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不要叫我哥哥好不好

  「唔……嘿咻,喔嘿……哎,受够了」

  莲杖家的大门状态不怎么好,钥匙很难转动。

  把钥匙插进锁眼之后这样那样地弄了十多分钟,但要是就是转不动。可恶,萌萌一不在我就没法进家门了吗。话说,萌萌那丫头平时都是怎么开这锁的来着。

  「门要稍稍往上抬喔,哥哥。然后一边念『一直以来辛苦了』一边转动钥匙。然后就能转动了」

  以前萌萌这么说过,可我往上抬了还是转不动,一毫米都转不动。难道那句慰劳的话真有用么。再继续站在门口掏钥匙孔,恐怕会让附近的人误会了。

  「……一直以来辛苦了」

  我服软地这么念着,再去转动钥匙。钥匙纹丝不动。

  「哪儿能开啊!」

  我自暴自弃地把门一拉,门发出噶拉噶拉的声音轻易地滑动了。

  原来开着啊。对了,最后出门的是真咲和八叶同学,所以没上锁。真是太不注意了。算了,反正我们家家计得连外人都看得出来,哪儿有小偷会专程往里闯。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跨过门槛,结果跟从里面出来的硕大虎纹猫对上了眼。

  「猫咪……」

  ……还真有入侵者。

  虎纹猫就像在说「竟然回来了」一般,咋舌似地叫了一声后,不慌不忙就那么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原来如此,他就是传说中的虎丸氏么。

  餐厅里还残留着晚餐的香味。

  在餐桌上,餐盘和铁板照原样被搁置着,地上散乱着酱汁的塑料瓶和鱼干包装袋等,可以想象现场多么混乱。椅子被不自然推开的地方,那应该就是萌萌倒下的地方。仔细地看着那里,就像杀人现场用白粉笔画的印记。

  那躺下的状态也算跟电视里名侦探那种粉笔圈出来的形状一致。桌子下面能看到萌萌掉的黑色发卡。

  「牙刷换洗衣服还有……鞋子」

  医生说完全能直接记住的物品清单,实际上比想象中要多很多,写在纸上是正确的选择。这些东西,我哪儿一个个都记得住啊。

  在门口捡起鞋子后,我走向盥洗处。用塑料袋包好了牙刷,然后是……

  「什么……生理用品?」

  拿着清单的手指颤抖起来。

  ……那个医生在想什么啊。怎么能让我来拿那种东西。再说了,我又不知道放在哪里。就当没看到,继续下一项吧。

  「换洗衣服,应该在二楼吧」

  楼梯轧轧作响,我登上二楼。这次我可以无所畏惧地打开萌萌的房门。

  「……咦,没有啊」

  这时我才注意到,萌萌的房间里没有壁橱。那么,是在一楼吗?我了解萌萌的什么东西呢……衣服后面再说,接下来是……

  「内衣么」

  ……嗯,这个能知道……我这个大哥简直要完。

  我打开白色衣柜右上方的抽屉,里面是简素内裤专区。怎样,萌萌。说到你放内裤的地方,你哥哥我连颜色配置都一清二楚。

  接下来,该选哪个好呢。据说女生会根据当日的心情来决定内裤款式。能让萌萌打起精神来的是哪个呢。不,等等,为什么在精挑细选啊,恶不恶心。这个时候,凭自己的喜好果断决定就对了。不对不对,为什么是按喜好啊,喂,适可而止啊我。想想都什么情况了,怎么一到这个衣柜跟前总会丧失理性啊。

  「真是够了,快点挑吧」

  我捂着眼睛把手伸进抽屉。

  「……嗯?」

  我在柔软的触感底下感觉到明显的异物,把手抽了出来。

  「刚才那是什么?」

  我再次慢慢把手伸进去,分开大堆的内裤,里面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塑料收纳袋。那是在百元店就能轻松购得的,带密封条的塑料文件袋,就埋在薄薄铺上一层内裤下面……不会,应该说是『藏』更加准确。

  我把文件袋从抽屉里抽出来,里面的东西不打开密封条也能看到。

  「……药」

  文件袋里放了好几种药和处方签,都是新屋医院开出的,应该是萌萌的常备药吧。为什么要收在这种地方?我关上抽屉,有拉开下面的抽屉。这里是专门放白色内裤的,结果从里面也找到了。就跟上面的一样,内裤下面放着塑料文件袋,文件袋里放着一叠纸,上面从身高体重记录了各种身体相关数值。这应该是每月的健康检查结果。我觉得不应该只有这些,又把手伸向再下面的抽屉,然后打开。藏在里头的文件袋里的东西,给人感觉跟之前的有些不同。

  「……什么啊,这是」

  那是一叠密密麻麻地印着机打文字与图表的纸张。

  『免疫缺陷综合征』

  用订书钉钉起来的折叠纸的第一页上,打印着这样的标题。我听说过,医生有告知义务。医生对实施医疗行为前,有义务对患者讲解病状及治疗方法,让患者明白。新屋医生对萌萌应该充分地进到了告知义务。

  「但就算是这样……」

  我随手翻开复印纸,随便捡了些文字看,然后想要苦笑的心情不自觉地涌了上来。

  「……这还真符合新屋医生的作风呢」

  太难懂了。逐一细分地详细解释倒也算了,总之文章过于生硬,完全读不进去。一想到萌萌被到读这个的时候眼睛打转的样子,竟不合时宜地想笑出来。要把这满载着专业术语的说明书不留死角地全部读完,还不晕头转向才怪。

  「……咦?」

  想到这里,翻回到第一页的时候,我不由得惊呼出来。

  「……什么啊,这是」

  眼睛盯在了那里之后,再也无法挪开了。不,是没必要挪开。是这样啊,根本没有全部读完的必要。对我来说,标题下面的第一行,足以代表一切。

  「啊啊……啊啊……」

  在我脑袋里零星散布的事象,逐渐连接成一串。复印纸从指间滑落,在地毯上散开。

  「原来是这样啊……萌萌」

  之前所有异样感,随着力气从我全身散去了。

  ☆

  「欢迎回来,亚季君。嗯?外面下过雨吗?」

  新屋拉开大门后,马上便察觉到挂在我肩头和头发上的雨滴,然后迅速地原地帮我抖落下来。

  「是的,一出家门突然下得好大,但一会儿就停了。交代的行李拿来了」

  我提起圆点图案的纸袋向医生示意。

  「辛苦了」

  「只不过,有几样东西没找到……」

  「这也没办法。最不济,有衣服和鞋子就行了」

  「嗯,我这就拿去病房」

  我从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身旁穿过,走进接待室,正准备直接走出诊察室——

  「亚季君」

  这时被医生叫住了。

  「什么事?」

  「……」

  转过身去,只见新屋医生很少有地欲言又止,移开目光。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双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在里面抓挠着。

  「关于萌萌的病……」

  「嗯」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想你也无法维持现状了。所以……」

  「没关系,就维持现状吧」

  「嗯?没关系吗……」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停了下来。

  「我想继续跟以前一样,就当不知道病的事情。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没有任何问题。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医生您不也说过吗?萌萌出于自己的考虑选择了保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已经没关系了。既然萌萌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继续不知道吧」

  「是吗……」

  「是的」

  远处响起的救护车警笛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新屋医生直至声音听不到前都在默默盯着我眼睛……

  「……对不起。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对你隐瞒真相」

  说着,他低下了头。

  「为什么您要道歉」

  医生有保密义务,既然身为患者的萌萌希望这样,那么新屋医生即便对身为萌萌家人的莲杖亚季都不能言明实情。

  「……对不起」

  即便如此,医生还是没有抬起头。这大概不是出于他医生的身份,而是在那之上的什么。

  「医生,您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欸?」

  「我听萌萌说过了,医生跟我们过世的妈妈关系很好。只因为这样,为什么做到这种程度……」

  医生镜片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

  「关系好……这样啊,萌萌是这么说的呢」

  医生就像在确认这发音的感觉般低语道。

  「不对么?」

  「这个嘛,一对半一半不对吧。我的确和年轻时的香织小姐……也就是你们母亲关系很好,但整整意义上跟他关系要好的,是我的哥哥」

  「原来您有哥哥啊」

  「是啊,我完全无法插入他们两人之间呢」

  新屋医生这么说着,微笑起来。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犹如喜悦、悲伤与后悔相互交织而成的平静笑容。

  「呐,医生」

  「嗯?」

  「您喜欢过妈妈么?」

  「…………这个问题嘛」

  医生短暂屏息,抬头望向天花板。

  「我想,没有那个人会喜欢不上香织小姐吧」

  医生以成年人的狡猾,微妙地用笑容把问题糊弄过去。

  他大概现在依然喜欢着妈妈,看到他的笑容,我说不出为什么敢这么肯定。

  「我先走了」

  「亚季君」

  我准备去病房,医生再次叫住了我。

  「或许你会嫌我啰嗦,但我还是要是清楚。萌萌她对你隐瞒病情,绝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萌萌她……」

  「不想让我这个哥哥为她担心,所以瞒着……是吧?」

  「亚季君……」

  「没事,这我也明白」

  一小时前还怎么都无法理解的原因,现在我能彻底接受了。

  「谢谢你,医生」

  ……若是,明白了那一起都是谎言的现在。

  ☆

  「萌萌,我进来了」

  我在心里把一小时前相同的话重复了一遍,把病房的门打开最小限度的缝隙钻了进去,反手将门带上。

  好闷热。窗户紧闭的病房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热气。我轻轻地走到窗户前,把玻璃窗滑开三分之一,吸收雨水后的柏油路面的气味随即灌入病房。

  「……哥哥?」

  就像是被雨的味道吸引了一般,萌萌的声音传了过来。

  「抱歉,吵醒你了?」

  「……本来就醒着」

  萌萌在盖到肩膀的被子里扭了扭。

  「凉到了吗?要关窗户吗?」

  「……没关系,过来这边」

  我听她的在床旁边的折叠椅上坐下。椅子比上次发出更大的倾轧声,接纳了我的重量。萌萌仍旧躺在床上,不吭声地看着我。不晓得是发烧导致的,还是要正在起效,萌萌的眼神很迷离,让人觉得就像无底的湖水。

  我非常害怕,萌萌好像会就这样从我面前消失,一眨眼就会消失。所以,我迫切地想听到萌萌的声音。

  「……烧好些了吗?」

  「……萌萌一直很健康喔」

  「别逞强啦」

  「……没逞强啦」

  「对了,新屋医生让我拿的东西我来来了,明天用吧」

  「……嗯」

  她的意识果然不是很清醒。萌萌看也不看放在床头柜上的纸袋就点了点头。

  「鞋子在大门口拿的,换洗衣服我不是很清楚,就从一楼的衣柜里随便拿了些,这样行么?」

  「……嗯」

  「另外还让我拿内衣……」

  萌萌的睫毛颤了一下。

  「但是没找到,就没带」

  「……这样啊」

  萌萌的目光明显有了变化,双眸忽然焕发生机。

  「没进萌萌的房间?」

  「嗯」

  「……那就好」

  萌萌确认了这些之后,再次陷入发烧的混沌中。

  即便处在半梦不醒的状态下,果然唯独这些地方不会放过。话又说回来,她真有好好动脑筋,竟然把放内裤的衣柜当作保险箱。就算是莲杖亚季,也不会翻妹妹的内裤。莲杖亚季没有变态到那个地步。所以萌萌把疾病相关的一切,全都藏在了哥哥绝不会碰的圣域,其中包括医生给的药,每月的健康检查结果,以及最关键的,医生写的疾病说明书。

  「……哥哥,怎么了?死盯着萌萌的脸」

  「没什么。看一看又怎么了,就我们两个人」

  「……话是这么说啦,但总觉得好怪」

  萌萌那双因发烧而迷离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我。

  我也一直觉得不可思议。萌萌说过,妈妈的病查不出来。医生也说过,免疫缺陷综合征在发病前与正常人无异。那为什么萌萌被诊断为潜在患者呢。是以什么为依据判断萌萌有患免疫缺陷综合征危险的呢。

  答案就在医生那难读的说明书里。没有全部读完的必要,就连第一页都没必要读完。一切的答案,就汇集在最开始的第一行的第一句话上。

  『免疫缺陷综合征,正式学名为遗传性抗体异常综合征……』

  没错,这个病会遗传。

  是因为,母亲免疫缺陷综合征发作了。所以就在那一刻,萌萌被认定为潜在患者。

  「……刚才,萌萌做了个梦」

  萌萌突然这么说道。

  「梦?」

  「……嗯,大家都在。爸爸,妈妈,哥哥,大家都在。大家在院子里烤肉。真开心啊」

  「这样啊」

  「……可是,都已经不在了」

  「我在喔」

  「……在哪儿?」

  「就在这里啊」

  我把手伸进被子下面,循着被子的隆起摸到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

  萌萌的眼睛顿时吃惊地张大了。

  「……哥哥,终于愿意牵我手了」

  她看着我的脸,头一次露出微笑。

  「……哥哥,手好冷」

  「是你手太热了」

  「……哥哥的手,好大」

  「是你的手小」

  这是一只热热的小手。手腕也很细,大腿也很细。萌萌就是靠这么纤细的身体,一直忍受着疾病的恐惧,独自忍受着每月检查和大量服药的吗。独自,一个人……

  「好痛啊,哥哥」

  「抱歉」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放松握紧的手。

  没错,萌萌都是一个人承受过来的。

  为什么我,没有接受检查呢。

  为什么我身为萌萌的哥哥,本应该和萌萌一样背负着母婴传播风险的莲杖亚季都没被告知病的存在呢。

  「……怎么了,哥哥?」

  萌萌注视着我的脸,问道。

  「什么?」

  「……怎么哭了?」

  「没哭啊」

  「……哭了啊」

  「没哭」

  我没哭,我已经决定不流泪了。所以我,没有流泪。

  「……可是,就是在哭喔」

  就算这样,萌萌还是没有退让。

  萌萌那澄澈的双眸,直勾勾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就像在窥探我内心深处一般。

  「……萌萌知道的,因为萌萌是妹妹」

  「是吗。萌萌什么都知道呢……」

  没错,只有萌萌知道……

  我们不是亲兄妹这件事。

  恐怕在三年前,母亲发病那时候,新屋医生就告知萌萌了。一件事是萌萌自己存在患相同疾病的可能性,为此要定期进行检查,然后另一件事就是她与莲杖亚季的真正关系。这是医生的告知责任。如不否定兄妹关系,将不能解释作为遗传病的免疫缺陷综合征的具体内容。

  于是,得知一切的萌萌决定将事实藏在自己一个人心里。这并不是因为不想让别人担心,而是不想失去。不想失去莲杖亚季,不想失去留给自己的唯一的家人。

  偷走记事本的果然就是萌萌。萌萌不知什么时候读到了莲杖亚季的记事本,然后害怕从免疫缺陷综合征的名字推测出两人的实际关系,便将记事本带走了。

  萌萌就是这样,拼命地想要继续当我妹妹,维护着或许什么时候就会断掉的,岌岌可危的兄妹纽带。她从三年前直到现在,一直都一个人……

  「……别哭了,哥哥」

  萌萌的手从被窝里向我伸来,轻轻触碰我的额头。

  「……乖,乖,乖」

  慰劳一般摸了三下头发。

  「……这是摸三次脑袋,打起精神的魔咒喔」

  「萌萌……」

  「……打起精神了?」

  「嗯,超有精神」

  「……太好了。最喜欢你了,哥哥」

  说着,萌萌又微笑起来。

  泪水快要夺眶而出。这究竟是怎样的感受。与父母阴阳两隔,就连留给自己唯一的血肉牵绊都要被夺走……这是怎样的心情啊。最喜欢的哥哥变成了普通男生,这要怎样压抑着不让亲情变成恋情呢。

  「……呐,哥哥。亲我」

  她是怎样控制自己感情的呢。

  「才不要」

  「……来嘛」

  「不来」

  「……这次又哥哥来」

  「诶?」

  「……」

  「萌萌,你说什么?」

  「……嗯,什么?」

  果然是发烧害的。萌萌的眼睛已是几乎阖上的状态,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估计明天就会忘记今天的事情吧。

  「……怎么了,哥哥」

  或者,萌萌没能把持住自己的心情。萌萌之前说过,不会再犯错了。这就表示,她已经犯过一次错。

  「……唔唔」

  萌萌发出微微的沉吟。似乎体温又烧上来了。她向兔子一样牙齿一咬一合,就像在强烈要求着什么,噘起嘴唇。

  ——惜别之吻。

  萌萌可能偶像献出初吻那样,已经亲吻了莲杖亚季。与其被不喜欢的人夺走,还不如献给喜欢的人,就算明知无法结合。

  契机是被远藤表白那件事么。因此头一次被男生表白,让她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不能与莲杖亚季结合。不,一定弄错了。

  「……小咲,已经回去了?」

  萌萌睁开几欲阖上的眼睛,向我问道。

  「回去了」

  「……八叶学姐也是?」

  「是的」

  「……是吗,学姐是不是在生萌萌的气?」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萌萌一直在使坏」

  「为什么明知是在使坏还要那么做啊」

  「……谁让她人好嘛」

  「什么神逻辑。不用担心,八叶同学的话不会生你气的」

  「……真的?」

  「嗯,没骗你」

  因为,八叶同学骨子里都是个好人。

  「……太好了。最喜欢八叶学姐了」

  「是吗」

  「……和喜欢小咲一样喜欢」

  「嗯」

  「……哥哥喜欢小咲?」

  「…………」

  果然说到真咲了。

  萌萌之所以要搞惜别之吻,一定是因为真咲。

  萌萌察觉到了真咲和莲杖亚季之间非同寻常的气氛。实际上两人是成为偶像的追梦少女与纯粹支持者的关系,不过在外人看来,两人之间有着只属于他们的秘密。更何况,我还向真咲求过婚。

  「……呐,哥哥。喜欢小咲吗?」

  萌萌大概觉得莲杖亚季总有一天会被真咲抢走,一直都害怕着那一天到来吧。即便如此,她站在妹妹的立场上,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因为自己是妹妹,所以能够克制住自己。可是,如果不再是妹妹,萌萌的心意又会变成怎样呢。

  『即便如此,初吻还是…………想要献给喜欢的人啊』

  萌萌看着电视上的偶像节目,神情恍惚地这么说过。那不是向往,而是回忆。

  萌萌或许想在守住自己双唇的同时,夺走莲杖亚季的双唇。既然无法在一起,至少想要得到这些。

  「……哥哥,回答我啊」

  但是,这给了莲杖亚季重大的提示,看穿了萌萌拼死保守的秘密。对于一直对萌萌进行观察的莲杖亚季来说,肯定光凭那一吻便能他充分读懂其中隐藏的含义。莲杖亚季察觉到了,所以日记中断了。因为,素萌萌日记是妹妹的观察日记。

  空白的两周里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有过怎样的感情冲突,发生过怎样的混乱,我已无从得知。

  不过,莲杖亚季失去了记忆,不小心冲到车前。不,或许是莲杖亚季主动……

  雨声变得更加强烈。

  我按住风中摇摆的窗帘,关上窗户。外界声音被隔离的病房,就像从世界隔绝开来一般。

  「……我困了,已经可以睡了?」

  萌萌闭上眼睛,这么说道。

  「嗯,睡吧。不好好睡,感冒就不会好喔」

  「……萌萌不会感冒的」

  「那你怎么躺在医院啊」

  「……这里就是萌萌的家喔」

  「家?」

  「……嗯。因为,大家都在啊。爸爸,妈妈,哥哥,大家……都回来了……」

  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萌萌大概已经进入梦乡,沉浸在幸福的美梦中。

  「是呀,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就睡吧」

  「……嗯」

  萌萌轻轻翻了个身,在床上腾出了另一个人的空间。

  ——吱轧。

  我手撑在床上,发出比折叠椅更大的声音。

  即便如此,萌萌还是没睁开眼睛。她闭着眼,静静地等着我。

  我照她的愿望轻轻上了床,萌萌当即抱了上来。她没醒,一切动作都在无意识中。

  「……诶嘿嘿,萌萌专用哥哥抱枕~」

  睡觉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这是莲杖家的常识。

  「……最喜欢了」

  萌萌在我耳边说道。

  「……我也最喜欢萌萌喔」

  大概,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一直都是……

  「……好开心」

  「睡吧」

  「嗯。晚安,哥——」

  「…………」

  最后的话没能说完,萌萌进入梦乡。

  到了明天,我又能做回萌萌的哥哥。所以至少现在,不想让她说那个词。

  萌萌鼻子里漏出的呼吸拂过我的脸。没事的,到了明天就会忘记现在的事。我和萌萌都会忘记。我这么劝慰自己,闭上眼睛。

  我将萌萌没说出来的最后的词印在嘴唇上,也深深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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