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番外篇三 煎猪排

  开始下雨后,在下有些不耐地加快脚步前往目标的村庄。

  这条路前面有个小村庄,那里的村民正为住在附近森林的几只会吃家畜和妇孺的鬼感到头疼,并提出了讨伐那些鬼的委托,但报酬太低一直请不到人。

  在下碰巧在旅店听说了这件事,于是决定前往那个村庄。虽然报酬确实比行情低很多,但在下还没在东大陆斩过鬼,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只是后来听说要花三天穿过什么都没有的草原才能抵达那座村庄,让在下瞬间产生想放弃的念头。

  即使已经走了整整两天,还是只能看见广大的草原,完全看不见山。在下走在故乡绝对不会有的平坦长路上,重新体认到自己真的来到了遥远的异国。

  在下家里有四个哥哥,无论剑术再怎么优秀都无法继承家门,所以满二十岁时就明白如果继续待在家里,只能屈身于明明缺乏修练却又嫉妒在下实力的兄长之下。

  因此在下带着两把刀离开故乡前往都城,靠斩杀恶鬼和魔物维生。之后听说海的彼端有像在下这样只靠自身实力生存的冒险者,于是在下就在三年前从海国来到了东大陆。

  虽然在下逐渐学会这里的语言,适应东方没有稻米的饮食,并慢慢摆脱西方的口音,但从小看山长大的自己还是不习惯没有山的环境。

  (不晓得附近有没有能够躲雨的地方……嗯?)

  在下寻找能够躲雨的树木或岩石时,发现了奇怪的东西。那是一扇门。在离道路有段距离的草原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

  (那里为什么会有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在下走向那扇门,并发现门上绘有猫咪图案。

  (真不可思议……太有趣了。)

  在下正好觉得无聊,于是毫不犹豫地握住金色的门把将门打开。一阵铃声响起,确认门对面没有杀气后,在下缓缓踏进门内。

  (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门对面是个比想像中还要神奇的地方,在一个没有窗户却莫名明亮的房间里,摆了几张东大陆的桌椅。

  那里有个正在喝金黄色麦酒的男子……从打扮和放在旁边的魔杖来看,应该是个魔法师。

  在下的头脑不太好,这里又只有一位魔法师,因此在下决定问他这里是哪里。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魔法师一听就放下酒杯,起身回答:

  「这里是位于异世界的餐厅……就叫这里异世界食堂好了。」

  「异世界食堂?」

  「没错,透过精灵的遗产连接的异次元,位于异世界的餐厅。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其他客人……那扇门果然变多了。」

  看来在下误入了一个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地方。明白这点后,在下盯着唯一了解这里的魔法师,对方也回望在下继续说道

  「你讲话隐约有一点口音,是来自西大陆的山之国吗?」

  「你居然听得出来……」

  这位魔法师似乎学识渊博。如今东大陆的人已经都不会发现在下是其他大陆的人,但这位魔法师一眼就看穿在下的出身。

  「在下名叫辰五郎。魔法师大人,在下确实乃是……确实是西大陆山之国出身。」

  出身暴露后,在下急忙掩饰差点就因为松懈跑出来的西方口音,向魔法师自我介绍。从他泄漏出来的魔力,就能看出这位魔法师比祖国的任何阴阳师都要厉害。

  「不用那么拘谨。我能看穿你的出身只是偶然……以前有个旅伴刚好是山国的人。单纯是你的口音和我初期认识的她有点像而已。」

  这位魔法师的性格似乎相当随和,也比故乡或海国的那些讨人厌的阴阳师好说话。他听完在下的自我介绍后,也跟着报上名号。

  「你就叫我……炸里脊猪排好了。如你所见,我只是个略懂魔法的老头子。」

  「炸里脊猪排?」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怪。感觉和其他东大陆出身者的名字不太一样。

  「没错。辰五郎大人,以后请多指教。」

  不过在下对东大陆的了解还不够深,大概也有这种名字吧。

  「请多指教,炸里脊猪排大人。」

  在下朝炸里脊猪排大人行了一礼,然后就闻到一股温暖的香味。有人来到在下的旁边。

  「欢迎光临猫咪西餐厅,请坐这里。」

  (插图015)

  没想到对方居然能轻易接近武士,但在下一抬头,就看见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女子拥有一头润泽的黑发,穿着像东大陆贵族家女侍的服装。她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柔软的布和一个冒着热气的容器。

  「雨很大吧?我拿毛巾和热茶过来了。请用这个擦干身体,以免感冒。」

  「真不好意思……万分感激。」

  女子的动作悠然又安静,仔细一看脸上也有点皱纹。她的年纪应该和在下刚成年时就去世的母亲差不多。

  在下不擅长应付这个年纪的女性的温柔微笑,只能掩饰着自己的难为情按照吩咐入座,用她交给在下的奇妙软布擦干脸和头发,然后被那杯热茶吓了一跳。

  「……这杯茶喝起来有米的味道……」

  女子端出来的茶能喝到米的风味,同时又带有不可思议的香味。那杯热茶渗进全身,温暖了冰冷的身体。

  「因为是玄米茶。」

  「玄米茶?」

  女子说出令人困惑的茶名。在下从来没听过那种茶。不对,既然这里是异世界,那有在下不知道的东西也很正常。

  「……这茶真好喝,让人还想再喝一杯呢。」

  在下一口气喝完那杯茶。那杯茶真的很好喝,同时也让在下察觉自己有多怀念米的味道。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在这里用餐呢?可以替您准备白饭和料理。」

  女子似乎从在下的反应看出在下很想吃饭,亲切地表示能帮忙准备餐点。

  「真的吗?那就拜托了!」

  光是有东西吃就非常感激了,居然还能吃到睽违三年的米饭,在下立刻用力点头。

  这里似乎有东大陆买不到的米。不愧是异世界。

  「好的,既然确定要在这里用餐……那帮您上煎猪排好吗?」

  「就那个吧。」

  在下点头答应。东大陆的人会特地养猪来吃,但在西大陆就只有打倒一角猪时有机会吃到猪肉,而且这次还有西大陆才吃得到的米饭。

  居然能够吃到这些稀有的佳肴。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在东大陆应该就无法吃到米饭了。无论要花多少钱,都有一吃的价值。

  「喂,那样的话……」

  「哎呀,您之前已经吃了两盘,而且接下来也不赶时间吧?略懂魔法的炸里脊猪排先生?」

  炸里脊猪排大人本来想说什么,但女子用悠然的笑容打断了他。

  「唔……我知道了。就让那个年轻人先吃吧。下不为例喔。」

  炸里脊猪排大人别开视线后勉强挤出这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亲密又轻松,看来应该是老交情了。

  「那么,请稍候片刻……」

  女子说完后就离开了。

  在下听着从房间深处传来的调理声,坐立不安地等待。

  过不久调理声就换成端东西的声音,里面的人似乎已经做好了餐点。

  「来,久等了。」

  这次走出来的不是刚才那位女子,而是一个打扮奇特的男子。

  男人看起来已经有点年纪,但给人的感觉十分硬朗……他应该就是这间店的店长兼厨师。

  「请问刚才那位小姐呢?」

  在下一问,店长就感觉不太高兴似的回答:

  「我老婆回家了。就快中午了,总要有大人回去照顾孙子。」

  「原来是这样……」

  在下不自觉发出有些遗憾的声音。真想再和那个人多说些话。

  「不好意思是由我这个老头替你上菜……但这是照烧风味的煎猪排。」

  男子直接将装料理的托盘放在桌上。

  「请问这是……?」

  在下一看就感到困惑。首先是猪肉。那些猪肉被切成长方形,上面加了一种色彩亮丽的褐色酱汁的猪肉。

  再来是蔬菜。从没什么水气和鲜艳的色彩来看,那些蔬菜应该是用盐腌渍过。在腌菜的旁边,还有一碗加了切丝配料的褐色汤品。

  但没看见最关键的部分——在下想吃得不得了的米饭……不对。

  「这该不会……是米吧?」

  在下总算在料理前面的大碗里发现米饭。

  但和在下故乡那种颜色脏兮兮的米不同,这些米就像磨过的石头或白银一样白皙剔透,根本是不同的东西。

  「没错,这叫白米饭。将米糠和胚芽的部分剔除掉再拿去煮,就会变成纯白色。虽然有人觉得糙米比较健康,但还是白米饭比较好吃。」

  「居然如此豪迈……」

  不只是去掉稻壳,居然连胚芽和米糠也去掉,这样煮起来分量会少很多。就连武士家庭都只有在有大喜事时才有机会吃到这种饭。

  即使对这道出乎意料的料理感到惊讶,在下还是拿起这道没吃过的白米饭,战战兢兢地吃了一口。

  (喔喔,居然这么软,而且还很甜!)

  在下有吃过米饭,但这种米的味道和故乡的米截然不同。既没有讨厌的味道,也没有挑不干净的砂石,但热腾腾的香气又带有米的香味。这种米饭软到能直接吞下去,咀嚼时又能尝到甜味。

  光是这样就已经够美味了。在下一转眼就像喝水一样吃光了白米饭。

  「你的吃相真豪迈,要再来一碗吗?」

  「那就不客气了!」

  在下立刻点头答应,将空碗递给店长。

  「好,稍等一下。」

  在下目送店长回到房间深处,重新看向托盘上的料理。

  (不晓得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刚才的白米饭就已经够让人满足,但闻过料理的香味后,在下就开始好奇这些料理的味道。

  (先从汤开始吧。)

  在下拿起涂了黑漆的碗,闻了一下味道。褐色的汤里面加了切丝的蔬菜,同时散发出在东西方都没闻过的神奇香味。在下先享受那股香气,然后喝了一口。

  (真烫,不过很好喝呢。)

  因为直接喝可能会烫伤,在下先把汤吹凉后再慢慢喝。喝这碗汤时能感受到咸味、热气和一点土的味道。

  吸饱汤汁的蔬菜煮到入口即化,在嘴里化开后释放出汤汁。

  (原来是萝卜啊。)

  在下从这个风味想起蔬菜的名字。在山国也能经常吃到这种炖煮后会吸饱汤汁的萝卜。真令人怀念。虽然感觉这比较不苦,但这样也不错。

  接着在下试吃了一点用绿色叶菜做成的酱菜,然后被清淡的咸味吓了一跳。

  (这是……明明是用盐巴腌制却不怎么咸……甚至还有一股鲜味。)

  在下故乡用来配饭的酱菜通常都是咸到只能勉强入口,但这间店的酱菜味道清淡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海洋的鲜味,以及些微来自多伽蓝的辣味。本来以为不过是酱菜,但意外地不容小觑。

  (每一种配菜……)

  都让人想配白饭。

  「久等了。这是续的白饭。」

  店长就像看穿在下的想法般,盛了一大碗饭过来。

  「喔喔,感激不尽!」

  这简直是来自上天的恩惠。在下感慨地吃着酱菜、汤和白饭。吃到剩半碗饭时,在下察觉一股甘甜的香气。

  (这么说来,还有肉呢。)

  光是有酱菜、汤和白米饭就够丰盛了,但在下还没有吃最重要的肉。于是在下用筷子夹了一块肉。

  在西大陆非常罕见的猪肉被切得很漂亮。虽然不晓得和白米饭搭不搭,但能闻到一股甘甜的香味。

  在下用筷子夹起被天花板的光照得闪闪发亮的肉,送进嘴里。

  (喔……这肉吃起来真软。)

  切成厚片的肉每次咀嚼都会渗出油脂,口感相当柔软。甜咸的酱汁和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一股浓厚的滋味在嘴里扩散。

  (……原来是有先把筋切断!)

  在享受柔软的口感时,在下察觉背后的原因。看来在调理前有先用锐利的菜刀切断肉筋,然后仔细地敲软。

  (这真是一道佳肴。异世界的人平常就吃这么好吗?)

  这些肉就像宴席料理般精致,只能用美食来形容。问题在于搭配白米饭一起吃后,味道明显又提升了好几倍。

  (这下麻烦了。看来不可能只吃八分饱。)

  作为一个武家的成员,为了避免吃完饭后就无法战斗,平常都不能吃太饱。在下一直谨遵这个教诲,但感觉今天是办不到了。

  (算了。在下虽然是武士,但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冒险者。)

  所以就看开了。

  「店长大人!不好意思再来一碗白米饭!」

  在下大声呼唤店长。

  在下一直吃到肚子再也塞不下后,才总算放下筷子,麻烦店长结帐。

  「再见。餐点非常好吃……在下一定会再来。」

  支付相较于吃的量可说是非常良心的价格后,在下起身离开。接下来必须前往委托人的村庄。

  「本店在那边的世界七天只会开一次,有机会请务必再次光临。」

  「七天一次是吗?在下记住了。」

  在下摸着胀到让人想立刻躺下的肚子,坚定地回应店长后离开餐厅。

  雨不知不觉就停了。眼前是东西方都长一样的蓝色天空……快点斩杀那些鬼,等七天后再来这里吧。在下看着逐渐消失的门,在心里下定决心,然后快步赶往村庄。

  七天后,在下邂逅了影响在下一生的组合——照烧鸡肉和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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