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幕间 来自北之废都

  ——北方,废都贝里翁多拉。

  许久以前,这座王国与魔人开战,进而毁灭。这个都市现在——只剩下残骸。

  烧毁的街道、破坏的大地、崩坏的王城。

  都市里只剩下瓦砾,堆积在瓦砾上的灰烬以及沉默的骸骨。

  由于这片土地遭受诅咒,人迹罕至,当人们提起这座都市时,总会提及自己对魔人的恐惧与怨言。

  这座荒凉的废墟中有处广场,仍残留著过去热闹的痕迹。一个男人站在广场上。

  男人身材高大、外貌精悍、眼神锐利。

  他的五官称得上端整,脸上挂著一抹洋溢自信的笑容,硬要说的话,他给人一种凶恶的印象。

  「——来了啊。」

  男人满足地眯起眼睛,喃喃自语。彷佛在呼应著男人的声音,人影逐渐出现在废墟的街道上。有的人头上长角、皮肤呈现紫色,有的人外表和人类没有两样……他们全是魔人。

  「小伙子,叫我们过来的人是你吧?」

  「法尔洛斯,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声音从废墟的一角传了过来。嗓音中明显流露出恶意,但名为法尔洛斯的魔人毫不在意,他闭上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深。

  「我有急事。」

  「既然你会这么说,代表这件事特别严重吧?」

  「假使无关紧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法尔洛斯耸了耸肩。

  「就现况来看——我们不得不变更计画。」

  「不要故弄玄虚,赶快告诉我们。」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没全员到齐吧?」

  「你是说缪思托拉吗?他根本无意出席这种会议吧。」

  「嗯……那我就进入正题了。」

  法尔洛斯沉默了半晌,收起笑容。

  「潜入塔穆威尔斯的里涅特本来会定期联络我,现在却断了音讯。」

  听到他这番话,魔人们瞬间陷入沉默。

  「……里涅特是谁?」

  一位魔人困惑地询问。

  「是一位年轻的女魔人,很熟悉人类使用的术。我请她潜入大迷宫,研究解除封印的方法。」

  「这就是你找我们过来的大事吗?她说不定只是打算晚一点联络你吧?」

  「不,她大概露出马脚,被人类击败了。」

  「没错,她在联络方面很仔细,我觉得最糟糕的状况就是被人类打败了。」

  法尔洛斯否定了乐观论,同意里涅特惨遭击败的论点。包括提出败北论的人在内,所有魔人皆望著彼此,发出笑声。就连刚刚对法尔洛斯抱怨的人也是如此。

  「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好笑啊。没想到你会为了这种事召集大家。」

  「就是说啊,不过是死了一只负责跑腿的下级魔人嘛。」

  他们没有察觉到法尔洛斯嗓音中蕴藏的危险气氛,再次哄堂大笑。法尔洛斯怒瞪著那群人,不悦地皱起眉头。

  ——一群蠢货。

  法尔洛斯暗想。

  里涅特纯粹的战斗能力确实不如在场者。

  里涅特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造成个性有些扭曲。基于这样的立场,她对法尔洛斯并没有太大的好感。

  里涅特会对法尔洛斯抱持反感,是由于魔人天性自尊过高的缘故。另一方面——法尔洛斯对里涅特的看法又是另一回事。他对里涅特的评价并不低。

  「里涅特丧命之后,计画将有什么变化?」

  「我刚刚已经告诉各位,那个女人相当精明。她对人类的召唤术、结界和传送之术一清二楚。倘若我们企图进入月光神殿,她是一位不可或缺的人才。」

  魔人宛如暴力的化身,里涅特却不太一样。包括技术和知识在内,她都是一位稀有而珍贵的存在。

  眼前这群魔人不懂里涅特的价值,也不懂她的死代表什么意义。相较之下,里涅特比他们有能力多了。

  因此,法尔洛斯对里涅特的评价极高。但看在里涅特的眼中,这些评价或许只是一种高傲的表现。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既然不能进入月光神殿,我们的计画就只能停滞了。」

  「只能接手里涅特送来的研究计画了。顺利的话,我们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收获。不论如何——我们都需要搜集更多与月光神殿的封印、以及与里涅特丧命一事有关的情报。我们必须再派一个人前往塔穆威尔斯。」

  法尔洛斯会召集大家,就是为了挑出人选。

  「你要我们帮那个小丫头擦屁股?你自己出马不就好了?」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刚刚对法尔洛斯召集大家有所不满的人之一。他的语气中充满嘲讽,刚刚嘲笑过里涅特的人再次发出别有深意的笑声。然而——

  「喔——唔啊!?」

  含糊不清的哀号和石头碎裂声传入大家的耳中。

  法尔洛斯用猛烈的速度逼近,一把抓住对方的脸,撞向地面。由于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光是这个单纯的动作,就产生了让地面龟裂的威力。

  「不要啰唆,这样只会让人想要揍你一顿。」

  法尔洛斯拋下这句话,一派轻松地抓著对方的脸撞向地面,一次又一次。魔人的四肢宛如娃娃般摆动,地表碎裂,周遭的地面开始陷落,逐渐崩坏。

  天性独立的魔人会以法尔洛斯为中心聚集,除为了达成共通目的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法尔洛斯的力量十分强大。

  脸被抓住的魔人苦不堪言。一开始他还固执地奋力抵抗,后来,他终于按捺不住,哀嚎似地苦苦哀求:

  「饶、饶了我吧。」

  「那么,你要懂得分寸。」

  法尔洛斯拋开呼吸变得微弱的魔人,再次怒瞪周围。

  他会这么做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刚刚哄笑的家伙们已经不再散发出松懈的氛围。

  法尔洛斯这个人平时的行为举止相当绅士,但既然担任统整大家的角色,他也会展现出这种面貌。

  他今天会做出如此异常的反应,只是因为心情欠佳,再加上其中一个对他反感的魔人超出恶作剧的行径。

  「如同各位所知,我无法离开这里,其他人大概也有同样的苦衷……有人目前手上没有工作,愿意前往塔穆威尔斯吗?」

  「我去吧。」

  一位魔人往前跨出一步。他有一双宛如炽烈火焰的眼眸。

  「……赛维翁啊。」

  法尔洛斯眉头紧蹙。

  自告奋勇的偏偏是战斗狂赛维翁。要是他们找不到突破结界的方法,这家伙一定会提议强行闯入月光神殿。就算撇开这件事,要是赛维翁发现里涅特真的败给人类,法尔洛斯知道他会有什么想法,采取什么行动。这让他感到惶惶不安。

  老实说,法尔洛斯想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处理,可是其他人都抽不出时间。由于赛维翁满脑子只想著战斗,才会无所事事。

  既然他会毛遂自荐,代表他多少会自重一点吧。

  「……好吧。不过希望你不要只专注在自己的兴趣上。」

  听到法尔洛斯这么说后,赛维翁轻声笑了笑,肩膀随之震动。

  「我会做到让你无可挑剔……我可以带这家伙一起去吗?」

  他指著法尔洛斯刚刚抓住的魔人询问。

  「这倒是无所谓……这家伙派得上用场吗?」

  「一旦服从过力量,就不敢反抗了。这家伙绝对会听从我和你的命令。」

  「原来如此。」

  法尔洛斯回想起魔人刚才的丑态,勾起苦笑。

  算了,战斗狂和坏点子组合在一起,说不定能取得一定程度的平衡。魔人只会遵从力量,就算自己仔细下指示,他们也不会乖乖照办。就这方面来看,里涅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必要时她依然会理性行事。

  「还有其他需要留意的地方吗?」

  「里涅特遗留的研究中,有她潜入塔穆威尔斯时需要用到的术具。你就使用它去搜集情报吧。那不是随便能准备好的术具,使用的时候要小心。」

  「……我知道了。」

  「还有——里涅特曾经说过,就算那个护具可以让魔人成功从外部结界混进塔穆威尔斯,但内部……也就是迷宫深处和王城内部的几个结界就不一定了。一定要多多注意。」

  「好。」

  赛维翁扬起无畏的笑容,走向倒在地上的魔人,一把抓住他的后颈,担在肩膀上,转身离去。

  当法尔洛斯说完话后,其他魔人也仿效赛维恩,逐一离开原地,慢慢散开——最后只剩下法尔洛斯一人。他用手掌孕生出黑暗后,握紧拳头,掉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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