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 极夜

  自从把死置于脑中开始,就会把那天的想法一句两句也好,入低语般放在网上。这也不知道是日记网站还是论坛,非常简单,有自我介绍的栏目也有可以自由书写的页面,那是【博客】这样的语言还没有诞生的网络起步期。

  身为教师却害怕学生,想要让无能为力的自己就此消失,开始想要一死了之,这些无法对周围人诉说的心情就写在了网上。

  不是想让人安慰自己,也不是想获得理解。这种东西我不会上网来索取。而是不在那里发泄一下的话,现在就会破裂开来。是会站起身来还是崩塌的继续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希望有谁可以默默看到这个过程。如证人一样,只是存在于那里就好了。向没有姿态的人吐出自己的心声。

  一边说着不是想给他人发生联系又将自己的邮箱地址公开。不会有人来信,也不想听谁的声音,不信用任何人。但想让别人听。邮件也可以希望你们可以听我倾诉。特别矛盾的思想。

  才把邮箱地址放上去不久,就有人来信说读了日记。多个对象一天会来好多封。有鼓励的,也有冷眼旁观和骚扰的邮件。那天忙起来的话就看也不看删掉,不忙的话就会很认真的回复。我精神的浮沉变得愈加激烈。

  和网名【大叔】的人物相识就是在那个时期。

  他也是发给我日记感想的其中一个人。自己也有女儿但苦恼的是太过于没大没小,给学校的老师添了不少麻烦,送来了这样慰藉的语言。不瞒大家说,但只是这样我的心里就揪紧的要流出眼泪来。班级暴乱后,和人心意相通渐渐变成了一种奢望。一边制造墙壁,一边又比谁都渴望别人的一言两语。

  在指定的大型量贩店的停车场等待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和大仁田厚(日本摔跤手,政治家,艺人)非常像的体型硕大面貌粗犷的男人在那里徘徊。千万不要是这个人,躲在柱子后面祈祷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哦~随时都可以和我打招呼哦~”有些阳气的声音传来。在那里拼命找寻人影的也就只有大仁田一人。

  【大叔】三十七岁。在二十六岁的我的眼里,怎么看都是大叔。

  和他才见面“饿了吧?去便利店买便当吧?”这么说道。

  是公园,还是海。他似乎有打算的样子。

  “要去哪呢?”

  我天真的问道。“唔,宾馆”,一副这还要问的语气。

  我从不记得和【大叔】进行过什么下流的交流,但这难道是线下见面的常识吗。这种潜在的规则,是根本就不用特意去确认的吗。

  我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直接奔向眼前的便利店。也不问我的意见。这种重大的决断必须要在这几米的距离内完成。便利店不行。大仁田厚和宾馆不行。而且我根本就不能做爱。本就是JJ进不去的奇行种。这种事情要怎么向第一次见面的人说明才好呢。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结局什么没说进入了店内。我拿了三明治。他好像把这看作是我同意的信号。

  “一起付账吧”,他第一次露出了笑颜。

  已经没有退路。

  啊啊,怎么会这样,一边这么想,一边被让坐在副驾驶上,几分钟后,在颜色艳丽的墙纸环抱的情人旅馆的,小小的玻璃桌上放下三明治。正面是吧唧吧唧地吃着炸鸡肉便当的【大叔】。

  事情已经变得无以复加。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的展开。另外一个我仿佛置身事外冷静的观察。我希望置身事外。当然的事情。这是不能做的事情。我心里的警察【尽可能多跟他说话拖延时间】这样说,不断给出指示。三明治慢慢,慢慢被送到嘴边。

  总之先稍微冷静一下。离开【大叔】两手伸向洗手池,长吁一口气的途中,背后的暗形,冷不防的伸手,我整个人就这样被从后面抱住。突然就没命的开始舔舐我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

  我全部的神经,全部的器官发出嚎叫。

  我只能进行鲜血满溢的做爱。高中时代第一次也是,和老公也是。我的身体,就是不行。一定是有什么病。我是奇形,我是不能。我是蒙血人。我有强生。而现在,又要跟什么都不了解的【大叔】,创造出再也不想回顾的记忆。

  反正要死的,这是唯一的护身符。反正要死的。反正马上我就要冲出护栏去死的。另外一个自己冷眼俯瞰。‘

  所有一切结束后,满身是汗的【大叔】像是要把木板从中间折断的黑猩猩一样紧紧抱着我说道。

  “你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血一滴也没流。

  我和完全没有好感的【大叔】,完全没有问题一样结束了。

  想要大叫问为什么。不想承认。全JJ的无血。为什么在大仁田身上会无血呢。大仁田(因为体型大,所以那个也大)才应该流血的才对啊。走向浴室去洗澡的【大叔】的背影,真的就像刚刚结束一回合的摔跤手一样充满威严。

  我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慌忙的穿好衣服。现在马上就想要离去。

  从浴室回来的他正在准备要走的我,瞪圆了眼睛。

  “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吧?才做了一次啊”

  还要继续!一般是这样吗。对于连一次都没有完整完成过的我来说,不知道【一般】是怎样的。

  这【仅仅一回】跨过了多少的岁月和困难,就算向这个人说明他也不会懂吧。能够明白这个心情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那,约好了下次还见面喽?”

  “……将来的话,恩”

  “不要说【将来】。要说的具体点要不然不行哦”

  上床一回麻烦多。

  这句在哪听过的话差点就要从喉咙里迸出。我的身心都已经严重受损,不要再联系了。那天我就把【大叔】的电话设进黑名单,从通讯录里删掉。

  然而即使我自己不愿意承认那句【完全没问题】还是多少给了我一些勇气。是性上面的,还是为人意义上的,或是身为教师意义上的我不知道就是了。无法健全的进行性事,怀疑自己异常这一数年来的烦恼,被如野兽一样风体的大叔简单的亲身解决。这是再怎么样也无法否定的事实。

  那天晚上,睡意来的很快。钻入被窝,如胎儿一样蜷缩着,一觉香香的睡到早晨。这种事情已经几十天没有过了。是异动以来第一次。

  回想起来,那天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想过工作的事情。从大脑中彻底的被拔除。不仅如此。

  那天开始,我迅速的堕落了。

  苦痛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和不认识的男人见面。和班级暴乱一样的速度我也向着黑暗坠落。

  不认识男人的邮件连着来好几天。没有人知道我的事情,只是简单的一句【见面吧】。如果那天心在破裂的平衡中偏向稳定的那一方就会【白痴吗】这样想着列入黑名单,第二天工作不安定,忍受不了的时候就会以仿佛喝下安定剂的感觉【了解】【什么时候】和多名对象同时保持联系。仿佛这样的话,眼前的不安就会稍稍散开,死就会被推延一样。

  和男人见面,对我说要做的话,就做了。精神上问题的增大,带来的是被【我必须要和给我发邮件的全部人都好好做一次不可】这种义务感一样,强迫观念的束缚,一个一个勤勤恳恳的做完工作。

  明明一直都不能好好的进行性事的,因为班级暴动而陷入性事依存,算是怎么一回事。就算说现在是可以没有问题的做爱,但也不可能就喜欢这样的行为。是被一种不做不行的思想深深的囚禁。谁都可以只是想要听到那句【你完全没有问题】。

  从旁边看应该没什么变化。

  去学校,上课,MIYUKI开始胡闹,跟着其他孩子也开始骚乱。花大把时间好不容易让她们安静下来,和发生问题的学生家长进行面谈,还不能忘了篮球部的练习,回到家,做晚饭,准备第二天的课程,因为没办法所以用手和嘴,进入被窝睡到早晨,再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学校。这就是平常的我。到了周六,一个人,十个人对我都是一样,和不认识的男人见面。

  “总之就是再也不想回学校和家”尾崎(日本歌手)这样的歌词,对于二十六岁,教师,已婚的自己来说,竟然会有种沉重的意味想来也是滑稽。

  去学校产生的不安无限的延伸开来胸口也似被叩击一样。想要不想这一切打开电视,但只要画面上出现孩子,就已经不行了。骚乱的镜头让我联想到自己的班级,如果是家族温馨的场景,则【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呢】陷入极端的沮丧之中。

  无法入睡导致的是梦和现实的境界变得暧昧。现在我所看到的是真正的世界吗。站在讲台前,在孩子们面前讲话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自己身处哪一边的世界,一次又一次的叩问自己。

  ARIHARA这个三十多岁的男性也是通过邮件相识的一人。

  他受够了职场上的人际关系精神上出现不稳,前年为止就退休了。这个春天复职后,主要是接电话和帮同事准备资料之类的工作。

  “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公司通讯录上记载的电话号码从【a】开始全部背下来了”

  “现在可是手机的时代”

  “但是背电话号码的时候就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不会很辛苦了。邮局是XXXXX,图书馆是XXXXX,黑猫是XXXXX,外送荞麦店的是XXXXX”

  ARIHARA像是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一样一个一个默读着。

  他是面对山会萌发出异常性兴奋的人。不是那种会说玩笑,或是一副不正经面孔的人。非常安静和认真。

  所以,被邀约第一次就登上山顶,那里他突然就开始自慰的时候,我只能一脸惊呆的站在那里。ARIHARA变得奇怪。难道是,是高原反应什么的吗。他坐在巨大的岩石上,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一样高速搓动着JJ。只有屁股很白。

  处于神圣的山顶,生动的暴露人最狂野的那一面。喘着粗气的ARIHARA,以及他背后展开的火山口。我像调节相机的焦点一样,偷偷来回看着双方。继而,开始考虑我在这里的意义。

  唰的提上拉链,整理好衬衫的ARIHARA,回头转向我“喝咖啡吗?”这样问道。终于是给我回到这个世界了。他的动作和神情太过自然,我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不是幻象。

  ARIHARA从大背包里取出登山用的气炉烧开水,一杯一杯滤咖啡。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这就是这个人上山后的礼仪吗。越来越和刚才珍奇的场景相悖。

  关于那数分钟间的事情,互相都一言不触及。山与ARIHARA之间,一定有一种深远的联系吧。和信仰相似的什么东西。没有我进入的空间。

  从夏到秋,和ARIHARA四次登山。他和山四次交以情事,我四次在一旁见证。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选来当公证人的。只是希望有人看见,这即是我肆意的解释。一定就跟我网上的日记一样。

  这样的ARIHARA突然间“出差买的礼物想送给你。就几分钟可以出来一下吗?”给我传来这样的邮件。

  周六的傍晚,我在厨房炒洋葱的时候。从来都只是和之前约好的人见面。突然的联络让我犯难了。本来就是和自己没有太多关系的人。但就是几分钟的话还。这样的思惑下,青色的洋葱就那样留在锅里,和平时去便利店一样轻身外出,打算的就是拿了礼物马上回来。

  冷清的停车场上是他的车。

  向驾驶座看去,他一副别捏的神情在看夏季山岳指南。对他来说山岳指南也许就是小黄书一样的东西。那是在职场的休息时间也能堂堂翻页的写真志。山表,岩肌,隆起,标高,圆锥形,V字谷,花田。一个一个名词莫名带上引人遐想的声响。

  我敲击窗子,坐在副驾驶席上。

  “一直在出差,这段时间都没登山”

  “已经可以出差了啊”

  “恩,就在不久前”

  “啊,对了,礼物”

  这么说着,ARIHARA打开用和纸包着的包裹。是看上去很高级的金鍔烧。

  ARIHARA把金鍔烧塞进我嘴里,待我咀嚼后再把舌头伸进我嘴里,抢夺那已经烂成糊的豆沙。那天的我是咀嚼机。金鍔烧吃完之后,再打开外郎饼。从来没有想过以这样一种污秽的方式来吃名古屋的特产。想要逃出去。然而,ARIHARA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和山岳对面的时候,那种近乎于发狂的视线。ARIHARA不停下的话我也不可能就此脱落。有着一种互相之间在比狠的感觉。

  就这样纠结抢斗下,我被喂进了四个金鍔烧和四个外郎饼。做着这种下等生物一样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有发笑实在是让人有些后怕。

  胃明明是空的,舌头上还执拗的残留着豆沙的甘甜。准备擦拭留在嘴上馅料的时候,ARIHARA“等一下,就这样别动”以光速沙沙沙沙磨蹭JJ,把精液射进我嘴里。

  现在,我就是山的替身,不是任何人,正是山的代理。我是花岗岩,是花田,是双枪山岳。这种时刻该怎么做才好呢。无法轰隆隆的发出震动。只是尽力不去考虑自己所处的状况,进入无心这之中。

  ARIHARA的侵犯下,想象被泼洒精液的山峰。积雪融化,到了新芽萌发的季节,播种在各地山顶的ARIHARA的种子一齐膨大。群山如竞技一般开始记诵黑猫以及荞麦店的电话号码。山彦如果折返我们不记得的数字,那,就是他所交媾的山。

  认识的男人年龄,职业,境遇各种各样。有离两次婚的人也有大学生,有高学历也有无职者,有精神上抱有问题的人也有眼睛上的弱视。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不要这么轻易的作践自己。这不是免费的风俗(嫖娼)吗?”

  这么说着给我眼睛盖上毛巾,把我双手用绳子绑起来的是四十来岁的大叔。

  大叔拿绳子,拿绳子的大叔,空虚,心的空虚。(这边是日语文字游戏,拿绳子在日语中可以同音为绳子大叔,又可谐音联想为【饿/空虚】,译者注)

  心神放空 蒙蔽思想之中,终是抵达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被遮着眼睛太好了。这种世界还是不看见比较好。

  “想到你和你老公的关系就觉得悲从中来。明明是夫妇却不能做爱真是太辛苦了”也有人这样说着一边掉眼泪一边射精。通常是因为某个契机,把【JJ插不进去】的现象诉说给了他们。大家,全都是病人。

  精神到了极限,被学生和同事,还有家人所深深鄙视的妄想开始出现的我,只是被人需要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几乎要哇的一声哭出来。即使只是以见面为目的的男人,即使没有任何联系没有任何信赖只是薄如蝉翼的关系。对于那时的我也是正好的。即使只是在如身体这样轻薄的关系中,我也得到了相当的救赎。对于身边的人缄默不语,对于这种毫不认识的对象则可以安心的吐出心声。

  对方用性欲填满我空壳般的内心。对于我来说不是那个人也可以,而那个人也不是非我不行。只是身体的借出。身体的予取予求。即使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这样的交易仍然可以成立。至少和不认识的男人交会的时候不用想学校的事情,以及【老公的JJ插不进去】的事情。一瞬间从现实的逃避。

  我所做的事情即是为了从既有的痛苦背过双眼,而戳下新的痛苦。能够忘记痛苦,只有一小点的时间。没有任何一件好处,只是让心和身体几乎极致般的被污染,但和那些与自己一样破败的人们会面带来的是莫名的安心。通过那些人,我仿佛在注视自己。

  对于那种执意想要介入我和我的日常生活中的人只见面一次就后会无期。而对于那种同样为我保持距离感,有些冷漠的人则会多次见面。我对于对方没有恋爱一样的感情,对方把我也不过当成一个过客。这样正好。为什么思想变得如此不纯粹。和现实的,那个只有诚实是唯一可取之处的自己之间间隔越来越大,另外一个自己的人格轮廓渐显。但,无论哪个毫无疑问都是自己。

  深夜,闭上眼睛躺下后,荒废的教室映现在眼皮里面。鼓动渐渐增强,身体嘎达嘎达的震动起来。即将被拖入水底一样的恐怖蓦然升起,难以呼吸。妄想和幻听。一旦这些开始,这个晚上已经无法入睡。听到扔椅子的声音。惊吓之下向周围看去,那里只有被小颗电灯泡照亮的天花板的木纹。和教室里一样凛冽的空气,在皮肤上游走。这是明日的风景,还是今天的重演。即使紧紧的闭上双眼,无限延伸的世界还是执意在眼前呈现。我无法拒绝【看】。你逃不掉的。耳边传来声音。

  很快,窗外苍白渐明。一晚未睡的焦躁感就这样无法排解中,拖着沉重的步伐前往学校,站在讲台上。头脑中如被小石头堆满一样。沐浴的暴言,没能说的话。这所有一切成为石头堆积起来。与夜俱增。一晚,又一晚。干脆到指尖都凝固住好了,我想成为化石一样。土石埋过我的头颅,不被任何人打扰就这样深深的睡去。

  和老公的生活,也有了些许的变化。

  某个晚上,老公从哈密瓜状的容器里掬出什么。

  “比起往常用的,果然还是这个比较好”

  是乳液。

  他不是一个人会去买这种东西的人。虽然很在意到底是在哪里弄到手的,但我没问他。那像是情侣宾馆自动贩卖机里陈列的商品。和谁一起去的呢。我明明没有这样想的资格,还是会忍不住的揣测。

  我们,从强生婴儿油毕业,开始使用哈密瓜味乳液。比起小心翼翼的涂抹强生,专门为性行为而设计的东西也更安全吧。

  打开盖子,让人略微作呕的人工香味飘然冲起。但如果这样能让疼痛稍微缓和一下也值了。这么祈求着我将乳液滴在手上。以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的心情涂在老公的JJ上。请一定要插进去。请不要流血。如抚摸神木一样的小心。宛如祈祷。被涂抹乳液的神木进入我的体内。嘎达嘎达,窸窸窣窣。如触碰到神的怒意一样内脏被压迫。阴部正在裂开。疼痛中只能进去前端。虽然有祈祷,但和往常没有变化。这就是我们的极限吗。

  浴满鲜血浴满精子,老公的JJ只是无力的散发出甘美的果实香味。就这样走去森林的话绝对会引来大批的昆虫。

  我们一定要做到这一步来获得二人的结合吗。

  交合之后,一直面临同样的问题。夏天以后和各种各样的人见面,我愈发不明白性事这样一种东西了。为什么和其他人,能够顺畅的完成呢。和老公之间应该要构筑怎样的关系呢。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把毛巾被盖在头上哭泣。寝具上过度的香味扑面而来。

  即使知道强生和蜜瓜乳液可以勉强让JJ进来,我们还是渐渐开始回避性事。因为我阴部的裂开比以往增多,如鼻血一般汩汩的鲜血也大量的溢出。

  “今天肚子疼所以不行”我主动的拒绝开始增多。花费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进入的方法,却又要回到出发的地方。我连衣服都再也不脱。洗干净沾染精子的头发和脸然后回到卧室,老公已丝丝的打起鼾声。虚无。但这样挺好。这也许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

  去医院的想法,两个人之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虽然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但自从知道和老公以外的男人能够没有问题的完成之后,这种想法也变了。只有和老公,产生龃龉。只有老公的插不进去。

  如果可以的话不想做爱。一定必须要进行的话和不认识的人就好了。

  高中的更衣室里,女生们谈论经历时迎头而来的冲击,似乎还残存在某个地方。有问题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的一方不是吗。插不进去,插不进去不断的哀叹,可当插进去之后,带来的是更加的苦痛不是吗。身体和心灵,都无法自由翱翔。恍惚的望着黑暗,唯时间流过。

  秋意渐浓时,饭也渐渐咽不下去。早上和晚上不再进食,只有中午的定餐稍微摄取营养。进入被窝仍然难以入睡,外面的世界明亮时才迷糊一两个小时。限界渐渐逼近。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一直绷紧的弦一下切断。我,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趴在桌子上小憩。变声期前高昂的棒球队队员声音从远方传来。我也必须要走了。换上运动装,去篮球部进行指导。不得不做的事情溢满周围。但不仅是我,其他老师应该也是一样才对,但他们总能感受到一种余裕。一种不会动摇的信念核对孩子们的真挚。为什么我,就不能这样呢。眼睛里血丝蔓延,怯懦,累到极致。再也无法面对镜中的自己。

  要把校园围住一般等间距扎下根茎的柏树摇曳着赤红色的叶子。刚才为止交织棒球部训练声音的操场一如寂静,夕阳投下影子。

  一边感受初冬的气息一边走出职员通道的我,迎来的是坐在秋千上游玩亲子的招手。那是家长吧。父亲挥动的卖力。是谁。眯起眼睛走进数步,指尖都僵住了。是【大叔】。没可能认错。那个似【大仁田】的大叔带他女儿来了。跟他,是那次之后再没见过面。

  “为什么来这?我说过自己工作的地方吗?”

  “因为你之后都没有再联系过嘛。给你发邮件也从不回。所以就来了”

  向女生一样耸起肩膀但一点都不可爱。一点都不可爱。

  “为什么会知道我工作的地方?”

  “你啊,太大意了。邮件地址里不是有名字吗。从那里面确定出工作单位,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大叔】一副得意的样子。

  “但是,大叔的邮件地址里不是也有名字吗?”

  “诶?你相信那个吗?”

  发信人写着荒真草介。

  “读一下看看?”

  “ARAMASOUSUKE?”

  他忍住笑说。

  “不对,不对。ARAMASOUKAI(日语中可采取音读,训读两种读音,上面的【介】就是音读训读导致的不同)。文字游戏”

  “ARAMA……?SOUKAI……?(这样的转换后,就变成了漫画《名侦探荒马宗介》中的主人公荒马宗介)”

  歪着脑袋一个个咬着发音。这个可恶的大叔。哈,原来是这样啊。这个世界是这样运行的。用本命进行邮件交流,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情事到如今才意识到。

  “我调到很远的地方工作了,走之前想和你见一面。但知道你不会见我所以就自己来了”

  这样仿佛【大叔】是个纯粹的少女,而我是那个坏心的男人。

  “唔”

  “还有想给你一个忠告。你当做日记本所使用的那个网站,其母体是约会类的那种东西,吸引过来的男人全都是以约会为目的的。想你可能一直不知道,所以过来告诉你的。就你真把那里当个记日记的地方,和别人不一样,也差不多该注意点好”

  络绎不绝前来邀约的邮件出现的原因终于弄清了。我在以约会为目的的场所,无比认真的忧虑人生,发出悲叹。而且还大大方方的暴露出真名。太过于滑稽,太过于不知这个世界。

  “告诉我这么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以深深的低头进行告别。由衷的感谢。悲观的自我沉溺也被抹消。那之后【大叔】在哪里,进行什么样的生活虽然不得而知,但那【ARAMASOUKAI】的命名实在是太差劲了。

  在约会类网站的利用者看来,我似乎成了一个【处心不惜写出谎话连篇的日记来诱惑男人的饥渴女人】。这种处心积虑实在少见,所以每天引来如此多的邮件。

  【在网上不能写自己的个人情报。因为不知道会被谁恶意利用。要是想的话可以很简单的定位你的住址】

  现在好像不是向孩子们说教这些的场合。

  迎来十二月,透心冷彻的日子持续着。如在早晨到达学校前最后一丝挣扎一样,我看到薄冰就踩上去弄出大声。蹡。邦。我似乎明白了用打破盘子来发散压力的人的心情。我每天早上,就把准备在脚边的【盘子】一个,又一个毫不犹豫的打破中前往办公室。

  上个春天和孩子们种下的万寿菊和一串红的花坛上降雪积落。只有紫色的叶牡丹如静脉一般浮起。今天也没有冲过护栏活到现在。叶牡丹和我,都还活着。

  早晨的职员会议,发下来下一学年希望教授年级的调查表。往常的话,我都有接着带眼下的班级,让孩子们顺利毕业的责任。在那栏里填上【六年生】就好了。然而,握着笔的手指却一直不动。提出期限即使迫近,我也看不见一年后自己的样子。就这样的话好吗。当然不可能。不说作为教师的干劲,连活下去的气力,早就消失殆尽。每天早上去了学校,就有一大堆一大堆的事情。和男人的相见也开始出现倦怠。因为不喜欢也是当然的。疲惫一层一层的叠加,一周里的每天都变成了苦痛的日子。

  想要把一切都扔掉获得轻松。是这样继续当教师,或者死。我的心中一直都只有这两个选择。但是,持续的勇气和死的勇气都没有。意识到的死,欠缺现实的感觉。对死只是漠然的认识。

  把那张调查问卷拿在手上,我终于意识到了。辞职不就可以解决了吗。就这样写就好了。比死要简单,简单的多的事情。

  拿着未填的纸,向校长和教头表达了想要辞职的想法。

  两个人连忙“什么辞职”制止,劝我进行休职。

  “半年或者一年都好。诊断书拿来的话就好好休息。辞职什么的太可惜了”

  真的是从心底这么想的吗。是考虑到学校的面子还有找新老师的费事才这么说的不是吗。我已经对人马上陷入怀疑,思考变得负面和卑微。

  “身体,已经不行了,已经是极限了”

  休职。这也不是选择之一。休息几个月我的身心就会恢复吗。想到复职的日子就会睡不着觉,身心更加困顿的日子可以预见。不是疲劳和一时间的病症,而是关于我整个人性的根本问题。我一直是想当教师,充满憧憬的。然而,想要当和适不适合当时两个问题。头脑里很清楚,也认为只要努力就能够靠近理想。但表面上即使能够成立,心这一方始终跟不上。

  校长室里的谈话持续了很久。是察觉到了那不稳的空气吗,平时对我的指导方法严加批评的SAKURAI老师,把我叫到走廊。天空颜色的沉重不让人觉得是傍晚。屋檐下悬着数个冰柱。

  “不会是要辞职吧?”

  “是的……身体怎么样都……非常抱歉”

  “这样啊。虽然平时对你说的重了些。其实是很期待你的。可惜了。但不是只有老师才是工作。想要做的话工作大把的是。身体恢复的话务必要从新开始哦”

  有点意外。本以为会叹气然后沉默。“所以说女人不行啊”如往常一样强烈的语气被挤兑几句。眼前的SAKURAI老师则是充满了慈爱的目光。虽然有些激烈,却是如老师一般,充满爱意的语言。虽然之前被说了那么多,但在这之前如果能稍稍相谈一下也许就不至今天这个局面了。害怕被批判,尽力去躲避的自己实在是情何以堪。

  对于只接受过教师培训的自己要在这之后如何生存完全不明。从来没考虑过成为其他的什么。我可以像SAKURAI老师说的那样找到【新开始】吗。

  工作的话大把的是。

  未来当我迷惘的时候,一定会一字一句回想起在冷彻身心的走廊上和他交换过的语言吧。

  决定退职之后胸口的石头似一块块除掉一样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不知不觉间,通勤途中那个高台上的护栏也再也不是拥有什么特殊意义的代物。今天也没死成,充满悔意的夏天。明天死也不迟,延长死期的秋天。以及一次也没在脑中闪现死的二月下旬的今天。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目送护栏远离。现在,连它的存在一定也不会进入眼里。

  两亲对于我的退职“就因为一点不顺心的事就辞去工作真是没出息。没有毅力。白让你上大学了”只是这样悲叹道。

  以前我的胆小,社交性的欠缺就很让母亲烦心。小的时候重要的事情我都瞒着母亲。那些容易成为火种的事情可以不说也是为了我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能够让亲人放心下来,却又自己把这条路给断了。这一年间几乎没回过父母家。对于亲朋好友之类,也全部抱有敌意,和谁都不愿意说话。当然,对于我的班级里发生的事情更不会提。对于亲人来说用一句【一点不顺心的事】概括这一年来的事情实在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排遣心绪。

  对于老公该怎么解释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决定不以任何理由就实话实说。也许会被反对。也许会被问详细的理由。那个时候就把班级暴动,以及身心极限的事情挑明。

  “我想要辞职。已经找校长商量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唔嗯,好”

  两方交流的语言只有这些。让人无语一般的简洁。虽然是一如往常冷漠的几句话。却让人感触颇深。老公也许已经明白所有事情。

  从夏季的末尾开始,我回到家疲惫一气涌来,灯也不打开就倒在绒毯上的日子一再持续。稍晚回来的老公打开灯“诶”的一声。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身体整个蜷缩在桌子之下,如胎儿一样抱着膝盖睡着了。在阴影里才会觉得安心。想要消失,想要隐藏,这些愿望也许就在无意识这种显露了出来。这种事情有过多次。对老公虽然什么事都没说,但看到萎靡不振,话都说不出来的我,一定也能预想到是怎么回事。

  阳光开始和煦的三月。毕业典礼的早晨我向孩子们传达了要退职一事。

  我表面上退职的理由其实很是暧昧。精神的失衡导致日常生活的失序,睡不着觉,梦与现实的区别变得暧昧,想到你们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安突然想要去死,耳鸣出现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自暴自弃中最后和不认识的人做爱,已经难以维系作为一个人的标准,死才是更好的解脱之类的话当然是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说的。

  “半年前开始老师身体就原因不明的不太好,这次为了彻底治好病所以决定了辞职”

  绝不是什么原因不明。全部都是因为自己内心的弱小。然而,在退职这个无法变动的事实之前,一直流露出敌意,发起暴动的女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开始淌眼泪。而不经意的看去,MIYUKI眼里也泛着泪光。

  讽刺的是,从决意要退职的冬天开始,班级一点点显露出冷静下来的迹象。也许是把那臆想的重担通的丢掉,身子变得轻松,心里生出了余裕。渐渐变得能够冷静的看着全体事象。也许真的,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四分五裂。真的,真的,如此拼命对自己做下的事情给出合理的解释。情何以堪。明明不管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我失格的事实。

  “是因为我们所以生病了对吧”

  很文静但又很有主见的女生说道。这孩子从秋天开始就停下了对我的反抗。由此带动,数个女生也不再为MIYUKI的暴动添油加醋。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坚持一下的话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能够让他们听到自己的声音。然而,孩子们好不容易愿意听话,我却在这时选择了逃跑。

  “不是的。我本来身体就不好”

  我不仅没有负起责任把孩子们带到毕业。还给他们植入多余的罪恶感。

  值日生的号令中,完成了教员生活最后的【老师/同学们 再见】。不忍分离一样孩子们围住我,看了一眼MIYUKI,她一人离开教室。

  人都走光的教室里,一个一个揭下贴在墙上的东西。午餐的菜单上用铅笔数度描摹着【班主任去死!】。用签字笔画下大八叉的学园通讯,雕琢在桌子和板凳上的【班主任快滚!】。这完全就是霸凌嘛。现在的我可以一边苦笑一边说出这番话。

  中学的时候也有相似的事情。来到学校之后,我的桌子上被用油性笔潦草的写下正在和我交往的不良的名字。一点都没变。想起这些事情,用锉刀消掉讲台上文字的时候MIYUKI回来了。正对着我走来。

  “这个给你”

  是可以照二十四张相的拍立得。

  “刚才在体育馆和家庭教室还有操场转了一圈给老师拍的照片。如果能成为这个学校的回忆那最好了。不过印相片老师要用自己的钱哦”

  强硬的语调遮掩不住害羞的样子,我噗的笑了。MIYUKI也跟着笑了。天真无染,孩童般的表情。为什么在这之前的学校生活中我就无法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呢。我逃也似的和她分别。

  回家的路上顺便去了一家照相馆,让店员给我把照片洗出来了。被移至操场角落里的雪堆,篮筐上的篮网破旧开裂,校长室前摆放成排的寂寞模样的盆栽,家庭室内的灶台。MIYUKI所拍摄的相片全部都重影了。一定是慌忙按下快门,就匆忙冲下下一个记忆里的场所吧。那一个个扭曲的影像真真切切的映出她的笨拙和真心。

  面向春天气温的回暖,恰似呈现出我和MIYUKI现在的关系,我独自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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