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切结束后,关耶麻音在床上听说了事情的始末。
与朝仓茉莉战斗后,偷袭她背后的是十部御崎。
茉莉也在之后被御崎杀掉了。
御崎要来向栞她们复仇,刺伤了庵子。
栞与水奈向“Baba Yaga的小屋(十二月会)”的“春之庭(garden)”剩余的两人进行了战斗。
然后,战斗期间,出现了早良坂人鱼的身姿——
结果睁开眼后人鱼离去的事情。
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的自己真没出息。
但同时又为战斗杰出的妹妹自豪。
栞如约保护了亲友——楼子,再进一步说还保护了耶麻音她们,耶麻音必须为前几天指责栞的事而向她道歉。
虽然这么说,在她沉睡间居然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情。
顺便,一起来眼前就有各种堆积如山的问题。
狼狈地来回转,解决的竟然只有“硝子玉的魔女”这一件事。
结果和“Baba Yaga的小屋(十二月会)”打了这么夸张的一架。虽然不知道那个组织在考虑什么,不过还是十分在意她们接下来如何出招。如果只以这边的“篱之巢(coven)”为目标,那就麻烦了。
剩下的是人鱼的事。
水奈和莲,一起陷入了郁闷。
和她以接近最坏的形式再会——虽说是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了发生巨大变化的人鱼,但他们好像很难忍受的样子。明天必须去鼓励他们才行,毕竟自己是最年长的那个。
——早良坂人鱼。
既是水奈的青梅竹马也是亲友,还是莲姐姐的少女,与两匹重罪的野兽缔结多重契约,操纵这个世上唯一的复合魔法,各方面都是超标准的魔女。
她也是关耶麻音曾经的同级生。
异乎寻常的美丽容姿,散发难以靠近气息的孤高存在,对那样的人鱼而言,耶麻音认为她是人鱼极少数的友人之一。人鱼也对她推心置腹,说起比她小一岁青梅竹马的话题时,会露出与年龄相符的令人怜爱的笑容。
当时,各自还不知道对方是魔女,如果知道的话——作为魔女又是伙伴,或许会发生某些改变吧。
回顾也只能是无济于事。
**
有一点令她十分在意。
在与朝仓茉莉交战的当晚。
那时,耶麻音背后被刺失去意识,十部御崎的魔法造成过去的旧伤开裂,被水奈搬到这来处于危险的状态。
但过程中有几个无法释怀的地方。
十部御崎是会将意识不明的自己——生死不明地放置在那里的性格吗?茉莉的尸体不在废大楼,能想象御崎把昏厥的她带到某处不慌不忙地杀掉。虽说如此,但也完全没必要不关注另一个目标呀,而且另一个目标还是是御崎憎恨的关栞的姐姐。
然后水奈带回耶麻音,不如说是水奈来救她的这事。
有特意将耶麻音“还有一息尚存”倒下的状态通报莲的人在,来自未知来电的对方不详。正因有了对方的联络,才把耶麻音送进医院。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放置在那里再晚一点,可能要没气了。
不——不对。
不是可能要没气了。
说起来,那时自己真的还活着吗?
如果十部御崎是耶麻音所想的类型,绝不会忘记给目标最后一击。只不过她的目标是朝仓茉莉的话,就应先解决耶麻音再慢慢折磨茉莉并将其搬到其他地方。那么在御崎离开之后有谁过来,令耶麻音死而复生再联络了莲。
一系列流程,耶麻音心中自然而然地形成。
心脏停止的两分钟内,能在不损伤大脑的情况下复活。魔女的肉体或许能承受十分钟,如果有修复被破坏的心脏之外,再度令心脏跳动的人在的话——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耶麻音想再休息一会儿,去桐岛楼子的病房看看。
她还在沉睡,被御崎抓获后已经昏厥了五个小时。栞一直待在那里片刻不离,还有受伤恢复的姐姐庵子也在。
刚刚从莲那里听说了。
楼子有被人鱼的魔法“天狱”捕获过一次——人鱼离开时解放了她。
为什么,人鱼要故意做这种事?与其放走不是魔女的人类,空闲时杀了她显得更自然。
虽说可能是小小的希望,莫非是。
她想应该好好检查一下楼子的身体。
也许会令栞喜极而泣。
也许庵子不会再度成为“硝子玉的魔女”,集运的举动已经没有必要了。
早良坂人鱼的力量——“天狱”。
同化各种东西将之变化,简直是编织万物的魔法。
不知是做梦还是现实,耶麻音在睡觉期间感觉听到了声音。
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不是妹妹,不是同伴,而是一年前行踪不明,令人怀念的友人的声音。
不像莲他们所说的沾染狂气——冷淡却温柔,以往的早良坂人鱼或许还残留在她心中。
2
早良坂莲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大大吐出一口气。
战斗结束过去六个小时——终于在刚刚到家。
等待耶麻音和桐岛庵子清醒花了这么多时间,时间已是午后十一点多,水奈也上床睡觉了。
身心疲惫到极点,明天幸好是周日。
不仅是因为战斗,还有时隔一年再会的缘故。不如说——与人鱼的再会带给她的冲击甚至让他忘记了战斗。
实话而言,对他打击很大。
莲是从“魔法之国”来的体现者,与这边人类精神构造略不同,原本就比人类要长寿。发生的大多事件都能保持冷静,并在这点上支撑着水奈,看来自己考虑得太天真了。到这边来过了不到十三年,看来自己比想象当中要向人类靠拢呢。
——不,有点不同。
只不过在这不到十三年期间,把自己当成人类对待的人——正因有把自己一直当弟弟,作为家人看待的人在,自己才会因为人鱼的豹变受到冲击。
没有血缘的面容,满是杀气,毫不犹豫蹂躏他人,凭压倒性的实力擅自断罪。
那宛如曾经在魔法之国横行霸道的莲。
身有两匹“重罪的野兽”,产生自己也是不是成为了“重罪的野兽”的错觉。莲为那样的姐姐感到十分悲伤。
与当时不见的她相比,现在明显要不正常。一年前的人鱼——因为情绪不安定,将房屋破坏殆尽,如被什么操纵般离去。
但如今呢?反而冷静下来,那难道不是产生了无法挽回变化的证据吗,难道不是结束了变化变得安定了吗?
在那之后几乎没和水奈说话。
双方都害怕说话,害怕谈及人鱼的话题。
说话就势必要触及到人鱼的变化,触及就要承认她已经前往无法回头的地方去了。
回到家没有说话,各自关在自己房间到现在。最后听到的是“我要去睡了”的招呼。
自己也睡吧。
如今,已无法认真思考下去。
睡一觉起来——虽然睡眠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至少心情能够平静下来。
他关掉电灯,钻进被窝。
这时传来敲门的响声。
“是?”
以为是水奈的母亲回家了如此回应。
无人应答,门被打开了。
“水奈……”
站在黑暗中的不是水奈的母亲,而是他认为已经睡下的女儿一方。
她关上背后的门,走进房间。
平常会在敲门后会询问“可以吗?”进来后就会说要事,她现在的那副样子只能说明她的精神状态很异常。
莲无言地等了一会儿水奈的反应。
“莲,抱歉。”
水奈一边道歉,一边慢吞吞地钻进莲的被窝。
“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知道了。”
他犹豫了一下,默默接受了。
莲身体往角落移动,而床和被窝对于两人而言太狭窄。为了弥补这点一样,水奈紧贴过来。她攥着莲睡衣的衣角,像把莲当成抱枕一样。
心情十分羞耻,但在那之前是胸口的一阵疼痛。
水奈在轻轻地哆嗦,像是在不安、害怕。
莲以前也看过那样的她,在一年前——人鱼消失的时候,明明最喜欢贪睡懒觉,每天每夜却睡不着经常跑到莲这儿来。
那时自己是怎么做的?怎么也不可能是一起睡的啊——
“莲,听我说。”
莲考虑着那种事,耳边传来水奈的低吟。
“……我们不行的吧。”
像是呕血的雏鸟。
“我以为变强了,稍微能接近一点。如果照这样前进,总有一天能传达得到。但是,好远啊应该是好久不见的再会才对……却完全不同。”
水奈不提她的名字,只是饱含悔恨地说。
“果然,不可能对吧?我们已经无法取回曾经了吗?”
水奈喉咙颤抖着呜咽。
所以莲咬住下唇,深呼吸。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如此一起睡在被窝中的记忆。
家在隔壁,双方父母关系又好,经常在对方家里留宿。人鱼、水奈和莲三个人也好几次并排在被窝里。
水奈总是被人鱼和莲夹在最中间,很开心地入睡。记得那时莲是以哄婴儿的心情看待水奈,而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现在怎么样呢。
她已经长大了。
可是身边没有人鱼在,水奈也没有很开心,反而还在哭——
“……很艰难。”
他沉思过后,脸朝旁边,摸了摸身边像个小孩一样颤抖的少女的头。
“艰难,真的很艰难。”
——这么说了。
“但是啊……肯定放弃要来得更为艰难。”
水奈吃惊地睁大双眼。
“因为她不是说了‘在下次见面前,要变得更强’吗?姐姐……人鱼她可是这么说了啊。”
他硬是要将两人一直噤口不言的名字说出口。
姐姐。
人鱼。
仿佛咀嚼着那声响。
“即使她变得奇怪了,改变了不少,她还是人鱼。是姐姐说的话,那个人说的,我们不可能不听。”
“莲。”
“所以很艰难,为此我们必须要开始去做。为了比现在更加强大,即使分隔两地,气魄也要追上。无论多么遥远,也要抓住她……取回曾经。”
水奈的指尖越发紧地攥住莲睡衣的衣角。
她擦去眼中渗出的泪水。
双目中寄宿着光芒。
水奈紧闭嘴唇——点点头。
“是啊。”
“人鱼来见我们,就是说,还没有忘记我们的事不是吗?大概还会来,那么就有机会,无论多少次都要挑战。今天两人都狼狈得没说上话……下次这样可不行,仅仅如此,仅仅是如此。”
“你说的没错……嗯。”
水奈放松表情,笑了起来。
那几部试试幸福,也不是因为喜悦而露出的笑容。与小时候,他在旁边铺着的被子里看到的表情相差很远,但也是理所当然的。水奈的旁边只有莲。只有当另一人——只有当人鱼也在她身边,她的笑容才是货真价实的。
所以,在那之前至少由莲自己来。
“莲,谢谢你,稍微有点精神了……但今天就这样一起睡可以吗?”
“啊啊,我打算明天和你一起睡懒觉。”
水奈将身体贴近靠近床铺角落的莲,像是要为身边另一人——可以一起睡下一样,留下了空位。
两人牵着手。
一起入睡的夜晚,寂寞的同时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