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战华公主不容受辱 第二章 来访者

  1

  隔天早上。

  一行人昨天从平原返回城堡时,已是深夜了。

  但是阿尔却径直走向办公室,并且直到天亮都在翻阅著父亲书房里所搬来的资料,调查关于【叛神行为】以及异形兵的事情。

  「呼〜!」

  不过到头来依然没有查出任何相关线索。

  感觉体力已到了极限,阿尔将双手伸向天花板,用力地伸了伸懒腰。

  大概是长时间维持著同一个姿势的关系,当他扭动肩膀与脖子时,甚至还发出了喀喀的声响。

  「唔〜……好困……」

  阿尔疲倦地揉著眼睛,同时也环视著周围藉此转换心情。

  虽说已是春季,但是亚尔托斯早晚时分依然冷到不像话。

  烧著木炭的暖炉不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让阿尔免受寒气所苦。

  正当阿尔看著不断摇曳显得十分温暖的火焰,开始打起瞌睡的时候——

  叩叩!

  「阿尔陛下……已经天亮……哎呀?您彻夜未眠都在工作吗?」

  一阵温柔的敲门声过后,一名少女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正是担任女仆长的莉莉希雅。

  「我有睡啊……就躺在那张被烧焦的床上三十分钟左右。」

  阿尔昏昏沉沉地如此回答。

  女仆长似乎光凭这句话就已经心领神会,在脸上露出了苦笑。

  「话说你有帮我把追加资料拿过来吗?」

  莉莉希雅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神情一凛,切换成工作模式。

  阿尔把视线移到走向自己的女仆长身上……然后不禁看傻了。

  莉莉希雅身上所穿的服装胸口大开,裙子还短到能够让人看见她的大腿。

  她那身模样与其说是不同于平常,根本是有别于前一秒穿的女仆装,她以相当暴露的造型出现在阿尔的眼前。

  「(为什么?)」

  在看见阿尔那呆若木鸡的模样之后,莉莉希雅满意地露出灿笑。

  「只是想在视觉上慰劳一下辛苦工作的阿尔陛下……另外属下是来通知您早餐已经备妥了……但是看陛下这样子,似乎需要先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那个,莉莉希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莉莉希雅无视阿尔那困惑的眼神,不知为何径自钻进了被窝里。

  「(为什么?)」

  虽然阿尔继续一脸狐疑地看著莉莉希雅……不过这并没有用,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莉莉希雅甚至露出宛如诱惑人心的甜美笑容当作回应。

  「莉莉希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不怕打雷也敢一个人睡觉。而且你躺在那上面,可是会满身烧焦味喔!」

  「咦〜不行吗?属下还能像过去那样唱摇篮曲给您听,就只有今天而已喔?」

  「问题不在这里啦。」

  居然还说什么「只有今天而已喔」!

  迅速钻进被窝里的莉莉希雅,此时就像个孩子在赌气般地鼓起双颊。

  由于那模样实在有点在装可爱,因此让阿尔得以顺利地冷静下来。

  尽管这不是什么值得宣传的事情,不过依照传统观念来说,区区一名女仆长居然躺在王族的床上,这可是足以斩首的重罪。但阿尔从小就一直是莉莉希雅负责照顾,所以她在阿尔的心中就跟乳母没两样,因此外人或许难以想像,阿尔不觉得莉莉希雅的行为有这么不敬。

  不过,阿尔总觉得莉莉希雅最近就跟姊姊一样,愈来愈常做出让人无法一笑置之的事(恶作剧)。

  一想到这边,阿尔不禁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您怎么了?假如您老是这样愁眉苦脸的话,脸上的皱纹可是会愈来愈多喔?更何况我终究只是一名长年任职于王城内的女仆长,若是阿尔陛下想要的话,无论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莉莉希雅以单手掀开身上的被子,彷佛在勾引阿尔般地如此说著。

  「那个,好歹我也已经长大了……这样的玩笑话感觉很不妙吧?」

  「哎呀?请放心,不管我与陛下变成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喔?」

  莉莉希雅将食指轻轻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并且在脸上露出大胆而诱人的浅笑。让原先就已经睡眠不足的阿尔,此刻更是感到一阵头昏。

  「…………那个,到头来还是很不妙吧?」

  面对莉莉希雅的甜蜜诱惑,阿尔用力甩了甩头拚死抵抗著。

  「这样啊……那么,请陛下至少还是去吃点早餐吧。所有人都已在餐厅就座了。」

  莉莉希雅露出一副「养眼服务已经结束!」的模样,若无其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静静地站在房门前对阿尔鞠躬行礼。

  「(真是的,也不知莉莉希雅是在捉弄我,还是真心想勾引我……我从小就一直受她照顾,在她眼中应该没把我当男性看待吧?)」

  阿尔在不被被莉莉希雅听见的情况下,轻轻发出一声像是放心却又有些失落的叹息。

  「阿尔陛下,您不必急于一时查明自己所想知道的事情,因为再过不久您就会明白了。」

  莉莉希雅以这段话安慰阿尔。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谢谢你。」

  阿尔若无其事地开口如此回应。

  他没有去深究这句话的意思,紧跟著莉莉希雅的的脚步步出办公室。就在这时——

  「莉莉希雅小姐。」

  此时忽然有另一名女仆跑到莉莉希雅的身边,并且开始报告。

  「阿尔陛下……不好意思,在您用膳之前,得要先接见一名访客。」

  2

  「所以呢……你们找我有事吗?」

  两位舞姬不知为何理所当然般地一起跟了过来。

  「你当初答应过我,会告诉我一切这个国家内我想知道的事情吧。」

  夏蓉随即露出一脸灿笑。

  「我可不记得有做过这种约定喔?」

  虽然阿尔透过眼神表达心中的抗议,不过他很快就放弃抵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懂了,不过直到结束之前,你们都不许插嘴。另外……奉劝你们可要给我做好觉悟!」

  「……请放心,替夫君保守秘密也是贤妻的义务。」

  菲娜小声地如此说著。

  「也对,摸透对方的底细也有助于进行暗杀嘛。」

  夏蓉也随即表示同意。

  为何这两人偏偏在这种时候,就特别有默契啊——

  阿尔整理好仪容之后,便朝著王城的后门走了过去。

  「所以,这位访客是谁呢?」

  面对这个提问,莉莉希雅的脸上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阿尔陛下,属下应该据实以报吗?」

  看著压低音量与阿尔交头接耳的莉莉希雅——

  「为何要说得这么小声呢?难道是被人听见会很不妙吗?」

  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的夏蓉,大感不解地歪著自己的头。

  「怎么?难道你是在顾虑谁吗?呜哇!真是太令我意外了!」

  「被你这么说真让我难过啊。唯独你最没资格这么说我!」

  面对夏蓉的冷嘲热讽,阿尔原封不动地还以颜色。

  就在此时,从出乎意料的方向传来了帮阿尔圆场的声音。

  「阿尔陛下总是十分为人著想,更何况这位访客是奴隶商人……由于在此城堡内工作的人先前大多都是奴隶,因此才没办法大声宣扬。」

  莉莉希雅清脆悦耳的嗓音,即使压低音量还是能够清楚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阿尔心想「(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希望这句话别让第三者听到啦……)」。

  不出阿尔所料,周围其他人似乎全都听见了这句话。

  原先正在勤奋工作到汗如雨下的佣人们,纷纷皱起眉头并且停下动作。

  甚至就连随口提问的夏蓉也不禁停下脚步,而菲娜的眼神则是显得有些动摇。

  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奴隶商人一如字面所言,是专门贩卖奴隶的商人。若是将武器商人比喻成散布死亡的商人,那掌管人命的奴隶商人就等同于死神了。

  想必这群人之中有些人也曾遭锁链捆绑,被人当成商品般地评鉴或叫价,被迫与亲人分隔两地,甚至有些人还被当成家畜般对待吧。

  在如此凝重的气氛之中——

  「怎么啦怎么啦?你们已经在这里工作几年了?明明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别对奴隶两个字这么敏感嘛!」

  阿尔虽然不太擅长,但仍拚命从嘴里挤出开朗乐观的言词安慰大家。

  「您误会了,阿尔诺亚王。我们并没有被奴隶两个字束缚,而是以曾经当过奴隶的身分面对这个词汇。」

  附近的其中一名仆人以凛然的态度如此回答完之后,周围的人便纷纷露出笑容点头同意。

  不对。

  他们根本不需要有人顾虑自己。

  人类是很坚强的。

  他们已经迈步走向下一段人生了。

  虽然大多数人的笑容还显得有些僵硬……

  不过阿尔还是对他们能抱持如此积极的态度感到高兴。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因此阿尔刻意在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

  一行人在如此对话的同时,已穿过城里的走廊来到了后门附近。

  因为王城后门区域也充当为士兵们的训练场,所以此处十分宽敞……

  考量到接下来所要接见的人物,阿尔下令让现场完全净空。

  除了数名警卫以外,禁止任何人出入此处。

  数辆马车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停在角落。

  「哟〜今天来迎接的人还真多呢,阿尔诺亚陛下。」

  一名老者无声无息地从马车暗处走了出来。

  他正是奴隶商人。

  身材瘦小的奴隶商人带著数名配戴武器的男性,一起朝著阿尔等人的方向点头致意。

  他的名字叫波简,来自于位在亚尔托斯北部的独立商业都市•拉波纳,在该都市里专门贩卖奴隶。

  老实说阿尔对于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传闻中他能够为了钱,面不改色地出卖自家兄弟,会对他有差劲的印象也在所难免。

  加上经过多次的交谈之后,更不禁令人觉得这些传闻全都属实。

  先不提事实究竟为何……简单说来,波简确实就是这种人。

  因为……

  波简在面对初次见到的两位舞姬时,也露出了估价般的眼神,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著她们。

  千真万确地,他真是个彻底展现人渣两字的人物。

  然而由于对方很乐意与弱小国家(亚尔托斯)进行交易,因此对阿尔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商人。

  「她们是我的客人,基于好奇才跟了过来。比起这个,很抱歉忽然把你找来,波简。其实在进行交易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阿尔一边露出亲切的笑容如此说著,一边向前跨出一步。

  为的是要挡住波简看向夏蓉与菲娜的视线。

  阿尔理所当然没有提及她们两人是他国舞姬之事,以免节外生枝。

  「阿尔诺亚陛下是我的重要顾客,所以我可是有问必答喔。」

  视线被挡住的波简,则面不改色地露出谄媚的笑容看向阿尔。

  「重要顾客?」

  虽然阿尔听见站在他背后的夏蓉低声碎念著,不过他还是决定现在先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

  波简似乎没有听见夏蓉的声音,面露微笑地不断搓著双手。

  看著波简那一嘴烂牙,阿尔带著嫌恶感继续开口说道:

  「其实,我听说了帝国过度虐待奴隶的传闻……」

  由于对方是毫无信用且大意不得的商人,所以阿尔尽可能避免提到自己曾亲眼见过该传闻的事实。

  「喔〜然后呢?」

  波简的脸上仍旧维持著笑容。

  老实说很少能够看见有人的笑容能如此令人作喔……阿尔将这句话吞进肚里,继续说了下去:

  「即便身为奴隶商人,相信你在听见自己的商品被人如此糟蹋后,应该也会感到不太舒服吧?」

  「…………」

  「关于这部分你有何看法?乾脆就别再把奴隶卖给帝国——」

  「阿尔诺亚陛下,请问您这是在干涉拉波纳的内政吗?」

  虽然波简的脸上依然维持著笑容,不过眼神中却散发出凶光。

  「不……那个……」

  面对波简忽然改变的态度,阿尔不禁有些狼狈地说不出话。

  「陛下,我是一介商人,对于顾客所需要的商品,只会在需要时加以提供。这除了是商人的存在理由,也是身为商人的骄傲。」

  「唔……」

  波简在看见阿尔的神情稍有犹豫之后,便立刻展现出商人特有的强硬态度,并且不让对方插嘴而喋喋不休地说著。

  「假如陛下打算以武力命令我们的话,我们也会为了守住自己的骄傲采取行动,到时所有商人都不会再来拜访这个国家了。」

  「…………」

  阿尔深刻感受到自己的肤浅。

  商人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与骄傲。

  波简这番言论确实非常正确。

  「老实说只要对方能以我们满意的金额出钱购买就好,至于商品到时会变成怎样,也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语毕,波简便露出了一脸灿笑。

  阿尔再次彻底感受到自己的愚昧。

  因为他居然天真到认为自己能跟这种视财如命的家伙讲道理。

  「……我明白了,这件事就到此打住。让我们来谈正事吧,给我看看这次的商品。」

  阿尔发出一声死心的叹息,一边对于自己说出商品两个字感到一阵厌恶,一边进入此次会谈的主题。

  「对于敝人刚才那番目中无人的言论,我才应该向陛下道歉。毕竟您可是大量买下让我头痛的商品的重要客户呢。」

  波简先是在脸上露出一张谄媚的笑容,然后对背后待命的强壮男子们下达指示。

  男子们随即走进马车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带出一群被称为商品的人。

  「果然是奴隶……不过……」

  虽然夏蓉早已在脑海中想像过,然而假想与现实终究还是有所出入。

  当她看见眼前的光景时,不禁错愕地瞪大眼睛。

  「……太过分了……」

  平常总是面无表情的菲娜,也眯起双眼,心中的厌恶表露无遗。

  「果然对她们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

  让她们哑然无言的残酷现实,是一群脖子上镶著铁制项圈,手脚都被人以锁链捆绑,人类尊严被完全糟蹋的奴隶们,这些人被壮汉们以锁链拉著,依序走了出来。

  阿尔所购买的奴隶,是奴隶之中身体状况特别糟糕的。

  事实上因为营养失调而饿到痩骨如柴的人还算情况比较好的,其中甚至有需要其他奴隶搀扶才有办法站立的人。

  「殿下,您老是购买这种帮不上忙的垃圾……应该也没资格批评帝国吧?」

  面对觉得自己将奴隶用在邪恶实验里,脸上笑容别有深意的波简,阿尔尽可能不想与对方四目相交,于是就这样含糊地点了点头,将装有金币的袋子交给对方。

  「由于这次有临时收入,因此我希望能透过以物易物的方式尽可能买下所有奴隶。」

  阿尔伸手指了指堆放于附近,也就是日前从某国抢来的战利品。

  「喔〜〜这还真是让人意外……没问题,就让我来看看货品吧。」

  商人一脸欣喜地开始估价。

  「我说你啊,假如你胆敢将这些奴隶利用在与帝国相同的事情上……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夏蓉看著一旁的波简,然后压低声量,以带有杀气的语气如此对阿尔说著。

  「……我也一样……到时我就不再当阿尔的贤妻……而是成为一名恶妻。」

  根本还不是妻子的菲娜,露出了冰冷的眼神看著阿尔。

  「你们没听见莉莉希雅说的话吗?这群人接下来将会成为我国国民,我为何要将如此贵重的国民变成那种异形兵啊?」

  「但是这些人……」

  夏蓉露出疑惑的眼神看著奴隶们。

  即使是平时嘴上不饶人的她,似乎也不忍心明说这群人的状况根本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

  「你放心吧,毕竟我有一位能力远比普通医生更可靠的同伴。」

  「比普通医生更可靠的同伴?」

  当两位舞姬的眼神从愤怒变为困惑时,商人正好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走了过来。

  「嗯〜这些货物还真是不错……那就这样如何呢?」

  商人竖起三根他那宛如枯枝般的指头。

  「(三百吗……这金额还算不错。)」

  虽然阿尔假装在犹豫似地将双手交叉于胸前,不过他也觉得此价格还算合理。

  「我国的武装哪可能这么便宜嘛!」

  赤发舞姬似乎在后面大呼小叫著什么,但是阿尔决定先暂时无视。

  「那么,这笔钱足够购买几名奴隶呢?」

  三辆装著奴隶的马车之中,有一辆车装著波简口中所说的报废品。也就是阿尔刚才以金币买下的二十名奴隶。

  虽然这笔临时收入应该不足以买下另外两辆马车,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多买下几位奴隶。

  正当他如此思索时——

  「我想想喔,删掉所需成本……大约是十名左右吧?」

  「什么!?」

  由于波简报出的人数远比自己想像中少上许多,因此阿尔不禁惊呼出声。

  「喂喂,依照你刚才所开价的金额来看,应该能买下一整辆马车以上的奴隶吧?」

  面对咬牙切齿的阿尔,波简却泰然自若地当作没看见。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此次马车上的货品都正在接受训练,接下来准备送往帝国……」

  「唔……」

  阿尔气得咬紧牙根。

  看来先前提到帝国一事是最大的失策。

  对方打算藉此哄抬价钱。没错,阿尔的心思完全被对方看穿了。

  波简看见阿尔的反应之后,嘿嘿冷笑。

  可恶!

  「(糟糕,我已经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揍翻这家伙吧!其他问题等碰到了之后再思考就好!)」

  这家伙竟敢如此瞧不起人命!

  阿尔闭上了双眼并且深吸一口气。

  果然不行,无法原谅。

  接著阿尔做好觉悟。

  他先是握紧双拳,然后看好出手的时机——

  「咦!?」

  就在此时,阿尔的拳头传来了一股冰凉的触感。

  「这是……」

  阿尔反射性扭头看去,发现那位拥有一头蓝色秀发的冰山美女站在他眼前,并且想将某个东西交给他。

  「……请拿这个……去换钱……」

  「……咦!?」

  阿尔在看见面无表情的菲娜递来的东西之后,原先那股怒火中烧的情绪迅速地冷静下来。菲娜递过的东西,是上面镶著一颗美丽蓝色魔晶石的项炼。

  也是她平时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饰品。

  「这我不能收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吧?」

  阿尔婉拒了对方难得的好意。

  而且他也无法理解菲娜这么做的用意。

  这东西除了是舞姬所穿戴的饰品,更是菲娜来到亚尔托斯(这里)之后就不曾离身的项炼,因此对她来说想必十分重要。

  「……嗯?」

  面对阿尔的提问,菲娜不知为何困惑地歪著头,陷入沉思之中。

  「……书上有提到……在背后默默支持昏君……支持夫君是贤妻的本分……这个理由不行吗?」

  「咦……那个,这是真的吗?」

  「……嗯。」

  菲娜自信满满地点了头。

  她直直看向阿尔的眼神中,散发出一股强烈的信念。

  她也跟自己一样……觉得这些事情实在不可原谅吗?

  自己再找个机会好好向她道谢吧。

  「是吗……总之,谢谢你了。」

  阿尔轻声向菲娜道谢,接著大摇大摆地把这条一看就很有价值的项炼拿到波简的面前。

  「那我再加上这个,相信这样已经足够买下两辆马车的奴隶吧。」

  阿尔得意地交出项炼,原先的怒火已经拋诸脑后了。

  「喔〜……这还真是……」

  波简在收下项炼之后,便从怀里拿出一个老旧的单眼放大镜开始估价。

  「唉,很遗憾这项炼除了款式很旧之外,饰品上也有十分明显的受损痕迹。因此即使加上这个东西,也只足够买下一辆半马车的奴隶。」

  这家伙……

  正当阿尔认为面露苦色的波简根本是故意哄抬价格,于是一股怒火重新涌上心头时—

  「那就再加上这个吧!」

  忽然有一只纤细的手伸到阿尔的面前。

  「哦……」

  至于伸来的手掌上则放著一件银色发饰。

  「这可是由芙蕾雅产的白银所制成!除了纯度极高以外,更是由一流工匠所打造出来的,只要你懂得做生意的话,这东西应当足以买下一栋房子。」

  依照夏蓉的形容来看,这个发饰似乎与菲娜的项炼有著同等价值,或是更加昂贵也说不定。

  「你、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不过最令阿尔意外的是夏蓉的举动。

  因为不管怎么想,对于阿尔或奴隶们来说,无论是夏蓉或菲娜都没有理由做到这种地步。

  还不习惯接受他人好意的阿尔,目不转睛地看著夏蓉。

  「怎……怎样啦!」

  夏蓉尴尬地把视线撇开。

  「不,为何你要……」

  阿尔不知从何说起,也无从问起,只能张著嘴,说出没什么意义的只字片语。

  因为他打从心底无法理解对方的举动。

  「无所谓!反正那也是别人送我的……总之你不必放在心上!」

  夏蓉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阿尔的视线,于是她气呼呼地说出这句话,一把将发饰塞到阿尔的手中。

  「你打算怎么做呢?若是还说这样也不够买下两辆马车上的奴隶,那我们就将这个发饰卖给其他商人,然后再拿那笔钱来买下奴隶……不过依照奴隶的人数来看,我想光是变卖发饰一半的钱应当就足够了吧?」

  虽然阿尔不清楚夏蓉这番话的真假,不过她那双直率的眼神却令人无法摇头否决。

  「唔〜〜……」

  波简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想法,当他听完夏蓉的解释之后,不再像先前那样游刃有余了。

  其模样著实狼狈。

  他先是来回看了看发饰与夏蓉——

  「哎呀,瞧贵客您说得这么坏心眼……再加上这东西当然是很足够啰……」

  接著他烦恼地发出短短几秒的呻吟声,之后说了些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但是阿尔此时却注意到夏蓉的眼中散发出一丝狡黠的光芒。

  「也对,我想只要有这个发饰加上项炼应该就足够了。由于你还需要补上一些差额,因此这些武装以及两辆马车应该都可以直接交给我们吧?」

  夏蓉大胆地与对方讨价还价。反观波简则是反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项炼与发饰,以及夏蓉的表情之后……

  「唉〜我明白了。」

  身经百战的商人选择退让。

  「真是的,看来这次我可能要赔钱了!

  话虽如此。

  不过一边抱怨一边签下契约的波简,还是一脸欣喜地踏上归途。

  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他应该完全没在交易中吃亏吧。

  「话说回来……菲娜,夏蓉,谢谢你们。多亏你们的帮忙,我才能够顺利完成这笔交易。」

  阿尔想著刚才的事情,一边郑重地向两位舞姬鞠躬道谢。

  「……请放心,我只是履行身为贤妻的义务罢了。」

  虽然菲娜看起来面无表情,却得意地挺起自身那对偏小的胸部。

  「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喔!我只是觉得那些奴隶被卖到帝国改造成异形兵的话,将会给我国带来麻烦而已!」

  夏蓉说完便转身看向远方,完全不肯与阿尔四目相交。

  「嗯,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就算如此……还是很谢谢你们。」

  阿尔已经习惯夏蓉的反应了。

  并且也清楚明白两人的好意。

  因此他再次朝著两位女性深深地一鞠躬。

  「哎呀哎呀,这次带了不少人回来呢。」

  当波简离去之后,一行人先是替前奴隶们松绑,然后直接在后门广场上依照伤势、病症将他们加以区分。

  先不说阿尔本人,没想到连夏蓉与菲娜也勤奋地在一旁帮忙。

  此时来到阿尔身边的人——

  正是瑟希莉亚。

  面露微笑的瑟希莉亚身后还跟著好几位神官,他们的手上都拿著颇为沉重的包袱,应该装满用以治疗的药品与绷带。

  「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可靠同伴吗?」

  夏蓉像是想再次确认般,瞄了阿尔一眼并如此问著。

  「嗯,你别看皇姊那样,她可是身为教会神官并且专精于神圣魔法的舞姬喔。」

  与波简进行完交易而显得身心倶疲的阿尔,看著走向前奴隶们的姊姊,如此轻声解释著。

  「不过皇姊之所以会乖乖加入教会,其实都是为了我。」

  他似乎因为有些恍神,不小心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为了阿尔?」

  夏蓉听见这句出乎意料的发言后,迅速上前想问个清楚。

  「……真令人在意。昏君有义务向贤妻报告所有事情。」

  菲娜也看起来对于这件事很感兴趣。不过自己真有这种义务吗?

  虽然阿尔犹豫著是否不该解释,不过两人才刚帮自己解围,而且阐明此事应当也无伤大雅,所以便开口说道:

  「当我父亲死后,大臣与武官们都认为身为舞姬的皇姊更适合登上王位,因此大肆反对由我继位一事。情况严重到国内势力一分为二,甚至濒临爆发内战。」

  但由于双方实际战力是九比一(当然瑟希莉亚是九),因此胜负根本无庸置疑。

  「我当时也准备离开亚尔托斯而收拾行李,不过皇姊却当著国民的面前宣布『因为我要加入教会,所以不会继承王位』。」

  阿尔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移到了脸上总是保持笑容,正在帮奴隶治疗的瑟希莉亚身上。

  若非她真心(异常)爱著阿尔,完全能够想像出她此时已是一名优秀的女王了。

  「我至今还清楚记得皇姊当时对我说的话,她说『有可能是我错判也说不定,但是我依然打从心底相信你。即便大臣与贵族们目前都无法理解你的梦想,但是为了让你的梦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家的梦想,你都要勇往直前继续努力下去,不必在意旁人说些什么。而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语毕,阿尔努力克制住差点上扬的嘴角。

  「真是的,要不是我身为弟弟,听见这种话,肯定会深深地爱上她吧。」

  得意地说著这些话的阿尔,完全没注意到两位舞姬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不过皇姊实际上成为神官之后也很少接受修行,不仅老是待在城里,甚至还为所欲为地打算制定出只要双方情投意合的话,不分身分地位,而且姊弟或亲子都能够结婚的奇怪法律。」

  「那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在此之前一直乖乖听著的夏蓉,忽然丢出了这个十分抽象的疑问。

  但即使她没有问清楚,阿尔依然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一般的教会成员都会过著规律的生活、接受修行,并且学习与魔术不同的神圣魔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治疗术……

  「虽然我个人认为大有问题……但偏偏教会十分纵容皇姊。」

  阿尔露出了一脸事不关己的苦笑。

  「哎呀哎呀,虽然大家的身体都很虚弱,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不过基本上都没有大碍喔。」

  就在三人如此聊著天的同时,结束治疗的当事人也一脸笑咪咪地出现了。

  虽然瑟希莉亚说起话来一如往常泰然,不过此刻的她却已香汗淋漓了。

  不难想像她刚才消耗了极为大量的魔力。

  「皇姊,不好意思总是这样麻烦你。」

  包含了刚才聊起的往事,阿尔坦率地对著瑟希莉亚鞠躬道谢。

  「哎呀哎呀,身为君王可不能轻易像这样对著臣子鞠躬道谢喔。」

  瑟希莉亚一如往常出言纠正阿尔。

  这样的姊弟对话,令阿尔脸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过——

  明明这些举动并没有包含其他意思,不过阿尔却从背后感受到一股视线……不对,是某种无形的压力。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夏蓉。

  阿尔看向浑身散发出无形压力的当事人,也是他那位赤发少女。

  「没错,我还有其他事情想问你。」

  夏蓉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把嘴巴贴到阿尔的耳边,并且压低说话的音量。

  夏蓉脸靠得非常近,一股不知名的香气窜入鼻尖。阿尔不想让夏蓉发现自己的失态,稍稍后退半步,并且以眼神催促对方把话说下去。

  「教会不知道你是魔王容器吗?毕竟身为神官之人不能撒谎或隐瞒事情吧?」

  虽然夏蓉觉得自己的音量,应该只有阿尔能够听见——

  「哎呀哎呀,你还真是清楚呢。想当然耳,我并没有对教会撒谎或隐瞒事情喔。」

  不过瑟希莉亚却露出一副「请问有何问题吗?」的模样,笑咪咪地歪著头。

  「咦!?但是……」

  「我并没有对教会隐瞒任何事情。」

  瑟希莉亚再次强调同一句话之后,挺起她那雄伟傲人的胸部。

  大陆的教会将舞姬的力量来源•战女神当作唯一神崇拜,并且把魔王视为代表邪恶的存在。

  因此夏蓉跟菲娜无法理解,教会为何没有对阿尔采取任何行动(不,虽然大概能够想像出真正的原因),因此纷纷陷入沉默。

  「我已将阿尔身为魔王容器与自己身为舞姬一事,全都向教会交代清楚了。也表示如果阿尔被教会处死的话,我就会站在大教堂的屋顶上先破口大骂教会三个半小时,再自我了断。」

  「「(…………为何是三个半小时!?)」」

  看著瑟希莉亚笑脸盈盈地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发言之后,夏蓉与菲娜都震惊到说不出任何话来。

  「……所以……这是在威胁教会吗?」

  「那番话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意思了吧?」

  两人接连露出尴尬的笑容,勉强说出感想。

  不过她们也理解整件事的状况了。

  换言之,就教会的立场上来看,比起杀掉遭到封印甚至无法发挥原本力量的魔王容器,拥有舞姬之力并且加入教会的瑟希莉亚若自杀,反而令他们吃不消。这状况任谁来看都一目瞭然。因此教会便接受了瑟希莉亚的主张。

  「阿尔……与其由我们跟那名商人进行谈判,当初应该交给瑟希莉亚处理吧?」

  「不行,因为皇姊没谈几句就会诉诸暴力了。」

  「啊啊……」

  看著一脸遗撼摇著头的阿尔,夏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哎呀哎呀,阿尔,我才不会那么做……哎呀?那里似乎有点吵呢。」

  瑟希莉亚话说到一半便停下来。

  接著她似乎察觉到某种异状般,歪著头侧耳倾听声音的来源。

  旁边确实传来了吵杂的喧嚣声。

  「我不会成为奴隶的!」

  「我也一样,若要成为奴隶,我宁可战死在这里!」

  一行人朝著发生骚动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有一部分前奴隶正在进行反抗。

  神官们招架不住,纷纷慌慌张张地走避。

  原来如此。

  很遗憾地,看来波简当时所说的话全都属实。

  由于这些前奴隶们并没有受过奴隶的教育,因此态度都十分强硬。

  看样子就是这群人正在暴动。

  骚动愈演愈烈,周围的士兵们也连忙上前阻止。

  「住手!我们并没有想要伤害你们!」

  在脑袋开始思考前,阿尔已经反射性地动作。

  他以手势示意武装的士兵们不要轻举妄动,独自朝著骚动的中心处跑过去。

  「任何人都不许出手!这是命令!」

  阿尔跑到附近之后,先是为了避免再刺激到前奴隶们而暂时停下脚步,接著便像是做好觉悟般紧张地吞下口水。

  他把护身用的短剑从腰际慢慢地解下来,接著开始深呼吸。用力呼出一口气之后,便举起双手慢慢地往暴动的中心走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为何要……」

  阿尔尽可能想安抚众人的情绪,但是因为他无法理解这群人的行为,所以语气不禁有些激动。

  「吵死啦!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不会再上当了!」

  当阿尔看见他们……不对,是在看见她的眼神之后便恍然大悟。

  这位女性对阿尔所散发出来的情绪是「猜忌」。

  虽然阿尔不清楚对方之前的经历,但是从这位体格还不错的女性眼神中,阿尔看到了满满的疑神疑鬼。

  「喂喂,我是……」

  「住口!」

  女子先是警戒地大吼一声,然后朝著阿尔用力地挥出一拳。

  「呜哇!」

  阿尔勉强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不过他在闪过攻击之后,却因为没站稳而身形狼狈地摔倒在地。

  阿尔依稀看见站在远处的夏蓉与菲娜,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这样发展很不妙……

  阿尔完全能够想像出接下来会出现的状况……

  「首先就从这家伙教训起!」

  看吧,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要被围殴了!

  好几名男子立刻把阿尔包围住,并且彷佛为了一解心中的怨气般,开始对阿尔拳打脚踢。

  「喂,住手…………?」

  阿尔赶忙护住自己的身体,不过却没有他想像中的强烈痛楚降临。

  这并不是因为自己老是被夏蓉攻击而使忍痛力获得提升……阿尔希望是如此。

  原因很简单。

  单纯是对方的拳脚根本使不上力。

  这群人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实在不像有手下留情……

  肯定是因为波简看他们的态度十分强硬,才故意不让他们进食吧。

  包含刚才那位体格很不错的女性,她似乎也同样失去体力,挥出来的拳头就跟路边孩子没两样。

  阿尔将身体缩成一圏护住要害,承受著这群人的攻击。他能够承受下来。

  他从保护身体的手臂缝隙间,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姊姊不必出面。

  瑟希莉亚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罕见地接受阿尔这样的请求。

  想必是因为瑟希莉亚也判断这群人不至对阿尔造成伤害吧。

  而两位舞姬也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呼〜……呼〜……可恶!」

  这群前奴隶们果然不出阿尔所料,很快地在原地气喘如牛,停下了动作。

  甚至还有人腿软到跪倒在地上。

  「痛痛痛……你们已经发泄完了吗?」

  阿尔皱著脸撑起身。

  即便对方的力道如同小孩,但被这么多人又揍又踢了半晌,依然会感到浑身隐隐作痛。

  当阿尔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准备从地上爬起来时,恰好与躲在某位女性背后的一双小眼睛对上视线。

  这名孩子浑身污泥,并且顶著一头乱发。明明正值发育期,却看起来瘦骨如柴,至于从那衣不蔽体的布料里伸出来的手脚,瘦得像只有皮肤包覆著骨头。

  依照对方的长相与头发长度来判断,感觉是一名少女……大概吧。

  「来,你也一样别再做这种事,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站起身的阿尔尽可能地在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并且将手伸向该名年幼的少女——

  「你放心,相信我……噗哔!」

  他忽然发出没意义的怪叫,并且直接跪倒在地。

  在场没有任何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阿尔的表情却因痛苦而扭曲。

  那是唯独男人才能够理解的剧痛。

  「我跟裘裘都是部族的战士!比起被骗去当奴隶,我情愿战死在这里!」

  看著弯腰跪倒在面前的阿尔,少女以英气凛然的声音如此大吼著。

  这著实是很有勇气的一番话。

  要不是阿尔被少女一脚踢中两腿中间,他或许会为此十分感动。

  「唔……唔……!」

  正当阿尔冷汗直流地强忍痛楚时,却突然遭人从背后补上致命一击。

  赤发舞姬用大剑将阿尔击倒在地。

  「你居然只因为不受同龄女性青睐,就转而要求幼女抚摸自己的鼠蹊部。你这个人是有多变态啊?」

  缩在地上的阿尔,感受到夏蓉冰冷的视线刺在自己的背上。

  「(为什么?明明我只是向对方表示友好……更何况我是被人一脚踢中要害,根本不是我想让人摸啊……)」

  阿尔痛到说不出任何话。

  他在痛苦到呈现朦胧的意识之中,不断地在心里发出凄厉的吶喊。

  「吶,回答我一个问题。」

  夏蓉完全无视阿尔夹杂怨恨与不甘的眼神,低声向阿尔提问。

  「你想干嘛?若是你想来碍事的话,就连你也……」

  「你说什么?」

  夏蓉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面对夏蓉充满攻击性的眼神,被称作裘裘的女性与周围男性们纷纷吓得倒退两、三步。当他们看见尾随而来的菲娜与瑟希莉亚之后,更是接连退了好几步。

  夏蓉继续问道:

  「虽然我确实觉得这群人很可怜,不过以治理国家的角度而言,应当需要更为优秀的人才吧?为什么你坚持收留像他们这样的奴隶呢?」

  她说得很有道理。

  阿尔看不见夏蓉的表情,不过他也觉得夏蓉的这番话合情合理。

  单纯要治理一个国家的话,根本不需要收容奴隶,不过……

  「……唉,这件事说来话长,能晚点……」

  勉强复活的阿尔捶了捶自己的腰,含糊其辞地如此说著。

  「不行!」

  夏蓉睁大双眼瞪著阿尔,不许他逃避这个问题。

  「唉~~~~」

  阿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之后便坐在地上。他先是瞥了一眼夏蓉的脸,接著不甘不愿地缓缓道来:

  「我以前除了父亲与皇姊以外,还有母亲以及一位双胞胎大哥。他们都是在得知我身为魔王容器之后,也愿意陪我一起思考对策的重要家人。」

  「咦?」

  大概是因为忽然聊起的往事有些超乎想像吧。

  夏蓉先是错愕地睁大了双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著阿尔。

  当她发现阿尔回以真挚的眼神之后,便像是屈服般地点了点头,耐心等待阿尔继续解释下去。

  「慈祥的双亲,优秀的兄姊,他们都是我最亲爱的家人。」

  阿尔似是想起昔日光景,脸上的表情也跟著放松下来。

  「但是在我六岁那年,这样的幸福便宣告结束了。」

  接著阿尔彷佛十分自责,脸上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在父亲与皇姊外出的某天,我吵著要母亲和大哥带我去森林散步。」

  虽然阿尔的嘴角稍稍上扬,不过却咬著牙,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来。

  「我们就是在当时遭到盗贼袭击。尽管事后得知那并不是真的盗贼,而是争夺王位继承权的贵族所雇来的杀手。想当然耳,当年的我根本无力对抗这群杀手,原本应该轻轻松松被人杀死的。」

  阿尔的言词间满是悔意,但他依然接著把话说下去:

  「至于母亲……她当时已经将舞姬之力传给了皇姊……」

  「阿尔……」

  「但她依然奋不顾身地保护我……就这样被人杀死了。」

  道出惨痛过去的阿尔,根本没有听见夏蓉的呼唤。

  「至于哥哥……也同样为了救我……母亲在临死之际,抱著不断痛哭的我说『阿尔……阿尔。我最宝贝的阿尔,你现在可以尽情痛哭,但是等你停止哭泣之后,就要努力让自己变强。成为一位能够拯救弱者的坚强孩子……因为你……』母亲说到这里便阖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了。」

  阿尔彷佛想将肺里所有的空气全部呼出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番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平常,大概会令人过耳即忘。不过对我来说却有特殊含意,是重要之人所留下的遗言。」

  他在轻轻吸了一口气之后——

  「所以我依照母亲的遗言,我要让自己变强,绝对要成为凭自己的双手拯救他人的君王。」

  语毕,阿尔从地上站了起来。

  「嗯〜因此你才会不论是前国民或奴隶都想拯救啊……」

  背著身的夏蓉,让人无法窥见她的表情——

  「……嗯,既然都听你这么说了,那我今天就特别帮你一次吧。」

  她转身看向阿尔,脸上的笑容,显得比平时更加柔和。

  「正因如此,假如你们再不听人说话的话,我就要采取强硬手段了。做好觉悟了吗?」

  也不知道前奴隶们是否为这股气势所压制——

  夏蓉极具威严的语气,以及拔出大剑的身影,看在他们的眼里完全就是恐惧的化身。

  「如何?」

  夏蓉一个个观察著前奴隶们脸上表情的同时,也慢慢地向前跨出步伐,脸上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但是这么做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别过来!与其尝到比现在更痛苦的滋味……」

  被称为裘裘的女性手中开始凝聚魔力,好几名男子见状,也纷纷做出相同举动。

  看来这群人似乎能够使用魔法。而且还是用来自我了断……

  「住手!」

  非得赶紧阻止他们不可……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发展,阿尔绞尽脑汁思考著能够打动这群人的言词。

  「先等一下!我并没有那种意思……」

  虽然夏蓉也连忙将大剑收进剑鞘里,但是已经太迟了。

  阻止不及。

  乾脆孤注一掷冲向他们?

  阿尔正盘算著时,蓝发少女已于不知不觉间站到了他的旁边。

  「啊……喂!」

  愣在原地的阿尔连忙出声制止,不过菲娜只瞥了他一眼,以有些柔和的表情说了一句「不要紧……」之后,便朝著前奴隶们走了过去。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不准接近了!」

  菲娜与裘裘互相对峙著。

  裘裘的身高与阿尔相仿,甚至更高,因此说菲娜只有对方的一半身高是有点夸大,不过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简直就是成人与孩童。

  然而如今菲娜看起来却比裘裘更有压迫感,令阿尔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凭你那样的魔力……有办法拯救什么?」

  阿尔与夏蓉只能在一旁关注著事情发展,他们听见菲娜冷若冰霜的声音。

  「菲娜?」

  「…………」

  菲娜无视阿尔的呼唤,继续朝著前奴隶们跨出一步。

  「……透过那点魔力来伤害自己……究竟能够拯救什么呢?是成为奴隶的自己吗?还是……成为奴隶之后已经死去的心?或是……」

  她的眼神宛如一把千锤百炼的刃器,锐利无比。

  「……你们身上……仅剩的一丁点儿自尊?」

  这句话彷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唔!吵死啦!给我闭嘴!闭上你的嘴巴!」

  裘裘将原本打算自裁的魔力一口气释放出来。

  彷佛是在听完菲娜一针见血的话语之后,想将心中的怨气全数宣泄出来似地。

  「「「呜哇——————!」」」

  而那或许成了导火线,她的其他伙伴也一齐将凝聚的魔力朝著菲娜轰了过去……不过——

  「……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面对前奴隶们拚上一死的猛攻,菲娜只是将魔杖轻轻一挥,便化解了这波攻势。

  「可恶!可恶!可恶啊!」

  「……我……还没有输!」

  裘裘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其他同伴之后,便朝著菲娜冲了过去。

  她使出最后的力量……一脚蹬向地面,并且高高举起自己的拳头。

  菲娜对于这样的攻势,动也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裘裘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即便裘裘的身体早已精疲力尽,但那想要贯彻自我意志的眼神与拳头,依然逼近至菲娜的面前。

  啪!

  但是耗尽最后一丝魔力而疲惫不堪的裘裘,根本使不出任何力量,这记拳头最终只是轻轻地碰到菲娜的脸颊……

  这就是现实。

  不过……

  「……唔!我输了!」

  菲娜以十分蹩脚的方式说出了这句台词,然后跪倒在地。

  「咦~~~~~~?」

  身为当事人的裘裘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来回看著自己的拳头与倒地的菲娜。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

  接著菲娜便若无其事似地起身,站在哑然失色的裘裘面前。

  并且以像在昭告自己刚才只是演戏般的口吻说道。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来测试你。你这个人……无论是力量……魔力……以及内心,都是一名强悍的战士。」

  「咦?咦?」

  看著以食指指著自己、感到一头雾水的裘裘,菲娜慢慢地将手伸了过去。

  「……这个国家……需要你。这个国家现在正十分需要像你们这种……直到最后一刻都能够抱持坚定决心的人才。」

  她先是强行握住裘裘的手,然后环视著愣在原地的其他前奴隶们。

  「其他人也都一样……我……不对……亚尔托斯现在很需要坚强的人民……这与是否当过奴隶……无关。而是需要坚定的羁绊,宛如家人般的团结力!确实……我们透过金钱……买下了你们,不过……并非想让你们成为这里的奴隶。而是为了增加一起发展这个国家的同伴……所做出的投资。所以……拜托你们,从今天起……别再被曾经身为奴隶的过去所束缚,请你们成为亚尔托斯的国民……成为我们的一分子吧。」

  菲娜的嗓音并不大,但却以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说出「拜托你们了」之后,便朝著前奴隶们深深地一鞠躬。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阿尔感到一头雾水。但是……

  「「「唔喔——————!」」」

  前奴隶们纷纷发出怒吼。有的人泪流满面,有的人则是相互拥抱,即便每个人反应不一,不过他们全都显得欣喜若狂。

  反正只要有个圆满的结果……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阿尔如此想著,不禁松了一口气。

  「呜呜……大姊头!虽然我们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但是很愿意成为大姊头的国民,并且全力支持你的国家!」

  也不知是否因为太过感动的关系,泪流满面的裘裘直接将菲娜一把抱进怀里。

  「……哇!」

  不知所措的菲娜并没有硬把裘裘拉开,就这样任由对方抱住自己。

  阿尔就这样看著眼前那温馨(?)的光景,并且决定不去吐槽关于「成为菲娜所统治的国民?」以及「我才是亚尔托斯的国王耶?」这些琐事。

  原因在于阿尔当初耗费了好几年才帮其他奴隶们解开心结,不过菲娜却仅仅只花了几分钟就让这群奴隶的心灵得到救赎。所以现在除了赞颂她以外,并不需要其他多余的言词。

  虽然菲娜的表情一如往常十分平淡,不过她还是努力地扬起嘴角,在脸上挤出笨拙的笑容,她就这样一边挥手致意,一边慢慢走回阿尔的身边。

  至于阿尔也露出最柔和的笑容迎接她。

  「辛苦你了。」

  「辛苦你啦……总之你刚才表现得还不赖。」

  看著笑脸盈盈称赞自己的阿尔,以及莫名像在闹别扭的夏蓉,菲娜又恢复成以往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不算什么……书上也提到过……那些都属于贤妻的义务范围内……」

  菲娜说出这番话的同时,阿尔注意到她的脸颊也稍稍染上了一抹绯红。

  3

  「你这个变态萝莉控大色魔!给我觉悟吧!」

  隔天,办公室一如往常再次化为一片战场。

  拔出大剑的夏蓉,一刀劈向坐在全新的办公桌前以手撑住脸颊的阿尔……才怪。

  「哼!既然明白会被防下来,我也不会每次重蹈覆辙,拿起刀来就直接乱挥呢!不过奉劝你今天赶紧做好觉悟吧!」

  「……你休想。」

  「喂!我现在可是要来暗杀那家伙的!你这个女人别来碍事啦!」

  「若是你敢跑来打扰……我与阿尔相处的时光……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喂,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跟昨天一样吧?」

  夏蓉与菲娜宛如重演日前的状况般互相对峙著。

  虽然阿尔甩了甩发晕的脑袋拚死提出抗议……却徒劳无功。

  他一想到接下来的惨状,就只能垂著肩膀唉声叹气。

  在他正准备放弃希望时,一名出乎意料的救世主此时现身于他眼前!

  「阿尔!你在吗!?我有事情想跟你……」

  门口站著一位青年,他身上穿著斑驳的皮甲,健壮的手臂则因为日晒呈现小麦色。是一位看起来年纪比阿尔稍长的年轻人。

  他走进办公室时,好巧不巧右侧的夏蓉挥出一记斩击,菲娜则是从左侧射出一颗火球。

  面对如此九死一生的绝境,任谁看了都认为这名年轻人肯定会当场死于非命……不过——

  「哎呀!」

  但是这位年轻人面对突袭却丝毫不胆怯,他快速从腰间拔出剑,化解夏蓉的斩击,紧接著瞬间幻化一片冰墙挡下火球。

  危机结束之后,伫立于原地的他,脸上维持著悠哉的笑容。

  「你……究竟是谁?」

  夏蓉锐利的红色眼眸瞬间看穿该名年轻人的实力,她轻轻向后一跃,与对方拉开距离,并且举起大剑重新摆好架势。

  「……你很危险,倘若你是阿尔的敌人……我就要立刻除掉你。」

  菲娜也默默地绷紧了表情,与这名年轻人保持著随时都能够发动魔法的距离。

  「那个,你们误会了,这个人是……」

  看著眼前即将陷入一场混战,阿尔立刻出声制止。

  身陷围攻的皮甲男子,来回看了看夏蓉与菲娜的脸。

  正当大家以为他会认真地看向阿尔时——

  「你在搞什么啊!阿尔!亏我还想说国内局势逐渐步上轨道,你居然就马上跟两位大美女过著酒池肉林的生活!你这个该死的人生裸家!果然你成为一国之君之后就完全变了!我要放火将这座城堡烧掉!」

  皮甲男子面不改色地扯开话题。

  「喂,贾姆卡,你这种口无遮拦讲出心底话的习惯,到现在都还没有改掉啊?」

  垂下肩膀的阿尔先是叹了一口气,正当他准备与另外两位舞姬介绍这位皮甲男子时—

  「阿尔陛下〜〜〜〜〜〜!」

  一道人影从贾姆卡的背后窜了出来,然后以迅敏的身手跳向阿尔。

  而且这道人影就像是以身体进行冲撞般,扑进了阿尔的怀里。

  「噗呼!」

  阿尔在无法减缓冲击的状况下,与这道人影双双滚倒在地。

  「痛痛痛痛……你这次的招呼还真是激烈呢,波儿雀。」

  阿尔一边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撑起上半身,并且摸了摸依偎在他怀里的茶发少女的头。

  她那头被手压住便会立刻往两侧翘起的蓬松乱发,看起来像是小狗的尾巴般充满朝气地摇晃著。

  「耶嘿嘿……阔别四天终于见到您了,阿尔陛下!」

  这位被称为波儿雀的少女很有精神地抬起头来,被晒黑的脸庞上还留有些许稚气。

  「就是说啊,四天没见到你了。」

  面对这位不久之后肯定会变成大美人的少女,阿尔再次摸了摸对方的头,接著当他准备离开对方的怀抱起身时——

  「你果然是萝莉控。」

  「……御姊控……萝莉控……热爱特殊玩法……我真的有办法……与这种人共度一生吗?」

  「阿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准你对我的妹妹乱来!」

  三道带刺的目光随即朝著他射了过来。

  虽然阿尔很想提出抗议,不过当他看见怀里一脸开心的少女之后,实在也不忍把责任推给她,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贾姆卡,他不仅是亚尔托斯军的总指挥官,也是我国的财政官。可以说是本人的左右手。」

  阿尔承受著三道冰冷的目光,一边勉强重拾原先的冷静,然后以平淡的口吻向两位舞姬介绍贾姆卡的身分。

  「至于这位少女便是贾姆卡的妹妹,也是谍报队的……」

  「我是波儿雀,将来的梦想是成为阿尔陛下的新娘子!呀!我说出来了!」

  一把抱住阿尔手臂的波儿雀,以天真无邪的笑容如此大声宣布。

  「「「…………」」」

  阿尔大感不妙。

  瞪!

  来自四面八方的杀人目光,让阿尔连转身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身为阿尔的妻子……这真的是紧急状况……」

  菲娜在嘴里如此喃喃自语,向前跨出了一步说道:

  「……我是阿尔名正言顺的新娘第一候选人……蕾丝菲娜。与阿尔只是点头之交的少女……你可以直呼我为菲娜就好……请多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菲娜在说出「点头之交」这四个字时,似乎故意加重了语气。

  「为何你会是第一候选人啊!虽……虽然我并不怎么介意……不对,我还是很介意!总之我才是阿尔的新娘第一候选人,我的名字叫做夏蓉!你这位就连成为候选人都不够格的小妹妹,还请你多多指教啊。」

  夏蓉先是对著波儿雀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之后,便以挑衅意味十足的眼神看向表情冷漠的菲娜。

  这次换成是两位舞姬之间激发出一红一蓝的火花。

  「大概是因为她们都身为舞姬的关系,所以才会对胜负特别执著吧。」

  阿尔感慨良深地如此自语著。

  「……我与阿尔初次相遇时……就立刻被他推倒了……」

  菲娜率先发动攻势,露出了比平日更为冰冷的目光看向夏蓉——

  「那点程度根本不算什么!我可是除了被阿尔推倒之外……那个……甚至还被他……摸了我的重要部位……」

  虽然夏蓉说到最后时音量有点偏小,但她依然以充满斗志的眼神进行反击。

  「……那只是…不可抗力……所以不能算数。」

  「既然如此,你那次也同样不算数啊!」

  「啊哈哈!正妻都还没过门就先跑去挑小妾,真不愧是阿尔陛下呢!」

  「「小妾!?」」

  两位舞姬的视线……不对,死线(一眼把人瞪死的视线)此时全都集中到波儿雀的身上,现场就这样上演了三国鼎立的口舌之战。

  「哎,真不愧是我的挚友,居然这么受人欢迎……人生赢家给我去死啦!然后在饱尝地狱的煎熬后用复活术重生,再给我去死一次!」

  虽然贾姆卡的脸上笑著,不过从他嘴里说出的心底话却充满杀气。

  「啊!其实我…已经将第一次……献给阿尔陛下了……」

  「「!!」」

  不知是否为了对抗另外两人,波儿雀满脸羞红地将幻想说出口。

  「喂,波儿雀,我根本不记得有发生过这种事……」

  面对波儿雀的暴走,阿尔连忙开口解释。

  「哼,果然是鬼扯。毕竟这家伙根本没有胆量做出那种事情来!」

  「……我也同意这个说法,毕竟我们都这么主动了……阿尔却完全没有反应……因此他根本不可能……做出那么大胆的事情。」

  「没那回事!平常总是显得游刃有余的阿尔陛下,虽然在面对女性主动示好时就会变得手足无措,但是当他需要表现时……咦?确实想像不出来这样的阿尔陛下耶。」

  「为何你们之间的斗嘴,反倒是我被损得一文不值啊!」

  面对内心受挫的阿尔——

  「哇——〜!明明我一直被公务搞得焦头烂额,结果你不光只是对我妹妹乱来,甚至还扒光了两位美女的衣服一起翻云覆雨吗?」

  贾姆卡在一旁落井下石。

  阿尔再也咽不下这口气了!

  「我才没有对波儿雀乱来咧!也没有扒光另外两人的衣服!是她们擅自……」

  「啊!有苍蝇!」

  「……真的耶!」

  阿尔以怒涛的气势大声否定著,但是在看见夏蓉一剑劈坏古书,菲娜施展出了一颗以双手都无法捧住的巨大火球之后——

  「她们……什么都没做。」

  他强迫自己改口。

  「你有什么事吗!?别跟我说你是为了抱怨才跑来这里喔!」

  「你干嘛忽然生气啊!」

  完全就是迁怒的阿尔,气呼呼地瞪著贾姆卡。

  认真工作时遭人打扰,甚至还因为言语暴力内心受挫,即便阿尔将这一肚子的怨气全都发泄在贾姆卡的身上,不过到头来究竟能怪谁呢?

  夏蓉、菲娜以及波儿雀三人之间的唇枪舌战,也在唯独阿尔精神受创的情况下休战。

  除了贾姆卡以外的另外四人,便在如此不愉快的气氛中,纷纷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总……总而言之,你又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就购买奴隶是吧?虽然我并没有阻止你增加国民,不过这件事除了要考量血缘、住处与职业适性以外,还要判断其他诸多因素才能够决定。你好歹在执行之前先派人知会我一声吧!」

  贾姆卡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之后,便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

  「嗯,抱歉。」

  但是阿尔却想以这么敷衍的一句道歉,把事情应付过去。

  房间内除了阿尔以外的其他人,随即明白这个国家里最为辛苦的人究竟是谁了。

  「算了,你好像没有用掉与芙蕾雅一战所得来的战利品,所以资金方面目前还撑得住……不对,真要说来是你暂时没办法增加国民会比较贴切吧?」

  「没办法增加国民?」

  像是想对阿尔还以颜色的贾姆卡,带著别有深意的贼笑后——

  「嗯,拉波纳昨晚被帝国占领了。」

  语气轻松地宣布这个重大消息。

  「啥?」

  阿尔能够理解字面上的意思。

  但他却无法立刻接受事实,因此发出了呆愣的声音。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接见拉波纳的奴隶商人•波简,还只是昨天的事。

  「据说掌管拉波纳地区的十商人全数遭到斩首,进行反抗与打算逃离该处的人们当然也全数丧命,只留下尚且能够维持都市运作的人,而他们全都成了奴隶。」

  语毕,贾姆卡便耸了耸肩。

  「虽然有些商人碰巧在外行商才躲过一劫,但是人数应该不到五十人吧。」

  记得波简有说过在离开亚尔托斯之后,会花一周的时间前往东方行商……

  如此看来,波简这家伙还挺狗屎运的。

  「对不起,阿尔陛下……在我提出报告之前……拉波纳就已经沦陷了……」

  波儿雀虽然还很年幼,不过大概是身为谍报队队长的责任使然,她此时尴尬地不断扭动身体,并且十分沮丧地低下头。

  「波儿雀,拉波纳沦陷一事并不是你造成的吧?」

  即便被人投以冷漠的视线,阿尔依然伸手摸了摸波儿雀的头如此安慰她。

  「话说回来,即便拉波纳是一座不属于任何国家的自治都市,不过该处依然有许多佣兵与私兵驻守才对,为何会这么快就被帝国攻陷呢?」

  阿尔不解地歪著头。

  「关于此事,我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贾姆卡将自己的双手举过肩膀,摆出投降的姿势。

  「根据从那里逃出来的人表示,有宛如巨熊般的怪物袭击城镇,甚至还出现能飞上天的怪兽,简直就是胡说八道……难道帝国会使用大规模的幻术吗?」

  阿尔听完这番话,立刻回想起先前阻止猎捕奴隶时所遇见的异形兵。

  「(说起来,贾姆卡当时只负责保护当地居民,所以才没有直接碰见异形兵吧。)」

  看著双手盘在胸前陷入思考的贾姆卡,阿尔先是与另外两位舞姬互相交换眼神,并且在心领神会地对彼此点了个头之后,便将自己在草原上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当时草原上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皱起眉头的贾姆卡沉吟。

  「嗯,虽然菲娜正在帮忙调查关于异形兵的详细状况,但是我觉得帝国占领拉波纳的原因,与当地为奴隶的主要来源一事脱不了关系……」

  「(但是我方所掌握到的情报确实十分不足。)」

  阿尔抓了抓自己的头之后便陷入沉思。

  「我……我这就前往调查。」

  打破这阵沉默的人,是至今一直抱著阿尔的手臂不放,并且有著一头翘发的少女——波儿雀。

  大概是受身为谍报队队长的骨气驱使,波儿雀露出了十分认真的眼神抬头看著阿尔。

  「不行,有太多事情尚未厘清,这么做太危险了。」

  阿尔不加思索地拒绝了这个提案。

  意外的,有人出声反对阿尔的决定。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更需要前往调查不是吗?」

  他正是有恋妹情结的贾姆卡。

  「咦!贾姆卡?但是那么做的话……」

  看著神情错愕的阿尔,贾姆卡抬头挺胸地大声说道。

  「放心,我妹妹部队里的成员都是由我精挑细选找来的佼佼者,即便妹妹不小心失手……好痛!」

  一声闷响突如其来地打断贾姆卡的话语。

  原来是不知不觉间绕到贾姆卡背后的波儿雀,一脚踹在贾姆卡的屁股上。

  「如此轻易就被人偷袭的大哥,根本没资格说我!那么,阿尔陛下,我很快就会带回大量情报给您的!」

  「喂!波儿……雀……」

  阿尔还来不及出声制止,波儿雀就已经奔出了办公室。

  「唉〜为什么大家都不肯乖乖地听从我的命令呢?」

  阿尔一脸担心地望著波儿雀离去的方向,身旁忽然传来了一阵豪迈的大笑。

  「你放心,我妹妹的剑术与魔法经过我的锻炼,早已不落人后,另外相信你也很清楚她的弓术很有一套吧?而且收集情报是那丫头的擅长领域,因此交给她,肯定远比其他人更加万无一失!」

  说出这番话的贾姆卡,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对波儿雀的绝对信赖。

  「说得也是,比起担心更应该要相信她才对。」

  阿尔看著贾姆卡的表情,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尽管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不过阿尔也决定相信波儿雀。

  「那么,虽然想找你抱怨的事情还没有说完,不过就先到此告一段落,我这就去安排新国民们的工作吧。」

  贾姆卡用力地将手往天空一伸,朝著门外走去。

  「麻烦你了。」

  当阿尔对著贾姆卡的背影温言慰劳时,贾姆卡却忽然在房门前停下脚步。

  「嗯?你怎么了?」

  阿尔原本正在收拾因为先前骚动而散落一地的资料,看见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的贾姆卡,他感到有些狐疑,所以便放下手边的工作看向贾姆卡。

  「……我说阿尔呀,虽然帝国对待奴隶的方式实在是不可取,但是你觉得获得解放的奴隶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吗?」

  依然背对著阿尔的贾姆卡,拋出了令阿尔意外的问题。

  「这是当然的吧?难道,你现在过得不幸福吗?」

  虽然阿尔不加思索地如此回答,但他无法看透贾姆卡此言的用意,因此不解地歪著头。

  「……哈哈,说得也是。抱歉,你就忘了这个问题吧。」

  贾姆卡离去前所说出的话,没有平日的豪迈,阿尔反而嗅出了犹豫不决的味道。

  4

  在这片毫无月光的漆黑草原上,只回荡著疾行的马蹄声。

  「波儿雀队长,敌、敌人……咳呃!」

  「鲁乌!」

  波儿雀大声喊出部下的名字,但她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停下马匹确认对方的安危。

  「那群家伙究竟是什么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声音能回答她的问题。

  事情发生在众人准备前往拉波纳侦查那天晚上——

  波儿雀所率领的谍报队,遭到了不明人士的突袭。

  贾姆卡为了宝贝妹妹所挑选出来的谍报队精英们很快察觉异状,俐落地为来袭者留下礼物后便迅速撤退。

  换作是以往的话,这么做肯定都能够顺利脱险。

  但是追捕波儿雀等人的敌军,却直接突破他们所留下的陷阱紧追在后。

  「阿尔陛下给的胡椒炸弹居然无效……」

  波儿雀自顾自地低语著。

  不过现在根本无暇深究这件事。

  因为对于波儿雀而言,她此刻的处境才是问题。

  她的身边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同伴了。

  刚才紧跟在她后头的鲁乌是最后一名同伴。

  应当是高手云集的谍报部队,只剩下波儿雀一人,几乎全军覆没。

  不知同伴究竟是被抓或被杀,她只能强压心中的不安,一味策马狂奔。

  「(对不起,我一定会带援军回来拯救你们的。)」

  波儿雀忍住几乎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心中暗自发誓。

  贾姆卡对谍报队所订下的规矩其中一条。

  『就算同伴倒下也不准回头,即使只剩下一人也要将带回情报』。

  这项铁则只有谍报队成员才知道,对君王阿尔保密,只因他如果得知,一定会大肆反对。

  虽然波儿雀在心中默念著这条铁则,藉此振奋精神——

  「呀!」

  不过她所骑乘的马匹却没有发出任何嘶鸣,忽然倒向地面。

  从黑暗中飞来一颗火球破开马匹的腹部,她的坐骑当即毙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波儿雀立刻从即将倒地的坐骑身上跳起来,有惊无险地落在一片漆黑的地面上。

  「咦!?」

  波儿雀因眼前所见惊异得说不出话。

  一道比毫无星光的漆黑夜空更加黑暗的身影,朝著她扑了过来。

  「啊……阿尔陛下……」

  这是波儿雀最后的低语,平原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但是这股寂静却有别于以往,是令人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死气。与其说平原本就如此无声,不如说是藉由某人之手刻意制造出来,极度不自然的诡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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