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话

  季节变换时是最容易定下心来念书的时期,我的学习状况也十分顺利。外头相当热闹,运动会的准备工作让进入秋季的学园充满了活力。

  今天我也一如往常地认真听课,之后移动到图书馆自习。

  虽然是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不过念书本来就是学生的本分。

  只要好好念书,自然会过得很充实。

  离开图书馆之后,我顺道拜访多多的植物园。

  这已经是我的固定行程了。

  多多和爱莉丝应该还是在培育奇怪的植物吧。

  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想像的画面,于是我望向温室。

  农作物的生长似乎还满顺利的,最近多多经常请那些魔法萝卜帮忙。希望那些萝卜不要搞砸事情,惹出一堆麻烦。那一带都是大型蔬菜,应该会造成相当严重的损失。也罢,就别穷操心了,快点到田里看看吧。

  他们两个在哪里呢?

  我打量著温室内部,多多似乎不在里面。这倒是稀奇了。

  于是我在温室周围随意闲逛,赫然发现了爱莉丝的身影!

  「呜哇!?」

  若只有爱莉丝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不过她身边还有一只大型犬。

  狗身上沾满泥巴,体型异常壮硕。

  「这只狗是哪来的!?」

  「啊?」

  爱莉丝回过头来,似乎终于发现我的存在。

  她的脸色有些发青。

  「这……这不是狗。」

  她说不是狗。

  为什么要骗人!?

  明明就是狗!除非我的眼睛脱窗,否则眼前的生物根本就是一只狗啊!

  品种有点接近圣伯纳。就是身强体壮,在发生山难的时候肩负起救援任务的那种大型犬。全身毛茸茸的,摸起来应该很舒服。

  「这……是狗吧?」

  「这……可能不是狗喔。」

  怪了!?为什么不承认?

  爱莉丝的眼神四下游移,摆明了就是在说谎!

  (插图007)

  不过这明明就是一只狗!

  「如果这家伙是狗的话,是不是会造成什么问题?」

  「唔……算是吧。」

  会造成问题是吧?那我还是别把它当成狗好了。

  「克尔利,你觉得它是狗吗?真的是狗吗?」

  怎么说呢?我有一种被试探的感觉。

  该怎么回答才好?既然爱莉丝不承认它是一只狗,或许我也应该否定到底。

  「它……不是狗。」

  「没错,这就对了。」

  好耶,正确答案!我答对了吗?

  「这只不是狗的生物怎么了?」

  「我放学之后来到这里,就看到这只不是狗的生物。」

  「是哦,所以你就陪它玩?」

  爱莉丝身上的衣物到处都是泥巴,看来一人一犬似乎玩得很高兴。居然有本事应付这种大型狗,爱莉丝的体力著实令人赞叹。

  「这孩子很听话。而且个性温和,又很聪明。」

  「嗯。」

  「再加上它体型虽然庞大,却不会主动伤人。」

  「嗯。」

  「真是个好孩子,一定可以成为人类的好帮手~」

  简而言之,就是想要收编的意思。

  这样很好啊,我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

  「那就收编吧?」

  爱莉丝眼睛一亮,彷佛就是在等我说这句话。

  我甚至听到了眼睛一亮的效果音。

  「……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的?校规又没有相关条文。」

  校方大概压根儿也没料到这间贵族学校居然有人想要饲养流浪犬,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既然如此,乾脆在被校方禁止之前先收编吧。这就是所谓的灰色地带。

  「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饲料可以从学生餐厅弄过来。」

  「可是……」

  「至于狗屋,明天就帮它搞定吧。以后它可以在田地四周自由奔跑,没有运动不足的问题。」

  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感觉好像是我想要养狗,结果低头不语的爱莉丝伸手抓住我的衣角。

  她的双唇微动,似乎在喃喃自语。

  「不会……吗?」

  「嗯?你说什么?」

  「不会吃掉吗?」

  「狗吃人?哈哈哈,不会啦。」

  沉默片刻之后,爱莉丝突然抬起头来。

  「我是说人吃狗!」

  「什么!?」

  「有些贵族会把狗当成野味吃进肚里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语速相当快,而且靠得又很近。

  「不会啦。就算真的有那种人,也只是少部分而已,更何况并不是每一种狗都适合食用。」

  「不要骗我,想吃的人就是会吃!」

  「咦!?就跟你说不会了!」

  「看来还是不要把它当成狗好了,这样子就不会被吃掉了,呵呵呵。」

  「喂喂喂!爱莉丝,你冷静一点!」

  「它不是狗、它不是狗。」

  「就算要洗脑,也搞错对象了吧?光是洗你的脑有什么用?」

  趁著爱莉丝微微一愣的瞬间,我连忙摇晃她的肩膀,让她恢复理智。

  只见她摇了摇头,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一个人在捍卫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事物时,总是会特别拚命。爱莉丝刚刚的失态,就当作没看见吧。

  「真的不会吃掉吧?」

  「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野味还有其他选择。」

  「那~艾莉莎同学或是亚克王子也一样吗?」

  嗯~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拿它来出气吧……尤其是艾莉莎。

  「没问题的啦!」

  我竖起大拇指,试图让她宽心。

  「那就收编吧,我会好好爱护它的。」

  「它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著你,收编是对的。」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开始饲养大型狗了。

  现在回想起来,多多之所以不在这里,应该是畏惧这只大型犬的关系。

  看来明天有得解释了。多多这家伙真是可怜。

  「让它负责看守农田,似乎也挺不错的。」

  这只大型犬应该可以在爱莉丝的蔬菜计画当中,扮演得力助手的角色。

  「可是,不会有人攻击它吗?」

  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应该只有拜恩而已。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这么大一只狗,看了就害怕,不会有人想要攻击它的。要不然乾脆就别拴起来,方便它在遇到危险时逃离此地。」

  「说的也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要逃跑喔,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

  爱莉丝该不会打算以伟大的贵族姓氏替这只脏兮兮的笨狗命名吧?

  「阿尔弗雷德是……」

  「嗯,它的名字。是不是很响亮?」

  爱莉丝的双眼发亮,我实在没有勇气纠正她的说法。恭喜你了,脏兮兮的大狗。你的名字是阿尔弗雷德呢,真是令人羡慕。

  「全身脏兮兮的,帮它洗个澡好了。」

  「嗯。」

  至少要先洗净一身的泥巴,才比较配得上这个伟大的名字。

  于是爱莉丝利用灌溉植物的清水,替大狗清洗全身。爱莉丝相当卖力,连身上的长毛都洗得闪闪发光。

  阿尔弗雷德则是舒服地享受爱莉丝的服务。

  只见它眯起双眼,嘴角似乎微微上扬。

  这家伙才不是什么阿尔弗雷德,感觉就是一副色咪咪的模样。真是糟蹋了阿尔弗雷德这个名字,叫它五郎不是很好吗?

  「呼~总算是洗乾净了,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的体毛在风乾之后变得特别柔顺,爱莉丝忍不住把脸埋了进去。

  看起来毛茸茸的,感觉应该挺舒服的。

  改天也来试试看吧。不过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是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比较好。

  「我回学校一趟,从多余的建材当中挑选制造狗屋所需的材料。」

  「那我去跟学生餐厅的阿姨交涉,确保这孩子的三餐供应无虞。」

  「再来就剩替它戴上项圈了吧。我房间里面有多余的皮革,可以稍微改造一下。到时候也会在项圈上面添加适合骑士的装饰。」

  捍卫农田的骑士是吗?不如以剩余的铸铁制作盾牌的装饰吧。

  好久没制作小东西了,有点期待呢。

  「好,就这么办!跟我回去吧,阿尔弗雷德,我要测量你的颈围!」

  我迈开大步,准备回到宿舍,目的当然是为了替阿尔弗雷德制作项圈上面的装饰。

  结果阿尔弗雷德……并没有跟上来。

  这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原本以为它会高兴地跟在身后。

  「阿、阿尔弗雷德,我们要替你制作项圈,所以……」

  还是没跟上来。

  咦?

  为了饲养这只狗,我可是跟爱莉丝热烈讨论了半天。

  结果这家伙居然完全不跟我亲近?这种尴尬的会错意是怎么回事?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连碰都没碰过它呢。

  「阿尔弗雷德,一起回克尔利的宿舍吧。」

  爱莉丝迈开脚步后,阿尔弗雷德立刻乖乖地跟了上来。

  只见它摇著尾巴,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

  决定了,以后这只贱狗的名字就是五郎。

  项圈的装饰也要换成马铃薯,而不是原先的盾牌。

  于是我带著满满的恨意,朝著宿舍移动。

  爱莉丝的女生宿舍不太方便,最重要的是我的房间刚好在一楼。

  所以阿尔弗雷德……不,五郎今天就住在我的房间里。

  体积庞大、全身腥臭、食量惊人,而且又霸占整张床。

  我真的受够这家伙了。

  「汪!」

  这家伙似乎也一样。

  打死都不肯到院子里去,力气又特别大,我无奈之余,只好把整张床都让给它。

  反正只有一天,偶尔睡在又硬又冷的地板上也不错。

  明天就要制作狗屋了,今天必须先把项圈的装饰搞定才行。

  当然是指马铃薯的装饰。

  于是我加热铁块,开始打铁。

  这是再熟练也不过的工作。

  这次的目的是打造装饰品,需要的原料并不多。

  所以必须在冷却之前完成塑型。

  马铃薯是吧……我翻开植物图鉴,开始塑造形状。

  已经好一阵子没有从事这种精细的手工作业了。

  最近的一次,应该是跟雷尔一起制造医疗器材吧?

  不过制作简单的装饰品比医疗器材轻松多了。

  然而我还是在细节方面有所坚持,应该是个性使然吧~

  花上整整三个小时之后,零死角零缺点的完美马铃薯饰品终于完成了。

  嗯,突然觉得满帅的。

  明明是做来羞辱那只大狗的,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也罢,总比盾牌好多了。马铃薯的饰品一定会让它看起来更像一只笨狗。

  于是我取出皮革,开始制作项圈。

  皮件加工并不是我的专业,不过还是难不倒我。

  结果制造出戴在可恨的五郎身上实在浪费的精美成品,之后再把马铃薯的装饰安装上去,这就大功告成。

  我把四处逃窜的五郎抓了过来,替它戴上项圈。

  「……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呢。」

  之前五郎看起来就像是随处可见的野狗,戴上项圈之后,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嗯,不对不对。

  明明是打算羞辱它的,却反而让它看起来更像是真正的搜救犬。

  每当五郎移动身体,马铃薯装饰在灯光的反射之下就闪闪发亮。

  咦?看起来真的很帅气呢!?

  五郎四平八稳地坐在床上,脖子的项圈著实引人注目。

  尤其是闪闪发光的马铃薯装饰。

  这是怎样?我明明就没有这种意思。

  根本就是超有型的啦!

  我看看时钟,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要继续做吗?当然要啰!

  我暂时将尊严放在一旁,著手制作另一个马铃薯的装饰。

  说来惭愧,这是做给自己的。

  这次我使用良质的铁块用心锻造。

  基于先前的经验,塑型的作业更加迅速精确。

  两个小时之后,闪闪发亮的马铃薯装饰完成了。

  超帅的啦,一定卖得出去!

  就在我开始思考应该装在哪里时,睡魔突然来袭,于是我就这样不支倒地。

  第二天早上,五郎的踩踏让我睁开眼睛。

  这家伙似乎还搞不清楚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之后我前往餐厅取餐,回到房间跟五郎一起享用今天的早饭。

  一定要放在盘子上,否则它完全不吃呢。

  该不会是贵族弃养的流浪狗吧?

  虽然是一厢情愿的想像,还是觉得它有点可怜。

  「汪!」

  看来它似乎是吃不够。我居然可以跟五郎沟通,这种感觉真是讨厌。

  由于我懒得再跑一趟餐厅,于是将吃了一半的面包分给它。

  结果它居然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我可是好心分给你的耶?看来它不喜欢别人吃过的东西。

  「别这么任性。分给你之后,我自己也不够吃好吗?」

  「汪!」

  它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开始吃起我分给它的面包。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听话的嘛。

  不对!不对!

  我差点就失去了戒心。

  千万别忘了这家伙是敌人。

  我跟它的缘分只到今天为止。从明天开始,它的死活与我无关。

  五郎两三下就解决了我分给它的面包。

  只见它伸出舌头舔食盘子上面的面包屑,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呜呜──」

  啊,它居然也会发出这么可爱的声音。

  「真拿你没辙~再去餐厅一趟吧。」

  餐厅里应该还有简单的肉类料理,顺便再要一点面包吧。

  大型犬果然特别会吃。

  跟餐厅的阿姨说明原因之后,阿姨送给我好多面包。

  那家伙应该会吃光光吧。

  「花、花姿、厚──」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回到房间之后,五郎拉出一条特大号的便便。

  天啊,我这辈子从来没处理过其他生物的排泄物。

  感觉热腾腾的,难道是新鲜现做的产物!?

  不对不对!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谁来救救我啊!

  然而这里是我的房间,当然没有所谓的佣人。

  于是我只好发挥创意,利用厚纸板将便便铲了起来。

  之后丢进马桶冲掉。

  结束了。这应该可以在人生五大危机当中占据一席吧。

  喘了口气之后,我将面包装盘,放在五郎面前。

  尽管吃吧,吃个痛快……

  啊,居然不吃。

  该释放的东西释放出来之后,反而就不想吃了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些为数可观的面包,只能交给食欲大减的我来处理了。

  可恶的五郎,你给我记住。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终于等到了放学时间。

  我将五郎从房间牵了出来,准备前往农田。

  多多全身颤抖,显然不怎么喜欢狗。

  然而狗屋就打算设在附近,也只能请他习惯了。

  「这么大一只狗,绝对会吃人。」

  我不是不能体会。

  不过它是个性温驯的品种啦。

  过了一段时间,爱莉丝也来了。

  我所制作的项圈和马铃薯装饰似乎让她大为赞赏。

  「不会吧?好帅喔!戴在阿尔弗雷德身上特别好看!」

  阿尔弗雷德?啊,她指的是五郎。果然跟我预期中的反应大不相同。

  我原本预期爱莉丝会笑到在地上滚来滚去。

  结果完全变成了帅气的马铃薯。

  顺带一提,我也把马铃薯的装饰戴在身上。

  由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别,最后乾脆设计成项炼。

  目前是藏在衣服里面,之后应该会被发现吧~

  希望可以得到爱莉丝的称赞,就跟五郎一样。爱莉丝一定会赞美我的。

  「咦?克尔利,你衣服里面的项炼是马铃薯吗?」

  就在爱莉丝跟五郎玩在一起时,多多发现了项炼的存在。

  「嗯,没错。」

  「为什么选择马铃薯?这不是很土吗?」

  ……装作没听到吧。

  「我打算在温室附近建造狗屋!」

  「为什么!?离远一点吧,我会害怕!」

  「就设在温室的入口旁边!」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该去张罗木材了。

  只要跟老师打声招呼,应该很快就可以取得。

  「喂,要不要去张罗你的新家?」

  我向五郎出声,打算跟它一起去,结果它似乎不感兴趣。

  原本以为已经培养出一定程度的交情了,看来它不喜欢到处跑来跑去。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去了。

  「阿尔弗雷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餐厅?往后的三餐还没搞定呢。」

  爱莉丝才刚出声,这家伙就摇著尾巴跟了上去。

  ……它就是这种贱狗。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明知如此却不肯面对现实,只能永远活在悔恨之中。

  现在的我就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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