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喂魔神,那边是农田 第七话 生存(survival)

  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经过商店前,看见了雷克西。

  我不禁说不出话来。

  「……呐……」

  那是一副具有相当冲击性的场面。

  毕竟,身穿铠甲的女孩子——在摸索自动售货机下面的零钱。

  幸好周围都没有行人……

  “就差一点了……”

  她拼命地伸长手。

  一点点地,一点点地,然后。

  “……拿到了!”

  我原以为也就只是十日元吧。

  可是看来她摸到了一百日元了。

  “……呵呵……太好了……”

  接着摆了个小小的胜利姿势。

  啊啊……她来了之后第一次看见她笑呢。

  没想到笑原来是可以这么令人觉得悲伤的……。

  “……?正太郎……?”

  看来她发现我了。

  她一看见我,就慌慌张张地,举动寻常,开始整理头发。

  “哟,哟!”

  “……正太郎,我有事想问你。”

  突然,她一脸认真地飞快地拉近与我的距离。

  伶俐的眼神直直地在我眼前投过来。

  “我认为至今为止我对你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你突然在说什么?”

  “是说保护你的话题。把你带出去比涅空所支配的那个家,保护你,我却忘记了经济上的问题。我太过专注眼前的目的而忽略了那个问题了。”

  “……是,是吗?”

  “真是失态。……我太丢塞尔齐亚骑士的脸了。”

  刚才你的举动我觉得更丢脸。

  虽然我是这样想的,可是被她的气势所迫,我的步伐不自觉地往后退。

  但是她还是向我靠近过来。

  “可是,在这儿几天的生活里我发现了,这个巨大的箱子底下,偶尔会掉落这世界的硬币。”

  “是,是呢,真的偶尔会有的……”

  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动售货机本来的用途吧……

  “我找到了赚钱的方法了。将这些攒起来的话——我就可以养你了。”

  “不可能的嘛。”

  “首先你收下吧。”

  她抓住我的手,把一百日元硬币强塞给我。

  “这个给你。”

  “别这样……你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吧。”

  “我有必要还地瓜干的礼。”

  雷克西大概是锻炼过的吧,手指有点微妙的纤细……

  该怎么说,是异性的感觉。

  “好好地用。这附近有一家叫粗点心的店里,在卖一种叫‘美味棒’的听起来感觉是最高级的点心。这笔钱可以买十根。是笔巨款哦。”

  从她雷克西的行为来看,她显得很满足,好像在说她做了一件伟大施舍。

  我没有勇气跟她说她弄错了……!

  “……你还是给自己用吧。”

  “……不”

  雷克西轻轻地摇了摇头,礼貌地拒绝了。

  她的表情很认真,但总觉得她现出了微笑。

  “我是塞尔齐亚骑士的领头,只为了正义而生存。不可以为一己之欲而使用钱财。那样的话,应该让被娜娜拉齐·比涅空所囚禁,可怜的你使用这笔钱。”

  “……啊,啊啊。”

  什么呀。

  总觉得,难道,我……被怜悯了……?

  被在自动贩卖机下面摸钱的人觉得我很可怜……?!

  “真的没问题吗?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无须担心。”

  雷克西缓慢地指向了某个方向。

  那方向能远远地看到被茂密葱郁的绿色包围的大山。

  “……我的家,就在那边。”

  “那边、究竟是哪边呀……?明明只有我们的后山……”

  “山里面啊。”

  ……。

  诶?

  *

  因为太过担心了,所以实际上直到见到雷克西的家为止,我都无法冷静。

  于是便让她把我带到她家去。

  或许她是在山林中找到一间小房子住下来也说不定。这种暴露荒野的事情应该不会有的吧。

  “——到了。”

  ——只是普通的大自然。

  “我回来了。”

  什么我回来了。只是在树林中哦,刚才是对地球说的吗?

  “喂,雷克西。”

  “怎么了?”

  “……我不觉得这是可以生活的地方。”

  “……的确有点不方便,不过没什么大碍。硬要说有问题的话,没有可以穿的东西……没房顶和墙壁……还有没有吃的东西之类的吧。”

  “这不是衣食住全没有吗?”

  仔细看了下,还真有点震惊呢。

  她肯定是在硬撑。

  虽然她摆着一副扑克脸,有点难读取她的想法,可是结合实际情况来看,她的性格非常容易理解。

  “来我家吧。”

  “……我没事的。”

  “这太残酷了吧……。在初来乍到的地方,一个人在这地方住……”

  “……没事的。”

  雷克西说的话很少,然而挥手的动作却多了起来。

  不行,会变得和以前一样的。这样问答下去结果还是不会改变。

  “这附近一到晚上会死一般恐怖的哦。”

  “……正太郎,这是愚蠢的忠告。塞尔齐亚骑士无所畏惧。”

  “还有虫子之类的,肯定……”

  “不用怕。塞尔齐亚是以根绝魔物为目的的组织。虫子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那洗澡呢?”

  “……没问题的。塞尔齐亚骑士……在作为一名女子之前是名战士。”

  “一个人不会感到孤独吗?”

  “………………没事的。……塞尔齐亚骑士是……”

  声音渐渐变弱。

  “……没事……”

  我静静地看着雷克西掉眼泪。

  “抱歉……!我不会再问了。”

  我有点无地自容,于是试着抚摸她的头。

  洁白的,绣绢般的秀发。

  非常地细,好像一碰就要断掉,不知在哪儿消失般的缥缈。

  “到现在你吃了什么?不会是靠吃杂草度日吧?”

  “……”

  她指着山脚。

  “后山山脚的附近有个池子,旁边有块写着生物小区的告示板。”

  “……诶?”

  我不由得朝雷克西所指的方向看去。

  “你说真的……”

  生物小区……。

  我姑且算是知道。

  简单地说,就是人为制造的生态环境。在划定的空间里,创造出鳉鱼,萤火虫等数量稀少的动物容易生存的环境。就是这种东西。

  这里应该有作为鳉鱼的生物小区所准备的人工池子。

  “你靠吃鳉鱼度日……?”

  “嗯”

  “……好吃吗……?”

  “……”

  雷克西的身体颤颤发抖。

  “好,好吃!”

  演技太烂了。

  “硬要说的话,那是什么味道?”

  “泥味。”

  雷克西已经满眼泪水,左顾右盼,举动异常了。

  “……”

  “……”

  “……呜……”

  “……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到最后,雷克西开始蹲下来哭泣了。

  *

  “你呀,接下来还要继续住山里头的吧”

  “直到找到其他的家为止。”

  “那么我拜托你,尽可能知道山里能吃的东西吧。”

  我这么一说,雷克西便皱起了眉头。

  “……别当我是傻瓜。就算你是传说中的路人,也没必要向骑士施舍。”

  “别说这么多了,跟我来……!”

  我强拉着她的手,往树林中走去。

  论力量,我怎么也不是她的对手。对方可是将我家的玄关一分为二的人。(到现在玄关还只是做了把木板钉上去的修理。)

  但是,在说话过程中,我也发现了,这个女骑士——

  “停,停下来。”

  ——对他人的强迫相当无力。

  “反正,我就算我说给你什么吃的,你也不会吃的吧。”

  “嗯”

  “这样的话!这样你会死掉的。”

  “我已做好了觉悟。”

  “别这样。”

  你的人生就这样,真的好吗。

  “既然你不接受我任何东西的话,那至少告诉你什么东西可以吃。”

  “……”

  雷克西不高兴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别的办法,被我拉着开始走了起来。

  “正太郎,你知道在这残酷的环境中生存的方法?”

  “算是吧……。我出生在这,也上过附近的小学……”

  “小学?和这有什么关系?”

  雷克西面无表情地呆呆地扭了下脑袋。

  “啊,乡下小学有野外生存的课程。”

  “……在这和平的世界里?”

  “嗯。”

  这不是谎言。

  不过野外生存确实有点言过其实。

  可其实,小学的时候我也在这边住过。风土人情的讲习,偶尔也有其它的训练。例如……

  手工——制作钓竿。

  理科——用制作的钓竿在河边钓鱼。

  家庭科——处理从河里钓到的鱼。

  这些等等。各学科的内容关联起来,达到自给自足的循环。让我经历过了一次。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竟然连小孩子都受到这种教育……不愧是地球的乡下。”

  “正因为是乡下。”

  可能是错觉吧。

  我和雷克西进行着微妙的对话。

  没有强迫对话就是了。

  “——不过,仅凭山上的食物勉强度日,是很不可能的。”

  “我会死吗?”

  “嗯”

  明明刚才还在说做好了觉悟,现在雷克西的脸显得有些发青。

  “蘑菇类,以外行人的知识,稍不注意会很恐怖的,并不足以吃饱肚子。山菜基本也是同理。虽然去到溪流附近,都是些可以吃的菜叶。”

  我边大概说了下,边把目光望向四周。

  钻过树枝底下,确认脚下情况,一点点地向前进。

  接着——

  “找到了”

  我指向一棵树。

  “那个是什么?”

  雷克西有点好奇地看着奇妙形状的果实。

  “那是木通。”

  “……我见过。吃下去好像没什么问题。”

  “没错。因为是很受欢迎的水果,我想应该很好吃的。你打开尝下吧。”

  现在还是夏天。

  果实还没成熟,和我们所熟悉的打开后的木通不同,是像葫芦一样,绿色的果实。但是吃下去应该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也是八月份了。

  也应该快到果实收获期了,味道不会差到哪儿的。

  而且这是我爷爷的山,不可能会有怨言的。

  “……好久没好好地吃过东西了。”

  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扑克脸,不过,果然看到食物还是很高兴的。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柔和。

  雷克西欣喜若狂地用手将木通瓣开两边,打开里面。

  “怎么样,这是乡下的食物。”

  “……这是……”

  雷克西一直看着果实里面。

  “是不是挺好吃的?”

  “……这是……”

  里面塞满的是——

  半透明状木通的果肉上紧密地铺满虫卵般的种子。是大家所熟悉的木通的样子。看上去很美味。里面看来已经熟了。

  “好黑。”

  雷克西脸色苍白。

  “就这样把皮往外翻,吮吸露出来的果冻状的果肉,把它吃下去。”

  “说真的?”

  雷克西来回看着我和手里的木通。

  因为看上去很恐怖,雷克西睁大眼睛。

  “……吃下去会中毒的。”

  “不会的。呵,来吧,尝尝看吧。”

  “呵呵什么呀,不要露出这种最后的微笑。”

  她明显地在颤抖,连声音都有点哆嗦。好像铠甲也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响声。

  她好像很迟疑。

  不过这外表也难怪她会这样。

  要是我没有经历过,可能也会和雷克西一样做出相同的反应。

  这个……就算是强硬点也要让她习惯这东西……

  “求你了,尝下吧。这东西在这里是很普通的食物。”

  “不,不要……!别拿这个肮脏的果实靠近来。”

  “营养丰富的哦……”

  “我不知道。啊啊——别,不要放到我的嘴……。我砍你哦。”

  “味道怎么样。”

  “嗯……!”

  然后,她咀嚼了一段时间后。

  雷克西双膝跪地。

  “……好美味……!”

  ——我赢了。

  *

  一段时间后。

  走到了被人踏成路的小道后,看见了稍微宽阔的土地。

  “噢?”

  “正太郎,你知道这地方吗?”

  “不,我不知道。”

  这里生长着茂密矮小的草地,一走过就会发出卡沙卡沙的响声,让人感觉很舒服。

  “……挺不错的。”

  正中央有用来坐下来休息的木桩。

  有点发腻的颜色很好的青绿色覆盖了整个天空。

  阳光从在叶子的缝隙之间,一点一滴地照射下来。

  “开始住在山里之后,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哦”

  以前这里有人开拓过的吧。

  总之——

  “非常漂亮呢。”

  “嗯嗯”

  “我以前也和青梅竹马在别的山上做秘密基地,一起玩耍。就像这感觉,是个很好的地方。”

  我不由得笑起来,坐在木桩上面。

  我伸出手,手到达的地方生长着木莓,我摘了一个含在了口中。

  ……有点酸,但很好吃。

  小时候好像经常吃来着。

  “这也是日常吗。”

  “……撒,难道不是吗。”

  “我并不讨厌哦。”

  ……紧接着,雷克西的肚子,咕地响了起来,

  “……接下来到我家去吧。白饭就好了吧。”

  “……”

  听了一阵树木的摇曳声之后。

  “……(点头)”

  雷克西微微点头。

  虽然沉默却完全不觉得痛苦。气氛也全都如此。

  是一晃而过的时间。

  下次再来吧,这样的时光也不错。我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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