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孤儿院与自动贩卖机

  拉蜜丝和茠伊混入嬉闹的孩群之中,跟他们一起玩耍。拉蜜丝的个性原本就比较天真活泼,所以跟小孩也很处得来。不消几分钟,就马上跟他们混熟了。

  现在,孩子们正忙著躲开变成〈高压清洗机〉的我喷出的水柱。因为我将水柱的威力调得很弱,所以不会有危险性。但考量到突发状况,我还是选择将操作的任务交给拉蜜丝负责。

  玩得筋疲力尽之后,孩子们原本打算以落汤鸡的状态返回屋内,但看到站在门口的院长双手抱胸,脸上还带著极具威严的笑容后,他们全都僵在原地。

  「各位,你们全身湿透又沾满泥巴,是想上哪里去呢?」

  「院……院长……」

  「在这里把脏衣服脱下来,丢到篮子里面,然后统统去洗澡。」

  「好……好~」

  孩子们垂头丧气地开始在门口脱衣服。拉蜜丝和茠伊也跟进……喂喂喂,虽说周遭没有其他人,但这里还是户外耶。年轻女孩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害臊的行为──原本想这么忠告,但似乎是我多虑了。她们只脱了鞋袜而已。

  那么,就提供浴巾给大家吧。

  「谢谢你,阿箱。茠伊,你也拿一条吧。」

  「阿箱好体贴喔~如果你是人类,一定超受女孩子欢迎哩!」

  「他现在就很有人气了啊。」

  面对大力夸赞我的两人,为了掩饰害羞的反应,我变形成〈投币式全自动洗脱烘洗衣机〉。被夸奖虽然让人很开心,但如果对方是直接当著自己的面这么说,就会有种坐立不安的微妙感觉。

  「啊,你现在变成可以洗东西的机器了对吧?那我把你搬进室内喽。」

  拉蜜丝将我抱起,然后放在玄关的一角,再把大家刚脱下来的脏衣服和内衣裤塞进我的洗衣槽,开始进行清洗衣物的作业。

  「这究竟是……」

  「阿箱是个能变成多种不同外型的神奇魔法道具哩。很厉害吧?」

  看到茠伊像是在自吹自擂般挺起胸膛的模样,拉蜜丝也在一旁煞有其事地重重点头。孩子们则是睁著闪闪发亮的双眼,紧盯著洗衣槽内的衣物不断翻滚的光景。

  「哎呀,虽然不太了解,但真的好厉害哟。最近的魔法道具还真方便呢。」

  院长此刻的感想,就好像身为机械白痴的一名母亲,看到最新型电器产品的反应。虽然不明白原理,但至少知道是很厉害的东西。呃,但厉害的不是我,是日本优秀的科学技术才对啦。

  「衣服马上就会洗好哩,大家先去洗个澡吧。要是不快点去的话,被我抓到的人,可要过来给我舔舔喽~~」

  「哇啊啊啊啊!」

  伸出舌头上下晃动的茠伊,开始追赶还没去洗澡的孩子们。虽然孩子们一边尖叫一边仓皇逃跑,但看起来挺开心的。

  倘若茠伊是个男人,这可就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行为了。不对,就算是女性,但做出会让孩子嫌弃的行动,也很糟糕呢。

  「既然也要清洗内衣裤,那我把阿箱搬到浴室附近好了。」

  「欢迎光临。」

  说得也是。只要给我十分钟,我就能把所有的衣服洗净烘乾,所以洗衣这项工作,应该在孩子们洗完澡之前就能结束了。

  「啊,但这个重量会不会把地板压坏啊?」

  「既然这样,能请你从后门绕到浴室后方吗?那里还有另一个出口。」

  「那我就从外头绕一圈喽。」

  拉蜜丝背起我,沿著外墙走了一段路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扇门。那就是另一个出口吗?

  将我放置在靠墙处之后,拉蜜丝悄悄打开门。门的另一头,是和浴室相通的更衣室,里头挤满了半裸和全裸的孩子。

  不过,有办法让这么多人一起泡澡吗?这样的话,里头的浴缸想必很大一个喽。

  「好啦好啦,别乱动。那么,大家一起来帮彼此洗澡哩~」

  一丝不挂的茠伊抱起较年幼的孩子走进浴室。蓄著一头短发,比起女人味,总会让人先联想到食量的茠伊,果然也是一名女性呢──我涌现了这般奇妙的感想。

  「啊~浴缸里面没有热水!」

  「哎呀呀,今天负责烧热水的人是谁呢?」

  来到更衣室的院长歪过头,以手指抵著自己的脸颊。孩子们面面相觑了片刻后,两名小女孩举起手走到前方。

  「对……对不起。我们顾著跟茠伊姊姊玩,然后就忘记了。」

  看到两名女童缩起身子,院长伸出手轻抚她们的头。小女孩们身子一震,抬起原本低垂的头,迎上院长的视线。

  「忘记自己分内的工作虽然不对,但谢谢你们愿意老实承认。无论是谁,都会有失败的时候。重要的是,不能隐瞒或含糊带过自己的失败,而是要大方承认,并懂得反省。」

  在这个时代,很多父母发现孩子犯错时,都是先痛骂一顿再说。像这样好好跟孩子讲道理,虽然是很理所当然的教育方式,但实行起来或许很困难吧。

  在我的亲戚和朋友之中,也有人会对孩子咆哮怒吼,程度甚至激烈到让旁人看了于心不忍。我不止一次出声劝阻过他们这样的行为。比起从不对孩子发怒、完全采放任教育的父母,他们虽然还好一点,可是,做得太过头的话……呃,根本不懂教养孩子有多辛苦的单身男子,也没什么资格大放厥词嘛。

  「不过,这样就伤脑筋了。如果现在才开始烧柴放水,又得等上好一段时间。看来今天只能放弃洗澡了。」

  因为玩水而导致体温下降的现在,若是没办法洗个热水澡,我担心这些孩子会感冒耶。能不能替他们做点什么呢?功能清单里有什么好东西吗?

  「啊,阿箱,衣服洗好了是吗?那我拿出来喽。」

  洗衣烘乾的作业似乎已经结束了。趁拉蜜丝把洗乾净的衣物拿出来的这段时间,我决定浏览一下功能清单。

  不是跟沐浴相关的功能呢。呃,因为将洗澡水烧热需要时间,有热水的话……啊!对了,那个应该可行喔。

  确认拉蜜丝已经将衣物全数取出后,我开始了今天第三次的变形──变成〈温泉自动贩卖机〉。

  一如这样的名称,我现在是能够自动贩售温泉的机器。四角柱的机体上,有著毛笔字样的「温泉自动贩卖机」几个大字。侧面则延伸出一条水管,每投入一百圆,就会持续提供温泉两分钟的时间。

  在日本的温泉区,偶尔可以看见这样的自动贩卖机。我也曾用这种方式购买过温泉,但带回家后就会冷掉,必须重新加热。

  「你又变成我没看过的样子了耶,阿箱。你到底有几种模样呀?」

  有几种呢?我也不曾好好数过耶。光是我至今变形过的机型,大概就有将近二十种了吧。

  「呃,这个很长的是……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应该是这个管子会跑出什么东西来吧。然后现在的状况……我知道了!」

  这阵子,负责判断我的新功能使用方式的人,多半都是休尔米。不过,拉蜜丝的理解力果然也很强呢。

  休尔米会从当下的状况和我的外型来推测能力为何,拉蜜丝则像是能够看穿我内心的想法,判断「阿箱应该会想这么做」而下结论。

  尽管只是一台自动贩卖机,她却愿意以如此认真的态度面对我。这样的拉蜜丝,我真的再怎么感谢都不够。

  她拉开浴室的拉门,将水管放进浴缸里,接著又转头望向我眨了眨眼。这是已经OK的意思吧。那么,我要一口气开始放水喽。

  大量的温泉从水管口涌出。或许跟我提升了敏捷度也有关吧,浴缸一下子就注满了温泉。

  「呜哇,好厉害!」

  「是热水、是热水耶!」

  「跳进去吧~」

  「喂喂喂,要先把身体洗乾净才可以哩!」

  孩子们的欢声和茠伊的制止声在浴室里不断回荡。结束提供热腾腾洗澡水的任务后,我再次变回洗衣机,开始清洗第二批骯脏衣物。

  拉蜜丝也将身上的衣物脱个精光,跑进浴室一起跟孩子们洗澡了。

  「你叫阿箱先生是吗?今天,你在各方面都帮了我们很多忙,真的非常感谢。」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院长站在我的身旁。

  虽然不确定她对我这个存在,究竟有何种程度的理解,但现在,面对一台自动贩卖机,院长深深低头一鞠躬。

  「欢迎光临。」

  「呃……我记得这句话是肯定的意思?茠伊最近似乎有些烦恼,所以我原本还很担心,但看到今天的她,我松了一口气呢。那孩子以后也拜托你了。」

  愿意向一台自动贩卖机诚恳道谢,还拜托它事情的院长,真的很伟大耶。看到她这样的说话态度,反而让我觉得相当过意不去,甚至想缩起身子。

  不过,有这么温暖的归处,茠伊究竟还想许什么愿望呢?要让这间孤儿院维持运作,想必需要一大笔钱,所以她的目标果然是金钱吗?唔~追究这种问题,似乎有点失礼呢。

  衣服和身体都洗乾净之后,就轮到我提供晚餐了。因为想让这些孩子尝尝没吃过的东西,我选择提供冷冻食品套餐和泡面。一方面,我又有点在意营养均衡的问题,所以又以水果和可丽饼作为饭后甜点。

  因为担心餐厅和室内地板的坚硬度,我将孤儿院玄关旁边的地点作为自己的既定位置。毕竟被设置在地板上头实在太心惊胆跳了。

  原本想趁孩子们吃晚餐时,独自在这里享受悠闲时光,但孩子们表示「让阿箱一个人待在外面太寂寞了」,纷纷把椅子搬到外头来,最后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进餐。

  这间孤儿院附近的建筑物多半都是空屋,就算大声喧闹也不会有人抗议。口中塞满食物的孩子们,接二连三地开心嚷嚷著「好吃、好好吃」。

  「大家安静下来慢慢吃。食物可不会跑掉哩。」

  茠伊忙碌地照顾每个孩子。她是个好姊姊呢。明明食量那么大,却延后自己的用餐时间,把照顾这些孩子视为最优先要务。

  孩子们身上的服装都相当朴素……不对,这么说太美化了。他们穿著很简陋的衣物,没有半个人是胖嘟嘟的体型。话虽如此,但也没有瘦弱到看似营养不良的孩子,所以他们应该都有好好吃三餐才是。

  之后,再提供一些内衣裤、T恤或浴巾类的商品给他们吧。

  虽然我也可以捐献一点钱,但他们愿意拿一台自动贩买机捐出来的钱吗?遇到这种情况时,我总无法拿捏自己应该涉入到什么程度。若是拥有正常的对话能力,或许,我就可以在不让对方反感的状态下提供援助了。

  为了累积点数,我成天都在思考该如何赚钱的问题,然而,看到这些即使贫穷仍过得很开心的孩子后,我不禁觉得自己是个污秽的存在。

  「你的灯一直在闪烁耶,该不会是在思考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你就是你喔,阿箱。因为你有这样的能力,现在才能免费提供食物和饮料给大家,让他们展露笑容。所以,你可以更有自信一点喔。」

  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旁的拉蜜丝,道出像是看穿我内心想法的这句话,然后对我露出笑容。

  她真的很厉害耶。能够明白我这台不会说话的自动贩卖机的想法,甚至会顾虑我的感受。能被她捡到真的是太好了。

  说得也是呢,嗯。我就是我啊。虽然不打算停止以累积点数为目的的商业行为,但以后,在行动之前,先多思考一下周遭的状况好了。

  而现在,就好好享受这段时光,专注在如何让这些孩子开心的问题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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