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八十七话 中华粥

  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九点,异世界食堂开始准备关店。

  「再见了,本宫还会再来。」

  ——再见。

  「谢谢光临。」

  小黑和阿蕾塔一起目送最后的常客轻松扛着银色大锅子离开后,气氛就顿时松懈下来。

  「两位,今天也辛苦你们了。」

  「店长,您也辛苦了。」

  ——嗯,辛苦了。

  店长从厨房慰劳两位服务生,两人也跟着开口回应。小黑已经来异世界食堂工作了一段时间,和阿蕾塔也相处得很好。

  「那么,吃完饭打扫一下就回家吧。」

  ——好期待咖喱。

  就在小黑自然地稍微放松表情时,来客铃的声音再次响起。

  从王都通往王国最大港口的道路是王国的交易枢纽,所以被整顿得相当好。

  每天都有许多人在那条路上擦身而过,例如驾驶满载货物马车的商人、骑马的骑士与官员,或是被雇用来当护卫的冒险者与佣兵。

  这条路上也有几个靠这些往来的旅客维生,由旅馆、酒吧和风化场所组成的热闹小镇。乌里克就是住在其中一个小镇的前佣兵。

  他在三年前喜欢上小镇里的女孩并决定退休,然后活用当佣兵时累积的技术与经验当上卫兵,过着平稳的生活。虽然卫兵的薪水不高,但平常只需要应付一些暴徒或小流氓,几乎不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卫兵非常容易被卷入镇上的麻烦事。

  眼前的男人提出的请求,让乌里克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

  「啥?你想要我帮你找一间店?」

  乌里克面前的白胡子老人用力点头,他的名字叫宗纯。

  「没错。我想请你帮忙找我那天晚上进去的店。」

  老人三天前似乎在朋友家喝了不少酒,并在回家的路上走进一间餐厅。

  因为那间店有卖宗纯长久以来一直很想吃的料理,所以他想再去一次,但事情并没有这么容易。

  「我那天喝了很多酒……」

  宗纯看着乌里克,替自己找借口。

  「……所以你没有吃完料理后的记忆,等回过神时就已经睡在家里的仓库,不记得自己去了哪间店是吧。」

  乌里克大致猜到宗纯想说什么,直接厌烦地回答。

  「没错。我只记得自己吃到了好吃的粥,其他什么都不记得。」

  没错,眼前的老人完全不记得自己喝醉后进了哪间店。

  再加上老人的孩子都已经独立,所以在妻子几年前去世后,他就独自搬来这里。

  目前根本没人知道老人去的哪间店位在哪里。

  「老先生,这样您只要镇上每间店都绕过一次就知道了吧?为什么要跑来找我?」

  「呃,我觉得应该没办法。」

  乌里克认为只要知道是镇上的餐厅,那多问几间店就能找到,但宗纯摇头回答:

  「我那天喝到很晚才走……如果没有月光,应该根本走不回家。」

  「……原来如此。那么晚应该没有餐厅营业。」

  乌里克总算明白宗纯的意思。即使这里是个热闹的驿站小镇,那么晚应该也只剩下花街的妓院有开。

  餐厅通常太阳下山后就会关门,就算是有卖下酒菜的酒吧也不会开到那么晚。

  「虽然我只剩下模糊的记忆,但我记得那间店在深夜依然像白天那样明亮。」

  老人隐约记得那间店亮到能看清楚桌上的木头纹路,但如果是那么特别的店,宗纯应该不可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老先生,不好意思,我帮不上忙。」

  乌里克叹着气回答。

  他在镇上担任卫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从来没听说过那种地方。大概是老人酒喝太多,作了奇怪的梦吧。

  「……连熟悉城镇的卫兵都不知道啊。」

  宗纯的想法应该也和乌里克差不多。

  老人看起来并未特别沮丧,只是叹了口气就死心地起身。

  「唉,如果我后来有得到什么情报会告诉你,但我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再见。」

  乌里克突然觉得宗纯看起来很可怜,于是又多补了一句。

  「嗯,拜托你了,年轻人。」

  这句话似乎有安慰到宗纯,他稍微恢复笑容,与乌里克道别。

  ……几天后,乌里克实现了这个诺言。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乌里克在巡逻时抓到一个叫泰德的小偷,他似乎是个四处流浪的半身人冒险者。

  泰德原本打算偷偷潜入那个让乌里克有些在意的老人家里。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进去打扰一下,没有打算偷东西!」

  半身人在被乌里克逮到后不断说着莫名其妙的借口,于是乌里克开口问道:

  「那你为什么想偷偷潜进去?里面只有住一个老头儿,其他什么都没有喔?」

  泰德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像是觉得说出来也没关系般回答:

  「其实有一扇『门』会出现在这里的仓库。这里之前没人住,直到几年前才有个老人搬进来,但他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一直在偷偷用那扇门。」

  「门?什么门啊?」

  乌里克困惑地问道,之后泰德的同伴(原来他真的是冒险者,而且还有几位冒险者同伴)也一起替他作证。

  乌里克因此得知住在那里的老人……宗纯是去了哪间店。

  宗纯、乌里克和泰德三人一同前往平常没人使用的仓库,然后发现那扇门。打开绘有猫咪图案的门后,就响起一阵铃声。

  阴暗仓库里的那扇门真的通往一间明亮的餐厅。

  「那我自己去那边找位子坐了!啊,这里的事要对其他人保密喔!」

  为了避免被抓去关而答应帮忙带路的泰德,立刻熟练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向金发的魔族服务生点餐。

  「欢迎光临……咦?您是之前的老先生?」

  服务生替泰德点完餐后就注意到宗纯,发出惊讶的声音。

  她还记得这个罕见地在关店后喝醉酒走进来,吃过店长做的「员工餐」就满足地回去的客人。

  「喔喔!果然是这里!难怪在街上都找不到。」

  少女拥有令人怀念的西大陆人的五官,宗纯看见她后总算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宗纯以前当过船员,他因为听说以前同船的伙伴决定退休并经过这里,才去拜访老友。他们在船上畅谈往事一起喝酒喝到深夜,宗纯离开时,还从同伴那里收到一瓶用在这里非常珍贵的西大陆米酿造的酒。

  之后想回寝室的宗纯,不小心误入这间当时只剩下兼任厨师的店长与服务生的店,还因为以为是在作梦而胡乱点餐。他要求店家提供能在喝完酒后稍微填饱肚子的料理,而且还指定要用东大陆几乎没有流通的稻米制作。

  「……我自己也知道这样很为难人……但可以点和我之前来的时候一样的料理吗?」

  「呃,请稍候一下。因为那道料理做起来很花时间,而且原本是员工餐,所以我要问一下店长。」

  魔族女服务生听完后就去请示店长,然后回来报告:

  「……要等一个小时……呃,换算成以前的单位就是半个时辰,如果您愿意等的话就可以点。」

  「我知道了。只要等就可以了吗?」

  虽然不太清楚少女说的时间到底是多久,但知道只要等就能吃到后,宗纯立刻点头答应。

  反正他是时间很多的老人,稍微等一下根本不是问题。

  「……卫兵先生,你也有听见吧。我要留在这里等,你呢?」

  「既然都来到这里,我也陪你一起等吧。我会自己随便喝点酒。」

  乌里克决定留下来陪宗纯一起等,他对能让半身人觉得美味的料理和酒很有兴趣。

  「我知道了。那么,两位这边请。乌里克先生识字吗?本店的菜单有记载关于料理的说明。」

  「我看得懂,给我一份吧。另外这里有卖麦酒吗?」

  「虽然没有麦酒,但有味道类似的啤酒。」

  「那就给我那个。还有随便拿点香肠过来。」

  两人在说话的期间抵达座位。之后他们用泡过热水的布擦手,喝下加了某种果汁和冰块的冰水后,服务生就端酒过来了。

  「喔!这酒真好喝!小姐!麻烦再给我一杯!我还要适合配这种酒的下酒菜!」

  乌里克马上品尝装在透明玻璃杯内,冒着白色泡沫的金色麦酒,开始吃起了小麦色的下酒菜,这让宗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呜呜。忍耐,要忍耐……)

  宗纯原本就很爱喝酒,现在也非常想喝,但他早就决定今天不喝酒。

  (我还没吃到那种粥,不能因为喝酒让味觉变迟钝……在吃到前都要忍耐。)

  之前吃的时候因为已经喝醉,所以想不太起来是什么味道,但宗纯只觉得很怀念并记得相当美味。所以他决定今天吃到那种粥前都不喝酒。

  然后,似乎是店长的男子终于端着料理过来了。

  「久等了。这是中华粥。」

  店长说完后,将一个厚实的小土锅放在木头制的锅垫上,旁边还附了用盐巴腌的酱菜和切成小块的金黄色面包。

  「锅子很烫,请小心不要碰到,用这边的小碗盛来吃。榨菜和炸面包可以自由搭配。请慢用。」

  店长在说明的同时用湿布掀起锅盖,里面立刻窜出温和的甘甜香味,让宗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啊啊,这个香味。)

  和水果不同,这是热腾腾的米饭煮好后的香味。他还记得之前来的时候,光闻到味道就觉得酒都醒了。

  「……这汤看起来很好喝。」

  「我才不分你。我就是为了吃这个才等这么久。」

  宗纯无视明明刚才在一旁大吃大喝,现在却又想分一杯羹的乌里克,开始准备吃粥。

  锅子旁边附了一支白色的大瓷汤匙。宗纯将加了鸡肉和粉红色施莱普(*虾子)的白粥盛进碗里。

  他用汤匙舀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粥,吹凉后送进嘴里。

  (嗯……嗯!)

  粥的味道瞬间在嘴里扩散,让宗纯用力点了一下头。

  加了少许盐巴调味的白粥里,包含了从施莱普和鸡肉里熬出来的鲜味。

  吸过油并像花朵绽放般膨胀裂开的米饭原本就带有淡淡的甜味,现在还吸饱了汤汁。加在粥里的鸡肉柔嫩又带有独特的嚼劲,在嘴巴里被咬断的施莱普也为煮得浓稠的白粥增添了口感。

  宗纯前几天吃的时候只觉得美味,现在则是有一股深深的满足感。

  (但还不只如此。)

  享受过粥的味道后,他换品尝附在旁边的榨菜。

  口感爽脆的榨菜带有微微的酸味与咸味,以及和故乡的鱼露相似的独特风味。

  虽然单吃的时候味道太强,但搭配味道柔和的粥一起享用也同样好吃。接着宗纯将用热油炸过并切成小块的炸面包放进粥里吃。

  油炸过后变轻的面包缓缓吸收汤汁,如果在吸饱汤汁前吃就能稍微享受到酥脆的口感,吸饱汤汁后也能品尝到味道因为炸面包渗出的油改变的汤汁。

  用这种方式吃下去后,整锅粥一下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剩下一股满足感。

  「呼……」

  宗纯吐了口气,感到相当满足。

  他在心里想着下次要先喝酒再吃。

  「不好意思,我也要点酒。先来杯和这家伙一样的吧。」

  宗纯像是在表示今晚才刚开始般,向服务生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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