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身为自动贩卖机狂热者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充斥著整个地下室。我望向天花板,发现上头布满了像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龟裂痕迹。

  啊,这是很糟糕的情况!

  「要……要塌下来了!呀啊啊啊啊啊!」

  休尔米的尖叫声还挺可爱的,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结界〉起动!

  淡蓝色的墙壁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笼罩住,崩塌下来的天花板也被〈结界〉弹开。在完全无法判断来源的巨响包围下,休尔米掩著耳朵蹲在我的身旁。

  待声响平静下来之后,我们也完全被掩埋在瓦砾碎石之下。照理说,被活埋的我们,应该会处于光线照不到而一片漆黑的环境之中。但因为我的机体透出来的光亮,周遭呈现清晰可见的状态。

  「得……得救了。你真是个有为的男人耶,阿箱。」

  休尔米以拳头轻捶我的机体。尽管还是不能彻底放心的状况,至少我们撑过最危险的时刻了。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

  食物供给这方面不成问题。关键在于〈结界〉的起动时间。我目前剩余的点数不足一万点,想维持每秒钟消耗一点的〈结界〉,仍相当有限。一小时必须消耗三千六百点的话,如果无人在三小时以内把我们挖出去,我们就会真的被瓦砾堆活埋。

  要是只有我在这里……把坚硬度再提高一点,或许还能熬过去。然而,我完全没有做此选择的打算。要是在这里对休尔米见死不救,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正因为失去了人类的外表,我才希望自己能继续保有一颗人类的心。

  而且,我不想看到拉蜜丝哭泣的模样呢。

  「阿箱,你能一直维持这个结界吗?」

  「太可惜了。」

  这时候对她说谎也无济于事。我必须尽可能向休尔米说明现况,然后寻找能够让我们一起得救的方法。

  「撑不了一小时吗?」

  「太可惜了。」

  「只能两小时?」

  「太可惜了。」

  「三小时左右?」

  「欢迎光临。」

  「是吗,大概只能撑三小时啊……感觉时间很紧迫吶,真是棘手。」

  没错,我们没有时间。在时间用光之前,得设法突破现况才行。在自动贩卖机的商品里,能够协助我们从这里逃出去的道具──一个都不存在。

  尽管很残酷,但这或许就是现实吧。就算想兑换其他加持能力,剩余点数也呈现压倒性的不足。要是能追加让自己长出钻头的能力,状况就不一样了,但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事。就算真有这种功能可选,恐怕也需要相当大量的点数吧。

  不管怎么想,似乎都已经走投无路了。不过,还不能放弃。如果可以将某些功能相互配合的话……

  「喂,阿箱。你该不会是需要用钱来维持加持能力吧?你之前也说过,那些赚来的钱还有其他用途?」

  「欢迎光临。」

  噢,我确实提过这件事呢。当然,如果能获得大量硬币的话,就可以把它们转换成点数,用以维持〈结界〉。可是,休尔米说她的钱财和行李全都被没收了,所以能这样利用的硬币,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果然如此吗?那么,说不定还有办法吶。阿箱,你看看上面。」

  说不定还有办法?虽然实在无法相信她的说法,但我还是将视线往上移动,看著前身是天花板的一整片瓦砾碎石。这些破砖残瓦有什么──咦,这是……

  「有看到吗?那八成就是满硬币的袋子吶。记得老娘跟你说过的吗?这上头是仓库。」

  啊……哦~这样啊。因为正上方是仓库,才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崩塌事件。然后,既然地板塌陷了,原本存放在仓库里的东西往下掉,也很合情合理。

  那么,我允许这只袋子进入结界!

  巨大到几乎能塞下一名孩童的袋子应声落地,满满的金银铜币跟著从袋口溢出。好~~!只要有这些钱,就能放心维持〈结界〉了。光是这些满出来的硬币,就足够让我撑一整天了吧。

  接下来,就把商品的单价都改成金币一枚起跳吧。

  「好~老娘要来尽情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啦!」

  大量的金币、银币和铜币被投入我的体内,点数也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不断上升。虽然我判断这些钱恐怕是透过非法行为得来的,但因为也无法将它们一一还给被害人,所以还是让我有意义地运用吧。

  要是那票绑架犯的老大最后平安生还,然后得知自己攒来的钱全都被花光了,搞不好会崩溃呢。

  〈结界〉的问题解决了。撑个三天的话,或许就能让拉蜜丝搬开这堆瓦砾,把我们挖出去了。而且,我又能持续发出声音,相信外头的人应该没多久就能发现我们。

  在性命安危获得确保后,我终于也能放松心情了。接下来,就静待救援吧。

  ◆

  之后,休尔米完全进入放松状态,懒洋洋地啃著定价超过一枚金币的超昂贵加工洋芋片,饱食一顿后就睡著了,所以现在很安静。

  「呼……呼……呼……呼……感觉……有点……呼吸困难……」

  咦!休尔米的脸色好差啊。呼吸变得很急促的她,以手按著自己的额头,表情看起来也很痛苦。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刚才明明还那么有精神……啊啊,我是白痴吗!

  因为自己变成机械身体,让我犯下一个相当愚蠢的错误。现在,休尔米陷入了缺氧状态。不同于我,人类是需要呼吸的生物。如果待在被成堆瓦砾掩埋而密不通风的这个空间里,人类可活不久。

  可恶!稍微动点脑,就能注意到这件事了啊。因为自己不会死,竟然就这么粗心大意,让休尔米暴露在危险之中。

  「头好痛啊……呼……呼……呼……」

  该怎么办?这下时间比刚才还紧迫了啊。要是休尔米因为缺氧而晕过去,我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了。如果氧气不足的话……氧气……对啦!

  我记得有这个功能存在呢。原本以为派不上用场,但在这一刻,我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个自动贩卖机狂热者。

  我的机身转换成有些复古的样式。变成这个实在算不上有设计感的立方体外型后,我的机体上方显示出一行汉字。

  「氧气自动贩卖机」。

  我的身体中央多出一条细细的管子,另一头则是连接著能确实罩住口鼻的面具。把这个面具套在脸上,就能够吸入氧气。

  「呼呼……这……这个是……做什么的……」

  原本是投入五十圆,就能供应三千cc氧气的系统,但这次当然是免费提供。我开始不停释出氧气。就算休尔米没能察觉也无所谓,只要能让这个空间里有足够的氧气即可。

  「呼……呼……有什么……呼……呼……呼……从这里出来……是……呼……呼……要我吸它吗……」

  「欢迎光临。」

  休尔米用面具紧紧套住口鼻,贪婪地吸著新鲜的氧气。于是,她原本痛苦的表情也慢慢缓和下来。太好了,应该不要紧了吧。

  呼~~~~紧张死了。过去,看到自动贩卖机相关的博物馆或是博览会,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还加入了自动贩卖机狂热者的社群。真是不枉我当初有这么做啊。

  这样的氧气自动贩卖机,是实际存在于昭和四十年前后的机体。那时,因为日本的空污问题相当严重,作为因应对策,政府似乎就在银座设置了这样的自动贩卖机。

  就我所知,这算是能列入奇特自动贩卖机前几名的珍贵机种。

  因为囤了很多点数,就算在起动〈结界〉的同时持续供应氧气,也不会有问题。接下来,就放心等拉蜜丝过来救我们吧。当然,我会先调查还有没有自己疏漏的地方。

  我随时都能提供食物给休尔米,而她已经购买的商品也多到堆得满地都是,所以这方面暂时无虞。现有点数也远远超过所需的量。为了在发生异常时随即做出对应,我会暂时维持不眠不休的警戒模式。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吧?应该没有其他漏掉的地方了……大概?

  令人悲伤的是,至今为止的过程都有点惨烈,让我无法断言。不过,就算又出错了,只要还能弥补就没问题。我暗自发誓,在顺利得救之前,绝对不能再掉以轻心。

  「谢啦,阿箱。该怎么说呢……如果你是人类的话,或许真的很不妙喔。」

  看著瘫坐在地上的休尔米以略微害臊的表情仰望我,尽管身为一台自动贩卖机,我的胸口──装置却有种加速运作的感觉。不过,无论是物理还是心理,我能够仰赖的对象,还是只有拉蜜丝呢。

  现在,她会不会因为担心我被压毁而哭出来了呢?拉蜜丝也知道我的〈结界〉很坚固,所以应该不要紧。希望她没有太乱来才好。

  这时,从上方传来的奇妙声响打断了我的思考。类似坚硬物体被劈开的喀啦喀啦声,和重低音混在一起,还有听起来像是重物落在地上的巨响。

  不过,这些声音随即消失无踪──被某个少女的吶喊声盖了过去。

  「阿箱!在哪里、你在哪里!就算没有平安无事,也出声回应我一下!」

  这种悲痛的嗓音……她在哭吗?真是的,为了一台自动贩卖机落泪,连身为狂热者的我都要退避三舍了。

  「呼哈哈哈哈!拉蜜丝在呼唤你喔,阿箱。回应她一下吧。」

  休尔米从地面起身,然后用力拍了拍我的背。

  上方的瓦砾堆被人一把拨开,接著,在魔法灯照耀下,拉蜜丝朝下方探出头。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水,充血的眼球红通通的,双眼也因为哭泣而肿得像核桃一样。一眼就能看出她有多么担心我。

  「阿──箱──────!」

  她毫不犹豫地从上方朝我扑过来。允许拉蜜丝进入〈结界〉后,穿过蓝色墙壁的她猛地撞上我。

  《伤害值25。耐用度减少25。》

  咕哈!咕……伤害值比我想像的还要高呢。不过,这时候应该更懂得察言观色啊,伤害值报告。

  「对不起……对不起喔。都是因为我没有把你顾好,才会发生这种事呢。」

  不用在意这种事啦。另外,你这样紧抱著我,虽然让人很开心,但我的身体好像因为强烈挤压而发出不太妙的声音了耶!

  《伤害值10。耐用度减少10。》

  ……来恢复一下耐用度好了。要是继续放任这样的情况,有可能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救的这条命呢。先冷静一点吧,拉蜜丝?

  「谢谢惠顾。」

  「对不起……对不起喔。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面对嚎啕大哭的拉蜜丝,虽然我没有能紧拥她的双臂,也无法道出安慰的言语,但我打从内心觉得,能和她相遇真的是太好了。能再次见到你,我觉得很开心喔,拉蜜丝。

  ◆

  阿箱……虽然是个与众不同的魔法道具,但它身上实在充斥著太多谜团了。

  拥有自我意志的魔法道具。好像是有人类灵魂寄宿其中。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箱子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由完全不曾看过或听过的材质打造而成的容器里头,有著人们至今未曾品尝过的滋味,而且还美味无比。

  尽管对自己脑中的知识量还算有自信,但这般不可思议的箱子,可没有一本书曾经出现相关记载。要是能打造出一台和阿箱具备同等功能的魔法道具,绝对会成为亿万富翁吧。

  寄宿在这种魔法道具之中的人类灵魂。只能透过「是」或「不是」和他人沟通,虽然令人有点焦躁,但还是能感觉出这家伙是个好人。

  从以前,拉蜜丝就能凭直觉分辨善人和恶人。既然她这么黏阿箱,就代表阿箱应该不至于是个坏蛋吧。

  现在,被拉蜜丝紧拥著的它,尽管机体不断发出金属挤压的声响,仍没有开口抗议,而是静静承受著。让老娘免于被瓦砾堆活埋,还卯起来救老娘一命,不可思议到极点的魔法道具。

  阿箱,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啊?它能够将金钱转换成自己的能力,这点应该错不了。对了,它好像还有加持能力嘛。而且还是只出现在传说中、名为〈结界〉的绝对防御壁。

  将谜团一个个重叠,让旁人雾里看花的神秘存在。

  身为一名魔法道具技师,阿箱是个让人无法不燃烧灵魂来研究的对象。

  如果有它在,就无需为吃喝担忧,还能即时享用到美食。再加上它又有〈结界〉,就算发生紧急状况,也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受伤。

  因为本身重量很惊人,所以在一般情况下,连想要搬运它都很困难。不过,拉蜜丝的怪力可以解决一切。接下来,他们俩的组合或许会变得愈来愈出名吶。

  像阿箱这样的存在,老娘判断猎人们包准会相当需要它。被知名的猎人团队挖角,大概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能免于断炊的忧虑、又有〈结界〉的绝对防御壁庇护,这样的特质,恐怕让人无法忽略吧。

  日后,拉蜜丝身处的环境可能会和之前截然不同。身为儿时玩伴,也该成为她的助力才是。毕竟老娘也欠阿箱不少人情嘛。

  除此之外,老娘也得彻底分析阿箱的能力,拯救被封印在这个魔法道具里的灵魂吶。

  「拉蜜丝,差不多该放开它喽。阿箱的身体不断发出哀号吶。」

  「不行啦,休尔米。如果我放手,它又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现在才发现老娘啊?真的是单纯到令人炫目的程度耶,你这家伙。

  不过,就是这种纯粹的个性让人放不下吶。老娘也暂时跟她待在一块儿好了。看到拉蜜丝如此执著于阿箱,老娘也对它更有兴趣了呢。

  「唉,总之呢,之后也多指教啦,阿箱。」

  老娘这么说,然后轻捶阿箱的机体一下。结果它在下方的取物口落下一瓶甜腻的饮料。

  不,老娘不是在跟你讨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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