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八十二话 烤牛肉

  担任侍奉黑之神的神官,同时也是其眷属的萝乐娜展开黑色的翅膀在空中翱翔。她沐浴在黑之神的慈悲当中,内心充满了欢喜。

  萝乐娜还是人类时,根本无法体会沐浴在黑之神用来孕育死亡的月光下有多么畅快。

  同时也没发现过去毫无疑问地让象征白之神的阳光照耀,是多么可憎的一件事。

  萝乐娜现在是伟大黑之神的代理人,虽然还无法熟练使用,但她确实能感觉到眷属的力量正寄宿在自己体内。

  (啊啊,居住在世界尽头的黑之神。感谢您将一部分的力量赐予我。)

  萝乐娜摸着脖子上那两个进行成为黑之神眷属的仪式时留下的洞,笑着露出作为眷属证明的獠牙。

  少女现在充满自信。萝乐娜曾经只是侍奉黑之神眷属的脆弱人类,但在成为黑之神的眷属后,她将领导其他黑之神的信徒与浑沌或白之神的使徒战斗。

  根据自古流传的神话,包含黑之神在内的六位神明曾为了消灭万色浑沌展开激烈战斗,并在过程中多次受到重伤,当时淋到神之血并幸存下来的生物后来就成了「眷属」。

  眷属拥有永恒的生命,有时甚至能发挥出比龙强大的力量,但他们没有繁衍生命的能力,即使与异性交配也无法产下子嗣。

  那些眷属在诸神与万色浑沌的战斗结束后,负责引导各个神只的信徒。他们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数量不会增加。眷属们的敌人是侍奉浑沌或其他神明的信徒,以及之后才来到这个世界且不相信神的长耳族侵略者,在经历了多场战斗后,除了住在深海的蓝之神眷属以外,其他眷属的数量都逐渐减少衰退,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南大陆上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最后只剩下住在海底的蓝,以及黑与白这两个对立神明的眷属。

  喜爱人类的白之神偶尔会在信徒面前降临,所以白之神的眷属仍会继续诞生。

  白之神会将自己的一滴血分给被选上的婴儿,创造出伟大的白之眷属「白之子」。尽管白之子的寿命与常人无异,但力量远胜能够变成龙的大神官。白之子会以白之神代理人的身分引导信徒,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强的眷属。

  相较之下,黑之神的眷属则是因为拥有其他眷属没有的「增加黑之眷属的能力」而免于衰退。黑之眷属能够透过将血分给与自己相近的种族,将对方转化成黑之眷属……换句话说就是能够增加数量。

  黑之眷属的战斗能力比其他神只的眷属略逊一筹,而且还拥有不靠黑龙的鳞片保护身体就无法在阳光下战斗的致命弱点,但即使黑之神在击败万色浑沌后就启程前往远方不再现身,黑之神的眷属还是透过这个特殊能力继续引导其他信徒。

  在黑之神的信徒当中,只有能够熟练地透过祈祷长出龙鳞,被认为将来有机会当上大神官的优秀神官能够加入黑之眷属的行列。黑之神的信徒们都相信自己的子孙未来能够成为眷属,他们平常侍奉以大神官为首的神殿并接受那些眷属的保护,相对地也会提供劳动力和赋予眷属活力的血液。

  「……嗯?感觉有股微弱的香味。」

  被认同是优秀的黑之神神官,在接受伟大大神官的仪式后成为黑之眷属的萝乐娜,透过远远凌驾人类的感官能力捕捉到了什么。

  虽然很微弱,但她感应到黑之神的力量。

  「是这边吗?」

  她拍动翅膀,追踪那股味道。身为眷属的萝乐娜在晚上也能看得很清楚,轻易就透过满月的月光找到目标。

  「嗯?这是……门吗?」

  萝乐娜在一扇绘有猫咪图案的门前面降落。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扇与周围景色极不搭调的门浮现出黑色的轮廓。

  「从这东西上面能隐约感应到黑之神的力量……」

  萝乐娜摸着门的表面,发现上面残留着黑之神的力量残渣。

  (这该不会……是魔法吧?)

  虽然从门上面感应到黑之神的力量,但那和向黑之神祈祷后获得的力量不同。萝乐娜很快就察觉那股力量的真面目。

  寄宿在门上的力量可能是不需要向神明祈祷,直接透过体内或物品上面的力量施展的魔法。

  根据在神殿学到的知识,长耳族侵略者曾在数千年前袭击这块大陆并同时与六神信徒,以及六神信徒共通的敌人浑沌信徒敌对,而他们使用的就是名为魔法的技术。在萝乐娜等人居住的地方,几乎只有天生就具备魔力的种族能够基于本能使用魔法。

  万色浑沌的信徒总是不择手段地想让自己信奉的神明复活;红之信徒原本就不在意力量的性质只崇尚强者;白之信徒大多是什么力量都得利用的软弱人类;黑之信徒当中则是有几位眷属在与长耳族侵略者战斗时偷偷学会了他们的技术并一直幸存到现在,通常只有这些人勉强能使用魔法。

  (不过这应该是大神官使用的魔法……)

  施加在门上的魔法十分强大,施法者想必是拥有伟大黑之力的大神官,所以这扇门应该不是什么邪恶之物。

  基于这样的想法,萝乐娜下定决心打开门。

  伴随着一阵铃声,萝乐娜来到一个明亮的场所。

  (这里是……?)

  萝乐娜好奇地环视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明亮房间,并在发现一个忙碌地在房间内奔走的浑沌信徒少女后大吃一惊。浑沌信徒居然出现在与黑之大神官有关的神圣场所,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事情。就在萝乐娜急忙想变出龙爪与龙尾驱逐浑沌信徒时……

  ——不准在这里战斗。

  她瞬间使不出力气并差点往前倒下。一道神秘的声音让萝乐娜无法抵抗,应该说她甚至无法产生抗拒的念头。

  (刚、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那个声音让萝乐娜惊讶地环视周围,然后看见一个耳朵很长的黑衣少女,以及许多穿着陌生服饰但看起来拥有智慧的种族。虽然这是个奇妙的景象,但似乎没什么可疑人物。

  「这位客人,您怎么了吗?」

  就在这段期间,浑沌信徒的少女困惑地过来关切。

  「没、没事!没什么啦。呃……」

  斗志全消的萝乐娜随口蒙混过去,然后发现一对坐着的男女。

  「……嗯?」

  「哎呀。」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她。

  那两人拥有和萝乐娜不同的白皙肌肤,身穿将手臂和脚完全遮住的奇妙服饰,但认真修行并当上眷属的萝乐娜立刻察觉他们的身分。

  (插图010)

  「呃,那个……我想和那两位聊一下,可以让我和他们一起坐吗?」

  「咦?是要并桌吗……请稍候,我去确认一下。」

  尽管对萝乐娜的发言感到困惑,浑沌信徒仍老实地过去确认。

  (感觉她不是个坏人?)

  萝乐娜看着少女的背影如是想着。虽然黑之神的神殿曾教过她只要看见浑沌信徒就格杀勿论,但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并没有坏到必须立即铲除的程度。

  「让您久等了。罗梅洛先生和茱莉艾塔小姐说愿意并桌,而且也很想和您聊天。我来帮您带位。」

  「嗯。我知道了。」

  少女的笑容让萝乐娜提不起劲反抗,直接前往两人所在的餐桌。

  「晚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同族。我叫罗梅洛。」

  「我叫茱莉艾塔……你该不会是最近才变成眷属吧?」

  两人放下杯子向萝乐娜打招呼,透明的杯子里装着像血液般鲜红的酒。

  「初次见面,你们好。我叫萝乐娜,最近刚成为黑之眷属,请多指教。」

  萝乐娜回应两人的问候,同时在心里纳闷这两个不像神官的人是如何成为黑之眷属。

  (罗梅洛先生……看起来已经活了好几百年。)

  萝乐娜察觉罗梅洛是个长寿的黑之眷属,所以推测茱莉艾塔应该是他的恋人。

  就在这时候,罗梅洛好奇地向她问道:

  「『黑』之眷属啊……萝乐娜小姐,你平常是住在哪里?」

  「咦?当然是住在黑之神的都城。」

  萝乐娜回答了这个奇怪的问题。在黑之眷属当中,只有实力获得认同的人能够前往「外面的世界」,其他人都要留在黑之神的都城修行。

  虽然外出传教的黑之眷属有可能会在外面增加新的眷属,但这是相当罕见的状况。

  「黑之神?不是暗之神吗?」

  茱莉艾塔似乎对萝乐娜的回答感到有些在意,好奇地问道。

  「暗之神?虽然黑暗确实也是由黑之神掌管,但黑之神就是黑之神。」

  双方都觉得彼此的问题很怪,让气氛变得有点微妙。萝乐娜觉得自己回答的都是常识,但两人仍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思索了一会儿后,罗梅洛像是想起什么般抬起视线说道:

  「你该不会是『吸血鬼之国』的人吧。没想到那个国家真的存在。」

  罗梅洛的话让萝乐娜和茱莉艾塔都困惑地反问:

  「咦?吸血鬼?那是什么?」

  「哎呀,我从来没听说过吸血鬼有国家?」

  两人再次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让罗梅洛苦笑着道出很久以前听说的传闻。

  「这是我从一个比我年长好几百岁,应该已经破千岁的前辈那里听来的传闻。据说很久以前,在精灵还会四处征讨蛮族和魔物占领土地的时候,曾经有人在某处发现吸血鬼的国家。

  那个国家是由吸血鬼贵族统治,他们会保护人类平民,代价是人民必须贡献自己的血液。

  他们也会挑选优秀的人民,将其变成吸血鬼并赋予贵族的地位,据说那里有许多在白天也能发挥强悍实力的吸血鬼,就连精灵都无法攻下那里。」

  「……你说的吸血鬼该不会是指黑之眷属吧?」

  聪明的萝乐娜马上就明白罗梅洛的意思。

  从刚才的话来看,吸血鬼之国就是指黑之神的领域。用黑龙鳞片覆盖身体克服阳光的黑之眷属的大神官与神官们,在那里领导并统治人类。既然如此,精灵就是指长耳族侵略者吗?

  「没错,我们平常被称作吸血鬼……但对萝乐娜小姐来说,我们应该算是黑之眷属吧。再次请你多多指教。」

  「虽然这里是异世界食堂,但没想到能遇见吸血鬼之国的吸血鬼。我也要请你多多指教。」

  无论如何,至少双方并不是敌人。达成这样的共识后,罗梅洛和茱莉艾塔露出尖牙笑着说道。

  「好的,请多指教。话说这里是叫异世界食堂吗?」

  萝乐娜也跟着露齿而笑,说出心中的疑问。

  「没错。这里是位于异世界的餐厅,提供各种奇特又美味的料理。」

  「我记得这里另外有个正式的名称,但大家都称这里为异世界食堂。」

  两人回答萝乐娜的疑问,瞄向刚才用来配酒的料理。萝乐娜困惑地跟着看向桌上的菜肴问道:

  「这个没烤熟的肉,就是异世界的料理吗?」

  萝乐娜看向两人刚才吃的料理,直率说出内心的感想。

  盘子上放着切成薄片的烤肉,而且明明周围有仔细烤熟,中间却是粉红色的生肉。肉的下面垫了一层蔬菜,上面淋了某种酱汁,看起来确实像是一道料理,但萝乐娜还是觉得那比较像没烤熟的肉。

  「没错,这道料理叫烤牛肉。」

  「这道菜和红酒很搭。如果主要是想用餐,可以直接点牛排,但如果是想享用美酒就要搭配这道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尝尝看味道?真的很好吃喔。」

  然而,眼前这两个人似乎都认为这盘没烤熟的肉是道美味的料理。

  (唉,他们看起来不像坏人……)

  完全无视两人的推荐也很失礼,于是萝乐娜拿起浑沌信徒刚才送来的叉子伸向烤牛肉的盘子。

  将叉子刺进去后,她发现这肉片意外柔软。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反正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萝乐娜瞬间担心起吃没熟的肉会不会肚子痛,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将肉送进嘴里。

  「……好软?」

  她一吃下去就立刻睁大眼睛。

  那不是没烤熟。虽然乍看之下是生的,但其实中间也有熟透。那片肉表面香脆,中间柔嫩,而且每次咀嚼,肉汁就会和盐巴与辛香料的味道一起在嘴里扩散,吃起来也不像生肉那样难咬,轻易就能咬断。那既不是烤肉,也不像炖肉。萝乐娜从来不知道肉也能这样料理。

  「怎么样?是不是吓了一跳?看起来只是单纯烤过,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里的料理就是这点有趣。」

  罗梅洛满意地看着萝乐娜的反应。他第一次在这间店吃到的牛排也是如此,看起来愈是单纯的料理,背后就下了愈多功夫。所以罗梅洛和茱莉艾塔才喜欢这间店。

  「尽管吃吧。吃完再点就好。」

  茱莉艾塔笑着劝萝乐娜继续吃,后者也将盘子拉向自己开始大快朵颐。即使有烤熟,肉片吃起来依然软嫩,每次咀嚼都会流出新鲜的肉汁。

  搭配辣到呛鼻的绿色佐料,以及和肉汁融合在一起,略带酸味的褐色酱汁后,更是让人觉得不管来多少盘都吃得下。

  「我刚才也说过,这道料理不管是直接吃还是配葡萄酒都非常美味。你可以试试看……阿蕾塔,不好意思,我要加点一盘烤牛肉。另外麻烦帮我上面包。」

  罗梅洛替外表和实际年龄都还是少女的萝乐娜倒了一杯红酒。

  (……嗯!这个酒也很好喝!)

  顺从地喝了一口后,萝乐娜发现这种同时带有酸味和涩味的清澈红酒也相当好喝。虽然不晓得是用什么水果酿造,但确实和肉的味道很搭。

  萝乐娜持续喝酒吃肉,中途也试着品尝两人推荐的一种柔软又带有些微甜味,名叫「面包」的食物,那也非常适合搭配烤牛肉。

  (异世界食堂或许是个好地方。罗梅洛先生他们也很温柔。)

  内心充满饱足感和幸福感的萝乐娜,在享用料理的同时想着下次一定要再来,脸上也自然流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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