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龄6.9 上弦月
「那么,差不多也应该开始进行正式的魔法修行了」
在勇希到洋馆来的第六天晚上,在吃过晚饭过后老师第一次露出认真的表情来宣言到。
本人应该是为了要在神圣的仪式上,或者说是想要作为师傅拿出些威严来也说不定,但很遗憾的是因为那和蔼可亲的下垂眼的缘故并让人感受不到那样的效果。
老师与藤原家里的谁都不相像。
不管是因为日晒而有些微黑的皮肤,还是那如同雕刻般幽邃的面容和那特征性的下垂的眼梢对于藤原家来说都是异端。包括勇希的母亲在内的六个兄弟姐妹的眼睛,都是单眼皮或是双眼皮的,都没有下垂或者上吊,是没有任何特点的眼睛。也就是所谓的朴素的长相。
勇希不中意的这自己上吊的眼梢,这肯定是继承了那没见过的父亲的血脉。因为这眼睛的缘故,让人抱有很自大傲慢一点也不可爱的印象。如果至少也有能一眼看出是流着藤原家血脉的长相的话,也许就能被更加温柔地对待一些也说不定。
藤原家的遗传因子基本上都没有体现在表面上,所以在这一点上,勇希对于作为老师的伯父抱有着亲切的感觉。
就在思考着这样在外表上的藤原家的遗传特点的时候,老师把一本毫无装饰的简简单单的B5大小的全新的笔记本递给了勇希。
「这是过去笔记本。从此以后每天晚上,在睡觉前都要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去,然后请在这笔记本上像是日记一样把那记录下来」
这就是魔法的修行?像是读取到了想这样说的勇希的那讶异的表情,老师说明到。
「首先应明晓汝自身」
「啊?」
「不管是怎样的修行,首先都应该从弄清楚自己这点开始。现在的自己是过去的自己的集大成。知道过去的事情,作为构成自己的要素,进而能够明白自己本身的事情」
我就是这样的,像是在这么说似的,老师咚咚的用大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睡觉前五分钟,试着去认真对待过去的自己。回想旧时的记忆,坦率的来写下。时间轴的前后不用去管。只要是能让自己明白的话。因为没有必要让我来看。我也并不打算看的。这是为了让自己的过去作为文字记录下来而用以整理大脑和心灵为目的的」
勇希的肩膀一下失去了力气。因为说是魔法的修行什么的,所以准备着是不是要让做什么很不得了的出奇的事情来着,但结果这种程度的事情也并不算什么啊。
「变成像是张开天线一样的状态,然后一般会看落的情报也能自然而然的就获取到哦。从过去的笔记开始,勇希酱在张开了勇希酱过去的天线的状态下,接触迄今为止都从未感觉到过的景色和气味和味道,我想就能够让许多本来忘掉了的记忆复苏了。所以为了能在那时马上写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带好过去的笔记本哦」
最久远的记忆是什么来着。
勇希坐在床上,越过木框的窗户眺望着月亮一边思索着。
勇希的房间是洋馆里最好的客房,据说曾经是老师的房间来着。这位于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像是在阁楼里的房间一样小巧可爱。
床和维多利亚风格的小小的桌子紧靠在一起。然后,在里侧的是放着猫腿式样支架的浴槽的盥洗室。
不管是厕所还是浴室,不用去在意别人就可以随意使用比什么都让人高兴。
在房间里虽然没有空调,但吹过的风和天花板上的吊扇带来的阴凉,让人不会感到热的难受。
「最为,久远的记忆……」
勇希皱着小鼻子坐在床上,面对着沾染着时间痕迹的小桌子。在右端有像是由自动铅笔的前端所留下的伤痕。是老师弄的吗,还是之前的主人弄的呢。勇希用手指头抚摩着这五厘米左右细小的伤痕。
老师对这张桌子会有什么样的回忆呢。
老师的母亲死去的时候要比勇希还要更加的年幼。在兄弟之中只有他一个人母亲是不一样的老师,会和家人相处融洽吗。明明盂兰盆节和正月兄弟们都会聚集在老家的,但只有作为长兄的他一个人不会出现。
本来的话老师是向谁去请教的魔法修行的呢?
在勇希脑中马上浮现出来的是Madam的脸。原来如此,这样一来的话在那两人之间所流淌着的像是教师和学生一样的氛围就能够对上了。
「那么,这样一来果然Madam也是魔法使咯?」
丰满的体型,高贵优雅的举止,带着褶边和蕾丝的可爱的衣服。从外表的印象看来会像是从绘本里走出来的善良的魔女。
虽然打开笔记本都十多分钟了,但书页还是一片空白。明明应该去回忆自己的过去来着,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朝着老师的过去,朝着Madam的过去投去好奇心了,勇希对自己这贫弱的集中力愕然着。
「难道,这是锻炼集中力的训练么」
重整气势,手肘撑在桌子上像是祈祷一般合上双手,不停地像是在念咒语似的说着「以前的记忆,以前的记忆」。
勇希在出生后六个月大在能进托儿所之后就被托付到了那里。当然并不是因为有出生后六个月时候的记忆,这并不是记忆,而是知识。作为单身母亲的勇希的妈妈,就只能那么做了。因为连一个可以拜托的亲人都没有。
「托儿所的记忆……」
在教室里越过窗玻璃看到的昏暗的庭院。
不管是太阳落山之后的大象滑梯,还是长颈鹿椅子,还是海龟沙地,大家都会变成暗灰色的怪物。在教室里的小孩子们一个,又一个的消失掉。比起说是不安和寂寞,更应该称之为恐怖。
(妈妈……)
年幼的勇希的声音,在身体里复苏了。
如果现在的自己是过去的集成的话,勇希想大概自己一半都是由悲伤所组成的吧。
自母亲死去过后的七年的时间里,都抬不起头,缩着身体度过着每一天。没有能安心下来的地方,有人对母亲的事情恶言相对而否定着自己的存在,但也只能一动不动地去忍耐。
虽然又过了十分钟,但书页还是一片空白。勇希抿紧着嘴唇。
不可能记不得。是不想去回忆。更别提要将其变为文字了。
勇希用力合上笔记本。然后把笔记本像是要压进桌子里一样手用力到。
全是讨厌的回忆。和母亲一起度过的,快乐的回忆应该也是有的。但因为太过年幼,没法清楚地回想出来。明明应该是有的。那温暖的记忆。
「睡吧……」
虽然从第一天开始就连一个字也没写下很是难堪,但因为是没法去回想的事情所以也是没办法的。放弃吧。
就这样把笔记本和自动铅笔放在桌上,勇希钻进了被子。
把枕头边的闹钟调到六点,合上了眼睛。
因为魔法使的早晨可是很早的。
●月龄7.9 九夜月
早晨首先是到客厅去喝老师泡的能让人清醒过来的香草茶。是能让头脑清晰起来的薄荷系或是清爽的柑橘系的茶,因为是夏天的缘故所以会冰过再喝。还会一起啃些曲奇或是小面包什么的。
然后就是田里的工作。香草基本上都是早晨去摘的。而且因为是夏天长得飞快,割了又割还是会长起来。开着花的也很多,会忙于收获。
虽说正处盛夏,但早上的田地的还是很舒服的。风中还未酝酿着暑热,而且花草的味道也带来了清凉的感觉。
割取的香草的量,老师都有给予指示。遵从着这勇希往篮子里装满了细长的柠檬草的叶子。柠檬草正如其名,有着酸酸的柠檬的香气。
老师向田里投去视线。
「大概枇杷已经结实了。勇希酱,能去取二十个左右来吗?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早饭」
勇希点点头,往朝正向洋馆走去的老师的正反方向走到了田里去。
比公交车的通道要稍微狭窄一些的私人道路对着的地方,是沿着栅栏种植着比较高的树木。不仅有菩提树等香草,还种有枇杷和柿子等等的果树。
「啊嘞?」
勇希看着放在枇杷树下面的,用作垫脚台的木箱旁边相当不自然的落下的枝条歪了歪头。
最近不像是有暴风雨的样子。环视了一下四周,落下的枝条也就只有勇希脚下的这一根而已。
勇希捡起枝条来。在连一个果实都没有的枝条上,有被摘取过的痕迹。
「是谁跑进田里来了吗」
如果是有入侵者的话就太讨厌了。
枇杷树朝旁边伸展着树枝,有一部分越过栅栏跑到道路上去了。就算是从外面,如果是身高很高的人,或是有伞什么的道具的话,也是有可能把这摘过果实的枝条折下的。
但不管是怎么样,不是勇希也不是老师的谁,触碰过了这枇杷树。
如同所吩咐的,往篮子里追加放进了二十个左右的枇杷的果实之后就回去了,客厅里已经充满了香喷喷的面包的味道。
早饭是加进了香草的面包和沙拉。时不时的,代替沙拉也会端出汤或是腌泡肉什么的来。都是由老师亲手做的,不管是什么料理都相当平常的使用着香草。
午饭和晚饭也是,像是会放在华丽的餐馆或是咖啡馆里一样的香草料理装点着桌子。
不管吃什么都很美味。每天都有像是在外面吃的一样如同梦一般的饮食,但说不定也应该开始有些想念米饭和味增汤了。然后勇希就试着提议到。
「老师讨厌和食吗?如果不讨厌的话,就由我来做吧」
「和食!像是味噌汤和炖菜什么的吗?太棒了。我想吃」
老师的脸上闪耀着光辉。虽然就这样相当了接受相当之好,但却勇希不知所措了。
「那个,如果老师同意的话,就轮流来做饭吧。我虽然做不了像是老师那样花功夫的料理,但是在亲戚家也是经常做饭的」
老师咀嚼着面包,笑眯眯地考虑着。
「那么,晚饭就轮流来做吧。真是期待啊」
「啊,但是真的就只有非常普通的家庭料理哦」
「真好啊,家庭料理」
老师真是太过喜悦,让勇希都忘掉要告诉他关于枇杷的事情了。
吃过早饭之后,勇希开始进行咖啡馆的开店准备。用拖把拖过地板,用毛巾擦拭桌子和柜台。老师再一次出去到了田里,把早上还没弄完的收获继续下去,还有浇水,施肥什么的打理一下。
虽然老师对勇希说过能在收获期的时候来真是帮大忙了,但是自己并不像是老师所说的那样有什么帮助,勇希还是有着自觉的。
想要更加帮上些忙。想是被认为是必要的。
能帮忙做饭让人欣喜。勇希并不只是对于自己能吃和食,而且对于能让老师高兴起来这点也很欢喜。
怀着高涨的心情结束了扫除的勇希,在桌子上摊开了有关数学的作业。
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但,基本上都是)接受老师关于香草的讲习,学习泡茶的方法。一个人看店的时候,就做作业。
在集中精神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作业之后,叮铃一下通知有客人来的可爱的铃声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
勇希慌张地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自咖喱的那件事以来,老爷爷基本上每天都会到店里来。
对于专心工作的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附近也没有什么朋友,应该是相当悠闲的吧。去咖啡馆,也许是唯一能算作是兴趣的也说不定。一边喝着茶读书,和老师在院子里聊天,消磨掉一两个小时左右后就回去。
老爷爷到店里来了之后,明白了的事情有两点。
第一点是老爷爷的名字。一本正经的他第二天就立刻造访了咖啡馆,报上了曾我部修藏这个名字,作为咖喱的回礼递给了老师包着相当多钱的信封。但老师相当郑重地拒绝了,然后交涉说能让他时不时去照顾下曾我部家院子里种着的香草就行了。
还有一点就是,那个古董收银机就只是个装饰而已。
是这个咖啡馆开店的时候就有的东西,虽然以前还在用的,但好像在上一代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再怎么动了的样子。这是相当于这家店的守护神一样的东西哦,老师一边抚摸着生着锈的收银机一边说到。
虽然勇希立刻想要合上教科书和笔记本,但曾我部表示没关系的挥手制止了。
「我会用这边的桌子所以这样就行了。反正,泡了茶之后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吧。请继续学习吧。学生的本分就是勤学啊」
已经变成了相当的常客的曾我部有些感怀至深似的。话说回来,对于这家咖啡馆常常都是这种萧条的样子也已经是看透了吧。
「谢谢您」
勇希道谢到,回到了柜台里。向加入了柠檬圈和冰块的杯子里倒入了水。
曾我部的视线停留在放在桌子上摊开的数学教科书上。
「你是在打工吗?但好像还是中学生吧」
「并不是在打工。我是老师,不,是店主的侄女」
「侄女……吗」
曾我部紧盯着勇希的脸看着。是在想着看上去不像吗。
「为什么,会在伯父的家?」
对于曾我部这不经意的询问,勇希一瞬间不知该怎么说了。虽然讨厌被随便的同情,但说谎肯定也是不好的。
「在七岁的时候亲人死去了,之后就在亲戚家流转着。虽然现在是在山口县的伯父家叨扰,但他们也是有小孩的,说是在暑假想要自家人团聚下,所以就在此期间就要来这边打扰了」
曾我部的脸像是被打了一下似的绷紧了。单纯的认为是到亲戚家来玩的而已吧。对于有些窘迫的垂下视线去的曾我部的这样子,勇希带着果然如此的冷淡的眼神看着。但对于让这样的对方高兴起来的方法已经学会了不知多少。
「在这里生活其实很愉快的。香草田和咖啡馆的工作都是第一次体验到很有趣,学习香草茶的茶和料理的做法然后吃掉,有一种寄宿家庭的感觉呢」
「是吗……。那就太好了」
曾我部露出了迄今为止都没见到过的沉稳的表情来。
「不必在意我的事情也可以的。请继续学习吧。对于小孩子来说必要的东西就是能够安心的地方和学习了」
「谢谢您。我马上去叫店长他」
就在刚一这么说的时候,叮铃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老师刚好回来了吗勇希对着门那边笑容以对到。
但是打开门的是没见过的亲子,是母亲和一个小男孩子。
对于除了Madam和曾我部之后还有客人来的事情太过惊讶,以至于勇希呆立着连欢迎光临的话也没说。
像是在进行授课参观似的穿着套装,头发绑成一束的母亲用险恶的眼神环视着店内。
「这个店的负责人是哪位?」
母亲那尖锐的声音让店里柔和的空气瞬间僵硬了起来。
「把枇杷给我家儿子的是谁!?」
「你是这家店的打工的?知道这个田的主人是谁吗?」
「啊,是的。是我的伯父」
「请把那位伯父叫来。强行把枇杷塞给我家儿子,然后就因为这让他坏了肚子。请好好的负起责任来啊!」
「诶……?」
「竟然让我家孩子吃了那样难吃的枇杷。就是因为这个,我儿子他没能去补习班了啊。这样一来就会落后很多了的。所以请对这负责好吧!」
勇希看着牵着母亲手的小男孩。大概是小学高年级吧。他一脸闹着别扭似的,用脚后跟叩着地板。
连理由也不清楚的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被怒骂,让勇希畏缩了起来,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只能狼狈不堪着。
「喂,愣在那里干什么啊!还不快点去叫!」
母亲像是要跑上来揪住勇希似的怒吼到。
「小朋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把枇杷给你的呢?」
坐在桌边的曾我部,用沉稳的但是带着毅然的声音对踢着地板的小男孩说道。
母亲一下挑起眼来瞪着曾我部。
「哈!?你是哪位啊」
与声音尖锐起来的母亲相对着,曾我部抬起右手拦住了她。
「小朋友。如果说是有人给你是真的话,是能说出来的吧」
「你是在说我家的孩子在说谎吗!」
曾我部无视了那母亲,直直的像是在冷澈地观察着男孩的表情似的看着他。从地板抬起头来的男孩,和曾我部对上眼然后一下就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小朋友。这是昨天的事情啊。应该是不会忘掉的吧」
「无关的人,请不要随便从旁边插嘴」
曾我部用带着沉稳但像是不容许反驳似的威严的声音反驳到。
「你才是请不要插嘴可以吗。有必要来让真相明了」
男孩前言不搭后语的开口到。
「是、是像老爷爷一样的人」
「是像我这样年纪的男人对吧」
「……嗯」
曾我部那威严的眼睛这次转向了母亲那边。
「这里没有像我这样年纪的人。你儿子他说的是假话」
母亲的脸看着看着就红了起来。
「依这个年纪的孩子看来,大部分的大人看上去都是老人的。把枇杷塞给我家儿子让他吃掉,然后弄坏了身体这可是事实!」
母亲挑起眼来逼问着勇希。
「快点,把你那叫做伯父人叫来!」
「枇杷是不会有毒的。就算是不好吃也不会坏了肚子。而且,如果是难吃到那种地步的话吃上一口应该马上就会吐出来的吧。真的是因为枇杷的原因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吃了那么酸的枇杷的话,就会让心情变差,然后因压力而肚子不舒服的吧」
「那这就是说,你也是吃了的吧。先不管是以自身的意志来吃的这件事,对于给与的东西没有道谢,而却突然就跑过来索赔吗?对于只是拿到的东西?第一,接受的东西并不是被强行要求的,吃掉东西也不是因为强行要求。接受,放入嘴中,全部都是依靠你们那边的判断而来的。还是说有被强行要求的证据吗?」
「你到底是谁啊」
曾我部从西装上衣中取出名片来。
「我是律师名叫曾我部修藏。现在只是这家咖啡馆的常客而已」
母亲脸色发红有些退怯了。勇希也连着一起惊讶住了。
「既然说是无论如何的话,那么有去法庭的觉悟吗。不过,请好好想一下吧。对于因善意而拿到的枇杷的味道去索赔,反而会变成要求赔偿损失的对象哦」
母亲气愤地扭曲着脸。避开了曾我部的视线,把勇希作为出气的对象似的以怨恨的眼神瞪着她,强拉着儿子的手无言地走出了咖啡馆。
在走出去的一瞬间,被拉着手的儿子对着勇希吐了吐舌头的这事情,勇希没有看落下。
叮铃!比平常更响亮的铃声响了起来。
然后,寂静到访。
就像是暴风雨过去后似的。虽然不过是五分钟左右的事情,但让勇希突然一下就相当的疲惫,都想就这样跪到地板上去了。
「非常感谢您,曾我部先生……」
勇希道谢到,曾我部像是有些害羞似的咳了咳又回到了桌边。
「那就是所谓的怪兽家长吧。有些太多管闲事了不好意思啊」【怪兽家长:对孩子教育过度介入,对学校提出无理要求的家长。有同名电视剧】
「不,真是帮大忙了。真的是非常感谢」
如果只有勇希一个人的话就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而之后去的笨拙的应付,也许还会给老师添麻烦的也说不定。对于自身的无力真的很是遗憾。
「话说回来,原来曾我部先生您是律师来着啊」
一直以来都严整的穿着西装,现在也总算是能明白了。
虽然勇希对于律师这样的职业所知道的也仅限于电视剧里看见的而已,但曾我部和那印象正好相符。
「因为是受雇于企业的内部律师(in-house lawyer),所以归根结底就只是个律师而已。不,应该是“以前是”才对吧。现在不过是作为志愿者每周差不多两次去市政府露个脸进行免费的法律咨询而已」
曾我部有些害羞似的垂下了眼,喝着玻璃杯里的水。
再一次叮铃的,门被打开的铃声响了起来。
是那个母亲回来了吗,一瞬间就摆好了架势,但勇希看到的是,两手抱着柠檬草和薰衣草的老师。呼的一下全身就没了力气。
「怎么了,勇希酱。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过安心而不禁落下了眼泪,勇希把刚才到访的那对亲子,然后得到了曾我部帮助的事情,还有今天早上看见被折断的枇杷树的枝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勇希当然不认为是老师送给了那个认为是个小学生的男孩子枇杷的。
推测来说的话,应该就是那个男孩从田外面摘下了枇杷,然后吃过那个觉得难吃才导致这样跑过来要求索赔的事情的。
「擅自摘了别人的东西吃,还抱怨什么的,恶人先告状简直说的就是这个啊。而且母亲还是这样。真是的,这个国家的道德到底是怎么了啊。真是可叹」
曾我部深深地叹了口气。
「感觉说肚子坏了应该也是说谎的吧。只是因为男孩想要翘掉补习班,而不过是在装病而已。所以说是枇杷的错」
「竟然能推测到这。勇希酱真是厉害啊。但真的是吃过了那个枇杷的吗。那么酸应该会很吃惊的才是」
老师天真的笑着,不慌不忙的担心着那对母子。
「是那么难吃的味道吗?」
「这个田里的果实都是很酸很苦的,都是不可能会忍耐的了吃下去的味道。所以要做成果酱,用糖水煮,总之不做加工是吃不下去的」
是想象着吃过那难吃的枇杷之后翻着白眼的母子了吗,老师很可笑似的说道。
「把今天早上勇希酱摘来的枇杷用糖水煮过了,现在正腌渍在糖浆里。明天晚饭的时候就作为甜点拿出来吧」
蜜饯枇杷。总觉得是相当美味的样子。勇希的嘴里充满了唾液。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那对母子,还会再来的吧?擅自摘了果子吃,还说因为难吃而让心情变差什么的」
今天只是因为偶然被曾我部所击退的而已,如果只是勇希一个人的话不知道会被怎样无理的要求,感觉会被压倒在对方的气势汹汹之下的样子。
老师和蔼的笑容消退了勇希的怨念。
「没事的。我想应该不会第二次对那难吃的果子出手了吧。但仅限不是非常穷的」
「非常穷,难道有跑过来偷过很多次的人吗?」
「嘛。以前,有个跑过来偷这块田的缺德的男子。明明很难吃,但还是借口说肚子饿而偷过很多次,结果最后还是被抓到了」
「……有那么饿吗。是流浪汉什么的吗?」
「啊哈哈,是某种意义上的流浪汉吧」
老师有些软弱的笑着,在这之后关于那缺德的男子却再也没说些什么了。
●月龄10.9 十二夜
跑去车站前的超市去采购主要是勇希的工作。
今晚是轮到勇希做晚饭。菜单已经决定好了是油炒牛蒡丝加上豆腐,凉拌小松菜,还有大葱味噌汤。勇希在一楼的食品售卖区,一个接一个的把目标食材放进篮子。老师对和食,正确说来是常有的家庭料理是十分喜欢的,所以勇希做地也是很开心。
老师的料理一直都是相当花费功夫十分美味的。但是,却一次也没有做过本来谁都可以做出来的家庭料理。并不认为是不会做。但不做?是为什么呢?
「嘛,管它的呢」
不管是怎样但反正对于勇希的料理都很喜爱就是了。
拿着装入食材变得鼓囊囊的塑料袋一走出超市,就被闷闷的湿热的空气包裹了起来。明明在洋馆的时候不怎么会觉得的,但一到这街上,就会让人腻烦的回想起来现在是夏天的啊。
对大楼和车辆的那强烈的反光束手无策着,勇希拿好塑料袋开始走了起来。
「痛!」
就在走了几步的时候,从旁边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勇希跌倒在了人行道上。
离开手的塑料袋落在了人行道上,豆腐和胡萝卜飞了出去。
手撑在地面上,朝还在痛着的右腰那边看去,是个和自己一样摔了个屁股蹲儿的男孩子。
「好痛啊!挡什么路啊!」
男孩擦着手上的灰尘这么怒骂到。不管怎么想,都是你不看前面就跑然后撞上来的吧。而且还是全力奔跑的。被撞到的腰很痛。
「是你撞上来的才对吧!」
「是你这家伙慢吞吞的在那走的吧!丑八怪!」
这小孩干嘛啊,勇希回头看到男孩不禁叫了出来。
「啊,你不是之前的枇杷小偷吗!」
这脸熟的任性而年幼的脸,是那个被母亲带来咖啡馆的孩子。
看上去男孩似乎动摇了。但是,马上就嘟起了嘴唇,露出不逊的表情来。
「吵死了。那屎一样难吃的枇杷还敢发什么牢骚啊!」
「发牢骚的才不该是你那边吧。还带家长来什么的。你这个小偷!」
勇希这么大声的这么叫着,让周围的人都站住了。意识到正在被注目着,勇希一下害羞了起来。就算再怎么说是对方的错,和小学生一个级别的吵架也太不像话了。
勇希站了起来飞快的用手掸着衣服上的灰尘,把散落的食材捡了起来。在那后面,也散落着数学练习册和几张讲义。贴着就全国来说也是有名的升学补习班的图标的书包也滚落在地。
「小学四年级,大仪见克哉」
「什么啊。不要直呼别人的大名啊」
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捡起来之后,勇希朝还像是在撒娇似的胡搅蛮缠的坐在人行道上的克哉投去一瞥,没办法了也只好把他的东西也捡了起来。数学练习册,国语讲义,笔记本,一个接一个的拿起来,塞进了有着补习班图标的背包里。然后视线落在了在最后捡起来写着暑期讲习的时间分配表的单子上。
从早上十点夹着午休到下午四点,排着满满的课。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克哉在补习班的时间。勇希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啊,这次不会说是撞到了我然后受伤了而去不了补习班吧,然后又和你妈妈一起来索赔什么的」
克哉跳了起来,从勇希的手上抢过背包。
「喂,干什么呢!」
「我逃课的事情,对我妈说了的话,就杀了你啊!」
克哉把夺过的背包抱在胸前,像是在威吓着勇希一样瞪着她,猛冲着跑走了。
愤怒会使人疲惫。拽着烦躁着的心和筋疲力竭的身体,勇希回到了咖啡馆,老师从柜台走出来迎接。
「勇希酱回来啦。怎么一脸这么累的样子呢。是热着了吗。我马上去泡冰薄荷茶来」
「在这之前还是先把食材放进冰箱吧」
和老师擦肩而过的时候,勇希的鼻子扇动了下捕捉到了强烈的香味。从老师身上散发出野生植物的某种甜甜的香味来。混杂着青草的味道,很有大人感觉的甜味。
香水?是老师喷的吗?
「怎么了吗?」
对于不禁停下站住的勇希,老师歪了歪头。
「啊,不」
勇希有些害羞的移开了脸。
「啊!」
一边转好要煮的时间,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到。
「难道是我身上味道很重?抱歉,抱歉。我在做墨角兰的提取液,应该是不小心滴了一些在衣服上了」
「提取液?」
「对。是在一楼北侧的房间。有着很多的工具的那个,你认为那是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来问,我还以为你肯定知道那个房间是做什么的呢」
勇希不知该如何回答。并不明白老师到底在说些什么。
「啊嘞?不明白吗?」
勇希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介绍过那房间啊。
「是吗。那么,要去看看吗?」
在洋馆里有许多勇希未曾打开过的门扉。
虽然并没有说是不能擅自往里面瞧的。但是也不能随便的就朝别人家里去看,走进去什么的。这样程度的分辨勇希还是懂的。
而且作为寄人篱下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至少也不能让对方感觉不快,要细心的去注意,像这样缩着身子度过才对。
然后跟在老师身后抵达的是,连那门前都没到过的,位于一楼最里面的,一天里基本上都不会被太阳晒到的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
「就是这里了」
在老师打开门的一瞬间,从勇希的口中发出了不知道是感叹还是惊愕的叹息声。
映入眼帘的是,用途不明的道具,大小各异的玻璃瓶,烧瓶,锅,喷灯,炉子,小刀,钳子,搅拌机,菜板,干枯的花束,一篮香草的叶子和花,被分别开的种子,堆积着的书籍,然后是浓厚的植物的味道。
是因为拉着孔很细的花边窗帘吗,并没有直射进来的阳光。就像是树阴下一样,是个略微昏暗而凉爽的房间。
确实有种魔法使的房间的感觉。有一种魔女在制作媚药或者毒药的气氛。
「好厉害。还有这样的房间啊」
勇希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一边注意尽量不要触碰任何东西,一边稀奇的看着里面一样样的东西。
「没注意到吗?」
「诶,因为,也不能随便的就往房间里瞧啊」
老师那下垂的眼梢像是惊愕住的大大的睁开了,然后嗤嗤笑了起来。
「我还想着是小孩子的话,是会随便在家里探险来着。所以才特意没有带你参观这屋子」
“小孩子”这样的话,让勇希有些悲伤又有些悔恨的,升起了难以忍受的心情来。
确实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一个人的话什么也做不到。虽然被讨厌了也没办法,但如果没有收养自己的亲戚的话也是生活不下去的。
「培育的香草不止是用来做茶的,也可以在这里提取出精油(Essential Oil)来,然后可以用来做酊剂哦」
看上去和屋子一个年纪的木制橱柜,里面是成排纵横排列着细细的抽屉。
老师抽出了其中一个来。
其中整齐地放着紫色和茶色的瓶子。像是药店的抽屉一样,让勇希回想起去医院时候的事情来。
「在这里的都是被称作为芳香油的东西。会批发卖给理疗店或者美容院和按摩店的」
「难道,咖啡馆不是本来工作而这才是吗?」
对于勇希的询问,老师用很为难的表情吞吞吐吐的回答到。
「并,不是这样的。啊啊,但是,被这样想也没办法啊。自从先代死去之后,客人就一直在减少。到了现在,嘛,勇希酱你也注意到了吧,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客人会来……的」
老师有些软弱的和蔼的笑着。
「所以勇希酱能不能来帮忙呢」
「好的!请务必」
勇希用响彻屋内很有气势的声音回答到。
想要派上用场,这样强烈的想法变为了洪亮的声音。老师瞪圆了眼睛。勇希慌张地按住了嘴巴。
「嗯。谢谢你了。差不多也该回咖啡馆去了」
走出到房间外,老师一边关着门说道。
「不管是洋馆还是院子,只要喜欢都可以随便去看的。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话就尽管来问吧。书什么的也可以自由的去读。在我房间里有的那些也是一样。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吗?是在一楼东侧尽头的那个地方」
「这样好吗?」
「当然咯」
当然!这是怎样温柔的回响啊。惊异,一点点地变为欣喜。遇到克哉的事情什么的,也完全从脑袋里忘掉了。
吃过晚饭洗过澡之后,就是睡觉这样充满着解放感的时间了。
但是对于勇希来说,还有一件必须要在睡觉前做的事情。
只把床边的台灯打开,勇希趴着打开了笔记本。
在橘黄色明亮的灯光下,书页上的格线看上去就像是隐隐约约的在浮现出来。
笔记本还一片空白,但并不是因为勇希没能回想起任何一点东西来。
不如说是,到现在为止想要装作忘掉的东西,不愿意去想的东西,想要隐藏住的自己那丑陋的部分都如同僵尸一样复苏了。那像是从泥沼的底部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冒起来的泡泡一样的,那黏乎的模样,飘着臭气,会让人生出像是从内侧开始腐朽起来的心情。明明应该也是有快乐的回忆的。明明应该也是有开心的回忆的。至少,是在母亲还活着的那时候。但是浮现出来的净是些讨厌的,痛苦的,悲伤的事情。
并不是为了让谁看。但是,在抵抗着要变为文字这样的事情。
不管是写在笔记本上还是不写,都并不会消除或者改变过去。这样的事情是明白的。但就算是懂,还是总觉得恐惧。化作文字,会让自己再一次去面对那想要忘记的过去,还有讨厌的自己的这样的恐惧。
「为什么必须要写这样的笔记才行啊」
世上,明明是有不要拘泥于过去,不要回顾过往这样的名言的。
为了知晓自己?这和魔法又有什么关联啊。
勇希猛地一下直起身来。本来的话魔法就是什么啊?
魔法什么的在一开始听说的时候,虽然想着是怎样的奇怪可疑的,但在和老师一起生活的时间里这都只是细枝末节而已。
只是培育香草,收获,把这些做成茶或者给做成精油给有需要的人而已。
在医疗不发达的时代,使用药草什么的人会被称作为魔法使或者咒术师什么的。是认为病原体就是诅咒吧。在那个时候的医疗,肯定都是以药草和祈祷为主的。
也就是说老师所说的魔法,是指的使用药草的知识和使用手法吗?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就更加搞不明白过去的笔记本的意义了。如果是那样只是学习香草的话不就好了的吗。
「我喜欢香草」
些言碎语从嘴中漏出。
不管是香草茶,还是使用香草的料理,还是香草田的工作。去接触更多更多的各种各样的香草,想要习得许许多多的知识。如果说这就是魔法的话,那就有拼命去学习的价值。今天,老师让看到的那像是秘密实验室一样的房间,让自己也想要稍微用些没用了的器具来抽取出精油来试试。在看到整齐排列着的抽屉,遮断了光线的深色的小瓶子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跃跃欲试。
「魔法的小瓶子……」
在勇希脑中,宽阔的男人的手,和那手中所握着的接近于黑色的深蓝色的小瓶子,像是黑暗里按下的闪光灯一样忽然出现在脑中。连快门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
像这样,一瞬间鲜明地看见了。勇希追着残像。
「魔法的小瓶子。不对。是魔法的……小球」
不是瓶子。男人拿着的是,大小和形状都像是鸡蛋的胶囊。
是在勇希进入小学的时候所流行的玩具。粗点心店和文具店所贩卖的一种抽签。是如果中了的话就能交换到真正的魔术道具的东西,有几个朋友都拿到了能变色的手帕,没有断口却能连上分开的银环什么的,表演魔术的话就能让大家以崇拜的眼神看着。
就算是没中,里面也放着奇怪式样的夹子或者装饰品什么的,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只会认为是没中,所以是很有人气的。
比起魔术道具来说,勇希更加羡慕附近小孩所拿到的那种,上面带着小动物的夹子。因为那小孩子买过很多次魔法小球,所以猫咪和小狗,还有小羊什么的,有很多种的夹子都会夹在书包和背包上。
勇希一次也没有去买过那种魔法小球。
在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没有父亲的原因所以家计并不宽裕什么的,也不知为什么的明白了。虽然非常想要试试看玩那魔法小球的,但是为了那要花三百円什么的,很难对母亲说出口。
然后就在某天放学过后,在回家途中的公园,勇希拿到了魔法小球。
不,是得到了魔法小球。从没见过的男性那里。
——你是勇希酱,对吧。
在就要通过长椅前的时候,忽然被叫到名字。
站住回过头去,披着很薄的长大衣的男性慢慢站了起来,靠近了勇希。
看着警惕着后退了一步的勇希,他苦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有着像是深夜的天空一样颜色的魔法小球来。
回想不起男性的长相了。或者说是比起男性的长相来,注意力全都被在那手中拿着的魔法小球夺去了,所以本来也许就是没记着的也说不定。
虽然被嘱咐过不能从不认识的人哪里拿东西的,但在魔法小球面前还是无效了。勇希毫无踌躇的直接伸出手去,接过了魔法小球。用小小的手使劲打开了胶囊,一直以来用羡慕的眼神所看着在附近孩子的背包上夹着的物品出现了。
——哇!是猫咪的夹子啊!
对于勇希来说,比起真中了还更称心如意。
——叔叔,真是太厉害了!为什么会知道我最想要的就是这个呢?
对于蹦起来欢呼着的勇希,男性把食指立在嘴边弯下腰去。
——叔叔是魔法使哦。
勇希止住了蹦跳,呆呆地张开了嘴巴。
——不管是见到了魔法使的事情,还是这夹子的事情都请保密哦。能守住秘密吗?
勇希困惑着。但是,如果让叔叔不高兴了,说果然还是请你把猫咪夹子还回来吧的话就不妙了,所以嗯嗯的点了点头。
——那就约定好了哦。
男子从口袋里,又取出了另外两只魔法小球来。
——是个好孩子啊,所以这也给你吧。能让勇希酱喜欢真是太好了。
伸出两只手去,接过两个小球来,让勇希的困惑和疑虑一下子就消失了。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呢。脑中所占据着的只有这个了。
——作为魔法使就来做一个预言吧。到了十五岁的话……。
看着静悄悄不停转动着的吊扇。
勇希向天花板伸出手去,两只手轻轻抓住空气。在手掌上,猫咪夹子的感触复苏了。
「看来不是梦啊」
这确实是现实中曾经有过的事情。但记不起男性的长相了。勇希是称呼为叔叔的。所以应该不是年轻的男人或者老人的。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没有毛绒玩具的勇希给夹子上的猫咪取名叫做咪酱,如同真正的宠物一般的爱着。
遵守着和那自称为魔法使的男性之间的约定,为了不让母亲看到,一直都藏在口袋或者书包里。比起因为是老实而遵守的约定来说,不如说是因为从不知道的人那里得到了东西的事情如果暴露了的话也许会被骂的这样的恐惧更加强烈。
如果不是忽然记起来的话,明明是那样重视着的事物,但却让勇希自己都感觉惊愕的完全从记忆里遗漏了出去。
在和自称为魔法使的男性相遇之后没过半年母亲就因为事故死去了,勇希的世界由此转暗。母亲死去的悲伤,和在亲戚们之间流转的紧张,还有人们那无心的话的种种,肯定让勇希把在那前后的记忆都削减掉了吧。
在亲戚的家中流转期间,那像是对待宝物一样珍惜的咪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手边消失掉了。
——作为魔法使就来做一个预言吧。到了十五岁的话……。
回想不起男性最后所说的话了。
「这么一说的话,马上就是十五岁的生日了」
勇希翻过身去,手上拿过自动铅笔。
『从叔叔那里拿到了魔法小球,得到了想要的猫咪夹子。
叔叔作了到了十五岁的话……什么的预言。
(忘记了叔叔说过的话。到了十五岁的话会怎样?)』
总之就先写这么三行了,勇希满足的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
从窗户可以看到月亮。带着香草田气味的夜风,抚摸着勇希的脸颊。突然感到有谁在叫着自己的名字,朝窗外瞧去,眼下的是一个动着的很大的影子。
勇希打开纱窗探出身去。
看见了面向远离洋馆那边香草田看着的老师的身影。
在这时候都在忙田里的工作吗。像是感到了背后勇希那讶异的视线,老师突然回过头来。直直抬头看向勇希的房间,对上了双眼。勇希缩了缩头害怕被责备说这么晚了还不睡,但老师如同摇曳着的月光似的招着手。
「如果睡不着的话,就过来吧。月亮很漂亮的哦」
抬头看去,是比起满月要稍微欠缺一点的闪耀着纯白的辉光的月亮在天空中高高浮起。被这通透的月光和老师的招呼所吸引着,勇希飞快下了床跑出了房间。
在走到外面去的一瞬间,温热的风和草的气味缠绕上来。像是要把这些都给甩开一样向老师那边跑去。
「没必要这么着急啊」
看着跑过来的勇希,老师那和蔼的眼角下垂着。
在田里没有灯光。洋馆一片漆黑。只有一部分突出来的咖啡馆的窗户,亮着靠不住的灯光。背过洋馆去的话,就只能依靠月光而已了。
在月光下,老师身上穿着的白衬衫模模糊糊地浮现着。
老师一直以来都穿着白衬衫。并不是西装衬衫那样挺括的质地,而是如同棉布一般柔软的,感觉摸上去应该很舒服的衬衫。
「这是月光浴哦」
勇希像是斑嘴鸭一样跟在像是开玩笑似地笑着朝田里进发的老师身后。
不管是两人的脚步声还是草木摆动的声音,都在夜晚的黑暗回响着传入耳中。像是就只有听觉被剥离出来似的,敏感的拾取到了在太阳下一点也不会注意到的声音。
远处有虫在叫着。沙沙的像是钻进地里的鸣叫声。
在夜晚的空气中漂浮着的香草田的气味,比早上和中午的时候浓度都要强,有些沉重的感觉。
在香草田中有肃静的月光倾注而下。各种各样姿态的花草,像是在跳舞一般表露出白色呈现出来。
「马上就是十三夜了啊。像是十三夜一样,也有人认为稍微欠缺一下的月亮才更高雅的」
勇希抬头看着天空。比起满月要稍微歪斜一点的月亮,向着香草田倾注着光芒。让勇希和老师身上呈现出青白的颜色来。
风止住过后,田里就如同静止画一般失去了一切动作,连声音也没有了,取而代之像是能听到月亮的气息似的。
老师站在田地中央,爱惜地抬头看着月亮。
「虽然太阳不管对谁都是平等的给予恩惠,但月亮只对于自己去得到所望者予以恩赐」
老师的声音回响着,融入黑暗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啊,抬头看着老师的表情。被月亮照着的老师的侧脸,和那被晒黑的肌肤,和和蔼的表情都消失掉了,看上去就如同无机质的雕像一般的冷彻庄严。
「老师」
犹犹豫豫地叫到,老师像是要融入风中一般轻飘飘地回过头来。
「魔法到底是什么啊?」
是在月光下醉了吗,勇希对于明明是从自己的嘴中说出的诚实的疑问感到惊讶。
「嗯。还没教你关键的地方啊。就借用前人的话吧,应该就是『魔法就是遵从意志,在意识中带来变化的行为』吧」
「在意识中的变化……」
老师用温柔的眼神看着陷入思索的勇希。
「不用着急的哦。我想应该慢慢就能弄明白的」
勇希暧昧地点了点头。并不是因为着急。而是因为不知道带来的不安。但也不是在怀疑老师。但是,不想让能让心放下的地方如此不清不楚。
老师再一次的像是在说不要焦急似的,咚咚的像是在温柔地抚摸着一样拍了拍勇希的头。
「如果还有迷茫的时候就仰望月亮吧。月光能照亮心中。真正的愿望,应该前进的道路,都能好好的照亮的哦」
勇希抬起头来。稍微欠缺了一点的,洁白的月亮俯看着勇希。
「怎么样了?过去的笔记有进展吗?」
「不怎么好。我对作文……不太擅长」
我也是啊,老师露出像是睡眼惺忪似的让人心思融化的笑容来。
「不是漂亮的让人能轻松阅读的文章也是可以的。只要能让自己重新读的时候理解的话就行了。而且并没有必要着急的。面对自己,是相当困难的,而且也是需要勇气的事情。困惑,停滞都是可以的」
对于像是明白了所有似的老师的这话,勇希在放心下来的同时,感觉就像是被看到了过去一样的羞耻。虽说几乎断绝了和藤原家之间的交往,但从这次的事情看来肯定还是知道勇希是有过怎样的成长经历的。
老师并没有像是其他亲戚一样去叱责勇希,把她当作是罪孽的证据表现出嫌恶来。
有人说比满月更加美的这十三夜。像是毫无缺点的人会让人很无聊一样,比起完美的形状来,有哪里欠缺了一点才更让人有深深的亲切感吧。
●月龄11.9 十三夜
上午Madam稍微来露了下脸,在那之后曾我部过来了,一边喝着茶和老师说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话。
午饭过后,勇希在柜台上摊开英语教科书和作业题,坐在椅子上一边解着问题一边看着店。手边的是冰薄荷茶。
轮到老师来做晚饭,所以为了准备今天晚上的饭老师在洋馆的厨房里处理着肉。
在漂浮着香草的味道的静静的咖啡馆里,勇希一张、两张的,顺畅的完成着作业题。
叮铃,响铃的声音打断了勇希的集中力。
明明Madam和曾我部都来过店里了,是谁啊?
难道是新客人吗!
勇希带着期待表情抬起头来,发现克哉正站在门口。难道他母亲也来了吗,虽然这么做好了准备,但看来就只有克哉一个人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啊?」
对于勇希带着刺儿的搭话,克哉端着肩膀一边瞪着勇希走了过来。
勇希注意到了克哉左脸颊上的淤青。
「脸颊上的淤青,是怎么了?」
「都是因为你去打小报告的错吧!」
越过柜台,克哉的唾沫星子飞了过来。
「诶?」
「是你说了我逃课的事情了吧?」
克哉猛的跳上了柜台。玻璃杯里的薄荷茶晃荡着,食器柜里的杯子和托碟都喀拉喀拉的摇晃了起来。
「喂,快下来啊!」
「是你说的吧,是你说的吧!」
克哉的脸通红着,一边哭泣着,这次又用双手邦邦的敲着柜台。跳起来的薄荷茶洒在了习题上。
「都是你的错啊啊啊!」
克哉咚咚踩动着地板,不停地跳上跳下拍打着柜台。
「你够了啊。什么啊,到底是!」
克哉的手伸向了英语习题。然后手喀嚓一下握住了习题,又突然伸出手去用力握住了勇希的手。
「哇啊啊啊啊啊!」
克哉挥动着抓住的手。
「喂……!」
勇希的手离开了克哉的手,失去了平衡。因为椅子没有靠背,跌倒的勇希没办法支撑住上半身。勇希的屁股从圆形的座位上滑落,然后就这样向后倒着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后背猛地撞到了背后的墙壁上。
墙壁咚的一下发出沉重的声音来。震动了靠着的架子上并排摆放着的香草瓶子。
「啊!!」
发出悲鸣来的是克哉。勇希条件反射性的用手臂挡住了头,卷起身子。
瓶子从架子上掉了下来,击中地板发出很响亮的声音来。
玻璃破碎的声音刺入耳中,
在咖啡馆重回寂静的时候,强烈的香草的味道冲入鼻中。
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滚动着的瓶子和玻璃的碎片,还有颜色各异的干香草散落一地,在厨房的地板上铺上了一层绒毯。
老师最重要的香草洒在了地板上。
看到这的一瞬间,从勇希的眼中涌出泪水来。
「勇希酱!刚才,听到很大的声音——」
老师从里面的门跑了进来,看到柜台里吸了一口气。
「老师……」
缩着身子,勇希抬起头来看着惊呆了的老师。
「受伤了吗!勇希酱,有受伤吗!?」
老师弯腰下来,双手伸向勇希。
「注意玻璃,慢慢站起来吧」
勇希抓着老师的手,像是被捞起来似的站了起来。然后就这样被抱着走出到了散落着香草和玻璃碎片的柜台的外边。
必须向老师道歉,虽然这样想着,但勇希的嘴唇只是颤抖着没法动起来。
「有什么地方痛吗?」
老师轻轻的拂去粘在勇希头发上和围裙上的香草一边环视着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的」
「是吗,太好了」
老师轻轻的抱着勇希的头咚咚的拍了拍。
「……是、是我不好」
听到克哉的声音,老师惊讶的离开了勇希,第一次注意到了在柜台前因为恐惧而僵住的,哭丧着脸的克哉。还有他左脸颊上的淤青。
老师走到克哉的身旁,弯下腰看着他的脸。克哉害怕的一下耸起身子。
「你呢?有哪里痛吗?」
克哉左右摇着头。
老师一边说着太好了,温柔的把手放在克哉的肩膀上,然后看向勇希。
「咖啡馆里很危险,去客厅吧。必须要确定是不是真的没弄伤才行」
「我在这里收拾吧」
勇希用手背擦拭着眼泪。
「之后收拾就好。快,到这边来吧」
明明真的是想要逃走的,但脚却因为害怕而动不了的克哉,被放在背后的老师的手带动着,生硬地坐到了客厅里的桌边。
提心吊胆地骨碌碌的转动着眼睛,是应该害怕被骂吧。
老师让勇希坐在克哉的旁边,说着去泡茶就走进了厨房。
克哉环视着房间像是在吐唾沫星子一般的说道。
「真是个破旧的家。家具也很旧」
勇希一下从旁狠瞪着克哉。但是,看着他那怯懦的眼睛,马上就明白了。这是用尽全力的在虚张声势啊。
老师端着托碟回来后,克哉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哦!是这家伙自己倒下的!」
克哉指着勇希到。
老师把托碟放在桌子上,轻轻包住了指着勇希的克哉的那小手。
「不能指着别人哦。而且这个女孩子,不是这家伙而是勇希酱哦。我是这家咖啡馆的店长。快,坐下吧。做了糖渍枇杷的。甜甜的冰冰的很美味的哦」
老师把放在玻璃小碗里的糖渍枇杷分成五个一小碟的放在克哉和勇希面前。从带着种子的完整的用糖浆腌渍的枇杷上传来的像是杏仁一样甘甜的香味。
勇希用甜品叉把果实分成两半,刺中一个放入嘴中。让舌头感到粗涩口感的冰凉的枇杷的果实。一咀嚼,甜甜的糖浆和枇杷的香气一起扩散开来。十分的美味。
克哉也是这么觉得的吧。虽然警戒心还没有解除,但对于甜品是反抗不了的,只有嘴巴在一个劲儿的动着。狼吞虎咽地吃着糖渍。
「和」这个汉字是由表示谷物的「禾木旁」和「口」字所组成。只要吃到谷物的话,人就会变得友好,平和起来。在相亲或者谈生意的时候会上料理或者酒,就是因为吃到美味的东西会让人变得安稳起来,给对方以好的印象。
勇希的心大半静了下来,旁边的克哉也稍微解除了一些警戒的样子。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是认识的吗?是朋友?」
老师那和蔼的下垂眼更进一步的垂下着问道。
比还在思考着应该怎么说的勇希克哉快一步开口到。
「是这家伙打小报告了。说了我翘掉了补习班的事情!」
老师直直的看着克哉。克哉一瞬间胆怯了,但还是勉勉强强的改口到。
「是勇、勇希酱,她去打小报告了」
「我才没有去说呢。而且,我本来就不知道你家在哪里的。到底要怎么去打小报告啊」
「说谎。你不是看到我的名字了吗!」
「所以呢?」
「这么一说的话,你的名字是?」
听到老师的话,克哉趾高气昂的回答到。
「大仪见克哉」
「难道,你就是住在车站前那个豪宅里的大仪见先生家的儿子?」
「是的哦」
克哉挺着胸。为了不知道缘由的勇希,老师解说到。
「在出车站前的商店街的地方,是有一栋豪宅的吧。那就是这附近有名的不动产王大仪见先生的家哦」
确实大仪见这样的姓氏是很少见的,而且车站前的豪宅在附近也很是有名,但对于差不多才在十多天前到这个街上来的勇希来说还是不可能会知道的。
「是那对因为枇杷难吃而跑过来叫骂的亲子。是枇杷小偷」
勇希瞪着克哉。
「我才没有偷呢!是掉下来的。在我眼前」
「说谎!而且本来你不是说是这个家里的谁给你的吗」
对于勇希的反驳,克哉撅着嘴退缩到。
「虽然有人给我的是说谎,但真的是掉下来的」
「说谎的吧。我可是看到了那被折断掉下来的枝条了的」
老师抬起手来制止了勇希。勇希不满的闭上了嘴巴。
「克哉君你是想要枇杷吗」
「我才没有偷呢」
克哉板着脸重复着。老师抚摸着克哉的头。
「嗯。克哉君并没有偷哦。我家田里种着的果子树上加持着“只要出现想要果实的人,就会大方的给予”这样的魔法哦。如果克哉君你是想要的话,那应该就是枇杷树给克哉君你的哦」
是这么简单就被原谅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呢,还是对魔法这样的话不知所措了呢,克哉一下愣住了。
「如果想要的话拿多少都是可以的。但是,不糖渍或者做成果酱的话是非常苦涩而难吃的」
老师恶作剧似的笑着,把托碟上放着的湿毛巾展开叠了四下,按在克哉左脸颊上的淤青上。
「是很新的淤青呢。还很痛吧。这是浸入了对碰伤很有效的金丝桃精油的湿毛巾哦。按上一会儿的话,能缓和疼痛的」
克哉一脸微妙的,把湿毛巾按在脸颊上。
「金丝桃呢,在十字军远征的时候,就有了作为止血和跌伤的药被士兵们随军带着的记录了,这是从古时候开始就帮上人们的香草哦」
克哉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微妙了。
「对于小学生来说十字军是不是太难理解了。话说到底是在哪里弄了这么大一块淤青的啊?」
克哉恨恨的瞪着勇希。
「……是因为你去打小报告,才会被妈妈骂的」
「都说了,我什么也没做!本来就不知道你家在哪里的……额,这也就是说,是被你妈妈打的吗?」
勇希的焦躁和怒火一下转变为了惊讶与同情。
「才、才不是的呢!这是……,这是被骂的时候我吓到而摔倒的」
克哉的反驳很无力,像是要从两人的视线中逃开似的吃起了糖渍枇杷来。
在说谎。勇希和老师都注意到了。
「为什么要翘掉补习班呢?补习班也是要花钱的啊。如果翘掉的话,那当然是会被母亲骂的啊」
但就算是这样,在眼睛下面的颧骨上的这么大一块淤青也明显太过了。但是,对于无法去补习的勇希来说,还是羡慕克哉的。
「既然那么不想去的话,就拒绝怎么样?」
「都说过很多次了的啊。成绩也是倒数的,所以每次考试的时候都会被骂」
「但是,跷课的话不就不能补习了吗」
「上课还是会去的。就只是不想考试而已」
是因为认为这么做的话就不会被骂了吧。太年轻了啊。
「这样的话之后就会暴露的吧。成绩单什么的,三方会谈什么的也是有的吧」
「但是被骂的次数不是会减少吗」
这是绞尽了作为小学生的智慧啊。
「不管怎么样都好,但请不要把我们再卷进去了。和妈妈一起闯进来什么的,还是请不要这么做了」
克哉悲伤的紧盯着空掉了的小碗看着。
「妈妈她,最近有些奇怪啊。一直都焦躁不停,一直在生气。之前还更加温柔些的。对不认识的人怒骂什么的,明明以前是不会这么去做的。还有学校什么的,朋友家什么的。就因为这,到现在我连朋友都没有了」
一直在离的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勇希和克哉的交谈的老师,端过香草茶来同时说道。
「是这样啊。克哉君,这还真是辛苦呢。到现在为止真的是很努力呢」
老师咚咚的像是抚摸着克哉的头一般拍了拍他。
从克哉的眼中一下就涌出了泪水来。忽然克哉就开始抽噎了起来。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又开始哭号了起来。老师站了起来,绕过桌子紧抱着克哉。
「嗯,很努力了哦。真不错,真了不起」
勇希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被老师抱着一边哭泣的克哉。
想要哭的是这边啊。
回到咖啡馆里的勇希,看到柜台的地板上散落着的香草和玻璃碎片和瓶子,又开始想要涌出泪水来。
混沌的香草的气息让人更加难受了。
因为很危险所以让勇希后退,老师拿着扫帚走进了柜台里。
散落着的各种各样颜色的香草单纯地美丽着,像是还相信自己会变成茶似的。这被粗鲁的用扫帚聚集起来的样子看着就辛酸。
老师慎重的把撮箕里的东西往勇希撑住的垃圾袋里倒了进去。
玻璃撞在一起的声音,已经混浊了的香草的复杂的香味,都被收进了垃圾袋里。沉甸甸的,手上感受到了比实际上更加沉重的重量。
「老师,非常抱歉。做了这样不好的事情」
老师和蔼的像是在说我知道似的笑着。
「是因为要止住克哉君发脾气吧」
老师看穿了。但是,再更快一点制止克哉的话,如果没有从椅子上掉下来的话,就不会让瓶子落下了。
老师那大大的手放在了正紧盯着手上提着的垃圾袋的勇希的头上。轻轻的很温暖。
「对不起啊。明明都已经发生过那样的纠纷了的,但还是只让勇希酱一个人看店。如果我再稍微注意一些的话就好了。勇希酱你没受伤真的是太好了」
「但是,老师你努力培育出来的香草……」
「香草比人类可是要顽强许多的哦。一年之后又会一下长出来,开出许许多多的花。我啊,就是喜欢香草这样顽强的地方哦。培育,生长。一直都能让人元气满满的」
老师从勇希的手中取过垃圾袋。
「勇希酱很了不起哦。没有去叱责克哉君,而是听取着他的话那样子,真的就像是个姐姐一样」
是因为在老师面前不想做出一副在找借口的样子,而且也注意着不想去拙劣的刺激到克哉让他又发起脾气来而已。
「不怎么精神的样子呢。是怎么了」
老师窥视着勇希的表情,有些困扰似的垂下了眼角。
「如果是吃过晚饭,洗过澡,睡一晚上也提不起精神来的话,我就教给你一个洗涤心灵的魔法吧」
勇希惊讶的抬起头来。作为魔法的修行的关于香草的知识和照料方法什么的,写过去的笔记什么的,虽然教过了这些但是并没有教与魔法这件事情。让勇希带着好奇与困惑。
老师指着玻璃窗。勇希看去,在夜晚中孕育着的深色的空中,有一轮苍白半透明的月亮正在升起。
「开始教与新事物是在满月的时候,让什么事物结束在月亮还欠缺的时候就足够了」
夜色正慢慢变浓,有两个星星眨了眨眼。
●月龄12.9 小望月
晚霞给咖啡馆染上了一层茜色。
突然间,叮铃响起了门铃声来。
不管是勇希还是老师都没想到在这样的时间还会有客人来,所以都瞪圆了眼看着门口。
进来的是板着脸的克哉。是因为金丝桃湿毛巾起效了吗,淤青比昨天要淡了许多。
「你好啊,克哉君」
老师搭话到,克哉一脸不高兴的,故意摆着架子说道。
「因为是你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吃枇杷所以我才过来的」
是你让我来的哦,这样的态度。但是,明白这是克哉努力在逞强,让勇希生不出责骂的心情。
被老师紧紧抱着号哭着的克哉。在旁边看着这样的克哉,老师确实是说过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吃果子的。
「去补习班了吗?」
「去了。刚从补习班回来」
克哉鼓着脸打开了补习班的书包让我们看了看。
「那么,就休息下吧。马上我去泡茶来,勇希酱也坐下吧」
「诶?我也来帮忙吧」
「是吗?那么,能去厨房取一点糖渍枇杷来吗?是放在冰箱最里面的架子上的」
勇希从柜台里进入了洋馆,把放着糖渍枇杷的那玻璃碗拿了出来。
回到咖啡馆,麝香葡萄一般水灵灵的甘甜的香气逗弄着鼻尖。【麝香葡萄,酿酒葡萄的一种,具有沉厚、芬芳的花香及棉蜜之果味】
在三人座的四角桌边,克哉和老师已经坐下了,三人份的香草茶已经准备好了。
勇希把玻璃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用老师拿来的勺子舀到了托碟上。
「不怎么甜啊」
克哉吮吸了一口香草茶,陈述着不满的感想。
因为是麝香葡萄一般的香气,所以是在期待着葡萄汁的味道吧。
「要加蜂蜜进去吗?」
克哉又喝了一口茶,牛气的摆着大人架子的拒绝了老师的提议。
「不用了。就这样子,已经很美味了」
勇希冷静的看着两人的交谈。昨天,对于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的克哉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厚脸皮的跑过来吃糖渍枇杷很是不忿,而且对于娇惯的老师也有些焦躁。
克哉是因为从补习班回来而肚子饿了吗,一口气吃光了三个枇杷后,又来了一碗,之后玻璃碗就空了。同时克哉的杯子也空了。
就在要吃完回去的时候,勇希把空掉的杯子和碗拿到了柜台里,开始洗了起来。洗着餐具的声音,在咖啡馆里清晰的响起。
在收拾好的桌子前,克哉扭扭捏捏的扭着身子,像是想说什么似的撅着嘴巴,脚啪嗒啪嗒的拍着地。
「怎么了?如果是要去厕所的话就在柜台旁边的门那里哦」
老师指着柜台跟前的木纹门,克哉猛地摇着头。
「我……」
克哉难为情的低着头,刚才那样趾高气昂的气势到哪里去了啊,对旁边的老师用勉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着。
「我,想要报恩」
老师那下垂眼一下睁开了,然后又和蔼的垂了下去。
「勇希酱,能和克哉君一起去把枇杷的果实摘下来吗。还要做一些糖渍枇杷的」
勇希和克哉同时露出了诶诶?的表情来。
勇希踩上木箱去摘果子,而克哉拿着篮子接着。
从走出咖啡馆,到现在,一直都无言着。
「背上……还痛吗?」
视线一直落在篮子里的克哉,抬头看着勇希,发出细微的声音来。
勇希抬着头,把摘下的枇杷往篮子里放了进去。
「没你脸颊那么痛」
克哉沉默了。刚才的说话方式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去,克哉一脸苦相的盯着篮子里看。
「……对不起」
国王大人是驴耳朵,虽然不是这样但克哉对着篮子里的枇杷道歉到。
「真是的,我已经没在生气了。要好好去补习班哦。考试也是」
「今天,我好好的去参加了考试的哦。但是,完全不会做,考试成绩下来的话,大概……又会被饿饭的吧」
「诶?」
枇杷从勇希的手上落下。克哉把落在地上的枇杷捡了起来放进篮子。
「你家里这么严格吗?你爸爸呢?」
「爸爸他不怎么会在家,对我也不关心。如果努力的话会关心我的,妈妈她是这么说的」
「偷枇杷也是因为肚子饿了吗?」
「才没有偷呢」
克哉咬着下嘴唇。
「……不想回家去,就随便到处走。然后,被风吹下,越过栅栏眼前就有带着许多枇杷的枝条飞了出来哦。所以,就不禁」
勇希抬头看着伸展着的枇杷的枝条。朝旁边伸展的枝条,确实就像是要把果子递出去一样伸着。栅栏很低,如果是想要偷的话,不管是多少也应该能够简单的获得吧。
不仅仅是这枇杷树。旁边的柿子树,还有其他的果树,像是在说着来偷似的朝旁边伸展着。所以用一个小小的木箱,就算是身高不怎么高的勇希,也能随意的取下果子来。
是在诘问着对方的良心吗。还是说,是想着这样难吃的果子取多少都无所谓吗。
「呐,我还可以到这里来吗?」
克哉畏畏缩缩地问道。
「可以哦。我想老师也会这么说的」
用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的表情,克哉抬头看着勇希。
●月龄13.9 满月
叮铃叮铃,凉爽的风铃声。
坐在曾我部家的缘侧边,勇希接过递来的毛巾擦着汗。
放在曾我部家的院子的垃圾袋塞满了刚收获的香草叶子。虽然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垃圾似的,但却是了不起的商品。迷迭香和香菜什么的,也有之前没有见到过的香草,对于咖啡馆来说真是帮大忙了。这样一来就能得到相当大的补给了。
勇希取下劳动手套,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从手上传来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非常感谢。给了我们这么多」
老师把毛巾按在脖子上擦着汗,走到院子前对曾我部道谢到。
「没有没有,我们这边也得到了帮助啊。本来就想着差不多应该除草了的。到了这个年纪,也懒得修整院子了。这么整齐,总有一种凉爽的感觉呢。如果有需要的草的话,不管多少都请尽管带走吧」
曾我部的姐姐从里面出来了。以前,被认为是他太太的那个喜欢闲聊的女性,叫做良枝。是在附近住的吗,在曾我部的妻子死去之后,担心着连一道料理也做不好的弟弟,每周要造访两、三次的样子。
劝着老师和勇希喝着麦茶,她看着院子十分欣喜。
「啊啦,院子真是干净呢。真是非常感谢。这样一来通风就相当好了。快,请喝麦茶吧」
在院子里劳作之后,凉凉的麦茶真是特别美味。
「对了关于大仪见先生的事情,我试着问了下许多附近的人哦」
良枝压低声音。带着奇妙的表情对老师和曾我部使着眼色。
「现在的妻子是后妻,是七年前带着孩子再婚过来的。虽然非常典雅,娴静,但是去年的时候听附近的人说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虽然丈夫本来就不经常在家,但最近更是看不到人。好像是啊,说是跑到前妻那里去了哦。和前妻生有一个孩子,说是那个孩子从今年开始就要上筑波大学附属的驹场中学了。是东大升学率相当拔群的学校。真厉害啊。果然是想着与自己有着血脉关系的孩子更加优秀,更加可爱的吧。然后啊后妻那边就开始着急起来了吧。继承者的问题什么的,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来了吧。有钱人也有着有钱人的烦恼啊」
对方并没有接话的时机,就这样喋喋不休的说着的良枝总算是换了口气。
「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啊?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请随便说啊。我啊是在妇女会里任职的,脸面可是相当广的哦。嚯嚯嚯」
在良枝离开之后,附近传来的蝉叫声都让人觉得很是安详。
「真是的,为什么女人就这么喜欢流言,而且对别人的家庭有着这么多的兴趣呢」
曾我部惊呆似了的叹息到。
「是因为我去拜托了」
一边用毛巾擦着装着麦茶的玻璃杯上附着的水滴,老师为良枝辩护到。
「确实,会对那男孩很在意呢。嘛,如果是我们那个年代的话,会被双亲用拳头敲个肿包,会被惩罚说不许吃饭什么的也不少见就是了」
曾我部用手抵着下巴,一脸险恶的盯着院子前面。
「他妈妈那边,也有着很多的积郁呢」
「这积郁全部都面向了儿子的教育了吧。不仅如此,对于儿子的成绩不好看也归咎于周围而在发脾气吧」
然后就被孤立,积郁也越来越深,然后又更加的具有攻击性就这样进入了恶性循环。
老师转动着装着麦茶的玻璃杯沉默着。叮咚,冰块碰撞的声音响起。
「对于大人来说哭泣的地方也是有必要的啊」
老师嘟囔了一句,是想起曾我部在勇希他们面前哭泣的事情来了吗,感到有些难以说出似的吞吞吐吐的。
大声哭泣的地方。
勇希一边呆呆的眺望着庭前摇曳着的花朵,在心里重复着老师的话。
这么一说的话克哉也是,在被老师抱着大声哭泣过之后,就变成了像是除过邪似的好孩子了,虽然也不至于说到这般,但确实是变成了非常普通带着有些小骄傲的男孩子了。有长处也有短处的,原来的克哉。
蝉鸣声,再次响起。沉郁的暑热纠缠不休。
勇希啪哒一下合上笔记本,钻进了远离桌子的床上去。
还是那样文字量并没有增加,对于那个自称为魔法使的大叔叔也还是想不起他说过的话来。
和纯白的满月对上了眼。
「好漂亮……」
直起身子靠在窗边。如果是这样美丽的月亮的话,觉就得必须要沐浴一下这光才行。就这样睡过去的话真是太浪费了。随着月光摆动着的香草的枝叶,像是在舞动一般吸引着人。
咚的一下从床上跳下,以这个势头到了房间外,走下楼梯。
也许,老师也已经在田里了吧。
在去大门之前,跑到老师的房间去看了下。
从闭上的门的缝隙中有灯光漏出。
勇希犹犹豫豫的敲了敲门。没有回答。明明是说过要过节能的生活的但却忘记关灯而直接跑出去到了田里吗。
勇希轻轻打开了门。
看到了在床上抱着膝盖卷成一团睡着的老师。
「明明是这么大的床。真是浪费啊」
应该以前是夫妇的寝室的吧,双人床大小的床。虽说被子和毯子都是换过了的,但床是相当有年纪的东西。支撑着床的是四根很粗的橡木柱子流露出古董的风致。
从连窗帘也没拉,点着没关的就放在床的旁边一点的地方的台灯来看,应该是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了。
勇希小心的注意不发出脚步声的穿过房间。手指按下台灯的开关,但没想到却发出了意外大的声响,然后房间变暗了。
就在旁边,有着直接就可以出到外面去的双面开的玻璃窗。现在完全打开着,越过纱窗可以看见香草田和月亮,青草的气息随着夜风一同流动进来。
等眼睛习惯了之后,月光射入的房间里,清晰的浮现出混着蓝色和银色的暗淡的轮廓来。
「勇希、酱?」
被嘶哑的声音叫到名字,吃惊的回过头去,在床上卷成一团的老师的身体像是羽化的昆虫的翅膀一样慢慢伸展开来。
「啊,抱歉。没想到忘记关灯了」
老师懒洋洋的直起身来,在床上坐着抬起头来。之所以眯着眼睛是因为月光耀眼的缘故吧。
「不禁,就一下子睡过去了。也到了容易疲倦的年纪了啊」
老师露出因失败而害羞着的笑容来,还有些睡意似的擦了擦眼睛,出神的盯着勇希背后夜晚的风景。
「啊啊,真是美丽的月亮啊」
由老师视线诱导着,勇希在床上弯腰坐了下来。比想象中要硬的床垫的弹簧发出嘎吱嘎吱细微的声响来。
忽然,想起老师之前所说过的话来。
「老师,你之前说过要教我的魔法……」
老师说如果提不起精神来的话,就会教洗涤心灵的魔法来着。
老师抬起手来,抚摸着勇希的头。
「一写过去的笔记,就会想起痛苦的事情来的吧?看着自己是很困难的啊。尤其是看着痛苦过去中的自己」
还没有化为文字的不想去回想起来的过去,和回想不起来的过去。勇希的心思是通过空气传达过去了吧,让老师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但是就这样放弃是不行的。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还是痛苦,都会成为伙伴的。没关系的哦」
受到多少伤害就会变得多温柔,勇希心想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虽然有人确实会是这样,但是也有人的性格会变得卑屈怪异,或者成为对于世界抱着愤恨之意的犯罪者。有这样的话不是吗,衣食足则知礼节,贫穷则愚钝。
是啊,像是在同意着似的,老师砰砰的温柔的拍了拍勇希的头。是被读取到心思了吗,勇希震惊的看着老师的脸。
「变得悲伤,变得痛苦,变得恐惧,在心情混乱的时候,就请试试等一下要教给你的魔法吧」
老师指着自己的胸道。
「闭上眼睛,深呼吸,想象着在胸口内部有一个散发着美丽光芒的圆球」
「散发着美丽光芒的圆球?」
「不管是什么样的都行。只要是勇希酱到到现在为止看到过的最为美丽的光。想象的东西也随便什么都可以。如果没法马上想象出来的话,那个月亮你看怎么样」
老师指着满月。
勇希深呼吸着,轻轻合上了眼睑。像是弹珠一般小小的月亮,骨碌一下落在胸中。
「想象着胸中的光芒,一点点的变大的样子」
勇希胸口弹珠一般大小的月亮,慢慢膨胀着。在身体中感受到了纯白无垢的光。
「让光在胸中扩散,然后,向上,向下。让光流到脖子和肩膀,腹部和腰部,最后到达手脚尖和头顶。让光分散开来包裹住负面的情绪。不管是赶出去也好,还是让其消失掉也罢。最终让全身上下都充满着光」
比起说是魔法,这更应该说是冥想什么的,或是精神统一什么的吧,在这么想的一瞬间,勇希的集中力中断了。光消失掉了。
「啊……!」
老师笑了。
「不会从刚开始就进行顺利的哦。但是,试过很多次之后,就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灵了」
月亮是比刚才更高了吗,都像是要超出窗框了。
勇希想要再一次挑战,闭上眼睛深呼吸着。但老师温柔的把手放在了勇希的肩膀上。
「不要焦急。没必要着急的。就算是今天错过,只要再等二十九天的话,满月的夜晚就又会再度来临。不管是正在盈满的月亮,还是正在欠缺的月亮,都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美丽。所以在等待的日子里,也是很有趣的吧」
在天空中鲜明地描绘着完美的圆形的月亮正在升起。
就这么无言着一会儿,两人沐浴着月光。
然后,月亮逃到了窗户外面,只依靠着星光的房间比起刚才更蓝,更暗了。
「呐,勇希酱。只是咏唱咒文就能让对方幸福,如果有这样的魔法就好了啊」
「没有的吗?」
老师对着夜空,有些寂寞似的微笑着。
「虽然也许是存在着的,但习得那是很困难的吧。向我眼前的人伸出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在这之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做到」
老师的表情有些悲伤,让勇希也有些难过起来。
是想到了克哉的事情了吗。
勇希讨厌自己还是小孩子的弱小。讨厌这什么也做不到的样子。
但是也知道,就算是变成了大人,也不是什么都能够做到的。
老师和蔼的笑着。
「希望月亮能赐予温柔的魔法,试着这么去许愿吧」
●月龄14.9 十六夜
让鼻腔中隐约感到些许苦涩的带着刺激性的迷迭香的味道飘荡在咖啡馆里,坐在椅子上的老师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坐在桌边的勇希,从英语练习簿上抬起头来。
「我会看店的,所以稍微去躺一下怎么样?」
「体力渐渐不行了啊。也到年纪了啊」
老师有些害羞似的笑着,敲了敲头。两个人都有些睡眠不足。
勇希为了消去睡意,把热热的迷迭香茶含在嘴中。
在拉丁语里有着海之水滴的含义的迷迭香,也有着记忆香草的别名,在需要很高的记忆力和集中力在学习的时候是正合适的茶。明明是有着如同橄榄石溶入进去一般美丽的淡绿色的,但味道却像是药草一样苦涩且有着怪味,为了让迷糊的头绷紧振作,所以这是应当的吗。
听到了车辆的引擎声。
老师带着怠惰的表情抬起头来,引擎声消失掉了,过了一小会儿响起了门铃声,Madam出现了。
「早安啊,大家」
淡粉红色的薄绸裙子轻飘飘的摇摆着。
「每天都在热心学习着呢。真是个好孩子」
Madam和曾我部一样,都对勇希在咖啡馆里学习抱有着好意。因此,白天的咖啡馆对于勇希来说就变成了学习的房间。在洋馆里,对于能在这唯一有空调的这咖啡馆里学习勇希是非常感激的。
「姑且,算是考生吧」
「嘛,嘛。那还真是不容易啊」
「姑且……,所以」
勇希想要含糊过去似的笑了笑,走进了柜台里。老师已经烧好了开水,调和好了茶叶。在这之中,并没有维他命炸弹,玫瑰果。是因为在这之前全都被倾倒在了地板上了。
勇希往切得薄薄的柠檬倒入了冷水之后递给了Madam,甜甜的麝香葡萄的味道从柜台中流出。
「今天的茶和往常不同呢」
Madam闭上眼睛,耸了耸鼻子。
「以接骨木花为基础,加入了少许金盏花和陈皮。是抗酸化作用相当优秀的茶」
「能抗老化呢」
对于注意到了放着香草的瓶子减少的事情的Madam来说,对于玫瑰果是因为什么事情用完了的事情也应该是发现了,但却并没有来触及这件事情。
「话说回来,在洋馆前等信号灯的时候,看到田里的接骨木开花了哦」
老师的下垂眼眨了眨。接骨木的开花时期是从春天到初夏,现在应该是在结果实的才对。
「没有注意到吗」
「今天早上稍微,翘掉了下早上的田里的工作」
老师就像是被训斥的学生一样,带着弱弱的表情低着头。和作为共犯者的勇希,一下合上了眼。
在往常的时间起来,到早上喝茶的时候虽然都和往常一样,但是两个人都睡眠不足而倦怠着,不怎么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虽然往常都是要去田里绕一周再吃早饭的,今天就只朝预定要收获的香草那边去了,于是很快就返了回来。
Madam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虽然看来像是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但看来命运之轮还是在顺利地转动着呢」
命运之轮。命运……。震动了勇希的记忆之弦。
「命运之轮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看的卡片的名字哦。还能记得起来吗?」
——作为魔法使就来做一个预言吧。到了十五岁的话……。
——到了十五岁的话,命运就会开始回转。如果你期望的话,也许就可以见到想要见的人哦。
像是触电了似的,从勇希的头到脚尖有刺痛的紧张感落下。
对啊。自称为魔法使的那个男的,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傍晚,从补习班回来的克哉出现在咖啡馆里。
「超难吃的枇杷,竟然能变得怎么美味真是不可思议」
克哉痛快地吃着糖渍。
就算是成熟了也不会变甜的酸枇杷,反而成为了在甜蜜的糖浆里腌渍的优点了。稍微的一点酸味,缓和了糖浆的甜味。明明是非常甜的,但吃过之后嘴巴里却感觉很清爽。
吃光了六个糖渍枇杷的克哉,对着空空的盘子轻轻叹了口气。
「还想要些吗?」
对于认为是催促着再来一碗而向空盘子伸过手去的勇希,克哉摇了摇头拒绝了。
「那个啊……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一下」
「有事情要拜托?」
克哉像是难以启齿似的,躲躲闪闪的抬头看着勇希。
「可以去摘一些枇杷吗?」
「哈?嘛,我想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吧。要干什么呢?」
「谢谢你。那,我去摘了」
勇希没来得及制止,克哉就飞跑出了咖啡馆。
克哉离去之后的咖啡馆像是被帷幕下的寂静所支配了。
声音消去之后,感受到了香气的浓郁。现在,支配着咖啡馆的是装饰在桌子上的接骨木花。让人会联想到昨天的满月的,纯白色的花。在玻璃杯里的小小的白色的花朵,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就如同Madam所说的一样,虽然不知道是反季节的开花,还是生长迟缓的原因,但在其他的枝条都在结着果实的时候,却有开着花形成了一片阴凉的地方。
对于克哉想要枇杷的事情,虽然认为老师应该是不会拒绝的,但是姑且还是去取得一下许可吧,于是勇希朝着老师所在的房间走去。
从厨房里,飘来烤点心的香气。
老师刚好在从烤炉里取出曲奇。
「这是加入了接骨木花的曲奇哦。是给克哉君的礼物。啊,当然我们的份也是有的。要试吃一个看看吗?」
勇希用力的点了点头,呼呼的吹着烫烫的曲奇使之冷却下来之后放入了嘴中。
咔嚓一下用门牙把曲奇分成两块,嘴中散开了温暖轻柔的甜味。
为了引出接骨木花那麝香葡萄般的香气,稍微用黄油炒了下。小麦的香味也被引了出来。越嚼美味就越是增加着。
「非常美味的。香气也不错」
对于勇希的嘴中坦率地说出的感想,老师的眼角和蔼的下垂了。
「但是,说是作为礼物,难道是为了在克哉君他在被饿饭的时候所准备的吗?」
老师带着悲伤的表情抿紧了嘴。看上去像是在觉得化作言语说出来的话,恐怕也许就会变成事实一样。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嘴中的曲奇,稍微感觉有些粗硬。
连虫子也很安详的寂静的夜晚。天空中的是稍微欠缺了些许的白色的月亮。
勇希坐在床上把吹干的头发用梳子正梳着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了呜呜呜的电子音。
想着怎么了的推开了门,楼梯下传来脚步声。
慢慢走下楼梯,看到了一边系着白色衬衫的纽扣一边朝连接着咖啡馆的走廊上走去的老师的身影。
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吗,老师转过头来。
「好像是有客人来的样子」
「在这个时间?都已经十点了哦」
「我在的时候一直都是营业中哦」
勇希瞪圆了双眼。
「那意思就是说二十四小时年中无休吗!?」
「基本上吧」
咖啡馆的门上吊着的牌子上open的反面不是closed而是『在田里。有需要的客人请过来叫一下』这样的违和感,还有在门边立着的黑色看板上没有写营业时间的事情,还有老师一直都穿着白色衬衫的事情,勇希总算是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
但是,在这个时间到底是谁啊?
我一个人没问题的所以去睡吧,不顾老师这样的话,勇希跟在老师身后走着。
在走进后院的房间的时候,看到了咖啡馆中央的人影,让勇希不禁伸出手去一下抓住了朝着咖啡馆走着的老师的白衬衫。
「有谁在店里」
「是客人哦。因为是自行进来的」
「……诶?」
「在咖啡馆的门上挂着钥匙。在门把手上也贴有『请按FAX电话的内线1按钮』的牌子」
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一直以来勇希叫在屋子里的老师的时候所使用的内线电话的声音。
老师三秒钟就在腰上系好了围裙走出到了咖啡馆。
「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欢迎光临」
勇希也慌慌张张地系着围裙。
「你就是店长?克哉,我家的儿子好像叨扰了你们的样子」
听到从咖啡馆里传来的觉得很熟悉的女性的声音,让勇希停住了手。是克哉的妈妈。
「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把香草的气味一下扫去的怒吼声,明白了她并非是来道谢的。
「让他在这里吃点心,让他带曲奇回来什么的」
「这次的应该不难吃吧?」
对于老师的话,母亲的表情一下变得险恶了起来。
老师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水壶放在火上,开始烧起开水来。
「我不是客人!比起这个请回答我的问题!」
母亲逼问着老师。夹着柜台形成了面对面的形势。
「不必站着说话的,请随意坐吧。马上就会泡茶来的」
「并不需要茶。你也是听到了奇怪的流言,而在纵容我的儿子是吗!」
母亲一下握紧提着的包包,瞪着老师。
「诶?」
正在用勺子舀出接骨木花茶叶的老师的手停下了。
「请不要装傻!你是想说我在虐待我的儿子是吧!之所以这么严厉,是因为这就是我家的教育方针。小孩子什么的,肯定是会讨厌学习的。因为玩乐才更加有趣。所以父母才必须认真的让其勉学才行。这就是父母的任务。就算是现在被孩子所忌恨着,但变成大人了的话肯定会感谢我们的!」
母亲一口气指手划脚的说完了。
「而且,那个淤青并不是体罚什么的。是附近的人随便臆测说是虐待,那只是因为一不小心而已!虽然我只是想要轻轻打一下,但是闪避的克哉失去平衡然后就撞到了桌边!那个淤青并不是我所造成的!」
「是这样的吗?」
「是的啊!」
「克哉君他,说是因为自己一不小心而跌倒在地上所造成的」
母亲像是受到了突然袭击一样呆住了。
把开水倒入壶中,甜甜的麝香葡萄的味道支配了咖啡馆。
「这个香味……」
母亲耸了耸鼻子。
「这是接骨木花。加在曲奇里的也是这个香草」
「总、总而言之请不要再去管克哉他了。如果他来这里的话,请马上对他说让他回家把他赶回去。闲逛什么的没有那样的时间。就算是一分钟,一秒钟,都必须让他学习才行。成绩不好可是不行的」
「不行的吗?」
「那是当然的。为了有高学历这样的事情不是当然的吗」
「是啊。学历很重要,在年幼的时候为了不至于走向享乐的道路,所以父母要好好的看住孩子我认为是很重要的」
老师把倒进了接骨木花茶的杯子放在托碟上走出了柜台,朝桌边走去。不得已的,像是在追赶着老师一样母亲也跟到了桌边。勇希在柜台里,注视着老师。
「请用」
母亲没有伸出手去,而像是看到危险物品似的瞪着杯子。
「是要回答问题对吧」
对于老师的话,母亲惊的抬起脸来。
「我和在柜台里的她都是克哉君的朋友哦」
「诶?」
母亲交替看着老师和勇希的脸。
「克哉君只是到朋友家里来玩的而已,朋友们也只是因为他来玩而端出点心来的。只是,这样而已的哦。曲奇也是分给他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也一起来玩吧」
母亲张大着嘴巴。
「请用茶。趁还没冷掉」
为了让心情冷静下来,母亲把茶凑近了嘴巴。母亲的眼睛睁开了。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大概是因为美味而惊讶着的吧,勇希看着她的表情如此确信到。
老师向着装饰着桌子的接骨木花伸过手去。
「这就是那茶哦。洁白的很可爱的花对吧」
老师把花从玻璃杯中拔出,递给了母亲。
「很不错的香味吧」
母亲接过接骨木花,凑近了鼻子。表情一瞬间缓和了。
「叶子也请闻一下」
听到老师的话,母亲也坦率的遵从了,但忽然脸却一下皱了起来。
老师对着勇希露出大仇已报的得意的表情来。
「什么啊,这味道!」
母亲扔掉了花,老师弯腰把落在地板上的花捡了起来。
「很臭吗?经常被说成是老鼠巢穴的味道」
「你知道还让我闻吗!」
母亲又沸腾了起来。像是为了消除那味道似的,粗暴的把茶含入嘴中。
「用作茶的是花的部分。叶子有毒,入口的话是很危险的」
听到老师的话,母亲以险恶的表情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以为自己的手指上沾上了毒吧。
「但是叶子可以用作杀虫剂。就是这样帮上了人类的哦」
老师把捡起来的接骨木花怜惜的放回了玻璃杯中。
「接骨木的花、叶、果实、根,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效果,覆盖了从牙痛到疾病的范围。是还拥有着“平民的药箱”这样的第二个名字的植物。对于没法去医院,没法买药的贫穷的人们来说是很有帮助的哦」
「那又怎么了!」
「也许在成绩的方面克哉君无法回应你的期待。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有着其他许许多多很厉害的东西,是想要去知道的」
「哈?」
「克哉君不胆小,有着堂堂正正的了不起的性格。拥有去保护重要的人的侠义之心。觉得做了错事,也会犹犹豫豫的好好去道歉的这份坦率也是很可爱的,说着好吃好吃的吃掉许多点心的这点我想也是会让人喜欢的」
老师一边和蔼地笑着,一边列举着克哉的优点。
「和这花一样。虽然有不好的地方,但也有着其他许多好的方面。所以,我们才会成为克哉君的朋友」
老师触碰着插在玻璃杯中的接骨木花,如同月色一般反季节盛开的花,散发着错乱浓郁的香味。
「那、那样的事情怎么都好。现在,让成绩上升才是第一位的。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玩的时候。吃点心,在笔记本上胡写乱画什么的。都是在浪费时间!」
被老师的话所压倒的母亲,回过神来之后取回了气势。粗暴的朝包伸过手去,把装着枇杷的超市塑料袋放在了桌上。
「这个还给你。这样难吃的枇杷,你是还想让克哉他又不能去补习班吗!」
老师瞪圆了眼睛盯着枇杷。
「这是我家的枇杷吗?」
勇希意识到自己因为对曲奇入了迷,而没对老师说克哉拿着枇杷回去的事情,于是从柜台里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那个是克哉君他说是想要让妈妈也吃吃看而带回去的枇杷」
在桌边母亲以尖锐的声音发出了诘问。
「说是要让我吃。这么难吃的枇杷吗?为什么!」
虽然对于母亲那锐利的眼神勇希一瞬间胆怯了,但还是没有认输的继续说道。
「虽然这枇杷就这么吃的话肯定难吃,但如果做成糖渍的话是相当美味的。克哉君他也是相当喜欢的。所以克哉君才会这么说的。说是想要让妈妈也尝尝看的。说是想要做给妈妈吃」
母亲吸了口气,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才想要枇杷,也说请教给他制作的方法。糖渍就只是加进蜂蜜和砂糖和柠檬汁去煮而已。因为很简单所以克哉君也能做到所以我才教他的。笔记本上的胡写乱画,应该也是糖渍的菜谱吧。是为了妈妈才写下的吧」
忘记说了的枇杷的事情,还有打断对话的事情会被骂吗,勇希这么犹豫的看着老师的表情。但是老师并没有责备,而是和蔼的很高兴似微笑着。
突然,母亲推响着椅子站了起来。
「总而言之闲逛是不行的。如果克哉他来了的话,请对他说让他立刻回家去!」
母亲扔下这么一句,气势汹汹的飞跑出了咖啡馆。
把装着枇杷的塑料袋拿在手中。
●月龄15.9 立待月
叮铃响起门铃的声音。
勇希从笔记本抬起脸来,看到克哉一脸微妙的站在那里。
「昨天,我妈妈她来了吗?」
「嗯」
「来生气的吗?」
「嗯」
「对不起」
「并不是克哉君的错哦」
「是我的失误啊。装着曲奇的袋子,扔在了客厅的垃圾箱。因为香味的原因败露了。明明到外面的便利店去扔的话就好了的。但是,因为是晚上了的」
「晚上肚子饿,是因为被饿晚饭了吗?因为考试成绩不好吗?」
「嗯,嘛……」
克哉难为情似的回答到。
「包包里也被找了,所以连枇杷也发现了。没能找到好的谎话」
「说谎是不可以的」
勇希嗤嗤笑着提醒到。
老师是故意为了让人明白,所以加入了有着很强香味的香草,然后才把母亲给吸引到咖啡馆里来的。
克哉东张西望的环视着店里。
「店长呢?对于店长,也必须要去道谢才行」
「店长在田里。虽然你去叫也可以,但是没必要道谢的哦」
克哉一脸迷惑着。
「那个,店长他……对我妈妈有说什么吗」
「为什么?你妈妈他,改变了吗?」
带着期待勇希问道。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早上的时候稍微温柔些了。早饭也有许多。而且……也说想要吃我做的枇杷的」
「哦」
「回去之后,就做糖渍」
「是吗。那么,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哦」
克哉的表情有些害羞,然后,十分开心似的亮了起来。
「嗯。所以,今天这就回去了。也说了闲逛是不行的。顺路到这边也请保密啊」
「知道了」
「下次,还会悄悄过来的。要好好对店长他说声谢谢的」
「嗯」
「那个,勇希酱也谢谢你了。交给了我制作方法。那就这样」
走出咖啡馆的克哉蹦着离开了。咚、咚、咚,看着似乎在那足迹上似乎有花盛开一般开心的背影,勇希也总之安心了下来。
虽然并不认为那脾气火爆的母亲简单就能改变。但是,至少,在一点点的朝着好的方向转变的话就好。
至少对于克哉来说,这里能够作为逃避的地方。所以,肯定是没问题的。
在桌上,今年最后盛开的接骨木花正在散发着清香。
·LESSON 2 让短处变为优点的力量
菜谱:接骨木花,陈皮,金盏花……想要让身心重新振作的时候,肌肤疲劳的时候
迷迭香……转换心情,给勤学的孩子,想要让头脑清晰的时候
糖渍枇杷……疲劳的时候,在茶点时间做给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