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扭曲的爱上龙的方法 回归根据地

  位于福缟圈第二大都市·冰山的神圣统合军根据地,是福缟王被打倒之前,统治此地的领主的王城。

  好像在仰视着小山之上、背着河川而建的王城一样,一座以砖砌的高高城垣围起来的大城堡耸立在那里。

  这个娶了王的妹妹为妻的领主的城堡,即使是被洋葱皮般层层相叠的环状城墙守护着的坚固城砦,也无法防御内部发生的家臣叛乱。

  没有经过战斗就让对方开城的神圣统合军士兵们,就和控制王都时传言所说的一样,一点也没有进行任何掠夺之类的野蛮行径。

  冰山的市民们对这些将他们从福缟王的暴政中解放出来的人抱有相当大的好意,因此非常欢迎总帅亚肯杰尔做出的将这里作为神圣统合军南下根据地的决定。

  当前锋部队的士兵到达时,城墙之外的街道两侧已经挤满了人群,他们都是要迎接在对藤京户的战役中初战告捷、凯旋归来的神圣统合军。

  “这次全都是多亏了乌兰,我们才能活着回到这个城市啊!”

  亚肯杰尔万般感慨地说道,多马一边点头,一边在马背上深深吸了口气。

  “风带来了城市的味道。所谓的城市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啊!”

  “人类聚集得多的地方风灵就少。风灵跟树林和水的属性比较合,因此没有树林的城市空气就很混浊。”

  “不是啦,乌兰。多马的意思是说充满活力的街道有着独特的味道。闻到这个的话,就会有种‘啊啊,总算是回来了!’的感觉。”

  与少年并驾齐驱的克罗蒂亚,笑着对在感受上和人类有着很大差别的幻兽化身进行说明。

  “虽然不像你们的国都那样庞大,但也是很大的城市呢。满满的阳气已经让我开始喘不过气来了。”

  正在前面的亚克听到少年的话,立刻转过身来。抢在探出身体的他开口说什么之前,少年已经对他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为了亚肯杰尔和神圣统合军的未来,干脆来个超炫的出场怎么样?”

  “‘出场’?什么意思?”

  乌兰波克没有回答提出询问的青年,突然就让黑色的皮膜之翼出现在自己的背上。他离开马背飞上空中,从亚克身后用手臂环绕住他的身体,将他也带了起来。

  “喂、喂!就算是凯旋也别太乱来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先走一步。我们的马就拜托你了。”

  扔下这句话给慌张的多马将军后,持续上升着的全黑的身影轮廓突然发生了改变,充斥满了所有仰视的人群的视野。

  漆黑的幻兽巨大的身体在广阔的范围中投下了阴影。

  向城中前进的队列发出了骚动的声音,接着,惊愕声转变为了察觉到他的意图的人们的欢呼。

  多马也兴奋地大叫了出来,“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啊,可恶!那老太婆看到乌兰一定会闪了腰吧!”

  “好棒哦,要是我也能一起坐上去就好了~”

  “同意,不,应该说是太帅了吧。”

  僧侣也露出少年一般的憧憬的表情,仰视着悠然盘旋于城塞都市上空的巨龙。

  前来迎接凯旋军队的市民们,因为完全不知道龙王是在进行示威,所以由于突然出现的巨大怪物而产生了恐慌,哭叫着四处奔散寻找逃路。毕竟如果是面对在空中飞着的敌人的话,无论多么坚固的城墙也毫无用处。

  就在城墙内外人们的恐惧和混乱达到最高潮的时候,龙以威严而低沉的声音说起话来。

  『不必慌乱,人类们啊。我是龙中之龙,身为全幻兽之王的龙王。为了保护立下守护之誓约的亚肯杰尔,从遥远的幻兽界来到人间界。王城的人们啊,迅速聚集到中庭迎接统帅的归还,为他的平安而喜悦,向全能的四相神奉上感谢的祈祷吧。』

  “好厉害的开场白呢。”坐在龙掌中的亚肯杰尔,对少年话语中出乎意料的夸张报以苦笑。

  『既然要对付那位问题老婆婆,那么做到这种程度也很有必要吧?』

  “没错,太完美了。这样一来,连实质上支配着城市的商人们都不好说什么了呢。”

  『我先声明,虽说受到了风灵的守护,但也一样有摔下去的危险。所以请不要想着社么观赏下面城市风景的问题。』

  在高空中移动的同时却能像平时一样呼吸,并且还能和头部与自己相距甚远的乌兰自如地对话,都是因为风灵的帮助吧?

  “我感觉自己好像个被小孩拣到的橡果。”

  『那也是比宝石还贵重的橡果了。』

  青年脱力地趴在了龙的掌心上。此时他从心底庆幸克罗蒂亚不在身边,否则,她一定会因为那句话倒地身亡的。

  漆黑的龙飞跃过王城的环状城墙,在最里侧的城墙上仿佛羽毛一般轻盈而完美地着陆。

  即使乌兰波克现在应该还不是成年龙,他的巨大依旧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想象。原领主的王城在小船形的广大场地中分布着各种用途的建筑物。龙的双翼伸展开来的宽度,与整个场地基本相等。

  接受到直接传达到各自头脑中的幻兽王的声音,因而拥到了中庭的任何一个王城中人,都因为幻兽巨大的身影而呆立在了原地。有的人恐惧地进入建筑物里,也有人因为闪到腰没法逃走,只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吓得快哭出来。

  『有个勇敢的老妇人。她正在大骂着拔出剑来的骑士和哭叫着的侍女们。』

  “在你眼前还能保持这个样子的话,那一定就是玛丽亚贝拉殿下没错了。”

  乌兰波克再次从龙的本体变身为人类的少年,双手抱住亚肯杰尔飞下中庭。

  被原王妃严厉斥责的骑士们,仍然弯下身体手握着剑柄,远远地包围住了黑龙化身的少年。

  青年走到毅然挺胸出迎的老妇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玛丽亚贝拉殿下,我回来了。我不在的期间劳您为我们担心受累,对此我致以真诚的歉意。”

  “您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喜讯,亚肯杰尔大人。对这次的远征也以胜利告终,我感到由衷的喜悦。而且您还带来了难得一见的高贵客人。如果您能交待前日派去的使者一下的话,我们一定会作好准备做出与您的身份相称的迎接的。也许大人您认为目下是大乱之世,不拘于古礼就是霸气的表现,但我对此却无法认同。如果被异界的王认为人类不知礼数的话,那可是我无法挽回的失误了。”

  面对她那冗长而沉着的嘲讽,亚克保持着高雅的微笑,采取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

  因风流而出名的加奈川王对美丽之物格外喜爱,据说连近身侍卫也都是凭脸孔来挑选的,而拥有王妃地位的玛丽亚贝拉,即使年近六十也还残留着昔日的美貌与魅力。

  但是,她并非只是以美貌和出身而自负的高傲女人。她将精灵膜法掌握到导师等级,这不止要具备与生俱来的魔力天赋,也必须有着为了理解魔法本质而精通魔法理论的高度智慧。

  正因为她是兼备坚强意志、知性与美貌的充满领袖魅力的王妃,所以在亡国之后也有大量的骑士为她继续效忠。

  她的冷言冷语结束后,亚克为亡父的妃子介绍了幻兽王。

  “这位是幻兽王。我军曾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蒙陛下援救。”

  因为害怕她问这问那地追究下去,性格冷漠的乌兰波克会觉得麻烦,所以亚克只是如此简单地介绍了一句,少年却微微一笑,在王妃的手背上彬彬有礼地吻了一下。

  “初次见面,很荣幸能够见到您,美丽的殿下。说来不好意思,如您所见,我还是刚继承王位不久的毛头小辈,还远不具备与地位相符的风度。这一点希望您能够见谅。”

  “不,您真是太多礼了。能见到年轻而美丽的幻兽王陛下是我不敢期待的荣幸。因为是暂居的城堡,无法给您什么像样的招待,但还是请您不必客气,尽量好好休息吧。”

  少年那充满魅力的笑容,对于人类的异性也同样具有巨大的威力。

  自认是王城女主人的玛丽亚贝拉,对幻兽王报以完全与年龄不符的艳丽微笑。那种难得一见的堪称极品的华丽笑容,让她一下子年轻了十四、五岁。

  虽然年纪轻得过了头,但变身为人类后的幻兽王的容姿和态度好像让她非常满意。

  以前克罗蒂亚骂她的话在亚克脑海中回响了起来。

  “那个恶心的装嫩的老女人!居然还会对感兴趣的年轻男人大送秋波!难道她还认为对比自己儿子还小的人卖弄风情会有用啊,厚脸皮!”

  我是觉得满有用的,多马因为直率地发表出感想,而被未婚妻狠狠地拧了一把。

  乌兰波克之所以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殷勤有礼,全都是为了亚克,这一点不用别人来说,亚克也十分明白。

  但是原王妃却趁着对话的间隙抛着意味深长的媚眼,试图用娇媚的行为来吸引对方注意力,这让他的不快感越来越强。

  “玛丽亚贝拉殿下,能否在多马将军他们到达之前,让我们先行更衣稍事休息呢。”

  亚肯杰尔留意着让自己的语气不致变得过于险恶,因为再也无法忍受不停纠缠着乌兰的玛丽亚贝拉,他终于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请求她离开。

  “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我因为难得的客人而一时忘形,我马上派人送热水过来——那么待会儿见。祝您愉快,可爱的陛下。”

  老妇人伸出白皙的手抚摸着少年王的脸颊,温柔地抚摸到下颚。

  无论是怎样的爱抚举动,以她的年龄而言都还可以被划分在“对年少者的疼爱”的范畴内,但带给对方官能喜悦的轻轻的接触,通常是女性的诱惑手段之一。

  亚克好容易才抑制住想大吼“不许随便碰乌兰!”的冲动。

  没有察觉到青年的心情,乌兰波克抓住她那慢慢从自己的下颚离开的手,在她的指尖上落下一个吻。

  “谢谢您的关心,美丽的殿下。”

  在侍女的随从下,女主人凤颜大悦地离去,亚克冷冷地说道:

  “你真的是乌兰波克吗?”

  转过身来的少年歪了歪头,等着青年的下一句话。

  “你是乌兰波克,却又不是乌兰波克。我爱着的你,就算是面对女性,也是绝对不可能说出什么‘美丽的殿下’之类的肉麻社交辞令的!两年前你不是更沉默寡言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青年明白让他说出不像是他会说的社交辞令的原因就是自己,但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开口责难他。

  少年稍微考虑了一下说:

  “无论是龙还是人,都只按自己想听的听别人说话。但是,自己对自己说出的话却是不能不负责任的。所以过去我认为多说无益。除我以外,没有人能完全理解我的心情。反过来也是一样,我只要贯彻自己的做法就好。所以我一向都是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但是,两年前和亚肯杰尔你们一道旅行的时候,我了解到与同伴一起达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的喜悦与意义。”

  亚克对此也深有同感。

  虽说作为佣兵,工作的时候都是和别人组队而行的,但那次的旅行完全不同。因为那次的旅行而让生存方式和价值观都产生了巨大变化的,并不仅仅只是亚克和克罗蒂亚而已。

  虽然在那次旅行的目的达到后乌兰波克就离去了,但他也从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并不是不可思议的。

  “讨厌一个人的话,不管那个人再说多少你也只能从中感受到恶意。但如果是自己喜欢的对象的话,即使没有几句也会理解为好意。如果站在个人的立场上,这样就够了。也足以对结果负责。但是,王的言辞如果一旦被误解,就会产生非常巨大的影响。很多情况下,王的言辞都会被别人按照自己的需要进行歪曲。要是不愿意连这种事情都得一一负责的话,只能为了让意思不会被扭曲,而尽可能正确尽可能多地去表达。”

  少年苦涩的声音中,其实掩藏着幻兽界的战争和他的苦斗。

  “我认为窥视对方的心思而说出对方希望听到的言辞,是一种诈术,不是种诚实的表现。虽然这么说,但是作为乱世的王还是有义务回应众人的期待的。比起个人的些许自尊心,如何尽快达成目标才是最应该优先考虑的。不管任何场合,坚持自己的原则和适度妥协退让之间的微妙平衡都是很必要的。”

  “……真是的,你的每句话都听到我耳朵疼。”

  因为承受着身穿着锁子甲和铁制胸甲的他的体重,木质的椅子一个劲儿咯吱作响。

  “我并非在责怪亚肯杰尔。”

  “这个我知道,你总是对我非常温柔和包容。我是对因此而撒娇的自己感到难为情。虽然看起来是我比较年长,但在你面前我就好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我不这么看。只用两年就能组织起这种规模的军队,那没有人望和实力是做不到的。虽然并非亚肯杰尔一人之功,但是如果没有亚肯杰尔我认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现在的我,是遇到你之后变成的我,就像只有两岁的孩童。所以,无论何时我都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我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吗?以后真的这样做就好吗?虽然都还没有弄明白,但时间却无情地过去。你现在是不是很好?这种时候换了你会怎么说?不管我怎么思考,怎么烦恼,都得不出答案。我不知道强烈祈祷过多少次你能在我身边。你能点头对我说我的决定是正确的,说这样没有问题——不,不对。其实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对我而言你是必要的。只有你一个人是必不可少的。”

  将青年的头拥入怀中,少年的嘴唇轻吻上白金色的长发。

  “……对不起。让你听了无聊的抱怨。”

  “不,没关系。就算是自己选择的道路,需要你勉强而为的苦难也还是太多了。”

  “是啊。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说得出这种示弱的话。可是,不管是迷惑还是痛苦,我都绝对不希望再见你的时候会因为自己的生活方式而羞耻得抬不起头。我希望能成为配的上幻兽王用生命做出的誓约的对象,就像你是我的骄傲一样。”

  “我最喜欢的,就是一直这么努力着,就算把自己逼至绝境也不退让的高傲的亚肯杰尔。但是,亚肯杰尔只要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生存就好了。我任何时候都是属于亚肯杰尔的。谁也不会知道现在的我是多么的幸福。就算只是就这样触摸着亚肯杰尔,我也会觉得就是在这个瞬间死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变回龙的本体,载着亚肯杰尔在天上飞的时候,我曾认真地想过,要不要就这样带着你逃掉呢。我的心是不可能离开亚肯杰尔的。无论多少次我都会与你誓约。”

  从年幼的恋人口中所说出的话语,比任何上好的美酒都更能使在他怀中的亚肯杰尔心醉神迷。

  青年脸孔上浮现出了坏坏的笑容。

  “如果让玛丽亚贝拉殿下知道输给了身为男人的我的话,一定会觉得自尊心受伤,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吧?看来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输掉?什么输掉?”

  “她不是对你展开了积极的诱惑攻势,想要用自己的魅力俘虏你吗?难道说你都没有注意到?”亚克不可置信地抬头仰视着一头雾水的少年。

  “虽然我认为她的确是很有魅力的夫人……但那就是一般所说的色诱吗?可是,她是人类的女人吧?要色诱我这个龙王吗??”

  “真让人吃惊,你完全没发现?”

  “如果是把长长的脖子蹭到我身上,或者用翼的前端搔我的身体,或者把尾巴缠上来的话,有时候确实会心跳加速一下,但是人类老太太的脖子太短了一些吧?而且也根本就没有翼和尾这些的呀。”

  亚肯杰尔在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后,又赶紧努力恢复成严肃的表情。

  “等一下。这么说的话,那些雌龙们有对你做这种事情喽?”

  “就算再怎么说是有着强大魔力的王,我也是连初次的发情期都还没有到的小孩耶!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那些家伙们,真是的。”

  少年认真地表示出了气愤,但亚肯杰尔却猜到了这其中的缘由。

  乌兰波克用自己的意志加快了自身的成长速度。这一点想必谁都能看得出来。既然再过两、三年就能长为成体,那么自然想从现在起就开始吸引他的注意力吧?

  ——这么说来,我好像是在自掘坟墓也说不一定呢……

  虽然如此,但是如果只有自己慢慢变老的话,还是太寂寞了。

  因为发现到自己愿望之间的矛盾而内心苦恼不已的亚克陷入了沉默,面对他的这个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的少年突然开口道。

  “人类虽然没有翼和尾巴,但相对的却有笑容。龙如果露出牙齿,只会变成在恐吓对方。但人类的笑容却拥有与恐吓完全相反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尤其是亚肯杰尔,不论对手是男是女,你的笑容都会对他们造成强大的影响力。甚至于强大到了让我有时也会产生危机感的程度哦。”

  “你不仅是话变多了,嘴也变甜了么。你这番话可是不输花花公子的哦。如果用这种口气去哄骗民众,你一定能变成很好的王的。”亚肯杰尔不由笑了出来,边笑边说。

  “先不说什么民众,我对人类的女人可是半点兴趣也没有。我只要能拐到亚肯杰尔就够了。”

  “你在两年前不是就已经达到这个目的了吗?”

  亚肯杰尔一边想着下次一定要询问看看龙是如何看待人类的接吻的,一边将脸埋进了少年的怀中。

  在两人先行到达之后,又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多马等人才终于到达。然后他们连武装都没顾上解除就来到了总帅的事务室。

  面对摊开在原领主使用过的黑檀木书桌上的羊皮纸地图,正在对乌兰波克解说现在大陆上支配势力的青年,抬起头皱起了纤细的眉毛。

  “什么啊,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快点去换衣服,北界堂的使者为了见你而一直等着呢。”

  “唉呀,反正到最后怎么都要拒绝掉的提亲,那种东西就不用去在意了吧?盖斯说要先到礼拜堂去对四相神奉上感谢的祈祷之后再过来——别说这些了,乌兰,听说你的盛大登场很轰动啊!”

  “对啊对啊!知道了龙王大人是亚克的守护者后,城里的人们都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个劲儿说什么‘果然是圣人大人啊’呢。现在都快发展成庆典了!”

  “那些已经把啤酒和苹果酒喝了个尽兴的士兵们,在前往王城的上坡途中已经醉倒了一片。因为没有办法只好把他们扔在那儿不管。结果居然还有不少家伙接着这个机会又返回城里去喝不要钱的酒。”

  从兴奋得飞快诉说着的两人的神情中,多少也能体会到市民狂热的情绪。

  “这样就好。”

  “哎呀!乌兰你们已经换好衣服了?换成这种造型的话你看起来就很像阿尔法多王了,果然你也还是具备王者的威严嘛!虽然

  眼神稍微可怕了那么一点,但就凭你这种无可挑剔的英俊,不管你是到了哪里的宫廷,保证都会受到贵妇人们的热情欢迎的!”

  换上了材质极佳的上衣,并且披上披风后,少年也变成了一身黑的打扮。虽然气质不同,但确实会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把他和雷牙王的面影重叠到一起的感觉。

  “因为你好像蛮喜欢,所以就模仿那个家伙的样子试试。”

  “不是说过不要把先祖大人叫成‘那个家伙’吗!”多马立刻间不容发地加以了提醒。

  “呐呐,乌兰,下次也带我到天上去吧!”

  “嗯。”

  “我也要我也要!”

  面对用手指着自己的大汉,少年毫不留情予以反击。

  “男的不行。”

  “什么啊!亚克不也跟我长着同样的东西吗!”

  “下流!多马你这个人真是让人受不了耶!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都有本事把话题扯到那种下流的事情上啊!!”

  克罗蒂亚大叫着开始捶打多马的背脊,亚克仿佛对他们这种好像每天都要温习的功课一样的反复的打情骂俏感到了无奈一样,用手支住了自己的额头。

  对此少年视若无睹地开了口。

  “假设你是马的话,如果你能自己选择骑手,你会高兴让个男人来骑你吗?”

  “那肯定是让女人骑啊!”

  “就是这样。”

  看向还在一迭声骂着“笨蛋笨蛋”并且打个不停的少女,多马开口问道。

  “如果你是马的话,就会让年轻男人来骑了吧?”

  “当然是让女人骑啊!因为轻嘛!”

  “呜哇,女人还真是没有梦想哪。是吧,亚克?”

  “人类的性别总共只有两个种类,不要只是因为我们在这一点上相同,就把话题扔到性格和你完全不同的我的身上。”

  “会把这种事情说成是梦想的男人才是太没梦想了呢!对不对,亚克?”

  “……拜托了,请你们两位都去换衣服吧。我真的是从心底拜托你们了。”

  好不容易才跟乌兰单独度过了一段安静时光的亚克,对把幸福气氛破坏殆尽的友人们发出无力地哀求。

  但是让他更加绝望的,是随后响起的敲门声,结束了感谢祈祷的僧侣盖斯探进了头来。

  “总帅阁下,玛丽亚贝拉殿下驾到。”

  “大家好吗?”

  被打开门的僧侣毕恭毕敬地让进来的,是身着与刚才完全不同的裙装的老妇人。她率领着侍女们再度华丽登场了。

  看到在场的多马他们,她夸张地惊叹道:“两位都还没有换衣服吗?不会吧!真是头疼啊,多马将军。北界堂的使者已经在这里滞留了七天,为了不让他厌烦我只能尽心尽力地招待。请你也稍微体谅一下我的辛苦吧!”

  “实在抱歉。因为我要向总帅大人报告现在城里的详细状况。”

  玛丽亚贝拉以手掩口,优雅地发出了高亢的笑声。

  “那些低下的家伙们,想必现在正处于震惊之中吧?再怎么说也是幻兽王陛下亲自现身啊!就连北界堂的使者都万分感动地表示,这不愧是净化了古战场的圣人亚肯杰尔大人,不仅是四相神大人,连幻兽王陛下都助他一臂之力,果然是真正与圣王陛下继承人称号相称的伟大人物。不过既然是亚肯杰尔大人的主意的话,想必连这一点也计算好了吧?无论如何,有了北界堂的正式使者这个活生生的证人的话,其他国家也不能把我们的‘誓约之剑’当伪造品对待了。考虑到这点的话,这次的提亲可不能置之不理哦,将军。”

  从中途开始,她那柔和的语调中就掺入了某种冰冷而尖锐的成分。虽然脸上堆着艳丽的微笑,但她看着多马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这次提亲的对象,是第一王妃的公主。克罗蒂亚殿下的母亲大人我记得应该是第四王妃吧?哪怕至少是第二王妃的话也好办一些。以王家的地位而言当然是宫木占据优势,但以公主的地位而言却是那边在上。还是考虑一下吧。虽然能娶四个妻子是王家和贵族的特权,但将军以后可是未来的宰相,因为应该也充分具备这个资格才对。我这么说应该没有错吧。”

  室内流动着紧张的空气。

  即便是以豪放磊落著称的多马也无法当场拒绝,因为那会被责备为军队中枢人物不应该如此轻率。就算是装装样子也要考虑考虑,那样才是合乎礼仪的态度。可是多马自身一点也不期待进行政治联姻就能得到北界堂王的援助。如今神圣统合军正在逐步成为各国的麻烦敌人,所以经常有人来进行政治联姻。

  既能结束与别国的争战,又能增加势力,这可是不错的选择。各国的王家都出于这个目的而在四个妃子外还纳有侧室,制造出大量作为道具的女儿。

  自己的野心很大。多马自己也承认,以他的佣兵出身来说,他的野心大到了不切实际的程度。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暗下决心才不要依赖什么他国的口头约定,而是要凭自己的实力将梦想掌握在手中。

  虽然觉得因为男人玩弄权势的需要,而被任意摆布人生的北界堂王的公主很可悲,但是他绝对不可能背叛因为不想落得同样下场而志愿成为佣兵的克罗蒂亚。最重要的是,他是真心地爱着坚强聪明,同时却又天真可爱,曾经共度患难的克罗蒂亚。

  盖斯低着头,拼命地压抑着怒气。从曾经是第二王妃的玛丽亚贝拉的角度出发的话,不过是做妻子的顺位不同而已,没什么可抱怨的。可是想到他最重要的公主的幸福,第一妻子和第四十个妻子又有什么区别?

  克罗蒂亚虽然很清楚多马和盖斯的心情,但同为王家公主的她,也能理解玛丽亚贝拉话中的意思。

  敌人的话当然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的好。就算不能期待对方会提供积极的援助,但至少不会遭受攻击这一点也是非常重要的。在这次的远征中,由于枥城圈的背叛,而令亚克也险些陷入生命危险的情况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在上次大乱后建立的第三次统一王国分裂后,北界堂几乎没有与任何国家缔结姻亲关系,只靠自己独自努力,继而逐渐扩张了领土。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国家的国王,是出于哪一点而对神圣统合军青睐有佳,但继三大王国的宫木圈之后又与北方的大国结盟,这个事实无疑会对他国产生巨大的影响。

  现在己方军队的力量还不足。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四相神教团才不敢公开表示支持。克罗蒂亚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情而成为同伴的绊脚石。自己不就是因为决心要做自立的女人,才成为佣兵的吗?

  ——就算不能成为多马的妻子,我也要以战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亚克遇到危险的话,当然能得到立下了誓约的乌兰的救助。但是,如果是多马和盖斯的生命有危险时,就无法期待乌兰的救援了。假如自己的身体能够多少保护到他们的话……

  挽救了因为钻牛角尖而脸色开始苍白的少女的,是总帅亚肯杰尔出人意料的发言。

  “玛丽亚贝拉殿下。虽然您这么说,但事到如今,我已经根本不在意诸国的王会有什么说法了。‘稀世的骗子’?‘顶着圣人之名的破戒者’?他们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只有亲眼见过我的人,才知道真正的我。在我军的计划中,他们将是被我们在战争中打倒,并被我们接受国土的对象。那些家伙会说些什么,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有的人都因他那太过强硬的发言而哑口无言。交叠着双腿的青年以支撑在扶手上的手臂托着脸颊,向亡父的妃子投去掺杂着哀怜和轻蔑的视线。

  玛丽亚贝拉则在为青年对自己的无礼言行而生气之前,就先被对方那连傲慢都散发着魅力的美丽所震撼了。因为原本是圣骑士出身,所以这个年轻人唯一的长处似乎就是谨慎。这种表情青年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就算有策划作战的才能,但实际上掌握军队的还是多马将军,他只是个用来收买民众的美貌洋娃娃而已。直到刚才,她的心里还是这么认定着的。

  “明知相互之间的虚伪而立下的誓约,还比不上朝令夕改的口头约定。有了以生命来守护的心理准备誓约才会有效。为了得到无意义的虚假同盟,而使好友多马将军和克罗蒂亚公主的人生遭到扭曲。这一类的打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大不了由我直接去见使者,礼貌地当面婉拒好了。”

  因青年率直的发言而安下心来的僧侣,右手叠上左拳,低下头向他致以最高的礼节。

  亚肯杰尔保持着冰冷的态度继续说道:“为了相同的目标而同生共死的同伴们,任何东西都能斩断的‘誓约之剑’,幻兽王的守护,超过大神官的魔力……如果别的王家中哪一家拥有与我同等的条件,就请告诉我吧。明白了吗?玛丽亚贝拉殿下。大乱之世是变革的时代。破坏与清除的疯狂正是变革的源泉。被各国的王嘲笑为不知道自己斤两的毛头小子以及狂信者集团的我们,正是变革的体现者。希望今后不会再从您的口中听到那些带着过去王家价值观的发言。”

  青年斩钉截铁地说完后,原本冰冷的总帅面孔,立刻转为了平时礼仪端正的原圣骑士的笑容。他温和地补充道。

  “您是聪明人,应该充分地了解自己的价值。您只要在这个范围内帮助我们,然后期待我们相应的回报就可以了。想必从一开始,您就是作此打算的吧?”

  玛丽亚贝拉的背上感到寒意的窜流。平素隐藏在体内,现在却暴露在她面前的青年的炽烈与冰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夹带着一些疯狂的色彩。如果这也是变革者的力量,那么被古老的思维方式所束缚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操控的吧?她醒悟到了自己的失败,即使在加奈川圈被攻破的时候,她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切实地感受到时代的剧烈变化。

  年轻的侍女们,不安地注视着急速失去了气魄的女主人的背影。

  站在亚肯杰尔背后,一直冷眼旁观着人类对话的乌兰波克,撩起了青年的一缕长发,恭敬地在上一吻。然后,为了帮助败北的屈辱感和自尊心在内心交战的老妇人,和很明显做过了头的亚克之间的僵局,他打破了漫长的沉默。

  “圣女王、光王、魔道王——与龙之王立下誓约的人们,都建立了统一王国。阴界只有一个幻兽王,阳界也只有一位人类之王。如此才是真正的平衡。老夫人,成为亚肯杰尔同伴的您的行为非常符合四相神大人的御心,我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这个暗示是来自根本不相信什么四相神的幻兽王,但是老妇人的唇角还是再次恢复了笑容,背脊也自然而然地挺直了。

  “若是出自四相神大人的御意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在我能力范围所及之内的,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乐意效劳——啊,你看我只顾着说话了。茶已经准备好了哟,将军和公主也请快点更衣吧。”

  “这个……也没请您坐下,实在是太失礼了。”——恢复了清醒的多马,慌忙地低下头。

  “话说回来,这可头疼了。再让北界堂的使者等下去才真是失礼了呢。对了,幻兽王陛下。如果不介意的话,在大家准备好之前,请您来看看我引以为傲的庭院怎么样?使者那边也多次提出让我为他引荐陛下,在庭院散步的话正好是个机会。”

  虽然嘴巴上还表示着询问,老妇人已经将自己的左手伸向了少年,不容他有反对的机会。没有一并邀请亚克,也算是她的一点小小的报复了。

  将手轻轻地在遭到报复的青年那攥紧的拳头上叠了一下,乌兰波克走到玛丽亚贝拉身边,握住她的手。

  “过去这里的中庭可是被当作田地了哦!简直无法相信吧?居然在城堡的庭院里种着南瓜土豆什么的!要治疗因战争而受伤的心灵的话,还是需要蔷薇百合之类的花朵才行啊!所以我早早就让花匠动人,开始对庭院进行改造了。”

  蔬菜田是在城池遭到围困时确保食物的一种手段,所以早在领主时代就被开垦出来了。

  虽然食物很重要,但亚克考虑到如果让罗嗦的老妇人的注意力能转移到园艺上无疑更有意义,所以也就默许了她的说法。

  “我很喜欢百合。因为跟我爱的人很相似……”

  “是吗!陛下的心上人是怎样的人呢?想必是与陛下很般配,非常可爱的人吧?”

  站在两人身后的克罗蒂亚和多马,一边偷偷地指着亚克,一边拼命地忍笑。

  虽然站在一起的话看起来确实很般配,但绝对和“可爱”不沾边的青年,狠狠地瞪着两人。

  盖斯虽想劝阻多马他们,但也不想因此而出声因来玛丽亚贝拉的注意力,因此只能露出苦笑。

  停下脚步的原王妃,缓缓地用一只手抚摸着少年的黑发。

  “多么柔软的头发啊……比看上去要柔顺得多,摸起来感觉很舒适。虽然我认为穿上黑色铠甲的身影会更加威风凛凛,但这套黑色的礼服也很适合您。我在与陛下相会之前,从不知道黑色是如此神秘而高贵的颜色。我再年轻一点的话,一定会打算跟陛下的心上人一决胜负的……”

  “这可真是非常遗憾啊。不过就算是在我这样的人看来,老夫人依旧拥有足够的美丽啊。”

  “是吗,您说笑了。我毕竟是女人。陛下刚才的言辞,就算只是出于社交辞令也足够让我高兴了。”

  留下高亢的笑声后,玛丽亚贝拉领着少年出去了。

  克罗蒂亚茫然地目送着一行人的离去,满脸都是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表情,也不管旁边是谁就立刻抓住对方质问。

  “呐……贝拉那老女人该不是在追乌兰吧?”

  “嗯……就算那个老太婆再怎么老奸巨猾,幻兽王对她来说也太超出能力范围了吧?什么叫再年轻一点,至少也需要再年轻三十岁以上么。乌兰小子也是的,何必勉强自己去配合那种家伙。”

  “先别说这个问题了,重要的是乌兰那有如白百合般的心上人哦——”

  亚克的拳头狠狠砸在黑檀木书桌上,打断了克罗蒂亚的话。

  “果然还是无法忍受!那个臭老太婆,没用了之后我绝对要宰了她!!”

  大吃一惊的少女一把抱住了身旁的大汉。

  “多马!刚才说出了那么恐怖的台词的是什么人啊!明明外表看起来是亚克,却又不是亚克啊!”

  “我噻,我都不知道呢!原来亚克是那种一旦光火,就会记恨一辈子的类型吗……”

  青年的好友也缩起大大的身体抱住少女。僧侣则爽朗地大笑出来。

  “可不能因为一时气愤就随便说这种话哦!哈哈哈……”

  气得发抖的亚克,继续阴沉地瞪着自己的拳头。

  “如果她敢再怎么纠缠着乌兰……如果还想吻他什么的,我绝对要把她大卸八块!我向四相神大人起誓!”

  “亚克。这种誓言,会让四相神大人头疼的啊!啊哈哈哈……”

  不敢直接跟亚克说话的多马,转而责备仍旧笑着的僧侣。

  “你还啊哈哈啊?是僧侣的话,就不应该放任圣人大人说这种话吧!”

  “没事啦,亚克。在恋人间挑拨离间的家伙绝对会得到报应的。比如在中庭散步时被外墙上掉下来的砖不幸打中脑袋啦。因为蜜蜂钻进训练中的军马的耳朵,使得受惊的马踢到了在中庭采花的某位太太啦。设想这些各种各样的场景的话,那还真是痛快呢。”

  “真的呢,不知不觉就有幸福的感觉了!”

  僧侣和原圣骑士,面对面地分别露出了只能用善良来形容的笑容。

  “……蒂亚,好像因为你的事,盖斯也打算一辈子都不原谅那个老太婆了呢!”

  “好像是这样呢。有点同情起贝拉老婆婆了……”

  “没办法啦,换衣服去吧!”

  留下一团和气继续讨论着某位夫人的不幸可能的两人,恋人们在无力感的折磨下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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