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章 背后的距离

  “……那家伙,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吗?”

  十郎从庭院抬头仰望雏咲家的豪宅,同时脑海中浮现出自己那名学生的脸。

  大门让人感觉到很有历史感、很气派。是很威风的日式别墅。庭院很大,看起来需要雇佣一小队的花匠负责打理。

  总之非常宽敞。整片地里能放下几个足球场呢。

  负责雏咲拓马护卫工作的是由警方派遣的保安警察,以及由特别对策局选拔的数名特殊执行官。护卫的中心工作由保安警察负责,十郎他们则以游击的形式,轮流出勤保证总有一个人跟在雏咲身边。

  特别对策局的小队全员都见过了雏咲之后,由十郎负责傍晚之前的护卫。

  (不过……)

  十郎想起雏咲拓马那张冷淡的脸。

  虽然家人和佣人都去宾馆暂时避难了,不过他本人和担任秘书的长男,却拒绝离开,宣称要和之前一样生活。

  “通过威胁能达到什么目的,不能让恐怖分子产生这种错觉。因此,我不打算改变我的生活。如果这样会让会让恐怖分子们更容易行事的话,这对你们来说也应该是一个好机会。因为这样,能够逮捕违法者的可能性也变大了。”

  雏咲面无表情的说道。也就是说,他认为把自己当成诱饵也没关系。到底该说他勇敢呢,还是该说他鲁莽呢。

  “啊,椎叶先生,你在这啊。”

  十郎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回头一看,一名很面善的中年男性微微笑着。

  他是保安警察方面的负责人,也是那边唯一的魔法师。名字好像是叫——

  “尾木先生,对吧?”

  “是的,请多关照。——是在巡逻吗?”

  “只是散步而已。”

  现在,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周围是平静的住宅区。

  “必要的时候,我会好好工作的。你们只要专心做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啊,不是的,我并不是要责怪您什么。”

  尾木注视着在十郎肩上玩耍的两只仓鼠,暧昧的笑了笑。

  “现在——稍微耽误您一点时间,可以吗?”

  “啊?”

  就在这一瞬间——玛那动了起来。

  刹那间魔法回路便形成了。

  “——!”

  但是,十郎在《魔弹》起动之前便发动了坏咒。

  十郎无视支离破碎的魔法回路,往前迈了一步拔出了小刀。

  “不、等一下等一下!我认输!”

  在这一瞬间,尾木口气轻松的说道。他一边往后退,一边用力摆了摆手。

  “……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该说这是个测试吧……啊,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非常失礼。”

  他的脸上浮现出非常抱歉的表情。

  “我看了你们的资料,椎叶先生的素质判定只有D级吧。所以,我很想知道你的实力如何。我姑且也算是负责人,所以想确认一下。你有如此实力我也就安心了,嗯。”

  “…………”

  对不起,真的非常失礼,尾木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头。

  从他构建魔法回路的速度来看,恐怕他也有B等级,根据他对十郎小刀的反应来判断,他在体术方面也很不错吧。虽然他认输了,不过他甚至没有用出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

  现在有不少人都在关注着这场胜负吧,十郎能感觉到数名保安警察的视线。

  因为特别对策局基本上全员都是魔法师,同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件都有权介入,因此其他部署对特别对策局成员并没什么好印象。而且十郎没什么协作性,这是众所周知的。

  (所以,有必要让队长本人来承认自己的能力。)

  因为自己担任过培训学校的教官,也需要从整个团队的立场上来考虑,所以他能够理解尾木这么行动的意义所在。

  十郎咂了一下舌头。

  自己在成为教官之前,应该是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情的吧……不过自己意识到的越多,便越觉得烦躁。因为这件事,十郎愈发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够、不足的地方了。尾木在团结整个小队方面,是非常优秀的指挥官,这一点毋庸置疑。

  “雏咲老师今天从早到晚都安排了会面和会议。差不多该准备出门了。”

  “知道了。”

  十郎和尾木并排走着。

  犹豫了一会,十郎开口问。

  “你……之前也负责过雏咲议员的护卫?”

  “是啊,那个人经常收到恐吓信。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

  尾木听到这出乎意料的问题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然后回答。

  “怎么样、怎么样……嗯,是啊。应该说他是个极其公平的人吧。”

  “公平?”

  “那个人的一个孩子也是魔法师,这件事您知道吗?”

  “知道。”

  十郎点了点头。当然非常清楚。

  “而且他负责魔法关联的法案、政策的提案。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指责他公私不分。我觉得单是这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尾木面对年纪比他小的十郎依然非常谦恭,他继续说道。

  “大概,他是那种对自己很严厉,有着崇高理想的人。所以,他能够坚定自己的道路,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儿动摇。不过,跟他对立的议员们,似乎觉得他很难亲近。”

  理想吗,十郎小声嘟囔着。

  但从自己听到的这些评价来判断,雏咲确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不过,十郎却感觉不到雏咲有任何感情变化,或者过感觉不到他有任何人情味。

  极其公平,绝不动摇——不过,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对别人软弱的地方毫不关心呢。所以,他将自己的理想强加给月子,给了她过多的负担。当然,只根据这些就下断言的话,还是缺少依据。

  (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十郎心想。

  ***

  一下车就被温暖的午后阳光所包围。最近这两天天气都非常和煦。

  特别对策局的停车场里几乎没有车辆。局里的人基本都去办事了。

  能势刚刚结束了整理暴力组织事务所这份无聊的工作,回到了对策局。

  前往容易发生纠纷事件的现场,保护搜查员们也是特别对策局成员的任务之一。不过,只要有一个魔法师,就足以让对方丧失抵抗意识,这种情况很常见,因此,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到现场露个面工作就结束了。

  这次也不例外,能势又无所事事的度过了这段时间,觉得非常无聊,因此也有了一些欲求不满的感觉。

  (……早知这样的话,就把这份工作让给十郎了。)

  数天前下雨的那天,和十郎一起抓捕魔法师,是记忆中自己最后一次打架了。虽然只是简单的打斗,不过也许不该放过这种活动身体展示力量的机会。

  从那之后,尽是些收拾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的卡车呀,值班待命呀,发生道路肆意伤害事件之后的巡逻呀(因为犯人自首了,所以事件很快便结束了),每个工作都很轻松。

  会被派到各种现场进行工作,也是因为能势在对策局中也是少数魔法行使能力和应对能力极高的人吧。不过,这些可不是他自己喜欢的工作。

  他希望更能发挥一下自己的力量。

  (不过这点很难如愿,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能势叹了口气走了起来——突然,他又停了下来。

  “呀,该说是,好久不见了吧。能势君。”

  眼前站着一名男人。他刻意的笑着,举止有些夸张。

  能势认识他。他就是数个月之前稍微交过一下手的——PM社的冰见谷晃。

  “今天来这里是因为有话跟你说。就不多说了,你想得到自己渴望的金钱、或者说地位吗?”

  “…………”

  “我们已经准备将这一切都提供给你。只要你能来PM社——”

  冰见谷一副自大的样子,正准备开口继续说些什么,突然,他的表情僵住了,同时开始迅速后退。

  能势发动的《大颚》将他脚下的水泥地削去一大块。

  “特意赶过来见我,真是非常感谢。不过我反而不想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只要你来见我,进入我的视线,出现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内,就够了,真是的,太够了。”

  “喂喂,等等,今天我可不是来跟你相互残杀的。”

  “那又怎样?”

  面对满面笑容回话的能势,冰见谷顿时无话可说。

  “你想怎样可跟我无关。努力抵抗吧。你几天前杀了葛连.金士顿,你是值得我全力杀死的可疑人物。”

  同时能势发动了《魔弹》。

  “一般情况是先抓人吧!”

  冰见谷咂了一下舌头,同时用《霜刃》生成刀刃挥了过来。

  能势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

  “————”

  由于冲击,能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毫无声息突然出现的年轻女性,用力向能势踢了过来。

  (什么时候……?)

  能势虽然立刻护住了腹部,可受到攻击的手被震麻了。

  “……算了,二对一也没关系。继续吧。”

  “非常遗憾,我们可没这种打算。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首先是谢罪。我的同伴不仅非常失礼,而且交涉手段也不怎么高明,给你添麻烦了,能势和希先生。”

  “喂,阿黛尔——”

  名叫阿黛尔的少女无视冰见谷的抗议,向能势鞠了一躬。

  她没有任何杀气,同时也并不胆怯。也就是说,她对自己的本领很有自信。

  “我们今天拜访,是为了请您加入我们公司——不过,看来还是改日再来比较好。”

  她为了表示没有敌意,举起两只手,后退了几步。

  这里离特别对策局的办公室很近。如果再打下去的话,会有人过来吧。不过,就这么放走他们也让人很火大。

  不能尽情享受战斗算是个遗憾——不过还是一口气消灭对方吧。

  但是,看着渐渐缩短距离的能势,阿黛尔先发制人的开口说道。

  “啊,对了,在离开之前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缓缓的,仿佛要渗透能势的意识一般。

  “我们拥有能治愈你的饥渴的方法。”

  “…………”

  能势停下了动作。这句话确实限制住了他。

  阿黛尔脸上浮现出了天真的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记着这件事吧——那么,我们先走了。”

  ***

  冬天柔和的阳光从窗户里射了进来,这是一个平静的下午。

  月子吃完午饭,正在量体温的时候,菜菜香和纱弓就来探病了。

  “啊,身体怎么样——意外的挺有精神的呀。”

  看着在床上坐起来的月子,菜菜香说道。

  “谢谢你。”

  月子笑着回答。

  纱弓看了看温度计,数字是37.4度。

  “……不过还是有点发烧呢。没事吧?”

  “这种程度,没事的。跟昨天和前天比起来,已经好多了。”

  “第一天可是超过了39度呢,已经好了很多了——啊,我,我去泡茶。你们还带了礼物呢。”

  “礼物?”

  “是啊,布丁。”

  菜菜香举起了有名的西洋甜品店的纸盒给月子看了看。

  “送给和病魔战斗的月子的慰问品哦。”

  “哇,谢谢你。”

  月子又笑了起来。对于食欲稍微有点恢复的月子来说,这可是个让人开心的礼物。

  “话说回来,“慰问品”这个词,有点色色的呢。你不这么觉得吗?”

  唯里正站在厨房里泡茶,纱弓突然小声说。

  “诶?哪里有啊?”

  “所以说啊,又插进去,又放进去什么的——”(注:注:慰问品,差し入れ【さしいれ】发音为Sa Si i re。插进去,插す【さす】发音为sa su,放进去入れ【いれ】发音i re 。和慰问品发音相近。)

  “再这么说的话,就不给你吃布丁了。”

  纱弓顿时闭上了嘴。

  月子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那个,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月子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应该说是,我自己已经被污染了,太讨厌了……”

  菜菜香深深的叹了口气。

  “污染什么的,这么说太过分了。我明明教了你很多东西。”

  “教了什么?”

  “嗯……”

  纱弓稍微想了想,很可爱的微微歪了歪头回答道。

  “人体的构成呀,人体的神秘之处呀,对吧?”

  “唉。”

  不知为什么听了这些菜菜香又叹了口气。

  “有本书能够让学习变得很有趣呢。啊,下次也让小月看看吧。”

  “不要给月子灌输奇奇怪怪的东西了,还有,把我纯洁的心灵还给我,笨蛋。——先不说这些了,病人的生活怎么样?”

  “啊,嗯。稍微有些无聊,不过休息得很好。一定要早点恢复才行。不能老让椎叶老师照顾。”

  “是不是住得不舒服?还要让椎叶老师照顾什么的。”

  “为、为什么这么说?”

  “总觉得,你啊,和老师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些紧张,情绪忽高忽地变得很不安定。所以我觉得,你是不是不喜欢老师呀。不对吗?”

  “没,没有那种事。”

  “小唯也是这种感觉。总觉得,她和椎叶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办法冷静下来。和小月一样。”

  月子忍不住再次望向纱弓。纱弓则和往常一样大方的微笑着,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好笑的地方。

  “啊,头发有点乱了呢。”

  纱弓走向床边,摸了摸月子的头发。

  “难得的好发质真浪费呀。即使不能洗头,用梳子梳一下也不错哦。——如果你想看起来更可爱一点的话。”

  月子的脸立刻红了起来。话说回来,发烧病倒的这段时间,还没洗过澡呢。很脏——吧。虽然也换过衣服,而且因为是冬天,所以也没怎么出汗。

  “想看起来更可爱……一直生病卧床吧?打扮给谁看啊?”

  菜菜香不可思议的问道。

  布丁很好吃。那种入口即化的感觉,浓浓的甜味仿佛进入了血液循环,渗透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话说回来,这几天只吃过水果和粥呢。

  “真好吃。谢谢你。”

  “要是觉得好吃的话,就证明你快要康复了。嗯。”

  唯里点了点头。

  “但是真的很好吃,我也要谢谢你,菜菜香。”

  “不用客气,不过出钱的是我妈呢。”

  “嗯,那替我好好谢谢伯母吧。……啊,本来应该克制一下的,结果全部吃光了。甜品的诱惑果然无法抵挡啊。”

  唯里将视线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月子心想,这是你个人意志的问题呀。虽然嘴上说什么甜品的诱惑,可是昨天晚饭的时候,吃了那么多东西,连十郎都吃了一惊。

  “小唯,你在减肥吗?”

  “嗯,觉得稍微多了些肉,所以在想办法解决掉。”

  “……奢侈的愿望。”

  月子小声嘟囔道。即使穿着冬衣,唯里的身材依然凹凸有致,非常匀衡,这个人却还在说这些。如果她不想要的话,自己倒挺想要呢。

  顺便说一下,从发育是否良好来看,唯里发育的可以说是特别好,纱弓刚好在平均水平之上,菜菜香则差不多就是平均水平,月子则远在平均线之下。虽然月子和唯里相差三岁,可是月子实在不觉得三年之后自己能变成唯里那样。这种东西一开始就是被命运决定好的。真不公平。

  不——还是说,如果自己也吃得像唯里那么多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能接近那个水平呢?起码要绝对避免比现在还要寒酸……

  “这么说来,月子是不是稍微瘦了一点?减肥成功了呢。”

  菜菜香用不带恶意的语气说道。

  “……因为不能好好吃东西呢。”

  真想快点好起来呀,月子心想。

  ***

  现在是一年内白天最短的季节。日落很早。

  十郎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太阳已落山,四周一片昏暗。

  (嗯……卯潼出门了吗?)

  玄关的门锁着。十郎打开门进入房间。

  十郎静悄悄的来到姐姐的房间——月子所在的房间,往里看了看。少女闭着眼睛,发出规律的呼吸声。

  “对了,她好像说有人要来探病。”

  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四个茶杯。

  这是以前一花很喜欢然后买回来的东西。姐姐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基本上都只有她一个人在用。

  饭桌上摆放着准备好的晚餐。只要有米饭和味增汤,马上就能开饭了。

  那么,唯里马上就会回来吧。

  十郎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

  为了洗手,十郎往洗手间走去,打开门。

  里面是裸体。

  “…………”

  “…………诶?”

  唯里维持着刚刚脱下内裤的姿势,呆住了。

  这间公寓的洗手间和浴室是连着的,构造上洗手间同时也兼备换衣间的功能。从现在的状况看,她正准备冲澡吧。

  两人的视线相互交错,双方都呆住了。

  一定要说点什么,十郎心想。

  “……多……多放点水泡一泡也没关系的。只是冲澡很冷吧。”

  冬天天很冷。不愧是十郎,十分冷静的分析。

  “…………”

  “嗯,怎么了?”

  “…………笨、”

  唯里满脸通红。

  啊,不好。说得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笨蛋啊啊啊——————!出去————!”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唯里身上淋满了热水,失落的低下了头。

  被看到了。

  清清楚楚的。

  腰侧、小腹,大腿、屁股,最近觉得胖起来的地方全部被看到了。

  如果要被看的话,自己希望能在脂肪少一些,身体状况更好的时候被看到呢——不,这不是关键问题。

  讨厌的感觉。违和感。焦急。烦躁。

  ——唯里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自己在和十郎接触的时候,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秋天的那次事件以后。

  ——那个时候唯里知道了什么是恐惧。

  杀人。被杀。失败。辜负了期待。被讨厌。——唯里对这一切都感到恐惧。

  对于唯里来说,之前的世界是单纯的。想到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如果能力不足的话努力就好了。

  可是,当她意识到束缚着自己的那把枷锁的存在之后,一切就全变了。

  如果去做了可仍然不顺利呢?如果得不到预期的结果呢?

  如果害怕的话,什么都不做就好了。那就不会有结果。当然也不会失败。这种想法在唯里心中生根、发芽。

  (——啊,这样啊。)

  唯里理解到了。

  自己不是那种人。

  自己无法变成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这就是异样感觉的根源。

  “啊,所以,心情稍微好一点了吧……刚刚大吼大叫了呢。”

  唯里小声嘟囔的时候,啊欠一声,打了个喷嚏。

  这么说来,用不着赤身裸体的胡思乱想啊。总之,先擦干身体,然后吃饭吧。

  ***

  “……老师?你回来了?”

  月子用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问道。

  “刚刚好像听到了很大的声音……”

  “没什么。没什么。”

  十郎飞快的解释道,同时他跪在床边。

  “——感觉怎么样?”

  “啊,嗯。已经没事了。烧也退下来了。白天,菜菜香和纱弓来看我了。稍微有了些精神。”

  月子稍微坐起来一些,笑着说道。确实脸色不差。表情似乎也多了几分力量。

  “明天我就要起来了。不能总是占着你姐姐的床。”

  “啊,你不用在意。那个家伙,如果碰到有人遇到困难的话,不只是床,有可能连整个家都送给人家呢。”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温柔吗,应该说她对别人特别的宽容。”

  十郎也曾觉得姐姐对自己的温柔让自己有些忧郁……不过在一切都成为回忆之后,剩下的只有寂寞的伤感了。

  一时间双方都沉默了。

  不久,月子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说。

  “那、那个——”

  “没事的。至少今天没事。”

  十郎的回答正是她所期待的回答。当然,他们说的是保护雉咲拓马的事。

  月子轻轻叹了口气。看起来她放下了心来,同时想要尽力整理自己复杂的心情。

  “对名人来说,威胁信之类的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而且,真正会去实施的只有其中极少的一部分。不用那么担心。”

  “你和父亲谈过了吗?”

  “只说了一两句话,打招呼而已。没提到你的事。”

  “这样啊……。那个……老师,你觉得,我父亲是怎么样的人?”

  “似乎是个挺顽固的人。不过别的家伙说,他也许是个有着崇高理想的人。”

  “……嗯。”

  月子的表情笼上了一层阴郁。

  “是啊。有着坚定的理想,是别人的依靠,非常杰出的人。跟我比起来,要——”

  十郎没有让她说完,便将手轻轻放在月子头上拍了拍。发出了啪的声音。

  “啊……老、老师?”

  “可就算如此。”

  十郎坐在床边,低头俯视着月子。

  “也不要认为你父亲就是绝对正确的。对方的事情并不重要。如果你有想要坚持贯彻的想法,就不要摇摆不定。我是你的同伴。”

  “同伴……”

  “我会好好保护你父亲的。等一切告一段落之后,堂堂正正的跟他吵一架吧。”

  ***

  (同伴……吗?)

  月子回味着这句话。

  很开心。仅仅只是十郎这一句话,感觉就消除了自己的种种不安,让自己的内心都坚强起来了。

  突然,月子注意到十郎的背部近在眼前。简简单单就能够到。

  现在的话——应该可以紧紧抱住他吧。

  “那、那个、对了,卯潼老师呢?”

  “……浴室那边有声音。大概在冲澡吧。”

  “是、是吗。”

  机会啊。

  月子从被子里伸出手,鼓足了勇气慢慢伸了出去。就在手指即将碰到十郎的时候——她停下了动作。

  (冲澡……)

  “?你怎么呆住了?”

  十郎注意到月子维持着一个不上不下的姿势停了下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个,老师,你稍微,离开一点,可以吗?”

  “啊?”

  十郎站了起来,退了一两步。

  “怎么了?”

  “不、没什么,那个……”

  月子想起来了。自己这几天,都没洗过澡呢。

  自己虽然不太清楚。或者说也许并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可是,如果抱住十郎之后,对方说自己有味道的话——她有自信自己会立刻对这个世界绝望,然后踏上通往天上远方的路。这一点毋庸置疑。

  心理上的这道栏杆,对于少女来说太高了。

  月子啪的一下趴在被子上。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喂。”

  “不,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月子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这时从厨房那边传来了唯里的声音,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

  菜菜香在途中的车站和纱弓分开后,正匆匆走在回家路上。

  比预计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父母会生气了吧。

  菜菜香生长在老城区的一角。

  父亲是上班族。母亲是家庭主妇。有一个弟弟。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非常平凡的家庭。拥有魔法这种特殊力量的菜菜香,能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中平凡的长大,必然源于她双亲的努力和相当的幸运。她自己也非常理解这一点,因此心怀感激。

  进入初等培训学校之后,菜菜香和名为羽仓纱弓的少女成了好朋友。因为对方总是悠闲的读着书,性格和自己完全相反,这引起了菜菜香的兴趣。

  不过后来,菜菜香得知了对方的《兴趣》,在对方给自己看俊美的男性们做这做那的漫画和小说的时候,菜菜香稍微有些后悔了。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她注意到了那位名叫雉咲月子的少女。她是在大家庭出身的大小姐,是对谁都非常亲切的优等生。不过,她却一个好朋友都没有,是个非常奇怪的孩子。所以菜菜香就觉得必须要让她知道,跟别人一起玩是多么的开心。

  一开始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肯敞开心扉,不过最近,她终于能开心的笑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屏障也消失了。

  菜菜香觉得自己是那种挺爱多管闲事的人。不过,能得到合得来的朋友,也多亏了这种性格吧。因此,自己的宿舍生活也越来越充实了,对此她自己觉得很满意。

  菜菜香选择了最近的一条路加快脚步往家赶。

  这一带过去是小镇工厂聚集的地区。战后因为数次经济不景气,导致无法经营下去,所以大部分工厂都被废弃了。现在只剩下工厂的建筑还留在这里,成了小镇的一道风景线。

  走在人烟稀少的废弃工厂路上,稍微有几分恐怖,不过从这里穿过去的话,能够快一点到家。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咦?”

  一座废弃工厂。那里面——有人影。

  虽然太阳早已经落山了,不过现在月光明亮。在微弱的光亮中,一瞬间被照亮的那张脸——

  (…………不会吧。)

  菜菜香打消了自己的念头。那个人,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出现。

  不过——刚刚的冲击太大了,让自己无法就这么离开。

  菜菜香稍微犹豫了一会,便跑回到工厂的入口处,想要往里面偷看。

  ——几个不幸重合在一起。

  菜菜香因为被工厂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她觉得这种地方不会有汽车通过。

  以及,不知为什么,那辆卡车没有开灯。

  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巨大的车轮已经近在眼前了。

  没有使用魔法的时间,也来不及躲避了,她就这么被卷入了车轮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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