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昌也自杀后的隔天开始,我便一直躲在房间里。
为了向到家里拜访的户口老师与各种人说明状况,还是曾经走出房间外几次。虽然说是说明状况,但我也只能回答「不知道」,努力伪装著自己。为了维持傲慢的形象,我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我受到监视,跟自杀没有因果关系。」我这么说道,结果却遭父亲狠狠揍了一拳,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然而,没有证据是不争的事实。
乾脆将全盘托出算了?一五一十将我的革命公诸于世。
我好几次产生这种念头,但答案是「不行」。我不觉得周遭的人会选择相信我的话。
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做,除了必要以外,其余的时间我都躲在房间里。我将窗帘关得密不透风,还是无法冷静下去,只好用胶带盖住细缝,然后躲进棉被里。
我只能颤抖著身体。
根本是地狱。
从楼下传来吵架声,父母亲在互相怒骂。
房间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将我形容成「恶魔国中生」,控制著四个人,受到监视仍逼其中一个人走上绝路。
「不……我只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家门前聚集著看似与媒体相关的一群人,我将胶带微微剥开,从窗户窥视外头,结果似乎与那群人对上视线,顿时浑身冒出冷汗。啊,话说回来,住附近的大婶好像在电视上说「他是很阴沉的孩子,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少鬼扯了,只是住在附近,是哪里懂我了?
根本对人格能力测验、昌也的才能与我的革命一无所知。
「可恶,我要更坚强地活下去……虽然会被无知的人嘲笑,但我要变成嬉皮笑脸的废物……」
不能认输,我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坚持下去,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废物。
然而,昌也最后对我做出的惩罚实在太过沉重。
全日本似乎都在诅咒我「去死」。
我在床上急促地喘著气,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那支手机只会用来跟父母联络,我心想会是谁,然后将身体向前伸,拿起了手机。
寄件人是小索。啊,对了,我有将电子信箱帐号告诉他。
『因为你都没有上线,我很担心。呃,这就是你所期望的革命吗?』
「不是!」
我大喊著。然后用力地打著字,传给了他。
「这不是我想要的革命,我想要不同的结果,我也没料到昌也会自杀。」
像是用聊天软体聊天一样,对方立刻回信给我。
『……我想也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真心希望其他人死掉的人。但是你无疑是始作俑者。这一点你有自觉吗?』
「吵死了。」
『老实说我感到很遗憾。我原本对你抱著期待,或许你哪一天会找我商量,结果却是这种结果。不但让才华洋溢的岸谷昌也自杀,连你喜欢的石川琴海也陷入昏迷。』
「闭嘴。」
『吶,菅原,根据你所言,你并非人格能力测验最后一名吧?换句话说,有人投票给你。你应该知道那个人有可能是石川琴海吧?你周遭有其他人会投票给你吗?』
「闭嘴、闭嘴。不要讲得你好像很了解我周遭的状况。」
『她因为受到人格能力测验的束缚,所以很羡慕不在乎其他人眼光的你。她崇拜你,对你抱著期待。结果你却背叛了她,让她陷入昏迷。』
小索不断寄邮件过来。
『令人失望的菅原。』
我将手机扔向墙壁,发出微弱的碰撞声,墙上留下小小的凹痕,手机则反弹了回来。电池滑出手机,掉在地板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损伤。因为我的力气太小的关系。
我深呼吸了好几次后,将放在桌上的罐装口香糖中拿出两颗口香糖,然后放进口中。我靠著桌子闭上双眼,然后找出飞散的手机与电池,重新组装好,再次寄信给小索。
「你知道些什么吧?为什么昌也死了?给我从实招来。你是谁?快回答我。你对昌也做了什么?是你害死了他吧?」
是跟这家伙开始来往后,一切才开始变调。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然而,他的回覆却十分冷淡。
『你似乎误会了,我跟这件事无关。就算嫁祸到我身上,情况也不会好转。』
信上最后写著这段话。
『不过,我与菅原的交流差不多该结束了。抱歉,我从来没有想要破坏你的平静生活的意思,无法跟你建立信赖关系是我的错。再见,至今以来与你的交流很开心。』
我看见那段话后,立刻又寄了好几封信过去,但却没有任何回音。
小索已经离开了我。
那天晚上家里格外吵闹,之后我才发现父母似乎趁夜潜逃。
我是隔天早上才知道他们拋下儿子逃走。桌上放著数张用文字处理机列印出的信。我花了不少时间才发现异状。因为跟晚餐一样,早餐也是由我负责煮,所以我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我将面包放进烤箱,在平底锅上将煎得香脆的培根与蛋搅拌在一起。泡了红茶后,父母仍迟迟没有起床,让我感到疑惑,才终于发现那些信。
信上的内容相当简单。
他们单方面向公司请了假,离开了这个家。因为有留一星期左右的生活费,希望我不要从家中离开,然后绝对不能向双方的公司跟老家联络。
「……居然逃走了。」
我忍不住喃道。他们似乎想将一切丢给我处理。因为原因是我造成的,所以我能体会他们的痛苦。然而,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这是父母会做的事情吗?
连父母都拋弃了我。
「那些家伙连到最后都不愿意听我说话……」
空无一人的家形同是监狱。
我的胃口变得愈来愈差。只要去思考这些事,胃便会有股沉重的压迫感。虽然我试图吃过几次东西,却总是会吐出来。
即使过著这种生活,我的大脑却格外活跃。
所以我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深夜偷偷从后门离开家,前往某个地方。
我来到目的地,按了好几次门铃,朝大门猛踹。不久一个陌生的丑陋肥胖中年妇女前来开门,我推开那家伙,强行闯进家中。我管不了是不是非法入侵。
「加藤幸太!」
我竭尽全力大吼。
「给我出来,你在吧?」
只见身穿睡衣的加藤幸太从房间走了出来,原本呆滞的表情瞬间转变成胆怯,于是我立刻揪起他的胸口,他模样狼狈地尖叫出声。
我用力将他推向墙壁。
「是你在骚扰昌也吧?」
暴力事件后,昌也的笔记本被人泼了墨汁。我一直在思考犯人是谁,最后想到一个会做这种蠢事的人。
「你以为不会被发现吗?你趁著那个时机,以为做什么都能推到我身上吗?」
然而加藤幸太却一径摇头否认。
「不……不是的。不要乱说,那……那是菅原做的吧?」
「当天我完全没有接近昌也的桌子,班上的人都在监视我,所以再清楚也不过。况且,跟我的牌子不同。」
「我……我也是啊!你看我的书法用具袋子,是不同的牌子!」
听见那句话,我一拳打了加藤的脸。站在旁边的母亲发出短促的惊呼声,但我完全不在乎。
加藤倒在地上,我用力践踏著他的头。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是『墨汁』,笨蛋!」
这种家伙应该好好受到教训。
我想将所以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但加藤的母亲挡在他面前。「我要叫警察了!」她哭著大喊。我原本想把客厅的电话砸烂,后来忍了下来。
这家伙一点都不重要。
我再次推开加藤母亲,踹了加藤一脚后,转身离去。我这时才发现我穿著鞋子跑进来。
真是的,待在这种地方感觉智商会下降。
我思考著这些事,突然有人从身后叫住我。
「菅原!无论你怎么闹,你都已经完蛋了!」
是加藤幸太。因为我打算离开,以为自己占了优势,开始对我大声叫嚣。
「每个人都会认定那是你做的!不用冒风险就可以欺负昌也,真叫人爽快!若不幸被发现犯人是我,我就声称是受你威胁!因为你可是恶魔国中生啊!」
「喔,向媒体大肆爆料的同学A就是你吧。」
我回过头说道。
加藤露出龌龊的笑容。
「反正我只有做过一次!昌也才不是我害死的!怎么想都是你害死昌也的!你这个杀人犯!」
我是杀人犯。
所以,昌也的死就跟你毫无关系吗?
我不打算继续教训加藤。虽然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他跟我一样脑袋不灵光,费尽多少唇舌他也不会明白,就算明白了也于事无补。
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迁怒,我只是对加藤感到生气而已。
「愚蠢的生物应该不懂得提防遭人录音吧?」
我威胁道,然后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加藤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之后渐渐失去力量跪倒在地。
「太好了呢,身旁有会安慰你的妈妈。」
我嘲讽地笑了出来,转身离开加藤家。
右手因为挥拳时撞到加藤的牙齿而破皮,我抚摸著右手,在冬天的天空下走回家。没有战胜对方的感觉,任凭怒气爆发,只会让我感到更加凄惨,我因此在路上吐了出来。倚靠著交通标志,试图让呼吸平缓下来。
「可恶……」
其实我根本没有在录音,只是吓唬他而已。我果然还太天真。只跑到他家对发了一顿脾气罢了。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心灰意冷。
然而,就算真的录音了,一切的罪仍会归到我的头上。没人会相信仅凭一次骚扰,便逼得昌也走上绝路,也不会认真看待我提供的证据。
害死昌也的人无庸置疑是我。
我是个废物。
回到家后,我发现心爱的同学寄了一封信给我。我已经许久没有查看信箱,所以现在才发现。
开头写著只有班上的人才知道的事情,所以证明了这不是恶作剧。
本文只有三十行左右,是所有人共同写下的,每一行的笔迹都不同。
『杀死昌也的恶魔去死吧』
信上写满了这句话。
除了我、昌也与石川以外,凝聚了三十二名同学的怨恨。
我拿来擤了鼻水,揉成一团后丢进垃圾桶。
除了去加藤家以外,到了晚上我也会外出。
白天完全食不下咽,太阳下山后却会感到饥饿无比。这种时候我便会外出。我擅自推断是因为「年轻人的钙质摄取不足」「缺乏铁」等导致压力过大,所以我总是会在便利商店买牛奶,然后搭配关东煮或是简单的配菜。我大多会在路上吃,买回家吃总是会吐出来。
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天桥。
这条马路称得上是我们这座城镇的大动脉,即使到了深夜十二点,仍有许多车辆行经,在这条马路的天桥上吃著热食别有一番风味。
我远眺著以我的视力无法辨识的漫长马路,同时祈求可以逃离一切。因为我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人在漆黑之中注视著汽车的车头灯,然后将肚子填饱。
十二月的寒意让我感到冷澈入骨。
我花了七天才再次展开行动。
经过一星期的煎熬,我决定再次发动革命。因为没有其他选择,我这时做了其他选择,付出的代价也就白费了。
因此,正因为已经付出代价,我更不能就此放弃。
我是在自暴自弃。已经接近是一种自我毁灭。
「全世界都是我的敌人,但那又如何了?被世人大声宣判死刑,被媒体形容成精神异常者,被父母拋弃,被朋友拒绝往来,被同班同学诅咒『去死』。可是,原本不是就没有任何人站在我这边吗……全世界没有人会关爱我……我是在自以为是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我啊。」
昌也不惜牺牲生命,摧毁我的革命。
所以我决定移到下一个阶段──「第二次革命」。
这次轮到我赌上人生,改变这个世界。
「吶,昌也,我要再次跟你对抗下去。」
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
区区一个国中生所能做的不多。
至今的计画全被昌也破坏,应该说全都向我反扑而来。我的发言只会沦为空泛的藉口,更重要的是,原本被我视为行动准则的人消失,大大影响了革命。
岸谷昌也的计画比之前还要完美。
我这三天来,喝了五十六杯红茶、吃了五十三颗口香糖。没有耍帅学抽菸,只是因为我是个勇气不足的废物。
为了泡第五十七杯红茶,我开始煮热水,慢慢地反覆思考。
我握著原子笔振笔直书,不再做每天的清扫工作,房间满地都是垃圾。
我一面反覆进行策划与自我反省,一面思考著。
然而,在这种险峻的状况下,我什么都不能做,顶多只有在昌也家的信箱放了猫的尸体与奇妙的预告信。虽然我不想再见到昌也的母亲,但不先除去「她」这个莫大的威胁,计画恐怕难以成功。
然后,在昌也自杀后,莫约经过了两个星期,第二次革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是当我一如往常地在夜晚的天桥上吃著洋芋片的时候。
有名身材格外修长的女性出现在我面前。
「嗨,小拓拓。」
是以前在美食区见过的女性,印象中好像是叫作纱世。身为女性,个子却格外高人一等,比我父亲还要高。我第一次看见这么适合黑色骑士装束的人。她出现在天桥上而不是马路上,光是这样便让人产生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虽然曾经见过面,但她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或许可能是认错人。
「小拓拓是谁?我不叫那个名字。」
「我知道,你叫菅原拓吧?所以是小拓拓。」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有件事更重要。所以,我忍不住微微缩起身体。
她知道我的名字。
虽然不清楚她对我的事知道多少,但被知道本名实在太过危险。
「所以,我也对你班上发生的事情略知一二。但你放心吧,我不知道事件的真相,我只知道我对一切一无所知。」
她说完迅速伸出手,揪住我的衣领。可能因为运动神经差,我轻易便被她抓住。我试图殴打她的手,但立刻被迫换了一个姿势,整个人被压制在天桥的扶手上。
一秒过后,一股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衣服沁入了胸口。
完全不是可以放心的状况。
「什么事?」我低声道:「你还想蹭饭吗?有掉在地上的洋芋片。」
「谁要吃那个啊。你对岸谷昌也做了什么?『革命』是什么?告诉我这些就好。」
啊,我顿时恍然大悟。这个人也在责备我。虽然曾经鼓励过我,但她现在也在质问著我的罪状。
可恶,未免太过悲惨。
每个人都选择离我而去。果然没有人愿意站在我这一边。发现这件事后,内心深处涌上了一股悲伤。原来废物是这么难以生存?这么辛苦?
顿时感到一阵哽咽。我紧咬著唇,奋力踩了纱世的脚。然而,她只是更用力地压制住我,没有一丝动摇。
可恶,可恶,可恶。
「我已经说了,我霸凌了他们。」我径自吶喊著:「因为昌也必须负起在网路上爆料的连带责任,所以我用水壶殴打了他,之后也继续对他紧咬不放,最后逼他自杀了。活该!」
已经停不下来了。
无论是计画或是革命,我顿时拋下一切,任凭自己大吼大叫。
因为全日本都这么希望吧?
这就是幸福吧?
「霸凌是一项划时代的发明!不需要背负起将来的梦想与国家的命运,只需要将三十个年轻人关在温室之中!是无聊日子中的一剂解药!没有刺激,人类便无法活下去!」
可恶,可恶,可恶。
「动机?单纯只是嫉妒!我的初恋对象正是昌也的女朋友!而且那家伙还是风云人物!被视为目标也是理所当然。俨然是革命!不是很帅吗!根本是完美无瑕的完全犯罪!」
可恶,可恶,可恶。
「所以,我要继续复仇下去!我也不会放过昌也的妈妈!居然对我做出下跪示众那种愚蠢的惩罚,我不会饶过那种人渣!我也不会放过捡回小命的石川琴海!所有人都不能饶恕!大家都去死吧!」
「小拓拓,够了!」
纱世在我耳边说道,因为她改变姿势的关系,我顿时恢复了理智。她将我拥入怀中,从上而下抱住我。
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脸抵在我的头上。因为身穿机车骑士装束的关系,感受不到体温,但可以感受到她的手紧紧抱著我。
「够了,你不可能会去霸凌其他人……」
她的声音像是努力挤出来似的。
「我跟木室隆义通过电话了。怎么想都是那家伙有错。只看过新闻的人看不出来、只是手握证据跟证言的警察与老师也看不出来,可是无论怎么想,错的人都不是你。」
「那是什么意思……毫无逻辑可言。」
「不是逻辑的问题,而是我这么感受到。啊,真是乱来吧,是第六感。可是,我不觉得因为失恋而在美食区嚎啕大哭的人会是逼同学自杀的恶魔。」
世上还是有这种人吧,虽然我这么心想但无法说出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然后,莫名感到想哭。但我不会哭,因为在发动革命前便这么决定了。
我不再抵抗,继续站在天桥上。在纱世的拥抱下,我眺望著从天桥下行驶而过的车辆,彷佛对我不屑一顾,速度不减地飞速驶去,我们所在的天桥随之微微晃动。
经过一段时间过后,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我仍轻轻推开纱世的手臂。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直依赖对方。
「你还是小孩子,可以多依赖我呀。」
纱世说道,彷佛看穿了我的内心。
我摇了摇头。
「我已经十四岁了,声音已经开始变低,也能够自慰。」
「你很喜欢开黄腔耶。」
纱世笑道。
「可以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为什么?」
「昌也的姊姊在调查这件事,我是她的助手。」
好像叫作香苗吧?我记得昌也曾经提过她不少次。他说到姊姊与母亲时,总是会变得滔滔不绝。
考虑到革命的可能性,或许应该跟对方见面,但莫名有种危险的感觉。
「我不说,反正你也不会相信,对我的话百分之百信以为真的笨蛋也只会拖累我。」
「拖累什么?」
「我的革命。」
「那么你只对昌也姊姊说吧,那家伙绝对不会相信你。在得到可以接受的答案之前,她绝不会放弃。虽然她现在有些畏缩,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振作起来。」
「……她是在害怕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那家伙似乎在隐瞒什么。若坐视不管,那家伙很有可能会找你报复。你应该也知道昌也母亲的事情吧?告诉我真相吧,相信我。」
她边说边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眼前是纱世灿烂的笑容,耳边传来机车骑士装束的摩擦声与鼓声般的阵阵声音。她似乎是在鼓励我。
我注视著她真挚的眼神,思考了几个计画。然而,因为先前情绪变得异常亢奋的关系,脑袋无法好好运作。在她的催促之下,我不禁说了「好吧」。
纱世都恳求到这个地步,我只能去见见对方。
岸谷香苗,被我逼上绝路的受害者的姊姊。
我当然理解这个意义。
请尽情地嘲笑我。
我将朋友逼上绝路、被初恋情人殴打、被父母拋弃、被同学诅咒「去死」,甚至还被网友拋弃,全日本都想判我「死刑」。
只是被女性拥抱,便心软下来,我是多么地愚蠢。应该骂我是好色国中生才对。
所以才会被相信的人背叛。
隔天,我坐在长椅上。
我对纱世提出两个条件。
一是直到跟我见面前必须隐瞒对方。
另一个是时间与地点由我决定。
所以,我在下午四点左右来到从昌也家徒步五分钟内可到的公园。没有意外的话,香苗姊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说不定她会是最后一片拼图。」
我一边用手玩弄著手机的耳机塞,一边思考。与昨天在天桥时不同,我的思考已经变得冷静许多。
不能再现出丑态,我要冷静地面对。
然后,让第二次革命成功。
「而且我也有事情想要问她。」
我有一个疑惑。
石川告诉我的话中,有一点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我以为是加藤做的好事,但似乎猜错了。
九月时,昌也的体育服被割烂。
那当然不是我做的,也不是石川。
根据向户口老师打听来的消息,在上第五节体育课前,昌也拿出体育服时,发现遭人以锐器割烂。我刚好去了图书室,没有目击现场。但我能够推论,因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昌也的书包拿出体育服,用剪刀割烂后,再放回原处的人屈指可数。与偷偷泼墨汁的捉弄行为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然后九月这个时期,大学生还在放暑假,回老家的人也很多。
纱世说过那家伙在隐瞒些什么。
所以我要问清楚。
割烂昌也体育服的人是香苗姊吗?
身后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