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4 对战的胜败最终取决于萤幕前的人

  星期一。地点来到第二服装教室。

  「哎呀,友崎同学,先恭喜你打赢大家。」

  日南这话是用不爽的表情说的。新的一周早晨相遇不该劈头就跟人讲这种话,这家伙是怎样。

  「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要说这个。恭喜你。」

  日南明显是在为淘汰赛上输掉的事情耿耿于怀,用很挖苦人的语气冲著我那么说。别说是完美女主角的影子了,就连平常那冷酷魔王的形影都荡然无存,活像个比赛输掉很懊恼的小孩子。

  于是我就决定接受她的挑衅。

  「多谢,我赢得非常轻松。」

  「嗯──?」

  我彷佛听见某人脑袋中血管发出的劈啪声。照理说本来不会有这样的声音,我却听见了,那表示她非常火大。若是继续刺激日南,恐怕真的会被她杀掉。必须设法让她冷静下来。

  「你在危急时刻的洞察力还不够。只重视机率的话,你是没机会提升自我的。辛苦了。」

  「嗯嗯嗯──?」

  「噗滋──」一声,脑袋血管爆裂的声音响起。实际上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声音,我却听见了,那表示她已经气炸了。

  然而日南选择大口呼吸,接著憋气几秒钟。再将怒火随著黑暗的火焰喷发出来,狠瞪著我开口道。

  「我不会找藉口。这次是我输了。下次会赢你。就这样。」

  她说完就将脸用力转开。压抑怒火坦白对应是很厉害没错,但之后的动作也太那个。表现出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是这家伙故意的吗?

  「你是小孩子啊?」

  「少啰唆。小心我增加课题。」

  「你要滥用职权喔?」

  「少啰唆。」

  照理说应该有很丰富的词汇可以用,日南却只靠著「少啰唆」这句话强行突破。就好像用Foxy这个角色却只会发动空N,这样也满强的。智商明显下降了,可是继续反抗导致课题真的增加,那样我也头痛,所以我就乖乖让步了。我好厉害,好成熟。

  (插图011)

  「那──今天要谈什么?是不是跟课题有关。」

  接著我转移话题。继续钻牛角尖聊刚才那个对双方似乎都没半点好处。我要有效活用学到的技能。

  「是没错。可是上次出的课题,从上个周末开始就没什么进展吧?」

  「对啊。」

  下一个课题。那就是「自己要当上干事,四人以上结伴一起出去玩。」。

  周末都不会遇到学校里头的人,这方面没太大进展。

  「既然这样,从今天开始就确实针对课题重复展开行动吧。至少要在几天以内完成,最慢也要在这个周末达成,否则这个课题就算失败。」

  「喔、喔──时间上意外紧迫呢。」

  若要结伴四人以上,还要想办法让大家的时间都能配合才行,不赶快展开行动可能真的会完蛋。

  我针对课题确认一些事项后,再来就开始跟日南闲聊。

  这个时候我决定要为心中介意的某件事情提问。

  「对了。」

  「怎么了?」

  去参加网聚后,我扩展新的视野。

  还有就是看了学校发下来的未来出路调查表后,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我也想问问这家伙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日南你对未来出路有什么打算?」

  对。就是未来出路。

  今后自己要何去何从。有什么样的打算。

  同时也想知道──接下来「师父」她有什么安排。

  「……有什么打算?」

  日南反问我的时候,眉头都皱起来了。

  「是要升学,还是有别的想法。如果要升学的话,你觉得接下来会怎么走?」

  「哦,原来是这个啊。」

  日南随口回了这么一句后,接下来用毫不犹豫的语气那么说。

  「我当然是要升学了。要上东大。」

  「东、东大……」

  看日南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我一时间被她吓到,但仔细回顾这家伙的成绩,会那样选择也是顺理成章的吧。虽然号称日本最难考的学校,但每年还是有好几千人考上。日南没道理进不了。

  「那、那接下来呢?」

  我进一步追寻,日南连想都不想就接著回应。

  「接下来要尽可能进入竞争力高的企业任职。虽然还没具体决定要去哪一家公司,但应该会进入综合商社,不然就是外资来投资的银行。考量到这点,其实上庆应也可以,不过目前就先瞄准东大。」

  「原、原来如此……」

  她滔滔不绝地画大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这样的计画?虽然按照这家伙的行事规格来看,会那样安排也不奇怪,可是以进入东大为前提,再加上为了今后的人生出路做考量还说上庆应也可以,想想真吓人。

  「那、那之后呢?」

  我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地进一步询问,日南果然还是立刻回答。

  「我想总有一天是要结婚的,但我并不认为这是重点。我也不认为去某个地方任职后就要一直待在那边,只会去选择最初要待的公司。那时累积的经验也会开拓视野,以高中生身分是不可能看透人生最终样貌的吧。到时也有可能单纯只是受到时代变化的影响。」

  「喔、喔是这样啊。我懂了。」

  日南接连道出具体的理想蓝图,我听了头晕目眩。不过她说的内容实在很有日南风范,我也能认同。日南唯一打从心底喜欢的似乎就是AttaFami,我是有带她去参加网聚没错,但看样子并没有对这种机械式的特质产生太大影响。

  「话说现在是怎样?明明是你自己先问别人的,反应却不怎样?」

  「我原本想要跟你聊一下,可是双方等级差太多,害我完全没办法出手。」

  我原本以为会用更开心的方式聊,有时还会聊得津津有味,来针对未来促膝长谈一下,可是你却独自一人用飞快的速度,飞也似地爬上每一段落都有极大落差的台阶。这家伙每次说话的格局都很大,而且具体过头。拜托别把我拋在后头啊。

  「哦」了一声,日南用平坦的语气回应。「那你自己又有什么想法?」

  「我啊……」

  面对她拋来的疑问,我陷入沉思。

  去想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人生目标。

  我该朝哪个方向发展,好像已经稍微看到一些轮廓了,但目的地的具体形貌却还未看清。

  我自己究竟想朝什么方向发展呢?

  「……我。」

  「我说。只不过是闲聊时顺便提问罢了,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认真烦恼啊?太沉重。」

  「对不起喔!?」

  人家可是在认真思考,这家伙真是的。自己在跟人认真倾诉,却被说太沉重,这可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既然这样,我也不能不吭声。

  「你才是,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决定吗?」

  「随便?哪里随便了?这可是艰难的抉择。东大也好商社也好,还有外资银行也是。」

  「我不是在说这个。」

  这家伙是明知故问吧。

  「你是认真考虑过才决定的吗?」

  「我能够顺畅说出这么多具体的答案,反而该问你,这样还觉得我没认真想过?」

  「呜……」

  她这么说是有道理。但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

  这家伙口中的理想,听起来似乎欠缺某种重要的前提。

  就是那个。若要转换成言语──

  「我不是在说这个。是想问那些真的是你真正想做的吗?」

  「……来了来了。」

  日南吐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叹息,看著我时带著厌烦又失望的表情。

  「又要纠结是不是『真心想做的事情』?」

  她说完就面向下方,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这是完全把我当笨蛋看待了。

  「吵死了,对啦我就是又要讲这个!之前就跟你说要教教你!让你明白开心度过人生的方式!」

  我的说话顺序整个颠三倒四,那让日南露出挑衅的笑容。

  「基本上直到现在,你根本连什么都还没教我啊。」

  「不、不是。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那你说有什么?都教了我什么?」

  「这个──……」

  稍微不知所措了一会,我突然灵光一闪。

  我可是为了这个,才带那家伙去那种地方。

  「网聚!参加起来很开心对吧?那场淘汰赛。」

  「……是没错。」

  「对吧?」

  我得意地接话,日南则是皱眉以对。

  「不过,我本来就很喜欢AttaFami。这并不是你教会我的。」

  「那、那个──……这么说、也对。」

  「……唉。」

  这家伙的叹息声接著将我的反驳打断。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光叹一口气却有强大的压迫感。

  「还有玩AttaFami很开心,这跟人生出路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不、不至于吧……」

  在否认的同时,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声。毕竟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目标,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很有自信地主张。

  「不至于?」

  「对、对对,没错。不至于毫无关联。」

  「这种说法真站不住脚……」

  日南的说话方式好像越来越像不想让孩子受到伤害,而在逗孩子玩的大人。不管我们的实力落差有多大,小看人都很没礼貌喔。怎么能任她嚣张挑衅。

  「哦。那是怎样?你想说要拿AttaFami来当工作吗?」

  「这、这个……」

  听她回得这么现实,我的心脏莫名狂跳了一下。就好像做了什么事情被人告发一样,还有类似不安和迷惘的感觉,绞扭成一股漩涡扰乱我的心,让我突然间变得无地自容。

  「不、不是……我没有这么说。」

  「这算什么。说话不清不楚的。」

  只见日南错愕地歪过头。但这是为什么呢?我好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于是我有点像是在转移话题般。

  「不、不过,总觉得你说的目标,不像是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因为世人都觉得那么做很棒,你才想去做,感觉只是这样罢了。」

  「哦。」

  日南兴趣缺缺地回应。看了就觉得她根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最后日南用手指直直地指著我的眉心,就像在指责我私底下其实是有点不诚实的,指责那颗想要逃避的心──

  「连自己将来的目标都还没决定,这样就敢对别人的未来说三道四?」

  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日南说得对极了。

  「……是。」

  她换用一种同情的表情摇摇头,在她面前,我就只能气馁地垂著头。我又输了。真想尝尝胜利的滋味。

  ***

  「于是我就去参加网聚──」

  午休时间。在学校餐厅。

  我跟菊池同学两个人一起吃午餐,悠闲聊起彼此最近的近况。对了,我跟菊池同学每个礼拜会不定期一起度过午休时间几次。其实也可以每天在一起,但菊池同学不希望我跟朋友的关系疏远,所以她提议只要在彼此都方便的时候见面就可以了。

  今天我有很多话想跟菊池同学说,才主动去找她。

  「──后来我打赢所有人。」

  「咦!友崎同学好厉害喔。」

  「嗯。毕竟我在线上排行日本第一嘛。」

  我一手拿著日式糖醋猪肉定食,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那让菊池同学惊讶地望著我。

  「日、日本第一是……?」

  「这个嘛。就是在日本玩AttaFami的人群中,我的获胜机率最高。虽然严格来讲跟这种说法有点出入就是了……」

  「咦、咦,日本第一是那个日本第一吧?」

  菊池同学在说话时重复相同的字眼。好吧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毕竟是日本第一嘛。

  「啊哈哈。嗯,对啊。就是那个日本第一。」

  我立刻承认。紧接著菊池同学顿了几秒钟,然后才──

  「……我好像有点明白。」

  「咦,明白?」

  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我大吃一惊,反问之后换来菊池同学一个调皮的笑容。

  「嗯,弄明白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嘛。」

  菊池同学一脸拚命地寻找合适言词。然后她小声说了句「嗯嗯──……」害我都很想替她加油。

  接著她总算想到什么似地抬头,并开口道。

  「我原本就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我说,斟酌个老半天却说出这种话?」

  「啊啊,对不起!」

  在我半开玩笑地开口后,菊池同学也一脸开心地笑著道歉。能够在说话时体现这种亲近之人间才会有的幽默感,我想一部分当然是因为我们两个开始交往的关系──一方面也是在跟泉对话的时候,身体逐渐记住那种对话节奏了吧。人生就是不断学习。

  「可是总觉得……看了会发现你跟其他人还是有点不同……」

  「是、是吗?」

  我想我在面对AttaFami或其他游戏时,态度和思考方式应该是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可是在菊池同学能够看见的范围内──也就是在「人生」这个游戏中,我是不是也能展露那种特质,这就说不准了。

  「嗯。总觉得你做事情都很认真,算是为人很严谨吧。」

  「啊──……原来是指这个。」

  关于这点,听她那么说,我无从否认。

  「记得最近回家的时候,深实实也说过我有点奇怪,或者说我很认真。」

  「在说……七海同学吗?」

  像是在确认一般,菊池同学轻轻地说著,我听了点点头。

  「最近不是有发出路调查表吗?」

  「嗯。」

  听我说话的时候,菊池同学显得津津有味,似乎很期待后续。

  「其实我也没多想,原本打算只要写上『升学』,然后填上录取分数是我构得上的志愿学校就好,但又觉得这样真的好吗?就开始胡思乱想一通。把这件事情跟她说了,她就说我很认真。」

  「的确是。我也这么觉得。」

  菊池同学露出沉稳的笑容。

  「我可能会一头热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放弃,哪天做出成绩了再跟他们说『看吧』。」

  听我那么说,菊池同学似乎觉得有趣,还用手遮住嘴巴。

  「呵呵,我好像明白这种心情。」

  「也有可能一头热栽进去做了,最后却变不出什么把戏。」

  「啊哈哈,这我也能理解。」

  「你能理解吗!?」

  我怎么会举出两个这么极端的例子。听到我们两个人都预见未来有可能走得跌跌撞撞,让人更替将来感到不安。

  「记得你好像说过……跟七海同学在同一个车站下车?」

  「咦,嗯。」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我点头以对。这串对话乍听之下好像跟前面连贯,实则有点离题。

  菊池同学在这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接著才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补充。

  「或许七海同学也觉得友崎同学是个怪人呢?」

  「好过分!?」

  就像这个样子,虽然菊池同学还要先想一下,但她已经会毫不掩饰地开我玩笑了。这样好愉快。

  「不过若是跟电玩游戏有关……我确实会想认真应对。」

  「果然是这样吗?」

  「嗯。」

  在那之后,我道出自己的想法。

  「跟AttaFami有关的当然就不用说了,还有我平常就在做的,那些改变自我的努力,若没将完成眼前课题的事先摆一边,去想『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在这些方面我根本无从著手……」

  「呵呵,真像友崎同学的作风。」

  「像这部分,或许真的有点奇怪也说不定。」

  跟周围的人询问后会发现,和自己有类似想法的人并不多。在我跟菊池同学对看的当下,她一脸感同身受地缓慢点头。

  「……是这样啊。」

  「嗯?」

  她眨眨眼睛,目不转睛地望著我。

  接著不知为何展露喜色。

  看似能够体会,并说了这段话。

  「对友崎同学来说,每天的现实生活──一定也升华成『电玩游戏』了吧。」

  这一语道醒梦中人。

  不只是说出我内心的感受而已,我听了有更深的感触。

  菊池同学已看出在我背后推动著我的「大前提」,我似乎为此感动。

  「嗯,或许是吧。」

  将涌现的心情表现出来,我面露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我似乎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未来如此烦恼了。

  于是我就为接下来「这句话」灌注积极正面的用词语气。

  「因为对我来说──『人生』形同一场『游戏』,我才会想要认真面对。」

  脑袋突然变得一片清明。

  或许我这个人真的有点奇怪。但那只是因为我身为一个玩家,想要用比任何人都要来得认真的态度去面对游戏罢了。

  那我就不需要为此感到可耻,而是应该骄傲才对。

  我决定了。就连面对这段「人生」,我都要努力烦恼个不停。

  因为我可是nanashi──而我喜欢这个游戏。

  ***

  「这样啊……原来日南同学也喜欢玩AttaFami?」

  「嗯。」

  吃完饭后。我跟菊池同学边喝著温热的麦茶,边开心闲聊。这些麦茶是不用钱的,感觉味道偏淡,但习惯了就觉得是故乡的味道。反而会觉得很有深度,这点令人玩味。

  「后来我们在决赛中碰到……」

  「是吗!日南同学真是什么都会呢。」

  我还跟菊池同学说日南那天在网聚上的状况。仔细想想,虽然那个会场有很多人,但我毕竟还是跟女孩子单独出游,觉得应该不要隐瞒,老实跟菊池同学交代比较好。毕竟我跟菊池同学正在交、交往。

  「那个──……」

  这时菊池同学小口小口地喝著麦茶,一面开口。

  「嗯?」

  「就是……友崎同学……跟日南同学感情不错呢。」

  紧接著她就一直看著我。

  「啊──会、会吗?」

  该说我们感情好,还是这一切出自师徒关系,虽说我这半年来跟很多人建立良好的关系,但她特别提及日南依然让我稍微捏了一把冷汗。

  「就好比,你们还会一起到店里消费。」

  「啊,对喔。」

  自从之前演过话剧后,菊池同学似乎也开始对日南行动的动机感兴趣,对方可是菊池同学,不晓得她都看出些什么了,虽然这么想,又觉得真的发生这种事也不奇怪。总而言之至少不要是我来揭露日南私底下的嘴脸就好。

  「话是那样说没错,但我最近也交了不少朋友啊。」

  我顾左右而言他。

  这好像让菊池同学有点不满。

  「……是这样子吗?」

  她一直盯著我看。

  「嗯,好比是中村、水泽和竹井……最近还多了橘。」

  「嗯──……的确是。」

  「对、对吧。」

  菊池同学难得用阴郁的目光看著我,害我不由得焦躁起来,拚命摆出讨好的笑容。能在这种地方看出不对劲,菊池同学果然很敏锐。

  「记得还有、那个……像是跟七海同学和泉同学,也变成好朋友了呢。」

  「对对。没错吧。」

  并不是只有日南一个喔,我是在特别强调这点,但不知为何这反而让菊池同学更加不悦。

  「说得……也是,友崎同学跟大家都很要好呢。」

  「嗯是最近才开始的。所以说,我觉得呢、并不是只有日南一个啦。」

  「……这样啊。」

  菊池同学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点落寞,接著她稍微想了一下,并露出笑容。

  「啊,先不说这个了。」

  这时我想到一件事,并改变话题。与其说我是要掩饰,还不如说其实是有话想跟她说。

  「嗯?」

  只见菊池同学不解地歪过头。

  我开口道「这个……」同时让菊池同学看智慧手机的画面。「我也开始试著用Twitter了。」

  菊池同学仔细端详出现在我那智慧手机画面上的「nanashi」帐号,头歪了歪。

  「……nanashi?」

  「啊,嗯。这是我在AttaFami上的名字。名字并没有太深的意涵就是了……」

  我尽量不要表现出害羞的样子,将自己心中的话如实说出。

  「我是想要……第一个、告诉菊池同学。」

  直视菊池同学的双眼说完这句话后,我接著面露微笑。

  没错。画面上列出追踪零人、追踪人数零人这些数字。

  如假包换是刚创的帐号,还没告诉任何人,是友崎文也兼nanashi的第一个帐号。

  「我们在交往,所以我想重要的事情应该要第一个告诉你。」

  「咦……」菊池同学吃惊地睁大眼睛,最后慢慢绽放笑容。「……我好高兴。」

  我除了温和地点点头,视线还落到智慧型手机上。然后透过Twitter的搜寻功能搜寻菊池同学的帐号ID,追踪她的帐号。

  「所以说……呃──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在我打了个没头没脑的招呼后,菊池同学便一脸欣喜地望著智慧手机的画面。上头写著我的帐号出现「一位追踪对象」。

  「……那我也先来追踪你吧。」

  在她用温和的语气说完后──我帐号上的数字立刻变成追踪对象一人,被一人追踪。就在这个瞬间,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帐号诞生了。

  嗯。跟菊池同学一起度过的时光果然很悠闲、很暖心。

  ***

  放学后。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人生,我就想试著往前迈进。

  我想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也就是要找出长远来看「想做的事情」。为这点小事认真烦恼未免太矫枉过正了吧,就算有人这么看我,我也无所谓。我可是nanashi,而人生是一场游戏。

  那我要做的事情当然就只有一样吧。

  对。就是像平常那样「搜集情报」。所谓的游戏就是这么一回事。

  「小玉玉。」

  我跑去找坐在自己位子上玩智慧手机的小玉玉说话。

  眼下我想做的,就是去问大家关于未来出路的看法。之前已经问过水泽他们,还有深实实和日南,接下来就来问小玉玉吧。不管怎么说,单就会贯彻自己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这点而言,小玉玉跟我是很像的。

  那表示我们的生存方式一定很像,小玉玉对于未来的看法也能拿来当成今后自我发展的参考吧。

  「怎么了──?」

  只见小玉玉用开朗又欢迎我的语气回应。我也露出自然的笑容,直接把我想问的话问出口。

  「你的未来出路已经决定好了吗?」

  这疑问让小玉玉说了一声「这个嘛──」,稍微想了一下就小声接话。

  「事实上……虽然我很少提到。」

  「嗯。」

  「其实我们家──在经营蛋糕店……应该说是卖西式点心的。」

  「原来是这样?」

  这消息确实是头一遭听说。是说平常我们很少聊到自己家里的事情。

  「我是很想上大学没错,但在上大学的时候会试著实际投入,去帮忙家里做事情。」

  「是喔!」

  小玉玉要当西式点心店的店员,感觉意外的适合她呢。

  「是说会实际上去帮忙,最后可能真的会继承家业?」

  听我这么说,小玉玉嘴里发出「嗯──」的一声,一副很烦恼的样子。

  「这种事情没有实际上做做看不会知道!其实我现在假日的时候也会三不五时帮忙……」

  「嗯。」

  「要说我会不会继承,说真的我也拿不定主意。才想说边上大学边考虑可能不错。」

  「啊──或许真的是那样。」

  既然小玉玉说接下来才会真的加进去帮忙,那等到尝试过再来想要如何安排也不迟。这么说有道理。

  「但我很喜欢店里的点心,很喜欢那边的工作,目前会觉得想要去接!」

  「……是喔。」

  一边听著,我同时感到佩服。不只是对未来出路有非常具体的决定,她还凭自己的喜好下决定,很有小玉玉的行事风格。不是让别人来决定自己该怎么做,而是靠自己的意志力决定。

  而我到了选择的时候,必定也会那么做吧。

  就在这个时候。

  「小──玉──!!」

  有人边喊边冲过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深实实,但要说有哪一点跟平常不同,那就是在她后头,用不亚于她的气势对著这边挥手的竹井也在吧。

  「唔喔──!!小玉──!!小臂──!!」

  这是什么情形,瞬间闹出了大骚动。我原本就觉得这两人行事风格很像,原来同时间加在一起会变得这么夸张啊。

  「你们两个都好吵!」

  被小玉玉厉声纠正后,那两个人同时说了句「是!」还立正站好,在小玉玉面前并排敬礼。是在当兵啊?

  「哈哈……话说你们两个是怎么了。」

  带著苦笑的我出声询问,结果深实实露出灿烂的笑容并开口。

  「没什么──!是因为竹井一直在偷看军师你们,我就在想他该不会是很想跟你们一起聊天?所以就一起跑过来了!我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女人!好有魅力!」

  「就、就是这样喔!」

  深实实很有朝气,说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竹井好像有点语无伦次。

  「……?」

  这时我才想起一件事情。记得文化祭刚开始的时候,竹井曾经这么说过。

  『哎呀!我喜欢小玉这型的!』

  这段话在脑子里重新播送,令我再次歪过头。

  「……嗯嗯嗯?」

  我一下子看看竹井的脸,一下子又看看小玉玉的脸,发现竹井回头看小玉玉,然后又转去看其他地方,这让我又大大的、真的是非常大幅度地歪头。

  「竹井。竹井你看这边一下。」

  「嗯!?怎么了小臂!」

  我对竹井招招手,背对著深实实和小玉玉,偷偷跟他说话。

  「问你。前阵子你说过小玉玉是你喜欢的类型对吧?」

  「喔、喔喔!?有、有、有……有说过。」

  「现在会跑过来这边……是为了那个?」

  在我直截了当地提问后,竹井红著脸看向旁边。

  「这、这、这我不能告诉你……!」

  他用明显焦急的语气那么说。

  「是吗?那我知道了。」

  我回过头看小玉玉和深实实那边。这么做显然很诡异,令深实实凑过来缠著我逼问。

  「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在讲什么可疑的事情吗~?」

  我总不能把竹井的想法告诉那两人,应该是说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具体说出口,那别人可能会直接当真,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说。

  「这我没办法告诉你。」

  「咦──!?」

  只见深实实「噗──噗──」地嘟著嘴。竹井还是一下子看小玉玉,一下子看别的地方。竹井。我说竹井。

  接著我就发出叹息──同时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我只是发现一件事情。就是必须守护小玉玉才行。」

  「军师!?怎么突然求婚了!?」

  「友崎……你在说什么啊?」

  这让深实实吓了一大跳,小玉玉回话时也露出纳闷的表情。

  尽管如此,我心中涌现的使命感也没有消失。

  「不,没什么。那黑暗的真相就让我来承担……」

  我到这边把话打住,为了避免对方继续追问下去,我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虽然深实实嘴里说著「什、什么……?」,一脸困惑的样子,但只要转换话题就没问题了。

  (插图012)

  「啊,对了小玉玉,刚才说的那些也可以跟这两人说吗?」

  「嗯,可以。」

  「什么什么要说什么~!?」

  话题突然间急转弯,深实实理所当然地追上来,那运动神经令人佩服,同时我把刚才听说的有趣消息分享给这两个人。

  「听说小玉玉他们家是开西式点心店的。」

  「咦!?是这样喔!?西式点心店就是卖西点的铺铺吗!?」

  「嗯。」

  「怎么用铺铺这种字眼。」

  深实实用了很像小孩子会用的名词,而且一脸讶异,小玉玉老实地点点头,我则是对深实实吐槽。大家都好我行我素。至于竹井,他慢了一拍才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个不太用大脑的现充反应会比我还慢。竹井一旦慌乱就会反应迟钝呢。

  「深实实你也不晓得啊?」

  「嗯!第一次听说!」

  深实实说完就用手指直直地指著自己的双耳。我想这大概没什么特别意义,所以只说了一句「是吗?」就敷衍过去了。

  话说听小玉玉讲,她之前好像都不太跟人提起此事,但没想到也没跟深实实说。不禁让我觉得大概不会有其他人知晓这件事情吧。这反而让我好奇,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是什么样的店!?一般的西点店吗!?」

  「对啊。有卖蛋糕饼乾和布丁之类的。」

  「居然!小玉你也有在做吗!?」

  「嗯。有的时候会帮忙。」小玉玉说完突然灵光一闪。「『偶尔』会帮忙!」

  「出现了!」

  深实实在这时开心地笑开。她们看起来感情好好,真不错。

  我还顺便偷看某个人,发现竹井早就被进展迅速的对话搞得头昏眼花,脸色苍白。我彷佛看见不久前的自己,心中出现一种温馨的感觉。

  「这还得了!既然是小玉做的,那一定要去吃吃看!」

  「我就猜到一定会变成这样,才没跟你说。」

  「好过分!?」

  小玉玉毫不掩饰地补上那一句,还露出有点坏心的笑容。虽然她直接说出心里话,却散发非常柔和的气息。说完话是否加上这样的笑脸──光这点就让外在印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没办法使用这种技能,那表示小玉玉已经超前我好几步了。真不愧是我的徒弟,我好骄傲。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跟我们说这个?」

  面对我的提问,小玉玉稍微想了一下。

  「因为你问我。」

  「就只有这样!?」

  深实实整个人往前扑倒。嗯,听了会觉得这理由也太烂,但那实在很有小玉玉的风格。

  看深实实出现这么夸张的反应,小玉玉开心地「啊哈哈」笑。接著一改先前的态度,用正直的语气加上这么一句话。

  「还有就是最近我试著对大家敞开心扉,觉得这么做让自己越来越轻松了,我想这样或许也不错。」

  她在说明时的语气听起来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显然是小玉玉最真实的想法。

  「……是这样啊。」

  这让深实实面带微笑,换上像在温柔守候的目光,并点点头。

  听了小玉玉的真心话。她想必是跟我一样,感到安心了吧。

  觉得小玉玉如今是真的很享受校园生活了。

  「嗯,既然这样。」

  我决定更进一步试探。

  一方面是因为我想到还有课题要完成,但更多的是──

  看到小玉玉愿意对大家敞开心扉,我才有那样的念头。

  「等一下放学要不要大家一起去?──去小玉玉他们家开的店。」

  ***

  眼下我们在小玉玉的带领下,正往她家前进。刚才菊池同学有传LINE邀我「今天要不要一起回家?」可是我拒绝了,说刚好跟人有约。想做的事情同时有好几件,难免会产生这样的坏处吧。

  话说午餐都已经一起吃了,连放学回家也想跟我一起回去,菊池同学不太会这样呢。之后一定要找机会跟她一起回去才行。

  「我第一次在这边下车──!距离车站多远啊?」

  离开车站的验票口后,深实实朝气蓬勃地发话。

  「嗯──差不多三分钟吧。」

  「喔喔!很近耶!」

  「好、好近喔。」

  事情就是这样,小玉玉带头走在最前面。竹井看起来果然还是显得不知所措。

  在微微变暗的寒冷天空下走了一会,没过多久我们就抵达西点店「Le Petit Bois」。

  在仿造成树木样式的咖啡色与绿色基调有型看板下方,一间镶满玻璃的店面出现在眼前。透著橘黄色的温和光芒,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奶油和小麦的香味好像都飘到这边来了。

  「喔──!好有西点店的感觉!完全没有小玉感!」

  「嗯,走这边。」

  「小玉感是什么鬼。」

  小玉玉将深实实的玩笑话无情略过,这下我不拿来接不行。正确来说这里应该是换竹井来做反应才对,可是他现在一直处于慌乱状态中,根本没那个能耐。

  我们四人一起走下从道路绵延几阶的台阶。打开玻璃门后,那里有一片半地下空间。面积大概有一般便利商店的一半吧,以西点店来说店面算是偏向宽敞的,里头密密麻麻地摆著饼乾、法式金砖蛋糕、法国面包脆饼等等,放著琳琅满目的西式点心。

  收银台前方的展示柜中整齐摆放一些蛋糕,除了有经典款奶油蛋糕和巧克力蛋糕,还放了口味丰富多变的芒果派、起司桃子蛋糕、柠檬卷心蛋糕等等,涵盖范围很广。

  「闻、闻起来味道好香喔……」

  竹井开始发挥他身为动物的本能。

  我转头张望,发现里头出来一名女性店员,大概是发现有人来吧。看起来差不多四十几岁,眼尾和嘴角的笑纹令人印象深刻,外表看起来是大人,这名女性却隐约散发著如同少女一般的气息。

  女店员一看到我们就绽放微笑,接著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

  「哎呀,花火你回来了啊!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吗?」

  「我回来了,妈妈。是朋友没错,不用管他们没关系。」

  「花火你真是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劈头就来这样一段对话,让人听了不禁觉得原来小玉玉在家里也是这样,不由得想笑。或许是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才会教养出像小玉玉这样的女孩子吧。看来这名女性就是小玉玉的母亲。

  「对不起喔,我家的孩子真是的。大家来了就别见外!」

  小玉玉的妈妈说话时还带著天真无心机的笑容,然后不停指著柜台旁边的布帘。

  「来的有三个人,可以进去吗?」

  「可以呀~」

  「谢谢!来,我们走吧!」

  紧接著小玉玉动作飞快地拉开那块布帘,脱下鞋子踏进去。小玉玉对妈妈的态度虽然很随便,却会不避嫌地开口道谢,看样子感情并不坏。

  「打扰了──!」

  「打扰了。」

  「打、打扰了!」

  深实实打头阵跟小玉玉的妈妈打招呼,我也赶紧跟著点头打招呼。竹井说话莫名变得结巴。

  「请进──!你这孩子,竟然带了这么帅的男孩和这么强壮的男孩子回家!」

  「这不重要啦!」

  「被、被人家说帅好害羞喔!?」

  只见竹井开心地回了这么一句。这什么情形,我说这种话好像太自恋了,但用消去法来看,你应该不是「帅气」的那个。因为看到我应该不会说出「很强壮」这种评语才对。不过加上AttaFami来评断,那我是最强的没错。

  「是有客人来吗~!?」

  这时突然从后方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是花火带朋友过来了──!」

  「什么──!?等我一下!等这个烤好,我再过去打招呼!」

  「哎呀慢点,不用这么著急啦。」

  里头那名男子在跟小玉玉的母亲说话时,听起来很亲昵。照这个样子看来,他应该是小玉玉的爸爸吧。

  「那你们慢慢玩喔~」

  先是对我们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接著小玉玉的妈妈就对我们挥挥手。

  「可恶!等这个烤好了,你们再来一下!让我跟你们打声招呼!」

  「好了啦,我们先走了!」

  小玉玉把爸爸的话当耳边风,直接牵著深实实的手往里面快步走去。怎么啦。这气氛上看来并非他们感情不好,但有必要这么著急吗?是不是在害羞啊。

  「等等我~」

  发出一声没用的吶喊,竹井也跟在她们的屁股后头走掉。我对小玉玉的母亲点头致意后,跟上他们的脚步,前往位在后方的房间。

  对了,要进去房间的前一刻,我有偷偷回头看后面,发现小玉玉的妈妈依然面带笑容目送我们。嗯,感觉是个很好的人呢。

  ***

  之后我们来到小玉玉的房间里。

  放眼望去都是粉色系的小东西和玩偶之类的,意外的有很多可爱物品,整个空间很有女孩味。我原本想像成更重视机能性的房间,问了才知道这里放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孩童时期人家买给她的,不是小玉玉的个人兴趣。这才让我恍然大悟。看来小玉玉很惜物。

  眼下我们四个人围著一张小小的桌子,开始闲聊。

  「是喔──那小玉做的点心也放在店里?」

  「对啊,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先经过爷爷考核。」

  「哇──!」

  深实实开始对小玉玉访谈,除了闲聊外还顺便问了很多事情。听了才知道小玉玉在周末若是没有安排活动,有的时候她爷爷会教她怎么做点心,小玉玉会尝试制作。

  她的爷爷一手创立这间店,直到几年前都还是这间店的店长,但觉得体力不够就退休了。现在负责指导继承店面的小玉玉双亲,还有以后可能会接手这间店的小玉玉,教他们如何制作点心,负责考核他们做的点心够不够好。

  这样一子单传的模式,说真的让我很感佩。

  「这样听来,真的是代代相传呢。现在这样的店好像不多见了。」

  「也许吧?但还不确定我会不会继承啦……」

  这样的传承模式对我而言很新鲜。我们家是很普通的受薪家庭,就近见识到这样的环境后,接受了不少刺激。就连竹井都佩服地说「好厉害喔……」但你干么正襟危坐。

  小玉玉是独生女,听说她不继承的话,就会让其他亲戚接手,或是交棒给某个值得信赖的工作人员。

  我们正在聊这些,房门适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花火~!我拿点心和红茶过来了喔~」

  「咦,好──!」

  小玉玉一回完话门就开了,放满点心的盘子、装满红茶的马克杯就放在一个托盘上,小玉玉的母亲拿著托盘走进来。

  「不用这样啦。谢谢!」

  虽然有意见,小玉玉还是率直地道谢了。我们三人也跟著说「谢谢您」以表示感谢。接著小玉玉的妈妈就开朗地说「别客气别客气!」然后将那个托盘放到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本店的特制红茶……还有花火做的法式金砖蛋糕跟马卡龙!」

  「咦!」

  听到这句话,竹井脸上的欣喜表露无遗。你还真好懂。刚才明明那么收敛。

  「不嫌弃的话,还可以跟花火一起来参观店内喔~」

  一边说著,小玉玉的母亲再次挥挥手离去。她脸上的表情天真烂漫、没有半点心机,果然是个很正面的人。

  我们的视线全集中在小玉玉母亲拿过来的点心上。

  「好厉害喔──!这些真的都是小玉做的?」

  被深实实问到,小玉玉变得害臊起来。

  「嗯,应该是最近做的那些。不过爷爷说这些还不够格拿去店里卖。」

  「咦──!好严格喔?」

  「毕竟是要卖的嘛!」

  当我们在聊这些的时候,平常话总是很多的竹井目光全放在小玉玉制作的点心上。想吃就吃啊,竹井。

  于是我直接伸手去拿放在盘子上的金砖蛋糕,并放入口中。

  「……咦,好好吃!」

  那味道令我惊艳。一放进嘴里的瞬间,奶油香气和不腻口的甜味就在整个嘴巴中扩散开来,激荡出幸福的感受。松软顺口的口感好新奇,在舌头上融化消失的感受引诱人一口接一口。

  「真的吗?……谢谢。」

  小玉玉难得说话时这么害羞,开心地看著吃点心的我。我完全没空去管这些,一口气就将那个点心接连吃下肚,接著又是一阵惊讶。

  「这、这真的是小玉玉做的?」

  「对啊?」

  「超级好吃……这样还不能拿出去卖啊……」

  我同时受到好几种不同的冲击。

  那就是这么好吃的点心,居然是同学做的。

  还有点心都做得这么好吃了,却还是不能放到店里卖。

  (插图013)

  「啊,话说,爷爷有夸奖我做的味道不错……却说卖相不够好。」

  「啊──……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啊?」

  「嗯,爷爷说在烘烤的时候必须更仔细计算膨胀空间,不然会烤得不够漂亮。」

  「是喔……」

  专业领域我就不懂了,但毕竟专家就是专家。大概有我完全无法捉摸的细微坚持吧。超级高手的坚持,门外汉是不可能明白的。

  「好、好好吃喔……」

  跟我一样吃了金砖,竹井一副很感动的样子,说话时眼里尽是陶醉的色彩。竹井他可能还为别的事情感动。

  「哈哈哈,也谢谢竹井。」

  「不不不、不客气!」

  竹井在跟小玉玉对话的时候,说话超级结巴。你还好吧竹井,已经变得跟我一样啰。

  「真的耶!马卡龙也好好吃!」

  深实实吃了也很感动,那让小玉玉再次害羞起来。怎么会有如此疗愈的时光。

  「这个的话,比起形状,爷爷说更不行的是颜色。他说马卡龙的颜色也很重要。」

  「你、你的爷爷对潮流还真敏感呢?」

  从没听说过哪位老爷爷对马卡龙的卖相这么有见解。

  「毕竟说起这个马卡龙,原本可是传统的西洋点心!」

  「啊,原来,并不单纯只是时下流行的产物。」

  就这样,我们开始围绕著西洋点心闲聊。中心人物变成小玉玉,这点很新奇,感觉这样也不错呢。

  「要注意烧烤的情况和烤箱温度,还会因为气温和湿度产生变化,总之爷爷要我多多累积经验。」

  「是喔……」

  只见深实实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小玉玉。看起来带点憧憬,又好像有一丝落寞,如今深实实在想什么呢。

  该不会──在想将来的事情。

  「那以后我们结婚的话,每天都要叫你烤点心才行!」

  「我们不会结婚喔。」

  虽说是将来的事情没错,但我指的可是比较无聊的那个将来喔。此时深实实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

  「军师!她不是说不能结婚,而是说『不会』!」

  「意思是就算有机会结婚,她也不会跟你结吧。」

  「竟然直截了当的说明!?」

  深实实在那边炒热气氛,我努力吐槽她,小玉玉则是毫不留情地直言。这段时光大家一起吵吵闹闹,都没人勉强自己,过得很开心。

  可是身在其中的竹井整个人都石化了,真的都没说几句话。加油啊竹井。

  ***

  后来大概过了一小时左右。

  「然后呢,蛋糕主要都放在这边卖。」

  在小玉玉母亲的邀请下,我们几个被小玉玉领著参观店内。

  「花火做的曾经放在那边喔~」

  除了对我们介绍店里的代表性商品,人在柜台后方的小玉玉母亲还补上这句。小玉玉对母亲抗议说「哎呀够了啦别烦我们!」她妈妈加码说「别说这么无情的话嘛──」不死心继续讲。看来感情真的不错。

  「什么!?是在带花火的朋友参观吗!?等爸爸烤完这些再把下一批送入烤箱,马上就过去!」

  小玉玉父亲的声音从后头传出,害我不小心偷笑出来。她爸爸似乎一直很忙碌呢。

  「总觉得……小玉玉你家好像很有趣呢?」

  当我老实说完感想后,小玉玉便吐槽「才不有趣!」她的父母则是悠哉回应「就是说啊~!」「对吧~!」爸爸你就别回了赶快烤吧。

  大概是被这样的双亲吸引,深实实不断跑到柜台那边找这两个人说话。

  「哇──好厉害!这个看起来好像宝石喔!」

  「对啊~其实呢──」

  就像这个样子,对方也会针对点心做一堆解说,最后小玉玉的爸爸总算出来了,我们三个人重新跟他打招呼。

  小玉玉的父亲身材娇小却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长相英挺,照这风貌来看年轻的时候八成是一个大帅哥。他戴著一顶很高的帽子,应该是所谓的厨师帽吧,除了戴著这个长长的高帽,他的表情还跟小玉玉母亲很像,气质上都很乾净。而且猛一看会发现还比小玉玉母亲矮。

  在听他们讲这间店才有的坚持、一些关于点心的小知识时,深实实对那两人提出这样的疑问。

  「小玉以前是怎样的女孩子啊?」

  这让那两人有一瞬间互相对看,接著脸上隐约浮现笑容,再转头对著深实实。不知为何小玉玉变得面红耳赤,眼珠子紧张地乱飘。

  「这个嘛。花火从以前就是很诚实,不会说谎的女孩子。」小玉玉的父亲如是说。

  「果然是这样!」

  「对。会清楚说出自己的想法,班上若是有人欺负别人,她会跳出来制止,碰到不喜欢的事情就说不喜欢,不会去做。」

  「是喔!」

  一边听著深实实和小玉玉父亲的对话,我跟著回想。

  想到就在第二学期时,小玉玉曾经跳出来义正辞严指责班上发生的霸凌事件。

  她果然从以前就是这样呢。

  「所以这孩子做的点心也不藏私,有著表里如一的味道,她的爷爷也给了很好的评价,不过……」

  「不过?」

  听到深实实这么回应,小玉玉的妈妈就看似故意地补上这么一句。

  「他说外观上还不及格。」

  「那两人以前还常常吵架,说『味道好吃不就好了吗!』。」

  小玉玉父亲在这时用很缅怀的语气开口补充。听起来真的很像小玉玉会说的呢。

  「这些就不要再提了啦!」

  「不过她最近好像开始慢慢能够明白爷爷的用意了。」

  当小玉玉父亲缓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著微笑。

  然后用会在眼尾挤出深深笑纹的柔和笑容对著小玉玉,看著她那么说。

  「知道不只是味道要实在──如何传承下去也是很重要的。」

  ***

  我们一群人跟小玉玉他们一家子聊著天,吸收了许多资讯后,过没多久就解散了。

  「打扰了~!」

  「打扰你们了!」

  「打、打、打、打扰了!」

  这次就只有竹井在紧张,说话变得很奇怪,但我们大家还是一起跟小玉玉的双亲道别。

  「好的──改天再来~这个给大家当伴手礼。」

  嘴里一边说著,小玉玉母亲把三个纸袋分别交到我们手中。看起来像是和纸,是泛著一层亮光的淡绿色纸袋,会让人不想将视线转开,质感上很高级。

  「咦!装这么多太破费了!」

  深实实一看到袋子里的东西就迸出这句话。我也跟著确认,发现整个袋子都装满各式各样个别包装的西式点心,若是用商品定价来买,整体算起来金额不小。

  「没关系没关系!这个明天就到期了,没办法拿出去卖。」

  「是、是这样吗……?」

  「啊,但不会因为这样就坏掉,只是爷爷他老人家说『东西出炉三天以后味道都会变糟别拿出去卖』,放两个礼拜是没问题的,你们可以放心。」

  小玉玉母亲说完就露出看似开心的微笑,然后伸手要摸小玉玉的头。

  「毕竟花火带朋友回来是很难得的事情嘛!」

  然而那只手被小玉玉迅速蹲下避开了。我们看那两人的互动都觉得想笑。

  「那、那么,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深实实带头回应,我们几个就这么收下那些纸袋。

  「好的──!话说回来……」

  话说到这边,小玉玉母亲脸上浮现别有用意的笑容。并且一直看著小玉玉。

  小玉玉看著她妈妈,好像察觉到什么了,摆出厌恶的表情。

  最后小玉玉母亲这么说。

  「……原来这孩子有个叫『小玉』这么可爱的绰号~!好适合花火!」

  接著她跟在店里的父亲一起「小玉~!」「小玉!」地叫,就像在捉弄人一样。这、这是,小玉玉的脸变得越来越红。

  她直接转头瞪我们几个人,嘴里还大叫。

  「讨厌──!所以我才不想带人回家!」

  原来如此,小玉玉不愿意带人回家是为了这个啊。虽然我觉得那个绰号不错,但被父母亲知道了,确实会觉得不好意思。

  ***

  回家路上。跟小玉玉道别后,我们几个人拿著伴手礼,走上要回车站的路。竹井望著收到的伴手礼,看上去无比开心。感觉以前没表现得这么明显,是现在开始认真喜欢小玉玉了吗?或者只是因为说出那种话,才跟著萌生情感?

  「啊!」

  「怎么了?」

  突然发出惊叫声的深实实让我转头看她,结果她把智慧手机的画面转到我面前。

  「你看这个!美食评鉴网站Tabelog得分三点五!人气很高呢!」

  「咦,真的耶。」

  智慧手机画面上显现「Le Petit Bois」在Tabelog上的页面,评价分数是三点五八。几乎要逼近三点六,分数非常高。

  「看来是很有名的店呢。」

  「好、好厉害喔……!」

  连竹井都很惊讶,我们大家一起看评语。每个人都给出很棒的评价,就连我们看了都跟著高兴起来。

  「啊──!怪不得那么好吃!被摆了一道!」

  只见深实实说这话的时候还拍了额头一下。

  「哈哈哈,被摆了一道是在说什么啊。」

  「没想到连小玉都超越我的意思。」

  「这什么逻辑……」我边苦笑边回,接著才察觉话中含意。「噢我知道了,是在说未来出路的事情?」

  「对对!」

  就是深实实为之著急的未来出路。就这点而言,虽然小玉玉说她还在想要不要继承,但她眼前已经有一个再具体不过的选择。

  「用不著那么慌张吧?那是她们家本来就在做的事业,算是例外案例。」

  「是没错~可是感觉好开心喔!」

  「在说小玉玉她家吗?」

  经我反问后,深实实点点头。

  「感觉很热闹……啊,或许跟友崎你们家有点像?」

  「咦,我家?」

  「小臂的家!?你有去过!?」

  竹井听了整个人凑上来追问。

  「啊,嗯。大家曾经一起去他家玩过一次。」

  「是、是这样啊……?都、都没有找我一起去……」

  只见他一脸悲伤。被人排挤在外的竹井,变得像很寂寞的小型犬一样。可是他体格太好了,这种形象跟他好不搭。

  但仔细想想好像有这回事。暑假的时候,为了让中村和泉在一起,大家来我家开作战会议,讨论一起去外面住宿的事情,若是被竹井知道,他可能反而会把事情搞砸,所以我们就瞒著他偷偷进行。到现在依然觉得那是正确选择,但我们这么做确实对不起他。

  「啊──抱歉抱歉竹井!下次会找你啦!」

  当深实实笑著说完这句话后,竹井就眼眶带泪地开口「说、说好了喔……!」

  「其实来我家也没什么好玩的……」

  「咦──会吗?我觉得很有趣啊!感觉好热闹。」

  「……?」

  话虽如此,印象中深实实那个时候看过我的家人,好像有说很有趣之类的。

  「是、是什么样的感觉……?」

  像是要填补没跟到团的那段空白时光,竹井开始追问。原来竹井这么怕寂寞啊。还是去过小玉玉她家后余波荡漾,感情上出现起伏呢。

  「什么样的感觉啊,就很普通。」

  「这个嘛──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就是家里有妈妈跟妹妹在,但大家好像朋友一样。这部分就跟小玉她家很像。」

  「咦──!」

  面对深实实分享的资讯,竹井做出回应。不知其他人是怎么看我们家的──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觉得那样的评语挺新鲜。

  「啊──……不过以距离感来说,搞不好真的像是朋友。但硬要说起来,会觉得也有可能只是被人小看啦。」

  在我半开玩笑地补充后,深实实和竹井都笑了。

  「啊哈哈!这样好有小臂感!」

  「喂你什么意思。」

  吐槽完后,我还做补充解说。说爸爸是一般的上班族,母亲是全职家庭主妇,妹妹是跟我就读同一所高中的一年级生。

  「咦!原来她也读我们这所高中啊!?」

  深实实好惊讶。话说我好像没提过?泉知道这件事情,但妹妹毕竟是低年级生,不说出来根本不会察觉吧。

  「对啊。跟我年龄相近,不是嫌我太吵就是嫌东嫌西。」

  「啊哈哈。想像得到。像我们去你家的时候,她反应也很大呢。」

  深实实在说的时候似乎还一面回想,接著就笑了。竹井对于自己跟不上话题这档事好像觉得很悲伤,除了说「原、原来是那样啊……?」还用狼狈低落的表情望著我和深实实。

  「小玉她家也好厉害呢!感觉好像比友崎家更热闹喔?」

  「那样的情况确实很少见。大概是因为双亲都一直待在家里工作吧。」

  一起工作就算了,两个人的工作场所还都在家里。我想这样的环境是很特殊的。

  「若是来到青春期,可能有时会因此感到忧郁……但从某方面来说也算得天独厚呢。」

  「或许可以这么说喔!」

  说到一半我突然想到。那这两个人家里是怎样的?这么想来,好像完全没听他们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那深实实和竹井你们家是怎样的?」

  「我吗!?」

  被我问到,可能是之前都没办法加入话题的反作用使然,我明明是同时问他们两个,竹井却跳出来打头阵,很有精神地回应。

  「喔、喔喔。那竹井先来。」

  被我指名后,竹井开心地笑著,开始说自己的事情。

  「我们家是五兄弟!」

  「咦?是喔。」

  我只是一时兴起问问,没想到对方说出的话比想像中更引人入胜。现在家里有五兄弟的好像不多了。

  「父母都在工作,我是五兄弟中最小的!大家都是男生!」

  「是喔──!这样的机率还真强!我看看……是三十二分之一!」

  「说你是最小的,我很能理解……」

  这个竹井当五兄弟中最小的,当之无愧。感觉他就算有一百个兄弟姊妹,也会是排行最后的那个。

  「大哥已经结婚了,人在东京,其他人年纪都很相近,都是大学生──而且大家都还待在老家。」

  「这、这样听起来好像又是一个热闹的家庭……」

  光是想像就令人苦笑。也就是说人多的时候,家里面总共会有三个哥哥,再加上双亲是吗?客厅里面有四个竹井──这有如恶梦般的场景在脑子里扩大,我赶紧甩去那个念头。

  「咦──但好像会很辛苦!生了五兄弟,而且还要上学!」

  「啊,确实是。」

  听人这么说,我才发现。仔细想想如果有五个孩子,大家都要上大学,那可是要花一大笔钱。如果要上私立学校,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对──对──!所以我在想一定要上国立大学才行~」

  「或许真的得那样……」

  「嗯──家庭环境不一样,选择的路也会跟著改变呢!」

  深实实发表意见,我聊著聊著也产生一个想法。

  在想未来出路的时候,会出现一个指标。那跟学费、双亲的工作等等有关,单纯属于家庭环境方面的问题。

  「不过小玉玉大概也是那个样子。」

  会因为家庭状况的关系,没办法去上私立学校,或是像小玉玉那样,被人寄予继承家业的期望。

  我想有些案例也许不会受到限制,可以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反过来说,应该有些家庭会给小孩子施加压力,要他无论如何必须考上好大学吧。例如医生的儿子都要当医生,这样的案例也时有所闻。

  如此想来,我在考高中入学考试的时候,并没有被要求要上私立或公立学校。关友高中是私立学校,我跟妹妹都可以来读这边,搞不好是因为我们家家境还不错。以前我都没意识到这点。

  「原来如此啊……」

  像这样广纳意见后,果然也会让自己更深入去思考自己的未来出路。别想太多先付诸行动,有时可能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收获。

  有鉴于此,我再次制造话题。有效运用技能。

  「那深实实你家呢?」

  「啊──我家?我家的话──……」

  面对我的问题,深实实稍微犹豫了一下,接著才娓娓道来。

  「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小孩子,父母都在工作,就算回家基本上也只剩我一个人。算是钥匙儿童?」

  「都是高中生了,这种时候就不会叫钥匙儿童吧……」

  我除了来个小小的吐槽,同时有了体悟。有像小玉玉她家那样,双亲总是在家的,也有家中住了五兄弟,吵吵闹闹的家庭。但还有基本上家中总是只剩一人,活脱脱是个钥匙儿童这种的。

  「其实呢──我父母在我中学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妈妈两个人住在一起。」

  「咦?」

  深实实不经意吐露这番话,让我心中一惊。咦,我是不是问到不该问的?

  「啊!没关系没关系!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竹井不是就知道吗?」

  「对啊,我知道!」

  「是、是这样吗?」

  听他们这么说,我心里比较没那么多疙瘩,但还是难免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对。

  「干么摆出那种表情啊!现在离婚的例子很多啊!在我们国家可是每三对就有一对离婚喔!?」

  「听、听你那么说……」

  三对里面就有一对,这样计算起来班上大概就有十个人的双亲是离婚的。如此想来,若是我表现得太内疚尴尬,搞不好深实实更不爱那样。

  竹井这时像是要来帮我打圆场。

  「对啊!孝弘他家好像也是。」

  「啊──好像是喔。」

  「咦。」

  这点再次令我吃了一惊。从别人那边八卦到这种资讯,这样好吗?不过深实实好像早就知道了,应该没关系吧。感觉好复杂。原来水泽他家是那样。

  「总之,小玉她家开点心店的事情就是一个例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情况各不相同!」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触,没有对著任何人地点了好几次头。之前从未思考过的现实,彷佛开始在脑海中逐渐发酵。

  「正所谓人生百态,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家庭~!」

  「对啊~!」

  已经完全找回平常步调的竹井开始附和深实实。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家庭啊。

  这样想来,我过得好像很普通,家庭算是很一般吧。从某个角度来说,像这种看起来就像一幅画的「一般家庭」或许才是比较少见的。

  「话说回来!军师为什么会问小玉家里的事情?之前都没人知道她家在开西式点心店。」

  「真的!为什么小臂要问!」

  「啊──那是因为……」

  问我为什么,说明起来有点困难。

  假如跟人说无论他人怎样说三道四,我都决定要以一个玩家的身分认真面对「人生」,这样讲会被人当成怪人吧。简单讲其实就是想要找出自己的未来方向,那就必须寻找人生中的「目标」,所以我才在搜集情报──

  将这些翻译成「人生」这场游戏中的游戏语言,大概会变成以下这样。

  「其实之前就跟深实实聊过,我不是说自己在认真思考未来出路吗?」

  「嗯嗯。」

  「举个例子,就如同刚才问到的那样,竹井考量到家里的情况想要上国立大学,还有要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住等等……如果要决定未来的方向,看家里情况而定,可能也会碰到一些问题。」

  「真的耶!?」

  「小玉玉也因为家里的关系,感觉未来出路都已经有个方向了……我想去找多点人来问问他们有什么想法,并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背景,或许也可以为我的人生带来启发。」

  我设法理出一个头绪,将想法转变成言语,说给这两人听。

  「所以才会想去问问看啦。」

  这话一出便让深实实恍然大悟地点头。

  「啊哈哈。真不愧是友崎,好认真喔。」

  话说到这边,不知为何深实实露出喜悦的笑容,然后带著温和的神情凝视我的脸庞。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小臂好厉害喔!我都没想这么多……」

  「我想也是。」

  「嗯──……看来我也必须认真思考一下。」

  「的确,眼下深思熟虑是最重要的。」

  「对啊──!」

  就这样,我们几个开始聊起将来。

  谈想做的事情。自己的未来。为此选择的路。有好多选项出现。

  「虽说要思考一下,但竹井应该还是会升学吧?」

  「……嗯──」

  在我重新提问后,竹井回答时变得不是很确定了。

  「应该……十之八九会升学,至于之后自己想做什么,我可能会像小臂那样认真去思考这件事情!小臂感觉有点帅!」

  「是、是吗……?」

  竹井害我不好意思了。真是失策。

  「像这种特质,就是军师的优点。不过相对的也有难搞的一面喔?」

  「少、少啰唆。」

  虽然被人稍微调侃了一下,在那之前的夸赞还是足以让我感到难为情。我一被人夸奖就受不了。

  不过,原来是这样啊。

  仔细想想,我们三个是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三人组。

  这时我想到课题。而且还想起自己要找想做的事情,念头之强烈早已盖过课题。

  那好,既然这样。

  我就试著做出这个提议吧。

  「那不然……下次我再跟你们俩一起找个地方去吧。」

  一方面是为了课题做考量,但更大的动机是这个,就是想要更进一步去探寻自己「想做的事情」。

  像这样出于自身意志选择想要的人生,这种感觉必定会为我所处的这个游戏增色。

  「嗯──?要去哪?」

  「不错喔!我们走吧!?」

  深实实想要询问细节,竹井则是二话不说就接受这个过分模糊的提议。虽然那两个人都是属于急性冲动型,但在这种时候却出现很大的差异呢。甚至可说他们两个人的人格特质完全相反也不为过。

  「嗯──就是说,我们一样都是还找不到目标的人……我想想,该怎么说呢?……算是要去探寻自我吧?」

  「军师,这听起来真的好可疑。」

  「探寻自我,听了就好期待喔!?」

  那两人又意见相左了。每次赞成的人都是竹井,感觉好不可靠,真让我不满。

  看我和竹井这样,深实实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呢──应该也行啦!我们就很像是要一起去体验许多事物的组队伙伴吧?」

  「对、对对对!」

  大致上来说是那样没错,既然深实实萌生意愿,我就先认同她的说法就对了。

  「OK,我加入!那我们来创一个LINE群组吧!」

  「喔,不错喔!」

  「这点子好棒喔!?」

  连竹井都认同,于是我立刻打开智慧手机里LINE的App。

  「……呃──要怎么开……?」

  「啊──真是的,我来开好了!」

  事情就是这样,细部操作就交给深实实,我们几个就此组成探寻自我的同盟LINE群组。下次我要学会自己开群组。

  「好了──那再次请你们多多指教!」

  我刻意出来带头主持,深实实和竹井都跟著配合回应「请多指教──!」。仔细想想,其实好像是那样喔──这两个人配合度都很高,我第一次当群组领导人,那两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算是很好带的。

  总之在我的提议下,大家一起到小玉玉家里去,让我圆满完成「自己来当干事,成员四人以上一起出游。」这个课题。

  不过主要是想探寻自己想做的事情,课题只是顺便。

  ***

  这里是北与野。接下来再怎么挣扎也会落得跟深实实两人独处的境地。这样对菊池同学有点抱歉,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们还在聊刚才聊过的出路问题。

  「可是,我的想法好像比竹井还天真!?真丢脸!」

  深实实半开玩笑,状似不满地说了这番话。

  「啊哈哈。说得也是,关于要不要上国立大学,这部分竹井可是有认真思考过。深实实就什么都没想。」

  在我拿话逗深实实后,她嘴里就发出懊恼的「咕唔唔……」声。

  「嗯──……我是不是也该来认真思考一下。」

  「我觉得应该要那样才对。」

  我随口应声,只见深实实用手指抓抓脖子,脸上浮现落寞的笑容。

  「也对啦……总不能做任何事情都是半吊子。」

  「……嗯?」

  前面那句「任何事情」令我在意,但这个疑问被深实实紧接而来的话淡化掉。

  「友崎你大概都在为哪些事情烦恼?」

  「为哪些事情?」

  被我回问,深实实先是稍微想了一下。

  「虽然你说还在思考自己想做什么,但我猜你是不是已经有找到一些备案了。」

  「啊──……这个嘛。」

  说了我才想到,我心中不是没挤出一些备案,但那些备案都还不够力,不足以提出。

  「该怎么说呢。我应该是想先或多或少打好基础了,接著才往前进……不管是面对游戏,还是其他所有的事情,我都是那种实际上线之前,会先疯狂进入训练模式训练的人。」

  「咦,怎么了这是在说什么?训练模式?」

  我自然而然就说出电玩游戏的用语,听得深实实一头雾水。不管我改头换面的幅度多大,还是不自觉会这样,这就是阿宅糟糕的地方吧。

  「啊,是电玩游戏训练模式的简称。简单讲就是并非实际找人对战,而是在那种模式中单独一人确认动作……」

  「嗯嗯。」

  「在格斗游戏中,有些人也会直接跑去跟人对战,但我会先确实练习好几次,因为我觉得没有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到好,就等于是白做。跟人对战说穿了其实比较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成果。」

  「哦──原来如此。」

  「所以说,虽然会去上大学,但在那之前,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想要在大学时期做些什么样的尝试,我想要先进入训练模式,来模拟思考一下。」

  我在说什么啊。因为深实实回应得很积极,我就一不小心滔滔不绝说起训练模式和人生了。

  「是喔!这很像军师会做的事情呢!」

  而深实实也确实接纳了这样的我。你的人类适性实在太高了。我可不能得了便宜就卖乖。

  「啊,抱歉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由得道歉,结果深实实「啊哈哈」地笑了,还拍拍我的肩膀。

  「哈哈哈!我确实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可是会说这种话的友崎,我并不讨厌喔!」

  「喔、喔喔。好痛。」

  我老实跟深实实说那样很痛,她说那种话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希望她别说出「不讨厌我」这种话。我可是一个弱角啊。

  「不过,你不会想往那个方向发展吗?」

  「那个方向是指?」

  「这个嘛──怎么说呢。就是游戏公司之类的。因为你开口闭口就提到游戏,我才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有这方面的考量。」

  「啊──……还不确定。」

  在说未来要进入跟游戏有关的行业啊。我心里的确是有把这个列入考量,应该这么说,我有特别注意到这个选项。

  不过到头来,走那条路一般就会进入「游戏公司」吧。

  「若是要做跟游戏有关的行业……我应该比较不适合开发,而是比较喜欢玩游戏吧……我是这么想的。」

  「玩游戏?想要当职业玩家之类的?」

  「嗯──……」

  对方问得这么直接,我很难直接给出肯定答覆。因为那听起来实在很像空谈,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觉悟。而且我对那个世界也没有很详细的了解。

  我不认为这个职业是这样的我可以随随便便说想做就去做的。

  「不,这也不一定。说真的,我都还没彻底了解自己。」

  「了解自己啊。」

  我点点头。

  「想要当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东西……不对,我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那不等于未来出路。因为没有考量到现实面,喜欢归喜欢,却不晓得真的拿来当工作是不是也开心。」

  深实实用真挚的态度听我说话,最后认同地点点头。

  「这样啊──我也没什么头绪呢。像是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事情。还有喜欢什么,这些我好像都没什么概念……不过我知道自己喜欢谁就是了♡。」

  「咦、咦咦?」

  她突然对我投下这个震撼弹,害我整个人惊慌失措。

  「开玩笑的,那是假话假话!我说军师!你身边都有菊池同学陪伴了,别为这点小事烦恼!」

  嘴里一面说著,深实实用力拍拍我的肩膀。用的力量大概是刚才的三倍吧。

  (插图014)

  「好痛!」

  「啊哈哈!那你要努力寻找自我喔!」

  「喔、喔喔?」

  紧接著深实实又在我肩膀上打一下,然后就快速走人。

  「这、这是怎样……」

  我独自一人被留下,刚才那些打击造成的伤害都累积在左边肩膀上。而累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余韵。

  但菊池同学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

  这天夜里。

  「……哇喔!?」

  看了Twitter让我吓了一跳。

  在我开了nanashi的帐号后,时隔数日。我先跟菊池同学告知这个帐号,接著再透过加好的LINE告诉哈利先生、马克斯先生和雷娜该帐号。然后他们就帮推,才短短几天追踪我帐号的人数就来到五百人左右。好吧,这就算了。

  接著我回过头去追踪那天在网聚上遇到的人,有跟他们在Twitter上面聊AttaFami的事情。到这边也都还好。

  问题就出在约莫一小时前雷娜回传的讯息。

  『咦──文也好坏心。』

  对。她喜欢跟我近距离接触,这我已经管不动她了,而雷娜竟然还把我的本名写出来。老实说我并不是非得要隐瞒真名不可,可是像这样在不经意的地方泄漏真名,让我有点捏把冷汗。而且这段文字还是回在跟AttaFami有关的话题上,是在我回传「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喔?」这句话之后,她才回了那段文字。

  那已经是一小时前的事情了,可能已经有人看见,但还是先处理一下好了。于是我就传LINE讯息给雷娜。

  『你在Twitter上写了我的本名!』

  一传出去讯息就已读,雷娜马上回讯息。

  『啊,对不起!我马上删掉!』

  我看到这个讯息就去确认Twitter,发现那则回覆已经消掉了。看来雷娜已经处理好了。

  『我删掉了!』

  『谢谢你!我看到了!』

  这段讯息也马上显示已读,接下来几分钟内都没再看到什么讯息,我就以为对话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过十几分钟后,雷娜又传了讯息。

  『对不起!

  我还有转传给哈利先生,原以为你不是很介意就……

  你会生气吗?』

  她打这段话给人的感觉好像很惶恐,因此我决定用轻松的语气回讯。事实上就如雷娜所说,其实我并没有那么介意。

  『我没有生气啦!反正那只是一条回覆,我想有在看的人应该不多!』

  『真的很抱歉!下次见面一定会郑重跟你道歉!』

  『……我知道了!但你不用那么在意啦!』

  聊到这边,雷娜就没有再回覆讯息。虽然不至于让人感到不自然,但还是断在有点奇怪的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个名为「人生」的游戏中,活动范围越广果然越容易发生意料之外的状况,让我受到惊吓。但这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一种经验吧。

  脑子里想著这些,我把智慧手机放到床上。

  ***

  隔天早上。

  「哦。那课题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好耶。」

  我跟日南说经过自己提议,我们四个人结伴去小玉玉家,获得日南的认可,说我完成课题了。关于那个Tiwtter事件,我也有试著跟她报备,但她好像对此事兴趣缺缺。这么说来,在日南游玩的社群软体中,有使用本名的大概就只有Instagram吧。

  「不过我也没去过呢。原来花火她家在开西式点心店啊。」

  「好像是那样。」

  点了个头后,我大致跟日南形容小玉玉家给人什么样的感觉,还有她跟家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小玉玉制作的点心。最后还说我们拿到伴手礼,之后就解散了。结果日南的眼神顿时一变。

  「咦,怎么这么奸诈。那我的份呢?」

  「没有,没你的份。」

  「怎么会……」

  只见日南用一种很悲怆的表情看向窗外。我想她一部分是在夸大演出,但真的很想吃这点应该也占了很大的成分在。以起司为代表,这家伙对好吃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再加上她也非常喜欢小玉玉。

  「总而言之,课题处理得还不错。连LINE群组都开了,这部分得分很高。能够形成类似某种同盟的群组,一开始就创建这种『容易跟人互动的结构』是很重要的。」

  「啊──……也对,那样就能够轻易跟大家联系了。」

  「对对。虽然是这样,要说这个是『友崎群体』还太早,要达成中期目标还很遥远。」

  「这么说是没错。」

  只是创了一个LINE群组,我不敢说这样就算是打造出以自己为中心的沟通群体了。至少得来到跟那个中村集团和绀野集团相同等级才行吧。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出游没错,但是LINE群组里头只有三个人。

  「那接下来要出的课题是这次的延伸。看是要四人以上一起到外县市,还是六人以上去某个地方出游。你的行动目的就是达成这两者之一。」

  「我懂了。单纯是要完成更高阶的版本是吧?」

  「对。你应该可以当成是循序渐进在爬楼梯那样?」

  「好。我知道了。」

  就这样,除了确认课题的效果和今后方针──我还有一件事想问这家伙。

  就是曾经拿来问过竹井和深实实的那个话题。

  「对了。」

  「嗯?」

  我小心翼翼,尽量不要问得太深入。

  「日南你家……大概是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

  接著我跟日南说起和竹井、深实实聊到的各式家庭,以及这会为未来出路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还有想法如何不同等等。前面没做任何铺陈就直接问,未免太突兀。

  「──然后我就开始好奇,不晓得日南你家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如此,好吧……这也难怪。」

  老实说以前跟菊池同学一起去采访和日南有关的事时听说了「那件事情」,说问这个的背后不包含恶劣好奇心是骗人的。只不过用这种方式询问的话,她不想说的部分就不会说吧。日南不仅可以避开她不想说的,我还可以拿来当作人生的参考──又或者是单纯想要了解日南这个人,我才想去探寻。

  「我家双亲都在工作,有一个妹妹。一路成长都没有特别不顺心的地方,算是千金小姐吧。」

  「一般人会说自己是千金小姐吗?」

  「那是事实啊。」

  这种自信心十足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感觉她并非有所隐瞒,也没有在说谎。

  然而当时曾经听说「原本日南有两个妹妹」,这点我却说不出口。既然她本人都不想说了,我也不想强行逼问。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两样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虽然我不太有这方面的秘密就是了。

  「不管我有想学的东西或其他任何意愿,双亲都会让我去试试看,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会关心,会夸奖我。或许看在他人眼中会觉得爸妈对我过度保护。以前曾经有段时间被夸奖就会很开心,但现在比起得到父母的认可,更觉得显现在数字上的成果较能证明自身努力,我很喜欢这样。」

  「最后那边突然变得很日南葵。」

  但我有头绪了。以前不管做什么都会被父母夸奖,那八成是造就这家伙过分有自信的主因吧。还是说两者毫无关联,她原本就自认最强?

  「至于未来出路的部分,现在只要读书就代表一切,所以别对多余的事情有兴趣,要专心完成课题和好好读书。」

  「那算多余的事情啊。」

  这句话让我有点意见。虽然会去问日南她家的事情,部分原因是出自我有点感兴趣,但是像这样跟很多人打听,来寻找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那才是我人生中该走的路。

  我认为这样才叫充实──不过一方面也觉得这对日南而言必定不够。

  既然如此,我想到了。

  「那、日南。」

  「……什么事?」

  像这样特地去叫她的名字,通常接下来都会说些让她觉得很麻烦的话,因此日南脸上明显出现厌恶的神色。我才不管。

  「是这样的,有人发出这种邀约。」

  我让日南看智慧手机的画面。那里列出这阵子才刚加好友的LINE聊天画面,对象是哈利先生。

  哈利先生的留言内容很单纯。说这星期周末大概会找来四到五个人,跟小有名气的玩家开网聚,问说nanashi要不要来。虽然他有说过还要办活动会邀请我,但他会这么快就来找我,看来果然会定期主办网聚。

  「……要办小规模的网聚啊。」

  日南这个回应让人听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兴趣。我想她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情感。

  「你应该有一点兴趣吧?」

  「也不算……完全没有。」

  日南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满。

  「对方的名号你应该有听说过吧?他说足轻也会来。」

  「……是喔。就是那个用Lizard的玩家?」

  「对对。不愧是NO NAME。」

  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就知道是哪位,日南果真是顶尖玩家。很勤于搜集情报呢。

  「我想应该能听到许多有趣的消息,你要不要一起来?……不对,拜托你参加。」

  看到我双手合十请求,日南狐疑地望著我。

  「为什么你连拜托都用上了……有什么企图?」

  只见日南皱起眉头,有所让步。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说我会教你怎样才叫开心享受人生。」

  「就是去参加AttaFami的网聚?」

  「说对了。」

  不管怎么说,恐怕这家伙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从心底喜欢的就只有AttaFami和起司。就我所知,做其他的事情几乎都要符合这家伙定下的合理性。

  只不过面对「想做的事情」是没道理可以依循的吧。

  「反正去了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去去也可以呀?对不对?」

  我继续让两只手掌贴在一起,同时向日南低头。

  「被你这样大力请求反而更不想去……」

  「喂、喂喂。」

  我开始死缠烂打。看我这样,日南一脸厌烦,不过──

  「……唉,如果我那时没安排活动是可以去。什么时候?」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真的吗!我看看,应该是这个周末!是星期六。」

  我话一说完,日南就打开智慧手机的月历App。

  「……唔哇,这天没事。」

  「还唔哇。你这天没安排吧?」

  「对。」

  听她那么说,我奸诈地笑了一下。

  「很好。那你要来参加。详细事项之后再联系告知。」

  「唉……知道了啦。」

  「你干么还叹气啊。」

  虽然有很多让人吐槽的点,我还是成功说服日南。而且她还答应我的邀约,只要说日南就是在那支影片中,于决赛跟nanashi对战的Yogur操控者Aoi,这样跟足轻介绍应该就没问题了,事情就这样拍板定案。

  「真是的,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又没关系。不管做什么都行吧。」

  我想做的事情就如同刚才所说,就是我所定义的「真正想做的事情」,希望日南也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涵。

  硬要说的话──就是要给她这位能操纵色彩的魔法师一份谢礼。

  「不过能够跟足轻对战,这部分或许还有点意思,还算能接受……」

  「对吧?」

  在说这句话的日南,眼里是否绽放光芒?我只能从面具之外看著她,这点我无法看透。

  不过就这样,我正朝著自己想做的事情迈进。

  ***

  这天放学后。

  「哇,这里看起来好棒喔。」

  我跟菊池同学今天决定一起放学回家,还在途中下车,来到在网路上查到的漂亮咖啡厅。昨天她有约我一起回家,我却没办法跟她一起回去,所以今天我主动邀菊池同学,两个人一起来这边。

  「哦──好棒。整体氛围就跟照片里看到的一样。」

  这间咖啡厅里面放了很多像是古董的家具,墙壁上排著大概是拿来当装饰品的外文书。里头还吊著好几盏水晶灯,以及看起来很有复古味道的油灯等等,事实上好像就是贩卖品,在不起眼之处悄悄附上价格牌。

  「听说这里边贩卖家具边经营咖啡店。」

  「是吗……!」

  我让菊池同学看那些价格牌,对她这么说。菊池同学的眼睛一下子看这一下子看那,那徜徉其中的模样就如少女般纯真无邪。

  「来这里好开心喔!」

  我们来店里都还没点饮料,她就说了这种话。光这样就让我很庆幸自己带菊池同学来这边。心头怦怦跳。

  接著我们各自点了一套三明治和红茶,我跟菊池同学就如平常那般闲聊起来。

  「原来啊……没想到花火她家居然在经营西式点心店。」

  「对啊对啊。」

  我努力用诙谐有趣的方式,把当时发生的事情都说给菊池同学听。毕竟那天菊池同学邀我一起回去,我却说自己已经跟人约好了,拒绝她的邀约。所以才想尽量与她分享当时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感觉好厉害喔。我也好想吃吃看。」

  「啊,那我下次带给你吃。他们说放两个礼拜也没问题。」

  「真的吗?」

  只见菊池同学的表情瞬间一亮。虽然曾经拒绝她令人扼腕,但能像这样分享小故事当伴手礼,还带给她实质上的伴手礼,事情如此发展或许也不坏。

  我独自一人发出嗯嗯声大感认同,菊池同学则是一直看著这样的我。

  「那个……回去的时候。」

  她接著小声说出这句话。回去的时候,这指的是什么呢?

  「回去?」

  我不解地询问,结果菊池同学马上慌张地左顾右盼。

  「就、就是……听你说这阵子、针对未来出路的事情……有去找七海同学跟其他人聊了许多……」

  「啊,嗯。是有这回事。」

  「所以我就好奇那天回家路上,不晓得是什么情况……」

  菊池同学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时偷看这边。感觉她好像颇有顾虑,这是为什么呢?是看我为未来出路那么烦恼,她才想问这个部分进展如何吗?菊池同学很少像这样问得那么具体呢。

  「嗯──当时有聊到的是……」

  我开始回想那天回家都聊了些什么,最后脑海里头浮现的是──

  『但我知道自己喜欢谁就是了♡』

  「……唔。」

  这好像是那天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话。

  明知这是深实实平常也会开的恶劣玩笑,光想起却彷佛一记当头棒喝,把我整个人都敲晕了──

  「友、友崎同学?」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

  「嗯嗯!?」

  往前面一看,发现菊池同学正用担忧的表情看著我。

  「啊,抱、抱歉。」

  「你、你怎么了……?」

  「呃……没事,没什么。」

  我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又不能直接照此解释给菊池同学听,害我说话变得暧昧不明。

  「是这样啊……?」

  「嗯。那个……是在问回家路上的事情吧?」

  「是、是的……」

  我开始斟酌用词。

  「她当时只是说了一些蠢话,还开了一些玩笑罢了。」

  「……这、这样啊。我明白了。」

  这让菊池同学看似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接著小声呢喃。

  「应该、没有问题吧?」

  「什、什么事?」

  在我回问后,菊池同学欲言又止地说「就是……」并露出有点落寞的微笑。

  「其、其实,一些事情让我有点担心……」

  嘴里一面说著,她拿出智慧手机,开始找某样东西。

  「嗯?」

  「那个……其实我看了很多跟AttaFami有关的帐号……然后发现这样的推文。」

  她边说边让我看一样东西,我看了有点吃惊。

  「……这是什么。」

  那就出现在菊池同学的智慧手机上。有一位Twitter主发了这样的推文。

  『现在被大家传得沸沸扬扬的帅哥nanashi,跟雷娜有过耐人寻味的对话(原本的推文已经被删除了)。』

  接下来,看到推文上头附带的图片,一阵寒意顿时从我身上掠过。

  图片里头的是──某段推文的萤幕截图。

  『咦──文也好坏心。』

  对。是昨天雷娜传给我的,过了一小时就被删掉的回覆。这被做成截图张贴出来了。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感到著急的我在取得菊池同学许可后接过她的智慧手机,然后点开那个推文发表人的个人页面。

  大头照是「Ameba Pigg」的男性虚拟角色,用户名称叫做「masa」。在Twitter里头往上回看推文会发现每隔几天,他就会发表跟AttaFami等电玩游戏有关的超简短推文,其他大多是帮推时事新闻,或者一些综合性情报统筹网站的资讯。看起来他的帮推都是政治相关居多,或许是年龄比较大的人。

  他的推文基本上都是短文,只有十几个文字左右。但有的时候会突然发长文写道「贫穷的人会被压榨而变得更贫穷,这国家就是这样~」「必须马上让政权轮替~」等等,都是一些很激进的言论,不过推文之中有大约十分之一的占比是「花语bot」,是会定期帮推介绍很多种花语的机器人Twitter,感觉好诡异。

  「这、这是什么……」

  再往前拉一点,我看到他帮推一则看起来跟先前氛围上有点不一样的贴文。那来自雷娜的Twitter,上头还附带她跟某种机械器材一起自拍的照片。

  至于发布的文章内容则是──

  『加在愿望清单里面的美颜器送到了!谢谢masa!』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灵光乍现。我看这八成就是──

  「那应该是……很迷雷娜的奇怪粉丝吧。」

  我在这时皱起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听起来或许变得像是在跟菊池同学做确认,但菊池同学应该一头雾水吧。说真的我有点紧张。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雷娜是……这个女孩子?」

  我点点头,觉得这种时候若没做些解释会变得很奇怪,因此决定约略跟菊池同学说明一下。

  「就是呢──这个叫做雷娜的女孩子是参加AttaFami网聚的玩家之一,但她会像这样自拍上传,所以就有了粉丝之类的……我想这个叫masa的应该是她的粉丝,发现我跟雷娜感情要好地聊天,他有可能觉得不爽。」

  印象中之后那则对话马上就被删掉了,但真的看在那个人眼里,搞不好会觉得另有深意。

  「她好像……那个、有写到文也、之类的……」

  「啊、嗯。这个嘛……」

  一发现菊池同学得知我被其他女生直呼本名的事情,我就开始为别的事情惊慌。这──看来这下必须当场说清楚才行。

  「这个女孩子年纪比我大一些,所以才会直接叫我文也……」

  「原、原来如此……怪不得会贴一些酒类图片。」

  「就、就是说啊!」

  我在肯定的时候彷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我想菊池同学一定也是故作镇定,不过她还是释怀地笑了。

  「那个……这样没问题吗?名字被其他人看到……」

  「这个嘛,说真的我觉得无所谓啦……」

  老实说文也这个名字到处都是,只要没有被大家看到完整的名字,那实际上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吧。是说就算被大家看到完整的名字好了,还是到处都搜不到我的资讯。

  「这……莫名其妙招致怨恨,是不是不太好啊?」

  「的确是……」

  只见菊池同学用担忧的表情望著我。这让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消除她的忧虑。

  「不过这样看来,应该只遇到这么一个,看样子他也不像有同伙……」

  我边说边再次确认那则推文,看到帮推的有五个人,没人按赞,是有点奇妙的数字,把帮推的人点出来看,发现只有显示一位。表示其他四个人的帐号是上锁的吧。这又是一个令人不解的地方。

  对了,查看回覆会发现雷娜有传送讯息写到『masa你可以把这个删掉吗?对不起!』。她可能只是不想给我添麻烦,但那么做可能会让看到那则推文的人变多。

  「嗯。反正就算被知道了也无所谓,我认为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我在想,严格说起来这个叫雷娜的还比较危险……」

  这个masa是雷娜的粉丝──而这位雷娜若是跟其他的异性交好,那比起我,她更有可能遇到一些麻烦事吧。

  「那个──先暂停一下。我可以占用一点点时间吗?」

  「……好的。」

  看到菊池同学面露不安神色点点头后,我把智慧手机还给菊池同学,然后用自己的智慧手机打开和雷娜的LINE聊天画面。

  『我看到masa的Twitter了,那个不会有事吧?』

  只传送了这则讯息后,我就关闭LINE,这次换用自己的手机打开Twitter,然后开启masa的Twitter页面。接著我发现自己已经被追踪了。八成是看起来跟雷娜有关联的人都先抓出来追踪吧。我瞬间有个想法,想说要不要先把Twitter关起来,但立刻转换思维。

  「关起来……这样不太好吧。总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刺激到他……」

  「关起来……?」

  看来菊池同学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关掉masa的页面回到首页,在感到焦急的情况下,我漫无目的地刷新Twitter推文时间轴。

  就在这个时候──

  「唔哇……!?」

  我的智慧手机画面突然间切换,画面上出现大大的雷娜自拍图。画面下方分别出现一红一绿的按钮。

  「……啊,是通话吗?」

  由于时间点凑巧,再加上我还不习惯跟人通话,一时间还以为雷娜被masa盗帐号,但这应该不可能吧。大概是雷娜看到我刚刚发送的LINE讯息,才打电话过来。

  不过……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菊池同学。菊池同学她一下子看看我的脸,一下子又看看智慧手机画面,表现出有点尴尬的样子。这也难怪。因为她刚刚当场目击我的智慧手机出现雷娜自拍图。而且照片看起来还是一个打扮很跟得上流行的女孩子,自己的男朋友手机中出现这种照片,想必不会太开心吧。

  「那……我先挂掉。」

  「咦!没关系啦,你接吧。」

  「不用了。没关系。」

  我边说边滑动画面上的红色区块,把那通电话挂断。

  「可、可是她不是有危险吗……?」

  这时菊池同学用很担忧的语气说了这番话,为了让她放心,我摇摇头。

  「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解决的,晚点再问她就好。」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菊池同学就略为低下头,嘴里说著「晚一点……」重复我刚才说过的话。

  「所以说,现在就让我们两人独处吧,好不好?」

  在我开口安抚她之后,菊池同学虽然神情紧绷却再一次露出笑容,这肯定又是强颜欢笑。

  「说得也是。那晚一点……请你、记得问她。」

  嘴里说著,菊池同学悄悄将手伸向自己的包包。包包拉炼部分挂著以前跟我一起买的护身符,她用手指轻轻碰触那个护身符。我也看向自己的包包。上面挂著跟菊池同学一起买的护身符,还有深实实给的吊饰,这个则是大家都有。

  接著菊池同学突然看起智慧手机,并且著急地起身。

  「啊,已经这么晚了!我得快点回去。」

  我也看看智慧手机,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七点。若是不快点回家的话,菊池同学的父母会担心吧,但她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

  「这、这样啊?」

  「……嗯,我得回去了。」

  于是我们叫店员过来,请他帮我们结帐。

  (插图015)

  两人一起来到外面后,又乾又冷的风吹到脸上。菊池同学没有看我这边,微微抿起的嘴没有吐出半个字。

  「菊、菊池同学……」

  我怯怯地呼唤她,菊池同学看起来果然像是情绪不稳的样子,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感到抱歉,带著那样的表情望著我。

  「请说。」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怎么了……」

  「……什么事也没有!」

  菊池同学罕见地在说话时有点感情用事,视线还落到斜下方。

  「是、是吗……哈哈。」

  我根本不晓得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才好,就只能用笑容来掩饰。

  说时迟那时快,菊池同学突然转头对著我。

  她眼里透著决心,嘴角紧绷。她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一点主意也没有。

  之后菊池同学微微地低下头,眼睛隔著头发缝隙仰视我。

  「……手。」

  她发出细小的呢喃。

  「咦?什么?」

  当我回问后,菊池同学先是点点头。再来就是──

  「可以……牵你的手吗!」

  她再次充满感情,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咦……嗯、嗯。咦?」

  刚才菊池同学原本看起来还像是在生气,现在却说出这种话,害我的脑袋打结,虽然把手伸出去了,却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咦?发、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是、是因为我正好想这么做!」

  话说到这边,菊池同学用力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往车站那边。

  「咦、咦、咦咦?」

  我都被搞糊涂了,可是跟菊池同学牵手让我好开心,于是就与她寸步不离地一同走向车站。我、我可以做这种事情吗?

  ***

  『啊~没关系呀~?反正那个人也不会特地跑过来找我。』

  「那就好……」

  这天夜里。

  我透过LINE通话跟雷娜讲电话。刚才才跟菊池同学有过一些纠葛,之后却在跟人讲电话,这种情况让我有点抗拒,但我晚上重新传讯息给雷娜之后,她就打电话过来了。

  『他如果来参加网聚就可以见到我吧~?可是他都没来,我想胆子应该没大到敢在现实中跟我见面。』

  「既然那样,应该就不用太担心了。」

  『就是啊~文也在替我担心啊?』

  「那当然,毕竟你会碰到危险跟我脱不了关系……」

  『好高兴喔。谢谢~』

  比起直接见面对话,我说话时的感觉显得更加成熟一些。是因为被对方引导吗?还是我想要学水泽说话的关系,总之对话进展流畅。有别于之前的骚动,对话间弥漫著沉稳的氛围,让我有点放心。

  『该说抱歉的反而是我~不小心在Twitter上说出你的本名。』

  「哦……那个,你不用太在意啦。」

  『嗯──可是,那还是牵扯出这次的事件。』

  「哈哈哈,这倒也是。不过事实上并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不是吗?」

  我尽量用云淡风轻的方式带过,结果雷娜回了一句『你人真好』,话里似乎带入了微妙的情感。

  『对了。可以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吗~?』

  她这么说会让人对后续发展有所期待。像水泽或日南那样,对自己有自信的人才能使用这种对话技能。

  「什么……」

  我在回答的时候身体有点紧绷,雷娜的声音变得比刚才更低更小,彷佛在说悄悄话一样。

  『话说文也。』

  隔著电话,那成熟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起来好像还参杂著喘息声,是很妖艳的语调,接著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跟人──做爱过吗?』

  「什、什么!?」

  这句话太出人意料了,我不由得大喊出声。

  『啊哈哈。那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雷娜开始在言语间调戏我,害我被她牵著鼻子走。对方是成年人。我是十七岁的高中生。这之间一定有无法颠覆的经验差距存在。

  『有吗?有没有跟女孩子做过。』

  不知为何,雷娜再一次强调,话说得很直接。长到这么大,我还没听女孩子说过这么直接的话,显然那些话已经透过耳膜来到脑袋中,摇撼我的脑袋瓜。不行不行,必须确实做好水泽角色扮演才行。

  我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并缓缓开口。

  「──没做过。」

  花了点时间进入水泽模式后,我理直气壮地做出回应。我想水泽应该有做过,不过他就算没经验好了,应该也会说得理直气壮才对。

  『哦──是这样啊。』

  雷娜的声音逐渐变成平常那种宛如甜美牛奶糖般的语调。

  『不过,你应该有兴趣吧?』

  跟我之前在学校经历过的对话相比,这段对话流向显然与之迥异。那一句话与其说是传到脑海中,倒不如说更像直接窜入体内。我就连好好思考都办不到了。

  思考回路快要打结,我努力让自己维持水泽模式。

  「自然是有,不过要跟喜欢的人做。」

  我尽量说得斩钉截铁,而雷娜有如在耳语般回话『真的吗~?』

  『就算不是跟喜欢的人做,还是能够提起兴致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唷。』

  「不……」

  她说那种话就像在暗示我一定会变成这样,这令我惊慌失措,然而雷娜的说话音色和用词中还是有一股支配力,足以将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盖过。

  『那我问你~』

  听到对方先用这句话打底,我绷紧神经。

  『你是不是完全不会想跟我做?』

  「嗯。完全不想。」

  我展露唯一拥有的擅长招数──立即否认,但不知道为什么,雷娜好像笑得很开心。事实上听到她那么问的时候,我又想起之前被雷娜碰触身体的感觉,但还是想办法摆脱这一切。

  『是这样啊?』

  她状似愉悦,发出像是在蛊惑我的甜美声音,接著又呵呵笑。

  『吶。文也,这个星期六有空吗?』

  「咦。」

  这番话让我心脏扑通地跳了一下。这样的对话不免让人有所期待,我的脑袋几乎是自动自发地想像起来。

  「……这。」

  我的思考不由得对那一切渴求,欲求强烈到没办法掩盖的地步。硬是甩开在脑子里逐渐扩大的景象,我努力让自己回归现实。

  然后过了一会才注意到一件事情。

  「……是说我这星期六已经有安排活动了。」

  对。这个星期六要跟足轻他们一起参加网聚。

  『啊,原来如此。那就别约了。』

  「……嗯。」

  结果雷娜一下子就收手了,害我莫名有种意犹未尽的错觉。话说我混乱的程度大到连原本那么期待的网聚都差点想不起来。

  『啊,那我差不多该挂电话了。来去洗澡。』

  「咦?好我知道了。那先这样。」

  『嗯。晚安。』

  「……晚安。」

  我话一说完,电话都还没来得及挂断,雷娜就冷冷地切断电话。明明是她一直主动进击,奇怪的是我却有种被丢下的感觉,觉得自己变得孤零零的。那女孩子是怎样。难道是猫还是其他别种动物吗?

  至于雷娜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这有必要说吗?……说自己要去洗澡之类的。」

  用半强迫的方式硬要别人想像煽情的光景,之后才说那种话。

  感觉好像在离去之际看似无心地按下不该按的按钮。

  曾经在网聚上被她用大腿触碰到,那种感觉,还有肩膀跟肩膀互相碰触传来的温度,被特意突显出来的身体曲线。

  这些都在无意识中强行入侵我的意识,挥之不去。

  「啊~~~~~~!好烦!」

  我边叫边扑到床上去,最后像是在逃避那般打开AttaFami,上网跟人对战。

  「……可恶!可恶!」

  接下来我连续跟人对战一小时,这才终于让心情恢复平静。

  ──总觉得这天的获胜比例好像变低了,不知是不是我多心。

  ***

  几天后时间来到周末。就快到星期六下午两点。

  我跟日南来到池袋车站前方。

  距离约好的会面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包含我跟日南在内,有五名参加者会来这边见面,然后我们再去预先租好的场地。

  目前只有我跟日南两个人在等。我想说跟她一起来,介绍起来会比较方便,就配合日南的时间去搭乘埼京线,所以才会这么早到。

  「……对了。那件事情我真的不用在意吧?」

  我除了用智慧手机看时间,还在为别的事情焦虑不安。

  「你是说风香的事情?」

  「对、对啊。」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没问题。」

  日南回话的时候好像有点受不了我。

  自从之前去咖啡厅发生了那件事情后,虽然我跟菊池同学的关系又回到如往日那样,我们之间的氛围却变了,变得很难去触碰「那天突然牵手是怎么一回事」这个话题。再加上跟人通过那样的电话,之后我也变得很难跟菊池同学聊雷娜的事情。

  我没有把细节说得太详细,除了将这件事情告知日南,还跟她商量,结果对方回应『那没什么问题』,于是我就继续天天跟菊池同学见面,但是……假如日南说没问题,那我希望她可以说出确切的理由。

  「应、应该真的没问题吧?」

  「我没事骗你干么。」

  「这、这么说是没错……」

  嘴里一边说著,我边滑动通知栏,在看昨天晚上菊池同学传来的LINE讯息。距离那天已经经过好几天了,我们的话题完全转变到别的事情上,但那天的事情依然令人介意。然而我又没勇气特意回过头追究那件事。

  「最后她说想要牵手对吧?」

  「是、是没错。」

  「那就没问题了吧,不管怎么看都没问题。」

  「唔、唔──嗯,好吧……」

  我有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好吧最后她确实是说了这种话,我只要解释成菊池同学不好意思再去提及这档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如此一来就能解释菊池同学为什么会想避开这个话题。

  「我知道了。那我就相信你吧。」

  「随你。」

  于是我就努力将脑中那块疙瘩硬是扫除掉,决定来想想要怎么回覆菊池同学的LINE讯息。自从我跟菊池同学开始交往后,大概一天会传一到两则长度适中的文章,主要的活动模式都是走这种慢步调,而菊池同学最后传的讯息来自昨天夜里──我在想自己也差不多该回讯了吧。

  「嗯──……」

  我先是想了一段文字,然后稍微修改一下,不停重复做这样的事情,修到觉得差不多了才搞定那段讯息。总之目前应该暂时可以先松口气了吧。

  在我呼出一口气之后,刚好有人从对面那边过来。

  「哦~!是nanashi和Aoi小姐!你们好啊。」

  是哈利先生,他边挥手边对我们这么说。身边还有马克斯先生和另一名男性──那他应该就是那位仁兄吧。

  「啊──你好你好。很高兴见到两位。」

  这名男子用听起来令人感到舒适、不愠不火的语气开口打招呼。说话的顿点很独特,不会招致紧张感,他跟我和日南点头致意。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Aoi。」

  「我是nanashi。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两人都尽量用开朗的语气回应,结果那名男性抬起眉毛,细细地点头。

  「就猜到是你。请多指教。我是足轻。」

  对方在说话时的感觉既圆滑又轻佻。

  并非浑身散发霸气,但足轻先生的表情让人感觉他天不怕地不怕。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会觉得看不透他的想法理所当然,可是他散发的气质特别适合用上述那句话来形容。

  这个人就是使用Lizard的好手足轻啊。

  年龄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岁,或者大于二十五。穿著蓝色牛仔裤配黑色风衣,是很基本的穿搭,体型上属于比较瘦的那种。头发有点长,用六比四的配重旁分,露出很多额头。狭长的眼睛不会给人在威吓的感觉,反而更增添知性气息,他有在网路上公开自己的长相,所以我有些印象,但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猛一看会觉得他看起来不太像很喜欢玩游戏的人。气息上比较像是天才型的年轻创业家吧。

  「还有其他人会来吗?」

  只见足轻先生跟哈利先生稍微确认一下,哈利先生则回应大家都到齐了。紧接著足轻先生再次随兴地说了一句「那我们走吧」就迈开步伐。该说他很我行我素吗?有著独特的步调。

  「也对。啊,nanashi和Aoi小姐一起过来吧,走这边。」

  「好的──」

  于是我们五个人就前往对战的会场。

  ***

  「你们是情侣吗?」

  「并•不•是。」

  想也知道足轻先生会这么问,我在回答的时候特别加重语气。日南在一旁窃笑。你别笑了啦,好歹也说句话啊。

  「不是啊?但的确不会想跟AttaFami玩家交往。感觉会吵架。」

  足轻先生说话的语气乍听之下平坦,却又有著微妙的韵味。说话方式介于自言自语和跟人对话之间,不过其他人还是能听出他在跟自己说话,真不可思议。形容起来或许就像是要自言自语给他人听那样。

  「啊哈哈,搞不好会喔?」

  日南听完笑了出来,做出让人舒服的回应。

  目前我们来到距离车站几分钟路程的「FreeSpace」。白色的细长桌子上放了几台萤幕,前方还放了一排折叠椅。只要把游戏机带过来就可以自由自在玩游戏,听说时常会有人来举办人数较少的对战赛。顺便说一下,这次我们总共有五个人,所以就只准备一台游戏机。哈利先生他们还特地带过来,要心存感激才行。

  哈利先生率先出动,快手快脚地将游戏主机接到萤幕上,再连接电源,过没多久AttaFami的开场画面就出现在萤幕上。

  「那接下来,大家先来稍微确认一下运作是否正常,然后我们就来对战吧。」

  面对足轻先生的提议,哈利先生回说「动作还真快」。

  「当然快啦,我可以第一个上吗?」

  「这是一定要的。其实今天大家都是要来跟足轻先生对战的。」

  「听起来负担好重,真不想这样……」

  虽然眉头皱了起来,足轻先生还是踩著缓慢的步伐来到桌子前方的折叠椅上坐好。

  接著他转圈面向后方。

  「那谁要第一个跟我对战?」

  (插图016)

  「我。」

  有个人在第一时间举手。

  这人当然就是──

  「喔,是nanashi啊?」

  对,就是我。而且我还偷偷看向后方,发现日南的手刚好举到肚脐那边,也许这家伙也想冲第一吧。很可惜,举手这个动作还是我做的比较快。

  「我一直很想跟你对战看看。」

  「哈哈,最让人紧张的人先来呀。」

  足轻先生嘴里说著「真是的」,还用手抓抓脖子后方,他果然给人一种随兴的印象,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有表现出焦躁或紧张的样子。

  「那要订什么样的规则?让猜拳猜赢的人来决定对战舞台可以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用认真的眼神回看足轻先生。

  「不……」

  声音很小,但是却很坚定。

  我会来参加这场网聚,可不单纯只是为了兴趣。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采用足轻先生会参加的那种──采用跟职业比赛一样的规则来对战。」

  我正面看著他的脸庞如此主张,结果足轻先生面无表情地点了几下头。

  「哦……」

  看他的眼神好像对这提议没什么兴趣,并未出现任何波澜,唯独嘴角却上扬了。除此之外──

  「动机是?」

  他丢出一个简短的问题。

  「……这个嘛。」

  要我把那句话说出口,我还是有点抗拒的。

  可是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是职业玩家,实际在这个世界上活跃。

  这种时候就不该替自己先设下一道防线。

  「我想知道自己跟职业玩家在职业比赛的规则下对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句话必定无法将我的真实想法全数道出。

  然而足轻先生却说著「是吗?」并一脸了然于心地点点头,那认真的视线慢慢移向游戏画面。

  「──那我就必须全力以赴了。」

  ***

  紧接著我跟足轻先生的对战就此展开。

  规则就参照世界大赛的前几强淘汰赛,先拿下三分的人赢。

  我就跟平常一样选了Found,而足轻先生当然也选了他擅长使用的角色Lizard。

  至于对战关卡,会透过猜拳来让赢的一方剔除掉某几个舞台中的一个,输的那一方则是剔除掉两个,然后赢的人再从剩下的舞台中选出要用的,参照世界大赛的规矩。用来剔除的指定舞台跟日本这边有点出入,我常常在想干么不统一就好了。

  「请多多指教。」

  「嗯请多指教。」

  顺便要说一下的是,我都是打线上对战,几乎都是在线上对战能选的「边境之地」和「竞技场」这两个舞台上对战。在现实中跟日南对战的时候,有时会选择这两个舞台以外的对战关卡,但我想自己跟足轻先生的关卡对战经验应该有极大落差吧。

  在猜拳中获胜的我剔除掉「Buono火山」,猜输的足轻先生剔除掉「竞技场」和「战舰Clasia」,我从剩下的关卡中选出「边境之地」。这个关卡比其他对战舞台还要大一点,特徵是连一个供站立的平台都没有,属于地形平坦的关卡。很难说对Lizard而言是否较有利,但首先最重视的还是对这个关卡的熟悉度。

  『3! 2! 1!』

  随著游戏内的旁白出现,一名忍者和一只人形蜥蜴纷纷降落在对战舞台上。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跟职业玩家对战。免不了情绪高涨。

  『GO!』

  比赛开始了。同时足轻先生在舞台上撒下鞭炮。Lizard的鞭炮会在一定的时间后爆炸,属于小道具型的飞行道具。其中一个丢在我跟Lizard的中间,另外一个直接丢到我待的位置上,要创造对他有利的战况。

  我冷静小跳跃避开这颗鞭炮后,蓄力挑个好时机射出飞镖,让飞镖打中Lizard。虽然只有造成微小的伤害,但重复累积就会出现庞大差距。

  Lizard除了设置能向上攻击的烟火,还放了属于设置型的陷阱捕兽夹,把不用承担太多风险的下强攻击等等放置在预布技该放的位置上,来牵制我。

  我的Found朝著后方走位来回避攻击,找一个不错的时间点回转并且放出飞镖,给Lizard带来伤害。目前我们双方都只有用飞行道具,处于观望状态。

  「一旦进入观望状态,飞镖就很棘手呢~」

  「因为射出来的速度很快。」

  哈利先生和马克斯先生边看著对战状况边说了这番话。相较于处在直播模式下,此时的他们话不多,说话语气平稳。

  所谓的观望状态就是没有直接去打击对手,而是利用飞行道具牵制,要逼对方发动攻击。虽然Found跟Lizard是不同类型的,却都是拥有优秀飞行道具的角色,像这样要观望时就变得很强。

  我一看到鞭炮出现就来到可以回避的位置上,蓄积飞镖,以备接下来使用。

  在对付像Lizard这样的飞行道具使用者时,重点在于要针对对手做出的「撒下飞行道具等人上钩」这种行动创造风险。

  若是撒下飞行道具,那表示在攻击时跟对手是有一段距离的,不容易遭受反击。只要对方打不到他,那他就不会有风险,算是一种做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行为。

  为了防止情况演变成这样,那就要让对方承担风险,例如「只是撒下飞行道具等人上钩也会让自身蒙受损害」,藉此来限制对方的行动,对手也会被迫发动攻势。

  所以我才要使用飞镖。飞镖射出去的速度很快,难以回避,虽然威力不高,这种飞行道具在看见之后要闪躲却是很困难的。

  即便造成的伤害就只有个位数百分点也无妨,只是撒下飞行道具会让自己处于下风──这样的事实将会限缩对手的行动。

  「这样的组合,你觉得在相克度上会是如何判定?」

  「嗯──不确定耶。虽然Found也很擅长打近距离战斗,却被飞行道具逼得四处逃窜,这样就很难作战了,而Lizard也因为飞镖的关系,就算处在远远的一段距离外还是会有风险,这部分很难克服……我觉得是势均力敌吧。」

  「毕竟那两个角色的风格完全不同嘛。」

  Found可以趁对手不备窜到他身边,重复施加高机率成功连击的组合技,及创造对自己有利的预先布局,藉此来营造杀伤力,Lizard则是可以跟对手保持一段距离,利用种类丰富的飞行道具来主控全场,除了能够持续打造出对自己有利的状况,Lizard还可趁机慢慢累积伤害。从某个角度来看,在战斗方式上难分高下。

  「在这样的对局下,要设法阻止对方达成目的,并且强行推动自己的计画。当然细部的预测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必须要更宏观。」

  「原来如此,要更宏观啊。」

  在跟这种能够使用飞行道具的角色对战时,基本上Found比较容易承受精神上的负担。这是因为不论何时,对方都会丢某些飞行道具在关卡舞台上,常常要动脑筋去处理这些道具,论双方的作战风格,会持续打造出对自己有利战况的人是对手,时常是对手在掌控游戏走向。而我要想的就是该如何「毁掉」对手打造出来的状况。

  Found被几个鞭炮击中,稍微被弹开。我想设法在关卡舞台上著地,Found四周却处处都是妨碍我前进的鞭炮和火焰瓶。我不慌不忙,仔细观察对手的动作,看他在怎样的行动后会露出破绽,为了利用这个破绽,我精准判断出自己应该待在什么位置上,管理跟对手之间的距离。有的时候会扰乱对手判断,让他无法稳住阵脚。

  「我是没办法啦……被人压制到这种地步,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焦急起来。」

  「啊哈哈,不过面对Lizard这个对手,那样是最糟的反应。」

  「确实如此呢。」

  「要随时维持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很辛苦,但反过来说,对手也得一直打造出对自己有利的战况吧?这个时候必定会出现能够让人突破防线的破绽。」

  Lizard像在空中跳舞一样,边违背惯性边撒下两个鞭炮,一著地就放出可以进行上攻击的烟火,要来牵制我的攻击。那会朝著空中施放,过一段时间才落到地面上,属于特殊的攻击技能。

  ──就是这个。

  我利用他施放后的僵直时间来擒抱。就在烟下方,Found抓住了Lizard。也就是说一段时间过后烟火会往下掉,目前刚好就在两个角色的正上方。这个技能的攻击判定只会对我起作用,若是直接被打中,那我将会单方面遭受攻击。

  「咦,可是他这么做的话,会被打下来的烟火碰到……」

  不让马克斯先生有机会把话说完,我延迟一拍才按下下投掷。

  隔一段时间落下的烟火袭向我,直接打中Found──然而我的Found却没有受到伤害,将Lizard撞向地面后,Found就浮到半空中。

  「……咦?」

  马克斯先生在此时发出困惑的呼喊,我则在这时发动成功率高的连击。攻击预测上一再对我有利,我一鼓作气进攻,对足轻先生施加足以将刚才被鞭炮打中的部分都奉还回去的攻击。

  「你看,就像这样,即便看似没有任何破绽,还是有机会能够瓦解对手的防线。」

  「……刚、刚才那是?烟火攻击看起来明明直接命中了……」

  「哎呀,你不知道吗?从擒抱状态转换成投掷时,不管是哪个角色,都会在一瞬间进入无敌状态。虽然就只有一下子。」

  「啊……这么说来是有那样的设计没错。」

  「先是钻进对方打出的烟火下,接著在攻击判定向下灌注的瞬间,用投掷的无敌判定盖过。这么做的话,即便看似没机会进攻,还是能够逼出可乘之机。但前提是玩家的技巧要够,这条路并不好走。」

  原本Lizard的烟火在发动后会有很长一段空档,然而攻击判定会在这段空档中直接灌注下来,因此使用这样的特殊技巧,要伺机而动的那方也得承担风险。当对手硬要利用这段空档,Lizard虽然有可能会被对方的攻击击中,但他的对手也会被烟火打到。烟火是威力很高的大招,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双方受损率互抵后,通常对手会受到比较大的损伤。

  但若能像刚才那样,及时进入无敌状态,那伺机而动的人就不会受到伤害,却能成功利用到空档。如果是像Found这种在投掷之后可发动强力连击的角色,那效果就更显著了。还要把操作失误的可能性考量进去,不能说完全没有风险,但却可以在承担较少风险的情况下,从对手身上得到高报酬。

  「哇……太厉害了。」

  「最极致的预测赌注确实非猜拳莫属,但还有这种『玩家技巧不够就不能使出的招数』也算在内。能不能在实战中稳定发动这一招,或者最根本的是你有没有那个胆量……在看的时候如果还能考量到这些,那观战也会跟著变得更有趣呢。」

  「哎呀,这还真是深奥。」

  在那之后我凭藉自身游玩技巧,选择采取数种困难手段,藉此掌握对战的走向。

  至于后续──就是我先赢了第一局。

  ***

  「嗯、嗯,原来如此。」

  第一战被人干掉的足轻先生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一点都不慌乱。

  「……呼。」

  我喘了一口气,觉得今天手感算不错。

  对手是职业玩家。在世界上崭露头角,是货真价实的专业人士。

  我跟这样的足轻先生对战完全没有屈居下风,还赢了第一场。

  原本还感到迷惘,其实我搞不好──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玩AttaFami的?」

  不经意地,足轻先生对我提出这个问题。

  「呃──从游戏发售后就在玩了,但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才认真玩……大概是这两年的事。」

  「哦,相形之下算是很厉害呢。感觉都做得满到位。」

  「是、是这样吗?谢谢你的评语。」

  「不过我目前输了,也没资格高高在上说这种话就是了。」

  「哪里哪里……」

  话一说完,我们对彼此稍微笑了一下。

  「你刚说想照大赛的规矩来进行比赛对吧?那nanashi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的打算……是指?」

  我心中浮现某种预感,同时反过来询问足轻先生。

  「关于AttaFami。是想问你有没有成为职业玩家的意愿。」

  只见足轻先生摩挲著下巴,一下子就切入核心。其实在我心中,我都对这个领域视而不见,这个人不只没有如此,还在那个世界活跃中。

  「这个嘛……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

  大概因为对方是这样的足轻先生吧。猛一回神才发现我已经泄漏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嗯。」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那个舞台上发光发热……并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没自信。这──该怎么说呢……」

  「觉得不切实际?」

  「啊,或许是那样吧。」

  在足轻先生替我找话注解的同时,我也跟他表明自己的现况。

  「所以你才想按照职业玩家的规矩试著比赛看看?」

  「……对。应该是吧。」

  「哈哈,好像连你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呢。」

  足轻先生又用一种淡然的语气,直接说进我心坎里。然后他直直地盯著我看,嘴里继续说著。

  「既然这样──那我想直接亲身体验会比较快。」

  「咦。亲身体验是指……去当职业玩家吗?」

  我在询问的时候有点害怕,足轻先生则否认道:「啊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那样?」

  在那之后,八成是足轻先生的习惯吧,他再次摸摸下巴,并说了这番话。

  「『用跟职业玩家相同的条件来对战』,我指的是这个。」

  「……咦?」我感到一阵错愕。「刚才不是已经这样做过了吗?」

  我还特地跟足轻先生提议说要用跟职业玩家相同的规矩来对战,例如对战舞台的选择方式、先得三分的人获胜等等,要按照大赛的规则来对战。

  然而足轻先生二话不说地摇摇头。

  「嗯──是没错,规则是一样的。」

  「……规则是指?」

  我不懂他的意思,再一次用错愕的目光回望足轻先生。

  「呃──这个嘛……我来举个例子。」

  嘴里一面说著,足轻先生转向后方,跟日南搭话。

  「Aoi小姐,你说过是nanashi的朋友对吧?」

  「咦?是、是那样没错……」

  转头一看,发现突然被人点名的日南似乎也有点困惑,她好像也被足轻先生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那你知道nanashi有过哪些丢脸的经历吗?」

  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日南一时间陷入停顿,像是在思考,接著立刻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那还真是多到都快成一座山了。」

  「喂。」

  我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转往这个方向,不过日南也真是的,不要答得那么有兴致啊。

  「哈哈哈,那太好了。再来就是……哈利。」

  「嗯。」

  「哈利你也知道我的很多丢脸事迹吧?」

  这话一出,哈利先生就抓抓脖子。

  「噢对啊、算是吧……知道不少,还包含一些不能说出口的。」

  「听起来不妙呢……」

  足轻先生跟大家问的那些话听起来高深莫测,我到现在还猜不透他的用意。

  「那个……问这些要做什么呢?」

  被我一问,足轻先生的眉毛就跟著翘起来。

  「也没什么。就是要定个规矩,在这场三分先赢比赛中输掉的人,会被人爆料自己的可耻事迹。」

  「这是哪门子规矩!?」

  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提议,我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你不晓得有这种规矩?」

  「对啊,完全不晓得。」

  不仅如此,我跟日南握有彼此秘密之多或许超乎大家想像,就这点来看也很不妙。想必日南要说多少我的丢脸事迹就有多少吧。

  「不过,实际做了才能明白其中奥妙,总之就先用这个规则来比吧。当然刚才赢的那一局也会计算在内,nanashi再赢两场就赢了,我还得赢三场。」

  「如、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于是我就随波逐流地接受了这样的规则。现役职业玩家都说这样才叫跟职业人士处在相同条件下,就当是那样吧,我如此说服自己。虽然一想到一旦自己输了不晓得会被爆什么料,内心就十分恐惧,但我只要赢了就没事。

  「足轻先生,请加油!」

  「喂。」

  听到日南说了那种话,我出声吐槽。她已经开始用一种「好想赶快找些什么来爆料」的表情来看我了。这家伙是打算说什么啊。我心里这下只剩不安。

  「那好,接下来就来打第二局吧。」

  于是就这样,加上了谜样的特殊规则,我跟足轻先生重新展开三分先夺决胜赛。

  ***

  「搞定──好险好险。战况陷入胶著了呢。」

  之后我跟足轻先生在三战中交替各赢一局,如今三分先夺比赛进入二对二局面──不过我还是搞不清楚足轻先生刚才为什么要提出那种特殊规矩。

  「可恶──真想一举拿下!下次就是最后一局了。」

  我在说这话的时候,情感表露无遗。对方是非常成熟的大人,可是像这样透过AttaFami交流,我似乎就能毫无顾忌地乐在其中,觉得自己好像变回少年了。不对,我在年龄上根本未成年。

  先拿三分的人赢,目前二对二。换句话说,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接下来都是最后一战。顺便说一下现况,若是只看刚刚对决过的四场战役,我好像稍微把对方比下去了。我在赢的时候,都还留有某种程度的余裕,然而足轻先生是经过一番苦战才赢的,按照之前那四战的打法来玩,我应该胜算很高吧。

  不过,我心中浮现的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嗯──我原本以为在网聚中跟人对战,自己会更胜一筹呢。nanashi你是不是都有在练习要怎么对付敌人?」

  「这──……说来话长。」

  若我说出自己跟NO NAME的种种对战练习过程,那还真是又臭又长。而且我也不能说。

  「这样啊……」

  足轻先生在回应时,语气上听不出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听他用独特的步调如此应和,让我看不透后续发展。

  「嗯,那我们继续吧。」

  现在的氛围莫名让我不觉得自己稳操胜算,我们选出的战斗舞台是「边境之地」。

  我在这个舞台上赢了第一局──可是足轻先生却选了这里。

  果真是摸不透他的想法。

  「请多多指教。」

  观众们也紧张地静观其变。最后一场比赛开始了。

  ***

  最后一场对决静静地展开。

  只要在这场比赛中赢了,那个人就会在三分先夺赛中获胜。

  这时输掉的人就会成为落败者,将被人爆料可耻的秘密。

  大概是有了这层压力的缘故吧,我的每一个行动都变得沉重起来,对此灌注的集中力也有别于以往。

  之前我常常都是先拔得头筹的那个,会赢开头第一局,然后换对方扳回一城,下一场再换我。这个时候足轻先生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他在二比一的状况下取回一分,才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换句话说,我到这个时候才面临有可能输掉的命运。

  「nanashi,他很慎重呢。」

  「是啊。」

  在我的意识之外,那些声音突然闯进我的脑海中。是马克斯先生和哈利先生在对话。

  我当然会慎重,应该说必须慎重才行。当然过分慎重并不会让我发挥出更胜以往的实力,但为了尽量拉抬获胜机率,我应该要集中精神,能够降低风险的时候就要设法降低才对。

  我把注意力放到正在撒鞭炮的Lizard上。足轻先生在出招时也很慎重──应该这么说,Lizard这个角色能够用等待的方式来主导游戏走向,原本就不是会积极进攻的类型。就这点来看,足轻先生的打斗方式还是跟以往一样,是我变得比刚才更慎重了,因此整体步调才变得缓慢,该怎么说比较合适?

  「喔喔!趁对手在警戒飞镖做出防御时擒抱!nanashi在这种时候就很冷静呢~」

  「这样的洞察力,该怎么说呢,就像是正好在对手做出防御的那一刻抓住对方。」

  「哈哈哈,这样讲太夸张了。不过,我懂你的意思了。」

  面对鞭炮和捕兽夹,我靠著冲刺和小跳跃极速降落闪避过去,在那瞬间假装做出要蓄力投掷飞镖的动作,紧接著立刻取消并且再次冲刺,诱使对手进行防御,将Lizard捉住。由于Found是忍者,行走姿势会压得比较低,在空中的纵向移动速度也很快,只要操作正确就能够迅速在Lizard撒下的飞行道具间穿梭闪避。

  抓住Lizard的我先施加一记捆抱打击,趁这个时候思索要放出怎样的连续组合技。接下来的代表性组合除了有高确率成功但攻击力偏弱的组合技,还有途中会有一段须另做判断的组合,若在判断上预测成功将能继续让自己维持优势,且给予对方庞大的伤害,有这两种组合方式。之前我基于高安定高期待,基本上都选择前者,但是靠著没来由的本能,我选择了后者。

  「唔……」

  「──好!」

  这个选择奏效了,在中途做判断选择时预测成功的我,顺利给足轻先生带来重创。

  「喔──!火力庞大!这下是否能够一鼓作气主导战局!?」

  哈利先生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然而足轻先生冷静地跟我拉开距离,并没有显现出特别焦躁的样子,而是撒下鞭炮,继续淡淡地实行刚才用过的手法。这部分会让人觉得真不愧是职业玩家。

  但我现在状态很好。Found蓄积飞镖后迅速跳起。从斜上方瞄准Lizard丢出。我想要让对方摆出防御姿态,Found一著地就接近对手,设法让对方误以为我会出单调的招式。

  就在这时。

  响亮的「锵锵锵──!」声响起。

  伴随一阵特效,我放出的飞镖消灭了,足轻先生解除防御。

  「喔──!?竟然在这里使出确防!」

  糟糕。被摆了一道。

  精确防御,简称确防。

  配合对手的攻击在准确时机下解除防御,就能够降低防御对手攻击之后的延迟度。可以迅速进行下一波行动,是高难度的技巧。

  如果是容易读取出时机的著地前夕空中攻击被精确防御就算了,飞镖在打出去之后会瞬间射到对手那边,想要对此实施精确防御几乎可以说是只能预测特定定点,若不这样操作很难办到。

  换句话说,我刚才的行动都在他掌控中?

  我放完飞镖要著地的时候,被对方用冲刺攻击瞄准。之后我都很难去抓对手什么时候要做什么,所以被足轻先生打中好几次,刚开始连续攻击让我获得的优势一下子就被逆转过来。

  真不愧是职业玩家。想靠单纯的打法来战胜是行不通的──

  接下来我跟足轻先生有段时间都陷入一进一退的攻防战,我们两人都只剩下一次机会。

  我这边累积的伤害值比较高,一旦被有一定击坠力的招式打中,就有可能输掉。可是足轻先生也已经陷入很容易被击坠的状态,彼此若是被对方的大招打到都会出局,这样一来比赛就结束了,将会分出胜负。

  我的位置比较靠近悬崖那边。后面已经没有退路,处于不利的状态下。会被判定出局的场外界线也离我很近,再加上游戏角色的体重较轻,使我处于更容易被击坠的状况中。

  为了让我无法回归战场内侧,足轻先生丢出一堆鞭炮。他没有丢在直接会打到我的位置上,而是要丢来堵住回到场内的去路。为了避免被那些鞭炮炸到,我一直在悬崖边待机,而足轻先生来到我附近,放出了烟火。

  这是──跟第一战很类似的情况。

  彼此距离很近。Lizard放到天空中的烟火飞舞至Found的头顶上方,要朝著双方的游戏角色落下。这中间间隔的时间恐怕就只有一秒多一点。

  要说有哪跟第一战不同,那就是双方都累积了一定的伤害值──换句话说,在这时被大招打到的人,将会是这场对决中的输家。

  我眼里盯著烟火的轨迹,靠著直觉和逻辑思考,迅速且深入地思寻。

  就在这一刻,我该采取的行动是──

  烟火落了下来。攻击判定只会对我有效,若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将会被攻击击中,然后游戏结束,我会战败。也就是说我必须透过某种手法来让烟火不会伤到我。

  还有一个更容易的选项,那就是朝向舞台内侧进行紧急回避。紧急回避能够在瞬间处于无敌状态,并移动一定的距离,在这个时候使出确实能够避开烟火,同时还可以闪进比赛舞台的内侧,让我恢复动线。

  可是在这时做出那种选择,是属于非常容易被对手「读出」的行动,更进一步说,紧急回避这种行动若在某种程度上灌注注意力去观察,要在看见对手紧急回避后勉强打中他也不是不可能,是属于整体上一连串演出很长的行动。照我受的伤害值来看,只要被一个上方强攻击打到就会完蛋,要在这种情况下走该套路风险有点高。至少不该脑袋空空硬去选这选项。

  这时闪过脑海的另一个画面是──刚才我做过的行动。

  就是抓住对手,配合自己投掷时进入的霸体状态,藉此挨过烟火爆炸并且将对手丢出,是属于高难度技巧。

  这是一个攻防一体的好选择,若是做对了可以让情况好转,而且这个选项也会让对手找不出太多手段来防御。要说问题出在哪──就是这个技巧的难度太高吧。

  假如我在做的时候出现失误,那游戏就会在这瞬间结束。

  要让投掷时的无敌霸体状态出现在爆发攻击持续的那段时间中,使出这种技巧时犹豫期真的只有短短一阵子。当然我有自信能高机率成功,事实上在第一战的时候我就如鱼得水地施放完成。

  不过──在如此紧迫的状态下,该采取的还是那一招吗?

  这确实是攻防一体的好选择,但是处在这样的伤害之下,把Lizard丢出去之后尚未有能够直接打爆他的手段可行。当然我能够把他打到悬崖外,然后再阻止他回归场内,进展顺利的话还能直接赢得胜利,然而稍有不慎必定会害我自爆。须背负战败的风险。冒这么大的风险那么做不值得吧。

  于是我的脑子里头浮现出一个念头。

  刚才碰到类似的状况时,我展现适时运用投掷产生无敌状态的技巧,并连击成功。

  那行动还让哈利先生和马克斯先生大感惊讶,想必这点也牢牢刻在足轻先生的脑海中。

  那么,恐怕足轻先生现在脑子里头会闪过我可能去「擒抱」的画面。除此之外,若他再被我得逞一次将会处于劣势。之后会面临Found擅长的场内回归阻挠攻势。

  换句话说。

  在这瞬间,足轻先生很有可能会以我疑似将发动「擒抱」为前提来行动。当然这都只是猜测,不可能完全针对刚才那一套来猎杀,如今的行动已变得如同猜拳,会出剪刀石头还是布都不确定,将会难以判读,我不认为足轻先生在采取行动时只想到单纯应对我的「擒抱」,但至少他不太会去选择使出后将对擒抱毫无防备的行动。

  那么足轻先生有可能采取的行动就是当场回避或退避等等,诸如此类能够同时闪避投掷和攻击的防御行动,还有可能只针对我的投掷来打出横向强攻之类的,想要直接干掉我,比较有可能的就是这两种。

  既然我都能看出这些了。

  那我该采取的行动就是──防守。

  防守的话,不管足轻先生出哪一种招式,我都有机会胜过他。

  假如对手选择攻击,我就能趁他攻击完出现空档时安全发动投掷。

  就算他当场选择回避,接下来的局面也不容易变得不利于我判读,至少不会直接害我输掉比赛。

  最重要的是一旦这么做,将有别于选择让投掷的无敌状态去配合爆炸时间,攻防发展上会比较安定。不容易因为操作失误导致战败。

  只在那一剎那间,我本能地在脑海中一再凭感觉及逻辑沙盘推演,得出结论并选择防守。

  再来只要仔细观察足轻先生的行动,接著再应对就行了。

  「──果然。」

  此时足轻先生那冰冷又锐利的声音传入耳中。

  转眼间。他的Lizard已经「抓住」我的Found了。

  「……咦?」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想这怎么可能。在这种状况下选择了擒抱?

  这是因为若在那种情况下,我选择了最该被警戒的擒抱行为,那先抓住对手的人将会是我。我曾经使出那种高难度的擒抱技巧,他却完全不去考量自己会被我抓住的可能性,而做出那样的选择?这是为什么?

  我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套路。做出那样的选择实在太乱来。

  足轻先生抓住我的Found,什么都没做。

  目的并不是要把我丢出去。

  「唔……!」

  我开始让角色做挣扎动作来摆脱对手的擒抱,但私底下心知肚明。

  身上带著这样的伤害值,我已经没退路了。

  Found被Lizard抓住,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属于大招的烟火在被抓住无计可施的Found身上炸开。

  我被远远打飞到场外死掉──

  三分先夺决胜战是我输了。

  ***

  「呼──辛苦了。」

  「辛、辛苦了……」

  结束对战的我,茫然地望著手把。

  萤幕喇叭播放著角色选择画面的背景音乐,照理说这音乐我已经听得很习惯了,如今听来却觉得一阵空虚。

  「哎呀,好惊险。」

  简短说完这句话后,足轻先生就此打住。听他说话的方式并不是要等我有所回应,或许是在顾虑我吧。

  「……请问。」

  我发出声音的时候,眼睛还是盯著手把。足轻先生用跟刚才一样的语气应道「嗯?」。

  「最后……」

  「哦哦。」

  光只是这句话就让足轻先生看似了然于心地回应我。我就像在题后对答案一样,对他提出以下的疑问。

  「最后你选择抓住……背后有什么理由吗?」

  因为用一般的角度思考,应该很难做出这样的选择。

  举例来说,如我那般后退小跳加最速空N暴击、单纯朝向场内紧急回避,以及我曾经展示过的攻防一体选项,活用无敌状态来投掷。这些都可以说是该情况下的代表性选择。

  可是──对方却做了不如这些的选择,那就是使出擒抱。

  「那看起来根本像是──」

  对。做了一般而言不会做出的选择,根本像是──

  「『像是早就知道我会采取防御』,我做的事给人这种感觉对吧?」

  经我询问后,足轻先生毫不犹豫地接上这句话。

  「的确。我已经猜到你绝对会选择防御了。」

  「……为什么?」

  当我呢喃出这句话,足轻先生嘴里「嗯」了一声,并想了一会。

  接著他似乎得出结论了,开口道出这句话。

  「所谓的职业玩家,就是这么一回事。」

  「咦……」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逻辑。虽然我有的时候也会跟著感觉走,但说出这种像是有毅力就能战胜一切的论调,一时间让我难以接受。

  「因为是职业玩家,所以能够凭感觉判断的意思?」

  「啊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那样……?」

  面对我的回应,足轻先生点点头。

  然后他用拇指轻轻弹了左手拿的手把方向键一下,发出「啪铿」的声音。

  「──我是指用跟职业玩家相同的条件来比赛,就是这么一回事。」

  摇杆反弹的声音在房间内轻微地回荡,却在我耳膜上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响动。

  「我在猜。」

  话说到这边,他有点懊恼地扭头,接著才继续说话。

  「如果我跟nanashi对战百次,你大概会赢过我吧。」

  「咦?」

  这让我重新看向足轻先生。

  他脸上的神情很真挚,看样子不像是要安慰我才那么说的。

  「是说nanashi会不会也有那种感觉?像是周旋的手法、操作的正确性,还有在比赛中能够不断提升策略的感受性,说真的,nanashi在这些层面的表现都比我更厉害。嗯──大概比我高出一截,搞不好比我高出两个档次也说不定。」

  「这、这个……」

  面对他的问题,我难以回应,不过在比赛之中,长时间维持优势的确实是我,实际上在最后一战前,我甚至认为如果就此顺利进展下去,自己八成会赢。

  「可是最后输的人却是我。」

  「嗯。对。就是这样。」

  只见足轻先生稍微坏笑了一下。然后再次把手放到下巴上,慢慢开口。

  「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注意到了。」

  他一面说著,边用食指「咚咚」地敲敲我的游戏手把。

  「最后那场比赛。我们各得两分,算是第五场比赛了。」

  「……对。」

  紧接著足轻先生的视线从手把上离开,放到我身上,然后指出重点。

  「nanashi──你当下的应对方式变得有别于以往吧?」

  他用清楚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完。

  这当然是在说我当时采取的行动。

  「……是那样没错。毕竟是最后一场比赛,会慎重行事。」

  「这很正常。」

  足轻先生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且淡然处之,并拿这句话试探我。

  「当时很紧张?」

  「这……对。」

  听到我的答案,足轻先生笑了一下。

  「也对,这关系著和我第一次对决的胜负,而且输了还有处罚。」

  我随之无言地点点头。我原本就是一个不服输的家伙,再加上还附带不晓得会让日南爆什么料的惩罚。在这场三分先夺战中,我确实感受到先前不曾感受过的紧张感。

  「我想要赢了这场比赛,只有这场比赛我不想输。这样的紧张和焦虑会让人在游戏中产生失误。一旦著急起来就想要快点结束比赛,不会耐心等待,而是选择『逃避式进攻』。而且在战术预测上一旦关系到自己会不会输掉,那连原本理当承担的风险都会变得不敢承担。」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

  足轻先生说完就开始回想。

  「举例来说就像……在最后一局打掉我第一条命时,你要从投掷接连段攻击的时候。平常总是会接比较安定的高确率组合技,可是当下却选择需要孤注一掷的高火力招式对吧?」

  「好像……是那样。」

  足轻先生说这话时彷佛看透一切,我边回想比赛的过程边点头。

  但印象中这个选择奏效了,有给予庞大的伤害。

  「我看到了就想,啊──这家伙在逃避现实吧。」

  「……逃避?」

  「嗯。我认为那是『逃避型进攻』的典型代表。」

  听足轻先生说到这边,我逐渐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指我想要逃离压力……是这个意思吗?」

  在我询问后,足轻先生点点头。

  「在线上的胜率积分战中也会看到吧,不是常常会看到那样的对手吗?遇到nanashi感到紧张,在nanashi的出招下承受压力而不敢大肆进攻,但又没办法耐心等待对方露出破绽,到了某一刻就再也无法忍耐,然后随随便便硬著头皮想来个冲刺抱投等等。」

  「……是有遇过。」

  一旦情况变成那样,战况就会变得有利于我,往往比赛将会呈现一面倒的状况。

  「想要早点摆脱这股压力。想要获胜。因为这种精神面的弱势,才会硬逼自己发动逃避式的攻击。这次nanashi身上也出现相同的情况。」

  「……唔。」

  被人这样铁口直断,我却无法反驳。

  「若是在这一战中输掉就直接输掉整场比赛。在这一战中战败将会面临惩罚。在胜率积分战中很少会面临这样的紧张感,因而想要摆脱那股压力,在无意识之中即便不确定性高,还是会奋不顾身去选择一次连技就有可能造成大伤害力的攻击。」

  这段话正确言中连我自己都毫无自觉的心灵变化。

  那时的我并非因为出自自身的一套正确论调才那么做,而是凭藉本能选了这条路。虽然就结果而言,这让我在下一次的预测赌注中更有机会获胜,但那再怎么说都是单看结果。骨子里还是包藏著想要逃避的心,这点并不可取。

  「看似在进攻……事实上却是在逃避『踏踏实实战斗』这档事。」

  我彷佛是在用这段话做自我确认,足轻先生听了点点头。

  「对。所以说,我想你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一定也会选择逃避。」

  「是指我……会选择防御?」

  「嗯。」

  最后在悬崖边时。一开始比赛的时候,我用过投掷这个手段,此时却反其道而行进行防御。

  可是照理说那是为了避免操作失误引来风险,想要走比较安全的路线,算是一个冷静的选择。

  这时足轻先生抬头向上看,一副在回想的样子。

  「照当时的感觉看来……关于用投掷无敌霸体来挺过Lizard烟火这招,nanashi你必定在练习模式中认真练习过对吧?」

  「对……」

  我使用两个手把一再练习,一直练到满意为止。

  「你可是nanashi,用出来的成功率应该有九成以上吧?」

  听了这话的我无言地点点头,这才发现一件事情。

  「……我懂了。」

  「嗯。」

  足轻先生也点点头,而我则是自己将那句话主动说出口。

  「因为害怕失败机率不到一成的风险找上门……最后才选择防御,是这个样子吧。」

  那番话让足轻先生微微地笑了一下。

  「正是如此。看到最终战时发动那种攻势,我就知道nanashi想要逃避,因此确定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抓住我的角色。」

  这些已经不像是在针对AttaFami论战自己的看法了,更像是在谈论我这个人。

  「──不过,nanashi给人逃避感最重的地方,其实并不是这里。」

  然而接下来的那番话,为我的心灵带来更多震撼。

  「不是这……?」

  因为这次话题是真的绕到我身上了。

  「在第一回合比赛之后,你有说过吧──说你还不晓得自己真正想做的究竟是什么,诸如此类。」

  我确实有对足轻先生说过类似的话语,如此描述自己。

  「是说当时那段对话……会对最后的战术预测带来影响?」

  当我用奋力隐藏懊恼之情的语气回问后,足轻先生缓缓地、深深地颔首。

  「当然会。」

  照这样听来,足轻先生早就看透了。

  看透的不是nanashi,而是友崎文也──看穿我的迷惘与脆弱。

  「因为曾经有过这个片段,我才会那么有把握。」

  一针见血地说完后,足轻先生温和地拍拍我的肩膀。

  「『跟职业玩家用相同的条件作战』,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我总算明白了。

  不管是惩罚还是什么都好,这些一定都无所谓。

  不,岂止如此,只是这点惩罚根本太轻了吧。

  职业玩家的作战条件。

  那就是一旦上了战场「就必须在那一战获胜」。

  在足轻先生他们以职业玩家身分作战的舞台上──选手们时时面临的并不是「会被人爆料可耻事迹」这种轻微惩罚,而是赌上某个重要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必须展现的不单只是游戏技巧,还有心灵的调适。

  不去逃避,要不断正视自我,须展现出这样的人性坚强面。

  「你说的是要担负……眼前这一战的重量吗?」

  我在开口的时候,依然像是在暴露自己的弱点一般,那让足轻先生露出一抹笑容。

  「对战百次来竞争获胜机率──跟必须在眼下这瞬间的决战中获胜。这两者看起来相似,实则不同。」

  如此断言后,足轻先生就将游戏手把「喀哒」一声放到桌子上。

  ***

  之后过了十几分钟。

  我跟足轻先生将对战台让给日南和哈利先生,在他们后方聊起来。

  「实际对战后觉得如何?有没有找到什么头绪?」

  「这个嘛……」

  被他那么一问,我又开始烦恼起来。

  跟之前那种在黑暗中摸索的状态不一样,我好像稍微找到前进的指标了。我本身想怎么做呢?自己要追求的是什么?做什么才会感到开心?

  话说之前去小玉玉她家之后,我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未来出路并不完全是自己想怎么选就怎么选的。

  「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如果要当职业玩家的话,那……」

  「想问这够不够用来赚钱过活?」

  「呃……没、没错。」

  只见我惶恐地点点头。

  「嗯,这我明白。毕竟在不久之前几乎还没有这样的工作出现。现实面的问题非常重要,其实我们也都很在意这点。」

  「也、也对啦。」

  大概是足轻先生的习惯吧,他又开始摩擦下巴。

  「所谓职业玩家这个工作。前提当然是有好处可拿,但要注意的不是只有这些。」

  「不是只有这些?」

  被我这么回问,足轻先生点点头。

  「例如把自己比喻成一个角色,是否能够包装成够专业的样子,这样的能耐也是很重要的。因为那从某方面来看也是在贩卖你的观众接受度。」

  「哦哦……原来如此。」

  这阵子参加过网聚对战后,我回去确实有浏览过职业玩家和直播主的Twitter、YouTube,大家都有各自的战略,懂得包装自己。就很像不只重视味道,连外观也要很讲究的西点。

  「还有即便目前很厉害,在游戏版本升级之后爱用的角色变弱就再也无法赢得比赛,这样就没戏唱了。就算自己爱用的角色大幅度变弱,还是要找到能够再次让自己战胜的角色。或者是将这个变弱的角色重新打造成可以在游戏中获胜。我们同时也需具备适应能力,随著瞬息万变的外在环境做调适。」

  「这点我明白。」

  关于这点,想必线上对战也是一样的道理。

  「还有另一点,就是单论精神层面。虽然说在这个领域中参加的比赛场次越多就越有利,但有时也会单纯受到心理素质影响。来到有别于以往的环境、国度,是否还能展现以往的实力,会不会因为焦急就乱了阵脚。这部分也很重要。」

  「就好比是我刚才一不小心操之过急,像那样对吧。」

  面对我的提问,足轻先生面带苦笑地颔首。

  「是啊。从某方面来说自由对战的实力跟职业大赛中的实力是不一样的……若是精神韧性没有强到可以持续拿出某种程度的稳定成果,就没办法以职业玩家的身分生存下去。」

  「原来如此……」

  一面听著,原本心中还存有隐隐约约的不确定感,现在逐渐觉得那感受变清晰了。

  一定是因为刚才跟人那样对战过。又听到这些现实面的讯息。

  不──也许在我跟职业玩家面对面的那瞬间,这一切就已经开始运作。

  因此我乾脆单刀直入。

  将先前甚至连说出口都感到莫名抗拒的情感表达出来。

  「请问,我目前还只是高中二年级生……」

  我心里一直酝酿著一份情感,决定要跟足轻先生分享。

  我对这个世界几乎形同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问业内人士,一直以来我也是这么做的。

  「──你觉得可以不上大学,直接去当职业玩家吗?」

  那让足轻先生先是讶异地睁大眼睛,接著稍微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嗯──……这个嘛,我不怎么推荐就是了。」

  「……怎么说?」

  那意想不到的答案让我反问足轻先生,而他依然用淡然又平坦的语气回应。

  「是能说因为真的想要当职业玩家,所以没空去上大学,但反过来讲,不知道能够在有多少余裕的情况下,当职业玩家赚钱过生活到什么时候,因此先把大学读完比较好,这也是一说。」

  紧接著他把手放到下巴上。

  「不过我个人认为突然要成为职业玩家,其实有点难度吧。」

  「呃──……是因为没办法靠这个过生活?」

  「嗯,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

  「不过?」

  听到我如此回问,足轻先生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开口道。

  「若没办法提出某种程度的具体『数字』──你身边的人不会认可。」

  「啊……」

  这时足轻先生将目光转向旁边,一副略有顾虑的样子。

  「所谓的未来出路,自己的意愿固然重要,即便最后跟身边的人无法达成共识,还是应该贯彻自己的想法。可是nanashi,你还是高中生吧?」

  「……是这样没错。」

  「那你就还在给父母亲养……不可能高中一毕业就突然去当职业玩家,自力更生吧?毕竟你也没其他收入。」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跟竹井他们一起去小玉玉家的时候,也曾经聊过类似的话题。若是要决定未来出路,假如还要靠其他人支援,那就不能在决定时只考虑到自己的意愿。

  「既然如此,就跟你在担心自己能不能赚钱养活自己是一样的,也要去想『要如何让身边的人接受』。职业玩家这个工作比较像是垫档衔接用的,有的时候确实会不尽如人意。」

  「原来如此……」

  足轻先生说到这边就补了一句「这真的很不容易呢」,然后露出疲惫的笑容。

  「就算你硬要离家出走好了,最后还是得打工或工作,并挤出时间练习,生活会变得像这个样子,在这种情况下要挤出可用的时间,分量上其实跟去上大学没什么不一样吧?搞不好更少可用时间。」

  「……确实有、那种感觉。」

  这些都是很实在的意见,亲自在那个世界走过的人才能说出这番话吧。

  没错。这就是「现实」,是「人生」。

  最后足轻先生用有点纯真又开心的表情说道。

  「能够玩游戏养活自己,这就像是少年时期会怀抱的梦想呢。」

  「对啊,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想,如果有这种工作就好了。」

  如果是喜欢玩游戏的小孩,任谁都曾经有过这样的梦吧。

  「对吧。而如今这样的工作,逐渐在现实世界中出现。」

  「……对,这是一个很棒的时代。」

  我回答的时候还轻轻笑了一下。

  「不过,正因为如此,只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记住。」

  「……只有一件事情?」

  「嗯。」

  足轻先生先是点了点头,接著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

  「就因为那是『梦想』──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你必须考量到现实面。」

  话说到这边,他最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朝著目标一点一滴迈进。『玩家』就该是这个样子吧?少年。」

  ***

  在那之后我们轮流和人对战好几轮,直到晚上才解散。

  在战斗成绩上的排序依序是我、足轻先生、日南,再来是分数跟我们有点落差的哈利先生和马克斯先生,我认为自己的获胜机率算偏高的。途中日南也曾经有好几次用了Found以外的游戏角色,说这样的顺序单纯是实力体现,又好像怪怪的。

  「感谢各位今天邀请我们!」

  「谢谢各位!」

  日南率先有礼地跟足轻先生他们这么说,我也跟著道谢。

  「不客气。我们也玩得很开心。没想到nanashi以前曾经当著很多人的面,一时气不过在AttaFami中把同班同学修理得很惨。」

  「啊──这件事就别提了吧!」

  日南把我以前做过的事情爆料出来,足轻先生拿这段过往调侃我,我出面吐槽他。日南这家伙别的不挑,偏偏挑跟AttaFami有关的事情来说……

  就这样,大家一起前往车站,然后各奔东西。要搭埼京线往大宫去的就只有我和日南,所以接下来大伙儿就要分别了。

  「那nanashi,等你做好觉悟了,随时欢迎你踏进这个世界。」

  此时足轻先生突然不经意说了这句话。

  「……好。我会稍微认真想想看的。」

  「但我看你原本就很认真在烦恼这件事情呢?」

  在我们进行这段对话的同时,今天的网聚也结束了。

  来到电车里头,我跟日南两人结伴。

  我偷看到日南的智慧手机画面好像显示出Twitter页面,大概是在确认今天参加网聚的事情会被人怎么写吧。可是偷看是不好的行为,所以我一下子就把目光转开了。这家伙今天可是三不五时就把自己惯用的角色Found亮出来。

  「对了,日南。」

  「……什么事。」

  日南边用智慧手机边朝我这边斜眼看了一眼并做出回应,但她的目光马上又回到智慧手机上。

  「今天玩得开心吗?」

  面对我的问题,日南面露苦笑。

  「我说你,自以为是我的家长啊?」

  「不、不是那样……」

  对她那么一说才发现讲这种话听起来就像那样。现在我总算明白带孩子去科学未来馆后,当爸爸的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会把你找来也是为了让你开心一下。」

  在我老实说完后,日南就「喀叽」一声将智慧手机画面关掉,接著一直望著黑色的画面。

  我想那上头正映出她自己的脸庞吧。

  「这个嘛……」

  虽然电车里人不算太多,但又不至于空到可以让我们两个人坐在彼此隔壁。车轮规律地发出「喀咚、喀咚」声,充斥于隔开我们两人的空间中。

  「还算愉快。」

  (插图017)

  日南这句话说得不算亲切。

  然而同时听起来也不像在说假话。

  「AttaFami,真的是一个好游戏。」

  接著她看向窗外补充道。

  埼玉市郊已经完全变暗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感觉日南那反射在窗户上的嘴角正开心上扬,因为窗户的倒影不够鲜明,所以我没办法准确判断。

  「……是啊。如果你玩得开心,我就放心了。」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家长啊?」

  日南说这话时语气不耐,似乎对我一直强调这点感到很傻眼。就算是这样好了,我也要继续坚持不懈,让你了解什么才叫乐趣。

  「我不是家长,是你的徒弟。」

  「好啦好啦。」

  随便应个几声后,日南转头看这边,脸上那抹愉快的笑容一闪而逝。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相较于平常那种试图笼络人心的美,这又散发另一种魅力。

  我原本想要吐槽这件事情,但想想还是觉得今天就先放过她吧。

  从池袋前往大宫方向的电车即将要通过北户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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