就是我的,预知能力的应用版——」

  对着在地上打滚的陌生男人的——沾满咖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绊,狠狠的,踩了下去。

  「我预知到的事情会变为现实。也就是说,我认为会在那里的人类就必须在那里,我认为会发生的现象绝对会发生。我认为制作这个『世界』的魔法使会在那里的话就会在那里——我想着扔出去的咖喱会在那家伙什么炸裂的话那就绝对会炸裂哟。」

  绊用——陌生的男人,不,现在的话已经不需要介绍,已经可以确定了吧——将塔齐利亚的脸,踩住的脚,就那样把他踢飞了。塔齐利亚,不像样的撞到了墙上。

  「嘎、嘎、嘎。怎么样,供牺绊夫人特制的,加入了山榆菜的咖喱的味道怎么样?眼睛疼得快要死了吧。嘎嘎嘎嘎。」

  夸耀胜利似的,高声大笑着的绊……喂,还真放了山榆菜啊。

  「咕、咕唔——这样,这样的。」

  好不容易——才组织起语言来的塔齐利亚说。

  「那样的根本不是预知能力!」

  「什么啊你这混蛋!我本人都这么说了啊!怀疑什么的不是很失礼吗!折断右手!」

  啪嚓——的,从塔齐利亚那里,传来了轻轻的,没有实感的声音。不用想……塔齐利亚的右手被折断了吧。……和这家伙意见一致除了是件讨厌的事以外什么也不是,不过我也觉得那不是预知能力,但是……好像没必要说些多余的话……。

  「唔……唔嘎啊啊啊啊!什么啊为什么!明明能在这个『世界』里使用魔法的应该只有我才对!」

  但是,该说是不愧是『六个魔法使』中的一人吗,还是应该看成是最后的挣扎而已呢,到底是怎么样呢——塔齐利亚,不畏折断的右手站了起来——向连接着走廊的门,走去。

  「啊……等一下,想逃吗!」

  将要追出去的我——系将我制止了。将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上。必然,也就是说我认为绊已经将塔齐利亚无法逃出去这件事『预知』到了吧——但是,塔齐利亚,打开了门,想着那个方向消失了。

  「……怎么回事?」

  「唔嗯。」

  「什么啊。」

  「预知落空了。」

  「哈?」

  「因为正确率是,百分之六十。」

  「…………」

  「这也,没说过来着?指望一直成功是不行的哟。三回里有一回落空是理所当然的计算吧。」

  「…………」

  这算什么啊!装什么帅啊!那么这就不是该折断什么右手的场合吧!这样,不像我的,全神贯注全心全意这剩下这个念头了——对但是这样的我,绊这次用手指指了指嘴唇,制止住了。

  「没关系哟。先听一下。」

  「听一下是——听什么?」

  「大门打开的声音。」

  「……?」

  一时间没明白的那个意思——我马上察觉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拿着这个家的大门的钥匙的只有三个人……我,绊,然后还有一个人,不用说——

  「我回来了,你们。」

  供牺创嗣——到家了。

  「……创嗣——先生。」

  我的……父亲。白色的衣服,总之是白服——全身雪白,西装。彻底上彻底的,没有任何问题的白。只有领带略带红色。用岂止是锐利简直是尖利的眼睛,轮番看着我和绊——还有,用单手,以抓着胸前的形式,像行李似的拿着的塔齐利亚……看了。

  「嗯,啊啊,是吗。也就是说这是某人的梦里吗——真是无聊。有趣。总觉得风格很差劲。有趣。无聊。推测一下——是你们中的某一个人的吗?但是这种情况,不是老婆的吧——那,是儿子吗。哈恩,真是小人物啊,你。」

  突然登场,突然把握到全部的事情,突然痛骂我——是和平时一样的供牺创嗣。

  「要什么时候才打招呼啊,你。偶尔也说些把我吓一跳的奇怪的事情吧。我会听的啦。」

  塔齐利亚——虽然还没有气绝,但是好像连呼吸都很痛苦的——喘息着。明明只是被抓住了胸口,却完全的——全身都到了极限一样。

  「欢迎回来。」

  绊说道。

  「哦。」

  生硬的,供牺创嗣点了点头。只是这样而已。

  「很香的味道呢——咖喱吗。是甜的吧。我可不承认辣的咖喱什么的哦。喂儿子。」

  叫着我的父亲。

  「这是你的梦对吧?」

  「……是的,是这样的。」

  「是吗——真是的,原来如此那。那,姑且,试试看吗……喂,老婆。」

  「什么啊?」

  绊已经,不是什么时候,坐到了椅子上。好像在说,自己该做的事情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似的。

  「这家伙是。」

  将塔齐利亚稍稍拎高了一点。

  「坏蛋吧?」

  「唔嗯。」

  绊马上答道。

  「欺负我们孩子的——坏蛋。」

  「啊是吗。」

  好像完全不在意的回答着,供牺创嗣——将塔齐利亚,按到墙壁上——然后,挥起抓住塔齐利亚胸口的那只的另一边的手——

  痛打了塔齐利亚的脸。

  感觉是震破耳朵,撕裂空气似的轰响,然后只一瞬间——塔齐利亚被轰飞了。不不仅仅是他——他和,他背后的全部的全部,被彻底的轰飞了。墙壁也好、庭院也好、邻居也好、小道也好、大街也好、都市也好、陆地也好、大海也好、什么也好——都被轰飞了。从故事的趋势来说,应该先将原子弹或核武器什么的在作为比较对象在这里列举一下,加上各种修辞手法、rhetoric之类的东西吧,但是这种让小聪明的行为显得无比空虚程度的……压倒性的爆缩性的冲击,供牺创嗣——只一拳,将地球的一半左右,不留任何情面的,迎面削走了。然后,那个破坏的小小的一部分,仅仅作为那个破坏的一个要素——『六个魔法使』、『白色暗黑的埋没』——塔齐利亚也,被削走了。从他做出来的,作为他的场地的这个『世界』——塔齐利亚,被剥离出去,了。

  「什么啊……只有这种程度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但是他——好像无聊至极的望着这个场景,这么说道。然后再次面向我,不满的继续道。

  「出乎意料的贫乏呐,你的想象力。」

  「……非常抱歉。」

  「算了。我吃了咖喱以后马上要出门——你快点消失吧。反正肯定很着急吧?该干嘛干嘛去,你这小鬼。啊啊有趣。无聊。」

  郁闷似的晃着头——简直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出到了走廊上。这正是——可以说成是只是发生了些家常便饭的事情。好像该说吃辣的咖喱这边才是相当麻烦。

  「……」

  什么男人啊……短短三十秒左右的出场,把所有事情都搞定了……那是我的父亲吗——那是我,应该超越的……不得不超越的对象什么的……不可思议,不是很震撼吗。和那个比起来——幸福什么的怎么样都好,我这样想到。真的是,从心底,发抖……发抖了。我总有一天,要到达那个地方,那个时候的事情光是想象就不停的发抖。然后有时——想到他看着我的背影的那一天的事,更是如此。

  「来,创贵。」

  半坏的家中——不可思议的是,这边的一半,原本应该称受相应的反作用才对,却完全没事的保持着原样,这也是梦里独特的机会主要吗——在被剥去一半的地板上,又不知在什么时候。绊正坐着了。然后绊,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到这边来。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哟。因为那边的事情我就帮不上忙了呢。」

  「……绊。我——」

  「什么啊。一脸认真的样子,很帅哦。」

  「我——对你事情。」

  「……」

  「我、我……我!」

  对你的事情,我一定——明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明明是应该绝对不能失去的事情,然而我——

  「没关系哟。」

  绊——打断了我的话,说道。

  「因为即使忘了,只要想起来就好了。」

  「……」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我,对供牺绊的事情……对折口绊的事情,绝对……。

  「比起那个,快点过来。说过没时间了吧。对你来说,时间什么的很残酷不是什么小事吧?」

  这么说着,绊再次,着急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好像在等待似的,总之就是大腿。

  「……你啊,有什么企图。」

  「为了从梦中醒来,膝枕。」

  「……」

  「快点啊。」

  「……」

  明明应该是非常严肃的离别场面,我的脸上带着苦笑似的表情离开什么的——但是当然,她预知到了的那句话,无法违抗是当然至极,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是理索当然的事情,于是,我——本人,供牺创贵——

  ★

  ★

  ——醒来了。醒来的瞬间——身体里袭来了剧烈的疼痛。不,不是疼痛那么简单的事情——太过疼痛,实在太过疼痛,已经是单纯的,全身上下瘫作一团似的感觉。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一瞬间,我想是不是仰面躺着呢——不对。我是贴在墙上的。被挂了起来。脚的脚跟也好脚尖也好,都离开了床。是这种屈辱的姿势。虽然好像要发出呻吟的声音——却没有呻吟。只是,腹部很热、很疼而已。一看——好像贯穿了我的腹肌,岂止如此连脊椎都贯通了的,巨大的黑色的钉子扎在墙壁上。将全部内脏碾碎的粗大的钉子。当然,只有这个是不足以挂在墙壁上的——双手双脚也,被黑色的钉子固定着。虽然没有将腹部刮去的钉子那么粗——但是右臂有五根,左臂有四根,右腿有齐根,左腿有六根……被用连任何昆虫标本都不会做到的这种程度,我被,身体上彻底的,被串刺了。所有的钉子都像烤过似的熱——不,实际上,所有的钉子都是烤过的。黑的,烤的黑黑的。所以,就结果来说产生了止血的效果……肉也好血也好骨头也好,都被烤熟了。空洞的眼——模糊的朝对面看去。首先,这个姿势可以看到的范围,尽收眼底。那是……对,是个眼熟的酒店房间。博多市的酒店——博多运河都会里的,二层的酒店内,档次高的……其中一间。与『六个魔法使』中的第三人『泥之底』蝇村召香展开寂静无声的密室战斗的,我们的房间……。那个床上有一位,和我一样被黑色的钉子,比我更残酷的,比我更彻底的,被全身共计三十七跟钉子钉住的少女——系场依朵千,也就是系。作为制作了将『魔法王国』长崎县和佐贺县的县境遮蔽,耸立至天际的『城门』的,其名也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设立者只有一人的特选部队。然后在那个对面……窗户旁边,几乎碰到窗帘的地方——有一位伏倒在地的少女。虽然没有被钉子钉住,但是那个身影,形状明显很奇怪……将恐怕那身体里的骨头,卸下、折断、碾碎、弄的乱七八糟了吧——不知为何,因为她连一滴血液都无法流出来——红色的衣服红色的头发,即使倒下也绝不会看错。我不可能把她看错。那个少女的名字是水仓莉丝佳。『红色时间的魔女』——水仓神檎的独生女。系和莉丝佳……两个少女,两个人都,是生是死,从这个角度无法分辨——不,一般来想的话,肯定无疑是死了吧。死透了吧。即使还活着,也无疑是处于濒死状态。然后——好像故意选择在两位少女正中的,双人床上,一人是直立的姿势,一人是体育坐的姿势——还有两个人的身影。先不说直立着的那个,体育坐着的,很眼熟……娃娃头的小小的孩子。我知道,这个少女是——不,这个少年是『六个魔法使』的最后一人——水仓键。也就是说,另一个人,直立着的是……眼睛模糊看不太清楚,但是,这样的话另一个人是,同属『六个魔法使』的第五人……『偶数房屋』、武斗派的那个、结岛爱嫒吧。这个钉子是……那家伙的魔法什么的吗?火辣辣的——好像烧起来似的,火辣辣的。不是结岛爱嫒的黑色钉子的原因……烧起来似的火热的,不是身体是心。对——是这个。这才是现实。这才,这才是,我——没有虚假,完全的供牺创贵……这个状况、这个苦境、逆境才是,现实世界——

  「……哦呀,供牺先生。」

  水仓键自然的说道。

  「早上好。今天天气真好。」

  对那些台词……对水仓键的那些台词,我,总之,没有理睬。现在……现在比起那些,还有更重要的事——其他的全部往后退,排到第二。就只有这一瞬间,我原谅你的无理。对,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将那些重新,想起来。即使是有平行世界的虚假——即使是作为虚幻的梦境也好,遇到那个人的事,也坦率的觉得高兴。即使只是一小会儿,即使是实际上不存在的事情,也觉得高兴。

  正因为如此,我嘟囔道。

  我回来了,你们。

  《AirCastle》isQ.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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