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番外篇五 牛肉咖喱

  我是在被称作异世界食堂的猫咪西餐厅工作了四十九天,也就是第八次造访这里时才邂逅那道料理。

  那天我一如往常地从天空的尽头来到这个异世界,并在从厨房看向店内时发现了不可思议的记忆残渣。

  那是这个异世界的居民……拥有黑色或褐色头发的人类们用餐的记忆。

  他们用和吃鸡肉咖喱相同的餐具吃着咖喱,用异世界语说「这种咖喱也很好吃」……但那种咖喱的颜色比我知道的鸡肉咖喱还要深。

  我对那个记忆中的景象产生兴趣,同时闻到那个特别的味道。

  虽然和我知道的咖喱饭与鸡肉咖喱不太一样,但那味道无疑也是咖喱。

  看来昨晚有人在这里吃咖喱并留下了味道。

  ——我闻到了跟平常不一样的咖喱的味道。

  「咦?我昨天确实用剩下的每日特餐做了员工餐,但真亏你能闻得出来呢。」

  我一提出这件事,店长就对我的嗅觉感到惊讶,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锅子。

  「我也打算让你们吃,所以特别留了一点下来。」

  店长打开那个单手就能拿起来的小锅子,让我看里面的内容。

  ——这也是咖喱?

  里面放着类似咖喱的东西,外观和刚才透过记忆残渣看见的料理一样。那个深褐色的料理颜色比鸡肉咖喱和咖喱饭还要深,隐约散发出独特的香味。

  那和鸡肉咖喱一样,看不见肉以外的配料,虽然冷掉后香气比较弱,但那无疑是咖喱的味道。

  「没错,这是昨天剩下的每日特餐。」

  「感觉颜色比阿尔冯斯先生喜欢的咖喱饭和小黑喜欢的鸡肉咖喱还深,这也是咖喱吗?」

  阿蕾塔看见后就好奇地如此问道,于是店长开始说明这道咖喱。

  「我以前想做没有加猪肉的咖喱时,试做了两种。让店里的员工试吃后,最后选择了鸡肉咖喱,但这边的成品也不错,所以就拿来当成昨天的每日特餐。」

  「原来如此……居然能想出这么多新料理,店长果然很厉害。」

  阿蕾塔眯起眼睛朝店长露出笑容后,店长就回了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然后看向挂在厨房墙壁上的照片——他和两代前亲人的合照。

  「……我们店里的咖喱是用爷爷的食谱。当然那很好吃并受到许多客人的支持,但我也想制作属于自己的咖喱。只是这么一来,就只能挑战欧式风格或印度风格。」

  看来店长对自己两代前的亲人,以及这间店最美味的料理咖喱怀抱某种坚持。

  用来进行沟通的声音里包含了说话者的意识,我瞬间从中撷取出店长的记忆。

  ……记忆中的店长身体尚未成熟,在切植物和肉时因为技术不够好,被两代前的亲人斥责「这样食材要煮很久才会熟,做不出猫餐厅的味道」。

  这本来应该是会让店长感到不快的内容,但不知为何记忆里没有那种感觉。

  「这是欧洲风格……比起辣味更重视鲜味的咖喱。再加上用的是腱子肉,所以味道和至今的咖喱饭完全不同。」

  这句话让我看见店长在完成两种新咖喱前的记忆。

  店长一直反覆做味道相近的料理,并在不断试吃后一点一点地调整,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十七次。

  最后店长吃了那两种新咖喱,满意地点头。

  ——我想吃吃看。

  「嗯,晚上就来吃吧。」

  那些记忆引起了我的兴趣,但店长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应该是没问题,但让阿蕾塔一早就吃咖喱有点太勉强了。我有准备鸡肉咖喱,你先吃这个吧。阿蕾塔的早餐我会另外做。」

  看来店长似乎认为早上吃咖喱不是件好事,所以驳回了我的要求。

  ——我知道了。

  我之前替自己定下了在这间店工作的期间要遵从店长指示的规则,所以只能乖乖答应……真是遗憾。

  「……好的,真是令人期待。」

  知道阿蕾塔也是相同的心情,让我感到有点开心。

  之后我像平常那样吃鸡肉咖喱,认真工作。

  我和阿蕾塔一起打扫店里,按照店长的指示去取食材,还有保养餐具。

  等我那个世界的客人们开始来光顾后,我们就会帮忙点餐、上菜和回收用过的餐具。

  我们做着跟平常一样的工作,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那么,本宫还会再来。」

  目送红一如往常地抱着装炖牛肉的金属料理用具回去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好,今天店就开到这里吧。」

  确认红走出门后,店长用力伸了个懒腰。

  「我去热咖喱,很快就能吃了……我会端到餐厅那边,你们先去那里坐着等吧。小黑先吃牛肉咖喱可以吧?」

  「好的!」

  ——没问题。

  阿蕾塔重振精神回答店长。

  我则是一如往常。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阿蕾塔的笑容,并在等待时思考牛肉咖喱到底是什么样的咖喱。

  「久等了。我端牛肉咖喱过来了。」

  店长端咖喱过来时,讲出像是在招待客人的台词。

  玻璃杯里装着水和冰块,水壶里装满了有加果汁的水,盘子里装着一种叫米饭的白色种子。最后的主角是颜色比鸡肉咖喱还要深,散发咖喱香味的牛肉咖喱。

  店长亲手将这些餐点摆在桌上,放下一支银色汤匙。

  「呼哇……」

  那股不像鸡肉咖喱那么强烈,但无疑属于咖喱的香味让阿蕾塔眯起眼睛。不知为何,我变身后的姿态也稍微放松了嘴角。

  「小心有点辣喔……请慢用。」

  我们的反应让店长开心地眯起眼睛,他像应对客人那样说完后,就回去收拾厨房了。

  「……魔族之神啊,感谢您赐予我粮食。」

  阿蕾塔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她用比平常简略的方式向「那个」祈祷,拿起汤匙。

  我也跟着拿起汤匙吃眼前的咖喱。

  我端起放在白饭旁边的容器,均匀地将里面的深褐色咖喱倒在饭上。

  褐色的咖喱在白饭上扩散,同时散发出美妙的香气。

  「啊呜!好辣……但好好吃。」

  比我先开动的阿蕾塔吃了一口后,就立刻板起脸。

  她的吃法是先用汤匙挖一口饭,再沾咖喱来吃。

  ……而且阿蕾塔喝了一口水就继续吃咖喱,看来就算觉得辣,她还是不讨厌这道料理。

  我也重新打起精神,吃了一口牛肉咖喱。

  (比较不辣……但也很好吃。)

  这是我一开始的感想。

  第一次吃的牛肉咖喱,辣味比平常吃的鸡肉咖喱弱很多。

  但这道料理跟融入了许多蔬菜的鸡肉咖喱一样……不对,因为带有更多的鲜味,所以应该是用更加费工的方式做出来的。

  (连肉都融化在里面了……?)

  相较于鸡肉咖喱,这种咖喱的肉味更加强烈。

  「……虽然看起来很软,但不晓得这是什么肉?」

  先吃咖喱和白饭,还没有吃配料的阿蕾塔嘟囔着说道。

  (这么说来……)

  虽然之前不怎么在意,但店长有说过牛肉咖喱用的是和鸡肉咖喱不同的腱子肉。

  于是我用汤匙舀起味道应该也不同的肉块。相较于平常吃的鸡肉咖喱,这种肉不知为何会在汤匙上轻轻晃动,吃下去后的感觉更是令人惊讶。

  (肉化开了?)

  肉轻易在舌头上化开,让我大吃一惊。

  那种肉的口感和鸡肉咖喱的肉完全不同,只要碰到牙齿就会直接分离,在舌头上化开。

  这种会与神奇的口感一起化开的肉带有非常强烈的鲜味。就是这种融入咖喱的鲜味,造就了牛肉咖喱的独特风味。

  阿蕾塔不再说话,默默吃着咖喱。她一下把饭拿去沾咖喱,一下舀咖喱里的肉来吃。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安静的店内都只能听见汤匙和盘子的碰撞声。

  「喔喔,你们吃得真香。剩下的量应该够你们两个再吃一盘,还要吗?」

  店长端着自己的餐点过来时如此问道,我们两人同时点头。

  和店长一起用完餐后,阿蕾塔满足地叹道:

  「牛肉咖喱真好吃。不加进店里的菜单吗?阿尔冯斯先生一定会很高兴。」

  阿蕾塔似乎希望这间店以后也能卖牛肉咖喱,热情地向店长提议。

  「其实之前帮忙试吃的员工指出了一个重大的问题,所以很遗憾没办法加进菜单,顶多只能偶尔当成每日特餐。」

  但店长摇头驳回了阿蕾塔的提案。

  「重大问题……?」

  阿蕾塔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说道。看来她真的很喜欢牛肉咖喱。

  ——明明很好吃。

  我也跟着提出意见。尽管没有像鸡肉咖喱那样鲜明又强烈的辣味,但用入口即化的肉块和大量蔬菜熬出的鲜味依然十分美妙,就连我偶尔都会想吃。

  「不,不是味道的问题。虽然有腱子肉处理起来比较费工等各种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在其他方面。」

  店长再次摇头,说出令人意外的理由。

  「……拜托我做这道咖喱的公司,一开始是因为有人不吃猪肉才拜托我做没加猪肉的咖喱,不过那里也有喜欢咖喱但不吃牛肉的人。比起味道的好坏,料理最重要还是要有人吃。所以最后只剩下两种人都能吃的鸡肉咖喱。」

  店长脑中瞬间浮现出几个头上缠着布,拥有褐色肌肤的人类。那些应该就是不吃牛肉的人。

  看来异世界有许多超出想像的事情。

  这是我那个晚上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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