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Intermission「追求的并非人类所期盼的欢愉」

  『传唤魔女伊莉蒂雅。』

  帝国议会──坐拥世上最大领土的「帝国」最高决议机关,为一项议题做出了决策。

  『抬起头来吧,伊莉蒂雅。这是你暌违两年的帝国之行,久未造访的心情如何?』

  「真是畅快得无与伦比呢。」

  双手遭到束缚、有著女神般容貌的魔女──伊莉蒂雅展露出心醉神驰的眼神仰望上方。

  伊莉蒂雅•露•涅比利斯九世。

  她留著一头长长的碧绿色大波浪卷发,其中还带著些许金色的光芒,堪称美丽绝伦。

  那美丽的容貌也是甜美艳丽得宛若仙灵。她大概只须看著对方微微一笑,就能让一国之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若将这等究极的美貌称之为魔法,那最适合「魔女」头衔之人就非这位公主莫属了。

  「好久不见了,八大使徒的各位。」

  在广大的议场中──

  伊莉蒂雅站在中央处的站台上,依序仰望八名男女。

  八大使徒。

  他们是统筹帝国议会的八名最高层干部。目前映照在正面萤幕上的,就只有八人朦胧的脸部轮廓。

  『真亏你还愿意回来。』

  『你突然从那座设施离开的时候,凯宾娜可是大感懊悔喔。』

  「呵呵,那可真是抱歉。」

  双手被缚的伊莉蒂雅伸掌抵颊,露出了微笑。

  并以感到怀念的语气说: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遭到『处分』的下场。毕竟凯宾娜主任每天都会采集我的星体资料,然后抓著头嘟哝:『和那个的亲和率实在太高了。』」

  『…………哦,你竟然还记得啊?』

  『……根据报告,那时候的你似乎失去了自我意识。』

  「虽然只有断断续续的记忆,但我还是记得的。虽说当时的我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但我似乎很得那个的喜爱呢。」

  『……这样啊。』

  八大使徒安静了下来。

  若是被其他的帝国议员瞧见这一幕,肯定会让他们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处于投鼠忌器的状态。

  光是一名魔女,就足以让八大使徒采取谨慎再三的态度。

  「如此这般──」

  伊莉蒂雅打破这阵沉默。

  「趁著还没被视为无法控制的实验体遭到处分,我逃离了那座设施。但仔细想想,这恐怕是我思虑不周──毕竟八大使徒(各位)应当不会下达如此残酷的命令吧?」

  『这是当然。』

  『无论是谁,都会有误会的时候。对于你这位自愿成为实验体的高贵公主,我等绝不会下达这样的指令。』

  「是呀。之前真的给各位添麻烦了。」

  涅比利斯的公主以教人战栗的优雅身段──

  对八大使徒行了一礼。

  「这便是我的诚意。」

  『把头抬起来吧。你和那些低三下四之辈并不属于同一个水准。』

  『比起这点小事,我等有一事相问。』

  『我等所握有的,就只有你两年前所留下的星体资料。就我等的推测,如今的你被那个的侵蚀程度应当更胜当年,已经扩散到了全身上下才是。』

  「这是当然。」

  翡翠色头发的魔女将手搭在丰满的胸部上。

  「那可真是让人汗毛直竖的感觉呢。不过……随著合而为一的感觉变得逐渐深入,我也慢慢变得舒畅起来。那就像我的全身上下都被翻弄,是非常舒服的体验呢。」

  『────』

  『────』

  「我已无所畏惧。」

  魔女的指尖使力。

  她像是要抓住巨大的果实似的,从王袍外侧将手指如陷入般用力一掐,抓住果熟蒂落般的丰满胸部。

  「看来再过不久,我就终于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了。」

  寂静。

  在夹杂了一阵宛如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凝重沉默后──

  『那么,我等再重新问一次。』

  『伊莉蒂雅,你的目的究竟为何?』

  「…………」

  魔女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吗?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从未变过哟。」

  她将手自胸前挪开。

  她仰望八名坐拥无上权力之人的眼神,如今已和几秒之前判若两人──那是洋溢著高贵气质的眼神。

  「我想对皇厅(母国)进行改革。如今的皇厅只有王室出身之人才会受到祝福,像我这样的弱小星灵使则会饱受欺凌──我想打造与此不同的乐园。」

  现在的涅比利斯皇厅,只是一座虚伪的乐园。

  只有天生带有强大星灵之人才能享有荣华富贵。

  在懂事的那一瞬间开始,次女(爱丽丝)和三女(希丝蓓尔)就受到家臣的赞扬。而月亮家的琪辛和太阳家的米洁曦比想必也不例外。

  她们是强大的纯血种,寄宿著足以继承女王之位的星灵。

  ──反过来说……

  在这皇厅(国家)里,不属于这类范畴的人们就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

  从建国至今就不曾改变过的组织(体系)。

  而在这样的国家里,并没有第一公主伊莉蒂雅的容身之处。

  「我的星灵为『声』,除了模仿声音以外别无他用。与其说是隐藏的绝活,不如说更适合在酒馆里当杂耍表演──许多人都这么奚落我。」

  她感到很不甘。

  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落泪,只会在自己的床铺上哭上一整晚。

  ──自己明明已经做过无数努力。

  ──无论是学识还是礼仪,她都比任何人还要更加努力,为的就是让自己具备与女王匹配的威仪。

  然而没有人认可她。

  光是「星灵太弱」这点,就让自己成为众人嘲笑的存在。

  「诚如各位所知,我一直被周遭认为是个不够格成为女王的存在。从我还小的时候,我就饱尝『第一公主(伊莉蒂雅)当不上女王』一类的揶揄。」

  『如你所言。』

  『将与生俱来的星灵价值,和身而为人的价值划上等号,这就是皇厅的做法。』

  『这世上将魔女歧视得最为严重的地方并非帝国,而是涅比利斯皇厅本身──我还记得你两年前说过的这句话喔。』

  为此──

  第一公主才会来到帝国。

  她交出自己身为纯血种的肉体,自告奋勇参加八大使徒暗中进行的实验。

  「所以我想成为真正的魔女。」

  『何谓真正的魔女?』

  「那是究极、绝对且唯一──这世上最后的魔女。」

  魔女公主仰望八大使徒。

  以最弱纯血种的身分一路走到今日的公主阐述著她的梦想。

  「对于现在的皇厅来说,我会成为带来灾难的魔女吧。对女王来说,我会是个愚蠢的女儿;两个妹妹也会唾弃我,认为我是个失心疯的姊姊吧。」

  『但你依然义无反顾?』

  「是的。」

  『就算牺牲宛如女神般的美貌也在所不惜?』

  『你若是好好利用那诱人的肉体,应该能将世上的所有男人收为己有,并恣意享受欢愉。难道说,你连这些人类应有的欲望都不具备吗?』

  「……啊哈!」

  芳龄二十的魔女一直表现出远超乎年纪的成熟态度。

  但此时此刻,她首次展露出与年龄相符的淘气笑声。

  「由于我有著这样的身材,因此常常招来误解,但我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少女喔?就算各位说些什么欢乐愉快之事,我也是一无所知呢。」

  『而你也不感兴趣?』

  「我早已舍弃人类所追求的欢愉。」

  『太棒了。』

  掌声从头顶上方倾注而下。

  伊莉蒂雅仰望的八台萤幕毫不吝惜地为她送上赞扬声。

  『真是出色的觉悟。』

  『就让我们再次携手合作吧。毕竟我们所追求的目标是一样的。』

  『没错。毕竟我等所追求的,正是这个星球的中枢。』

  掌声如雨点般自头上落下。

  『那么,伊莉蒂雅,再次欢迎你来到帝国。』

  『我等会为你准备房间,你就跟著他走吧。』

  伊莉蒂雅转过身子。

  也不知是何时现身的。

  只见一名红发骑士就站在议场的入口处。

  ──使徒圣第一席,「瞬」之骑士约海姆。

  她当然不会忘记。

  被这名男子的长剑所砍出的伤口,迄今仍在伊莉蒂雅的胸口留下浅浅的伤痕。只要再过几天,那道伤痕就会澈底消失不见了吧。

  「你会为我带路对吧?」

  「…………」

  「那就有劳你了。」

  使徒圣第一席转过身子。

  跟上来──在他不发一语地做出这番表示后,伊莉蒂雅也跟著迈出脚步。

  她背对八大使徒。

  「首先要改变故乡。至于改变帝国,就留到那之后吧。」

  魔女动著艳丽的嘴唇如此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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