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戏之猋IV 第一话 Dog Days 烈日当空

  壹

  百万城邦在燃烧、

  高窜的烈焰——从天而降的火/将大地化为焦土/人心为之凋萎。

  媒体全部都口径一致,纷纷报导世界末日即将降临——唯恐天下不乱。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

  二O一六年——绿意盎然的五月一日——五朔节。

  气温高达四十度——空前绝后的新纪录——可谓流金砾石的「初夏」。

  「好热应该说是好烫」

  少女站在化为滚烫铁板的装甲车顶——不怕死地直立不动。

  直顺的头发/细长的双眼——像是「苦味」(bitter)为卖点的黑巧克力那班的黑发黑眸(Schwarz)。

  苗条纤细的曲线美——出宣传任务的装束。

  黑色高叉服装/银制的项链/黑色包鞋——全部充分吸收了阳光的热能,依然化成拷问刑具,灼热到不行。

  犹如乳皂的肌肤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流到下颚滴落/落在胸前/在颈项宛如孕育文明的大河般分支出去、形成支流滑过背脊。

  拿在手上以防中暑,印有<百万城邦宪兵大队>MPB的标志华丽阳伞本身也吸收了高热——释放到伞下——头顶热得像是顶了台暖炉。

  机械化手脚的冷却机能对于降低体温毫无作用——到头来,狂喷的汗水点醒了自己身体的中枢其实还是肉身。

  臂章——「机场设施出入许可证」。

  名牌——「MPB游击小队<猋>小队长/凉月•黛德丽•舒兹(十四岁)」。

  警语——胸前印有颜色为警示黄的假刺青。

  「gung!!」——「请小心!!」(Achtung)

  装甲车的垂暮——印有航空保安注意事项=「禁止携入机场的五种东西/枪械•刀刃•弓箭•宝特瓶•任天堂DS/携带危险物品、会影响精密仪器的通讯对战等行为一律只能在地上进行!」

  若身在地上,同时带着这五样东西就不打紧吗——很难不这么想,但酷热的天气是她无法深思。

  咻轰隆隆隆隆!每当喷射机的巨响自头顶通过,思考回路就会断线。

  宣传活动——引进新式喷射机,扩大航路/改走维也纳州长力主的国际化路线。

  这里是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位于城市南端的设施<机场广场>(Flughafenplatz)。

  离维也纳国际机场几公里之遥,作为高速公路服务站兼饭店的圆环——俨然形成牧草地和空地所围绕的迷你都市。

  对主要势力范围偏于城北的MPB而言,那里可算是管区外,不知为何他们却派了中队进驻,连通讯分析班的成员也调了过去。

  专门驻守机场的两大部门也联合起来宣传「空中旅行安全」。

  形同注册商标的藏青色制服=<机场航空警察局>(Flughafen Sicherheits)——通称<航警>(Flug)。

  扁帽搭配绿色战斗服,昂首阔步的模样=高机动部队,亦即<特殊宪兵部队>(Kobra Einheit)——通称<特宪>(Kobra)。

  双方对于进入自身实力范围的MPB均感到讶异/为难/甚至敌意。

  再加上为了派兵海外作为国际贡献,<机场广场>也盖了兵舍,甚至有群身穿卡其色制服的军人在烈日进行某种训练,高举国旗与联合国旗帜彰显其存在。

  在如此怪诞且纷乱的光景中,各大媒体的SNG车自然也不会闲着——背着摄影机与登山健行用保冷箱的采访阵容一面热得直冒烟、一面拿着啤酒实况转播。

  相较于一般民众,警察、军人与大众媒体的人数怎么看都是压倒性地多。

  从机场搭乘接驳巴士的民众,一下车看到此等大阵仗便吓了一跳。

  ——这里是警察国家的军事基地吗?奥地利何时也树立了军事政权?

  他满叨念了几句,对着制服群与装甲车上的少女皱了皱眉头,走进饭店。

  朝所有人平等倾注的阳光/水泥墙的反射/泊油路的蓄热/汽车引擎热——灰尘满布/空气闷热/人热草也热/路上随处可见晒干的蚯蚓。

  心生厌烦/头晕目眩——凉月觉得站在车上保持直立不动的自己,实在是无可言喻地愚蠢又悲哀。

  此时让人更想掬把同情泪的团队穿过圆环——MPB通讯分析课。

  成天沉浸在电子海的内勤代表,清一色穿着印有MPB标志的T恤,苍白着脸进行=犹如亡者的行列——殿后的则是灵魂快要出窍的虚脱少年。

  吹雪•彼得•施莱谢尔=白晳得透亮的双颊映入眼帘,让凉月吓了一跳。

  让他看到自己出宣传任务的模样实在很难堪,再加上「圣周」过后,每当看见那张脸,凉月的心就会狂跳不已。

  忽然吹雪转过头——宛如遭到烈日射击而频死得战友般露出临别微笑/挥了挥手。

  凉月反射性地抓起阳伞遮住身体。

  个性敦厚朴实的吹雪——完全摸不着脑袋似的歪头纳闷——印应惯性法则,人和头都倒向同一边。

  仅剩的力气消失——骨牌效应——通讯课全团一个个倒下,公关课的活动部队连忙冲上前拿水桶往他们身上泼水、抬离现场=撤退。

  阳伞下只露出张小脸偷看的凉月——有些同情被抬走的少年,又有点担心/但很快又觉得该被同情担心的人是自己——重新拿好阳伞。

  她知道自己脸上泛起红潮——说服自己脸红是因为这热得要命的鬼天气。

  再说/况且——欧洲的日照量本来就少得可怜。

  否则色素淡到不行的「金发碧眼的白皙人种」就不会在这个世上诞生。

  因而衍生出「渴望日晒的文化」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当天有点日照,就算气温低于十五度大家也照样穿短袖在街上走走/吃喝/闲散过一天——露天咖啡文化就因此应运而生。晒得到太阳的店家不设露天座就不叫咖啡厅的「常识」反倒成了危害,从未体验过三十五度以上高温的人在咖啡厅点头中暑倒下的事例层出不穷。

  当天,环保署判定此为「气候异常」——认为其原因是二氧化碳排放量增加,向国际社会发出警告。

  二氧化碳排放量增加会使欧洲全土化为干燥地带的报告,原本预计要在二十一世纪初的国际环境会议上连同明确的数值一起发表——但据说美中两大巨头的步调一致地阻止了数值公开,还将问题延宕到二十年后。

  二氧化碳排放量遥遥领先各国、高居世界第一的美国,和拥有万里长城这将国内生态环境破坏得体无完肤的不可磨灭历史记录的中国,要是组成双打那可真是所向披靡,现在请游牧民族来演讲隔热披巾的包法不是更实际吗——

  凉月不断进行跳跃性思考——想抹除少年白皙脸颊的残像,记忆却反倒更加鲜明,心头乱纷纷,脚也变得不安分起来/在车顶上踩得锵锵作响。

  队友的无线电(犬笛)。《怎么啦,小队长?与精灵们共舞到死的诅咒开演了吗?》

  她立刻恢复直立不动的姿势——咬牙切齿地应答。

  《你当我在跳「吉赛儿」喔......是车顶热得像火在烧啦,去他妈的。》(《吉赛儿》是出凄美的芭蕾舞剧,根据会诱惑人狂舞而死的精灵传说改编而成。)

  「呵呵。」冷冷的挪揄声被植入额骨的通讯机录了起来。「你居然会知道那么浪漫的芭蕾舞剧,真叫人意外啊,凉月。」

  凉月正下方——阳炎人在有空调的装甲车后座吹着舒适的冷风,将防晒霜仔细涂抹在发育良好的胸前。

  冰冷清澈的灰眸/垂落背上的火红长发(Rote gluehende)——宛如坚硬小刀般完美无瑕的艳容上,体现着理性与热情两种风貌。

  丰润的红唇「噗」地吹出一个大泡泡/那沙漏型高挑身材宛若弹性十足的美丽雕像——一身宣传用的大红高叉服装,将她诱人的性感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臂章/名牌——「MPB游击小队<猋>/阳炎•沙宾娜•库尔兹林格(十四岁)」。

  宣传标语的文字——毫不吝啬地占据了丰满得快爆出衣外的胸脯前方。

  「2fellos + 7meilebscgritt,MPB!!」——「加倍确实 + 迅速非凡,MPB!!」

  因为天气太热,全体队员决议采取换班制——猜拳猜赢了=独占权充更衣室的车内。

  贴在空调正下方的公文——巨细靡遗记载了宣传任务的意义,凉月以红笔在上头写下了一针见血的箴言。

  「15machen」——「kurze 15machen」。

  首先「休息一下」——然后「速战速决」。

  哼,真是。小队长就爱在这种地方认真——阳炎爽快遵从/长腿翘到化妆台上,「啪」地吹爆泡泡。「那你现在要不要像吉赛儿致敬,玩玩花瓣占卜?若结果是【不爱】,就请吹雪帮你拿掉一片如何?」

  《少胡说八道,你这色情狂红母牛。再讲我就送你到泥泞的墓地下乘凉去。》

  这咬牙切齿得几乎要杀人的反应——显然有什么触动了她的心。

  阳炎觉得很有趣,决定继续同一个话题:「想不到你连吉赛儿葬在森林泥沼旁的事都晓得。是吹雪告诉你的吗?该不会那个【圣周三】,你们俩相亲相爱地去看戏了吧——」

  《闭嘴啦,解说狂。吉赛儿原本就是改编自这个国家(奥地利)的精灵传说。就算没人告诉我我也会知道。》

  小队长光火地切断了通讯——阳炎隐约觉得跟平常的凉月不一样。

  「哦。」再刺探下去恐怕会踩到真正的「凉月地雷」,难保那对铁拳不会贯穿车顶袭来——阳炎试着换个角度认真探询:「你跟吹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有。》对方是乎已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搞什么,这样就不有趣了。

  《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请他帮忙调查「LEVEL 3」的事。》

  她可能真的很不想谈这个话题,才不遗余力转移焦点。

  「不要太在意那个。政风处、军人、副长和玛丽娅医师都没说什么,这证明你和夕雾接受的事后处置万无一失。【那位神父】不也再三保证没问题吗?」

  《也是啦。》小队长故意恢复平日大无畏的态度。《我只是好奇,想知道以前我做过什么、又有谁在什么情况下死掉别因为这样就以为我怪怪的。》

  小队员耸耸肩。「你不是最反对挖掘无趣的过去吗?」

  《我只想知道跟现在的我有关的事实。除此之外我完全没兴趣。》

  推测——大概跟吹雪也有关,刺探得不好恐怕会误触地雷大爆炸。过阵子再慢慢诱导她说出来吧。阳炎以大无畏的情报收集狂天性思索着/改变话题:「夕雾在做什么?」

  《在跳舞。天气见鬼地热,亏她还跳得动。》说话的口气仿佛对方不在现场。《真的很想吉赛儿只知道跳舞的亡灵,仿佛跳着跳着就会消失。》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不由得就直话直说。

  这种哀莫大于心死,仿佛自己什么都办不到的口吻——实在不像平常的凉月。

  直起身子。「只要我们在,就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对吧?」

  《嗯。》真挚的声音——像是不用别人提醒,一直讲给自己听的样子。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我们是三人一体的猛兽。名副其实的<猋>。我们的心灵和生命也因此而延续那才是我们唯一活命的方法。》

  轻巧/绕圈——计算机中控的机场用全自动搬运军车。

  货台上——有个身影拿着印有MPB标志的阳伞,兴高采烈地小跳步/活泼舞动/高唱太阳公公SONG。

  「Sunshine、sunshine、地球暖化了☆格陵兰的花开了、西伯利亚晒得到太阳,南极的冰一融化、世界就会被海淹没,大家和企鹅先生一起登上埃佛勒斯峰,建立和平国家吧,happy——☆」

  热得发昏的一般旅客听了也不自觉露出笑容/傻眼/受到吸引/觉得很稀奇,纷纷拿起相机拍摄。

  形容少女的柔和宝石发出震撼弹等级的光泽——用阳伞替代指挥棒转圈圈,另一只手操作货台上的晒水器=用橡皮水管晒水大放送。

  无数水花在空中飞舞——少女周围形成了漂浮的彩虹。

  亮闪闪水滴乱窜的白金发丝/透亮无垢的碧眼/柔软白晳的肌肤弹起水珠,化为阳光精灵,轻松愉快地踢踏起舞。

  华美又娇嫩——娇小躯体裹着高叉服装=白底搭金色条纹。

  臂章/名牌——「MPB游击小队<猋>/ 夕雾•康尼古德•蒙伦兹(十四岁)」。

  宣传标语——包住膨起胸脯的衣服上印有金色文字。

  「Isatz!!MPB!」——「出动!MPB!」

  标语——印在光滑细嫩小肚肚上的假刺青。

  货台广告牌——「麻药•火药•医药品能随身携带的量,法律皆已明文规定,需要个专门机构诊断书以及许可证。」

  由于有相当庞大的数量流入国内,别说什么法律规定了,连现实中的取缔都已不可能的三大药物——事实上「只携带不使用就不构成犯罪行为」这一条在机场上已不适用,为了保障机内安全已严加取缔。

  精灵在S字行驶中的搬运车上唱歌跳舞并晒水——当车辆经过服务区时,负责人正好也亲自在路上晒水。就在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冷不防有个长方形巨大物体从天而降,直接击中负责人的脑门。

  流血——负责人倒地/员工们骚动不已/穿着T恤的救护队员满头大汗跑来。

  夕雾——吓了一跳,边盯着击倒负责人的「物体」边通过事故现场。

  广告牌——日照的温度融化了胶带和浆糊/铁丝松脱/固定的栅栏整个脱落。

  上头是印有联合国标志,控诉某国巨大犯罪行为的海报。

  「七十二小时杀害四万人——,法希尔大屠杀.国际战犯法庭」。

  照片——瘦骨嶙峋的非洲人民赤脚站着。

  脚下——堆积如山,几近看不见地面的弹壳=好几万个轻易夺走人命的小小金属覆盖着大地,仿佛非洲下的不是雪而是子弹。

  同样的广告牌到处林立——每一面都是为了彰显目前正于百万城邦第二十二行政区的联合国都市进行的国际战犯法庭其重大性。

  穿着鲜艳华服的尸体所铺设出的道路。

  被枪弹击中、部份肠子穿腹而出却得不到妥善治疗、挣扎求生的少年。

  建筑物无一幸免、崩坏的街道——成堆的家用品成了垃圾山堵住河川。

  <无国界医师组织>的工作人员——接受治疗的人们——在绝望中浮现的笑脸。

  要是哭了,泪水就完全倾泄不止——他们的面容透露出那样的心情。

  横陈在非洲灿烂的艳阳下,让丧失感涨满心灵,凄惨得无以形容的光景静静映照在瞳孔中,夕雾心想,「那个人」见到的是否就是这样的光景?

  那个人的沙漠,让那个人见到了什么样的景象?

  那个人如果看到这些海报,又会怎样想?

  已失去的心——想要夺回失去事物的心,会怎样想?

  逃走的士兵——夕雾曾经给予/也曾经接受/如今,却成了互相争斗的敌人。

  每当见到「悲惨」的什么、每当想起那个人,心中的「痛」就会受到刺激,痛到让人想当场缩成一团。为什么之前不会呢?太不可思议了,难以忍受的痛盘踞在身心正中央,从内侧凝视着夕雾。

  如果那份「痛楚」,肯定一切都会崩溃。

  温柔的心、静谧的安详、让人手舞足蹈的愉快气氛——若失去了所有觉得世界可爱的诱因,肯定就再也无法引吭高歌了。

  她抬头仰望蓝天——又低下头,以免目眩不支倒地。

  期盼能将必定再次出现于自己面前的那个人亲手拉回地上。

  拉回对方、拉回自己、拉回性命与心灵——绝不杀害对方——也决不被对方杀死。

  这都是为了将那个人从暗夜的沙漠带回,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会以这双手牢牢留住那个人。

  「嗯嗯——☆嗯嗯、嗯——☆」随意哼起的旋律/零碎的节奏再次响起——榨出仅剩的活力想发表太阳公公SONG第二弹时,又看到另一面海报。

  「成为全世界负责的城市——让传统的百万城邦,迈向国际化。」

  体格魁梧的男人/黝黑的肌肤——不是非洲人,而是有着黑人血统,首度当上维也纳州长的奥地利男人——「前军人」爱德华•梅塞斯密特先生的宣传海报。

  《差不多该换班了,夕雾。》无线电=阳炎温柔地提醒。《稍微休息一下吧?》

  边哼唱边回答。《夕雾不累,但是有男人因为广告牌晕倒了。》

  《哦~?》兴趣勃勃。《是广告牌的内容太刺激,对方受不了而晕倒的吗?》

  《是很刺激。》凉月插话。《我正好目击到广告牌掉落KO下方那家伙的瞬间。》

  《什么嘛。》兴趣缺缺。《害我想象了好多好多喷鼻血的画面。》

  《那是非洲某地区惨绝人寰的照片海报啦。叫法法什么的地方。》

  《法希尔——在东非苏丹,达佛地区的城市。》

  《死了那么多人,却跟州长先生的海报摆在一起。》

  《因为州长是国际化的推进派。》阳炎——发挥解说员的本领。《他打算将这个城市改造成继荷兰海牙、美国纽约之后的国际司法舞台。假如法庭成功起诉苏丹现任喀土穆政权战犯罪,为了让政权解体,非洲联盟就会出动,也会有好几万名和平部队派往当地支持。奥地利军亦可能成为主力部队。》

  《托他的福,连我们也被叫来机场当保全。天空又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

  《第三十五行政区也设了办事处,大队长可能真的打算将机场纳入管辖。》

  《他们玩抢玩具游戏,我们就在这儿烤成人肉干吗!》凉月——似乎对大人的心机斗智厌烦至极。《法庭审判交给荷兰或美国不就得了?》

  《那两国的法庭现在都在「大排长龙」。不知是谁下的指示,运用「经过美化的大屠杀」与「间接压制」等伎俩,害得战犯法庭更为复杂、审期拖得更长。》

  《夕雾等人认为,能帮助全世界的人是件好事喔?》

  《我没说不好啦。不是有句话说:「越麻烦的生意越有赚头」吗?》

  《增设国际法庭,跟联合国请领的保全金额度确实也会增加,但也有反对的意见。新上任的内务大臣沃夫冈•拉瓦库尔特就很反对辟设战犯法庭,认为此举会使市内的恐怖活动激增。相对地,他力邀国际金融机构进驻。》

  《不喜欢法庭,可是喜欢银行啊?》

  《到时会引来更多黑~帮分子吧。》

  《不管怎样,承担国际性责任、与世界为友是这个国家的救生索。政治家千方百计就是要设法防止奥地利再度成为二次大战时期「主权遭到漠视的国家」。》

  《又是责任又是义务的,到头来还不是求生存的籍口。》凉月——声音嘶哑/像是在诉说自己内心某处的渴望。《我的责任与义务就快结束了。你们若想继续聊,就先让我进到有空调的地方乘凉。》

  《我的身体冷却得差不多了。是该出去晒晒太阳了。》

  《夕雾也快到你们那里,与你们会合了——☆》

  全自动搬运车尽了道弧线朝圆环前进——忽然间,夕雾的眼睛攫住了什么。

  高速公路的另一边——牧草地/林木之间。

  有个不畏酷暑,穿着大件灰色军装夹克的「少女」。

  蓬乱的金色长发/从绿色眼珠/有点脏脏的灰色军用夹克•军库•军靴。

  「少女」的年纪似乎搭上自己一两岁——可能是无家可归的街头孤儿。

  她那身军服,可能是军人丢掉的或是救世军免费赠送的衣服吧。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外的乡间小路呢?

  最重要的是,她为何躲在林荫处直盯着「我的方向」瞧呢?

  就在夕雾停下搬运车,想确认对方是谁时,一辆接驳巴士横越马路。

  少女的身影消失——巴士通过之后,一个人影都没有——夕雾傻眼。

  是巴士挡住视线的期间,对方离开了吗——并不是。

  她看见了,巴士驶来前,少女的身影就像与绿地融为一体般「忽然消失了」。

  她一直凝视对方消失的地点——没有变化/毫无奇特之处/依旧绿草如茵。

  想不通,也猜不透对方是谁——夕雾纳闷地回到伙伴身边。

  贰

  嘎啦一声,装甲车的车门被拉开——英姿焕发登场的阳炎=宣传任务用小恶魔笑容,也因为超乎想象的热风拂面而瞬间倒下。「什么天气世界末日真的要到了吗?」

  朝气蓬勃的声音响起:「你好,我是国家电视台。请接受我的采访!」

  与防火服同等级的强韧让她再度挂上笑容——为了不让对方瞧见乱七八糟的「更衣室」,少女迅速反手将车门关上,踩着高跟鞋优雅地向后转。

  「很抱歉,公关课并未通知」拒绝的同时她朝对方一瞥——失格同龄的天真少年。

  瘦高/讨喜的长相/像是少年会有的淡淡雀斑/手中拿着掌上摄像机。

  臂章——OPF雇请的工读生=国中生每逢春季就得参加的例行活动「职业体验」。

  全力以赴的热诚都写在脸上的类型——粟色头发下,睁得大大的鸽子色眼珠满是「我居然能就近跟这个人谈话」的感动。

  好,批准。

  阳炎的可以侦测天线如此判定/公关课的权限归零——基本上还是得先确认一下:「你是哪个单位派来的?」

  对方的回答像是反复练习了很多次:「我是ORF摄影班的史特芳•泰奥•拉瓦康尔特。呃,我不只取得了采访许可,也取得了主任认可。」

  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姓氏——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也没看到其它工作人员。少年充满热诚地单独行动——相比采访主任也被恳求的少年缠得很烦,只好让他去试试,反正觉得他铁定会碰壁才允许的吧——可想而知。

  呵呵呵,让那位主任吓一跳也值得——阳炎矫揉造作地回答:「说得也是。虽然这不合规定只有五分钟的话,倒是可以破例接受你的采访。」

  「真、真的吗?」紧张的脸顿时亮了起来——不免想拍拍他的头安抚一下。「请、请问。可以摄影吗——」

  不着痕迹地叉腰摆起姿势=完美无瑕的甜笑。「可以呀。」

  「真、真的非常谢谢您!」不能错过这份幸运,少年慌慌张张调整摄影机镜头——然后以刻不容缓之姿,朝装甲车「上头」拍摄。「小队长凉月小姐!」

  啪!脑中像是某种线断了——转成可怕的笑容「凉•月•小•姐?」

  「是的,我会按照约定,五分钟就采访完毕。非常谢谢您的允许。」

  「你说什么?臭小子!」——不如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形?」——除了吹雪,居然有人喜欢凉月?而且还是与吹雪属于同一类型但稍微变种的可爱少年?

  世人都错了——那就由我来纠正他们。热切的使命感让阳炎急欲让少年明白自己犯下的错,发出忠告:「啊。我告诉你。我们家小队长不会喜欢你这一型的——」

  怒骂声冷不防响起:「臭阳炎,你还在混!我就奇怪你怎么他妈的还不上来,原来在这儿跟个臭小子闲聊!你想害我变成炸虾吗?这回轮到你被晒成人干了,蠢蛋!」

  谩骂叫嚣倾泄而下,想阻止都来不及——收好的阳伞丢了下来。

  阳炎预测出正确的轨道一把抓住=看到没?她就是这种人。想要打退堂鼓吗?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少年——少年不为所动。「凉月小姐——请接受我的采访——!」

  她吓得目瞪口呆——无法理解的念头已转成单纯的佩服。

  算了算了——人本来就各有所好/忽然什么都不计较了。「听到没有,凉月?」

  吓了一跳——轻盈落地。「采访?听都没听说过」

  「我是」少年——摄像机镜头依然对准凉月,人却震颤了一下。

  「凉月——」狐疑地看着两人/看看背后/由于什么都没有,又看看自己。

  胸部/腹部/恐怕背部也——

  浮现出好几层红红的曲线/锯齿形线条/斑斑点点的痕迹——犹如罗夏克墨迹测验(Rorsch test)的墨迹(注:籍由瑞士精神科医师罗克夏发明的墨迹图形,检测受测人的人格特性,是应用最普遍的人格投射法。)——伤痕累累的肉体=早做过人造皮肤移植除了疤。

  如今却浮现出手术疤痕——且多的不计其数。

  手脚的联结部份也有红痕=「哪里到哪里」是机械改装,一目了然。

  「呜」凉月——呻吟=像被鬼压床似地动弹不得。

  阳炎立刻站到她前面——成为伙伴的护盾=遮住少年与摄影机的视野。

  同时用无线电跟总部联络。《队员身体出现异状。无法协助公关部进行宣传活动——》

  副长=精神奕奕。《请求准许。到「运动场」接受检查。是谁出现了异状?》

  《是小队长。》阳炎语气不同于以往,毫无挪揄的成份/也不想再恶作剧——朝少年伸手=态度不由分说地冰冷。「你【未经许可】擅自拍摄,请将摄影机交出来。」

  「对对不起。」少年不知所措地交出摄影机。

  他不顾之后会不会被告妨碍新闻自由,利落地将档案完全删除。

  一动也不懂的凉月——装甲车响起开门声/有个柔软的东西包住她的肩膀/盖住身体。

  大浴巾——夕雾=迅速跑来,从车内拉出那条浴巾盖住凉月的身体。

  脚终于能动了——与夕雾一起进入车内/夕雾反手将车门关上。

  终于能呼吸了——凉月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住气息。

  她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我好得很,没什么大不了。」

  夕雾温柔握住凉月的手——以穿透人心的无表情凝视着她。

  「就说我没事了」再次重申,说给自己/队友/两边听:「我真的没事」

  夕雾点点头——远比上百万巨蹩脚的安慰话语更让人安心。

  撒手归营——只有小队长。裹着预警蹲踞在「更衣室」角落,八百年前就不痛了的旧疤痕,如今却强烈啃噬着凉月的身心。

  身体宛如冻僵了似地震颤不止。

  第三十五行政区新成立的MPB外勤办事处——通称「运动场」。

  这里原本是足球队的集训地——赞助企业倒闭/被别的球队吸收合并,移到城北/但这个法拍不动产迟迟找不到买家,政府向企业伸出援手购入——所有权归MPB。

  大操场化为装甲车的维修保养厂/宿舍也大幅翻修成防弹规格/地下游泳池改建成通讯分析机构/墙上的「MPB」字样油漆尚未干透,挂上「办事处」招牌的新据点就已有医疗人员进驻待命。

  名目——支持大热天的宣传任务。

  实情——怎么想都是为了让MPB进入城南,扩大势力范围、造成既定事实。

  医务室——一箱箱医药品堆积如山/新颖的救命装置/机械化义肢联结装置的试验品=足球上长出机械手脚的奇怪物体陈列其中,成为前卫艺术品。

  凉月——没去淋浴就换上病人诊疗服,表情若有所思地落坐。

  「哎呀,我老早就猜到你可能会【出现这东西】了。」

  MPB专属医师玛丽娅•鬼濡•罗森堡面露爽朗的笑容,大刺刺告知。

  「嗯~早知道就先跟你讲。是我太不亲切了,抱歉抱歉,哈哈哈。」

  「哈哈哈。」干涩的笑声——眼睛却全然没有笑意。「医师——」

  「安啦安啦,这东西会消失的。」

  「它会消失?」

  「这东西是因为你的体温一下升高太多,才会暂时出现。我还比较担心你有没有中暑哩。」

  「太热就会浮现?」

  「目前而言就是如此。休养一周后,就算体温上升也不会再出现了。」

  「为什么我会变成那样?」

  「因为你长高了。」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凉月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头上。「我长高了?」

  「你不是长高了一公分以上吗?那样就会影响到皮肤。」

  「有吗?」

  「拜托你注意一下自己健康检查的数值。」医师有点不悦。「身高一百六十一公分、中枢体重三十二公斤、义肢重量十六公斤、体脂肪率百分之十。要不是人造心肺吸入【多余的有害物质】,你真可算是健康宝宝。再吃胖点也没关系喔?」

  「是哦?」粗率——病患看着白衣口袋探出头的万宝路。「医师,给我一根。」

  「不•行。你好不容易才顺利长高了,不要自行断送发育的好机会。」

  听到「成长发育」,感觉浑身不对劲——凉月一直以为自己成为机械化儿童时,身体就停止发育了/原来不是这样啊/烂掉的马铃薯也会冒新芽/这样一想就没来由地接受了。

  「我又不想长高。」

  「等你长大成人后就会埋怨:可恶!当年要是再长高个五公分就好了。」

  「长大成人几岁才算长大成人啊。」

  「二十五岁,大家都叫你的中间名黛德丽时,你就是大人了。」

  「那么久之后的事我才懒得想何况最重要的那个包也【没来】。」

  「最重要的那个?」

  「没事」凉月欲言又止/别过头去——内心有种柔软的什么就要被尖锐物体勾破的感觉/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偏激更尖锐之外无计可施。「我的身体有一半以上都腐烂了。就算外形像女人,身体的发育也停止了——」

  「啊——」玛丽娅——这一生拉得有够长。「我懂了,原来你指的是那个。」

  右手食指直指凉月的额头——好像在催眠似的。

  「听好了,你是我的团队的最高杰作。我们的工作不是将你的肉体置换成人工物品,而是让你回到正轨,也就是神为我们准备的那个名为成长的轨迹。你不过是稍微偏离了一点,只要稍稍推你一把就能重新上轨道了。单就这点,你真可说是完美无缺。【所以你当然会成长】。不久的将来你的初潮也会【来】,而且会【月月来年年来】,以你的个性搞不好【每次来】都会抱怨个不停哩。」

  她摆出医师派头,不客气又一针见血地指责——医师的指头离开=凉月不知为何整张脸都气红了。

  「天晓得!」态度恶劣=几乎是条件反射。「少罗哩叭嗦的,又不是你的身体。」

  「不好意思,那就是我的职责。」医师一派轻松、动作利落地诊疗书上记录。「先观察个几天看看。防晒乳记得要擦,否则长大后做激光除斑很花钱的。」

  跟医疗无关的忠告——漠视=开口闭口都是长大,害凉月定不下心。

  「我可以走了吧?」她边说边站起身来——对方不断丢自己无法胜任的信息出来,心都被塞满,快承受不住了。

  「等一下。」犹如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玛丽娅再次指示凉月坐下。「副长有交代,要你顺便检查一下特甲的技能。」

  不情愿地重新坐下。「特甲?」

  「刚好有专家来访。他们知道刚才都还在帮吹雪诊疗。」

  「吹雪」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心又乱了——稍微才发现自己很怕他又突然闯进来,撞见自己现在的身体。「他在【这里】吗?」

  「他在地下室检查联结机能。毕竟传送机能不是我的本行——」

  敲门声冷不防响起——沙哑的嗓音:「喂,玛——丽——娅——还没好吗?」

  声音听起来像是成人,语气却像是在吹促朋友的女学生般那样不耐烦。

  凉月——眉头一皱=预感来人是让她很头痛的类型。

  「好了。进来啦。」玛丽娅的口气也差不多。

  「打扰了。」大刺刺进入房间——浅褐肤色的高挑女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还有另一人=个头娇小的女子——踩着高雅的脚步声进来。

  凉月——不知道两人的职业为何/抓紧病人服的前襟开口,全身警戒。

  「欢饮、欢饮。」玛丽娅——熟稔地迎接两人。「啊,那边的椅子都可以坐。」

  「嘿咻。」高挑的女人——伸长脚勾来附轮的椅子再一屁股坐下。

  立体的五官,像是有中近东血统=可能是混血儿/黑色卷发吹整得漂漂亮亮/身上散发出香水味/只没差说出:豹纹不够看,全身上下都已名牌彻底武装的套装/鞋子/戒指/项链/手提包——不经意宣示「这全都是名牌喔」的知名商标大会串/几乎可说是毫无破绽了。

  「失礼了。」娇小女子——拉了把椅子,铺上手帕后落座/有洁癖但庄重/动作轻盈得感觉不到体重/盈盈一笑——会被误认是高中生的娃娃脸=英伦风五官。

  编得整整齐齐的麻花辫金发高高挽起/蕾丝手套/古意盎然的英伦风长礼服/神态宛如平日就在满是滴答响的落地钟等家饰品德房内愉快享用午后红茶的天主教寄宿学校女学生。

  两个都不和我的脾胃=凉月毫不掩饰的感想。

  玛丽娅——点燃香烟、介绍。「这两位都是特甲的设计开发师。也就是兵器开发局局员。」

  优雅有礼。「你好。我是雅德蕾•白垩•法伦海特。」

  我见犹怜。「日安。我是克莱莉萨•灰业•狄塞尔。」

  「【兵器开发局】?【军方的人】?」凉月目不转睛地审视着眼前两人——想说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的。」玛丽娅点了点头,像是在说:你没听错。「她们两人都是跟着设计开发顾问工作的专家。隶属于军方,但市内的特甲是归军方与警方共同管辖,所以在体制上我们得相辅相成。」

  凉月对她们的身份有兴趣——设计开发顾问——阳炎卷进「穆契尔宅邸枪击战」前得到的情报。

  死去的/或者被干掉的三名顾问其中一人。

  她忽然闻到了硝烟味——只要与「LEVEL 3」有关,军方、政风处、副长甚至玛丽娅就再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对她们三人透露:尽管「特甲猎兵」在室内执行传送,依然不准公开任何消息;同时任何情报都传不进三人的耳里。

  如今——制造出特甲的军方人员,毫无预警来到急就章盖好的新设施,拜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病人诊疗服与内裤,身上满是旧伤的自己。

  凉月的脑袋瓜完全拼凑不出大人们的意图——不安逐渐扩大。

  「不好意思,失礼了。」雅德蕾上千探出身子——从手提包取出酷似电击棒的测量器材/更让凉月心中警铃大作/嬉皮笑脸地探询:「可以吗,凉月【小妹】?乖喔,不怕不怕,一点都不痛喔。」

  有如对待害怕接种疫苗的小朋友——让凉月心头火反射性升起/下定决心/认清自己也无法拒绝,而且莫名觉得这两人就算看到自己的伤疤也不会吓到。这一点最重要,管他大人在想什么。

  她放开紧抓的病人服前襟——没两下就被剥得精光。

  「哎呀,好美的手术疤。不愧是玛丽娅,太好了,凉月小妹。」

  反倒被称赞了——在换气扇系啊吞云吐雾的玛丽娅。「那当然。」

  「来,手举起来。对对,很好、很好。」完全是对待幼童的态度——不时指示手抬高或脚举起/小心翼翼地用测量器的电极来回抚触机械与肉身的联结部份。

  「呼呵呵。」开心到不行的雅德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讲测量器拿给另一个女人看。

  「你看~看到没有,克莱莉萨?这个墨利埃体(注:树精墨利埃是希腊神话中的白橡树神女。)的移植负荷数值很低。传送时的构造转换范围也完全没有超出规定值。使用LEVEL 3受到的影响等于零。等•于•零喔。」

  像是再平常不过,不经意丢出的「那个词」把凉月吓呆了。「LEVEL 3」

  「抑制肉身部份的负荷数值仍是常识。」克莱莉萨——娃娃脸浮现出竞争意识。「追求墨利埃体有效机能范围内的构造转换效率才是重点所在。一味执着于规定值太幼稚了。」

  有听没有懂!但恼羞成怒的你才幼稚——凉月在心中批评的闲暇都没有,克莱莉萨的手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把榔头形状的小小金属棒。

  那玩意儿像是再调查脚气病时敲关节的器具,也很想敲击矿物调查其纯度的工具——悄然伸进凉月与雅德蕾之间/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往凉月膝盖敲下去。

  另一只手握着的测量器,在榔头接触到膝盖后计算出意义不明的数值。

  「构造转换效率还有提升的空间嘛。」真是岂有此理的表情——忽然一直看着凉月/有点恐怖的眼神/低沉的声音。「喂,你想不想要有四个关节的手臂?」

  「啊?」

  「你想不想拥有翅膀,或者装有车轮的脚?」兴奋的语气。「机械化义肢是能与大脑做电子式联结的伟大发明,具有与主服务器联机的联结能力的联机官也应运而生,开拓了人机接口控驭技术的未来。你的大脑既年轻又处于发育阶段,应该承受得了超越原本人体限度的新次元机能。」

  凉月只觉得对方像是在劝她假如某种新兴宗教。「我拒绝。」

  「咦?」凄惨无比的表情——克莱莉萨继续劝说:「呃不用客气喔?你们特甲儿童进行不在保险范围内的手术、施打未获得安全认证的药物、装设完全不在乎能不能量产化的特殊开发素材,费用全部由国家支付喔,不用钱的。」

  不稀罕——打从心底喊出的声音=偏激尖锐的臭脸表明拒绝之意。

  「怎么会」克莱莉萨的震惊溢于言表=泪眼朦胧。

  「呣、呼、呼。」异常感动的雅德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到没有,克莱莉萨?时尚的任何素材都是仿自人体绝美的结构,为了引出它的魅力而存在。」她翛然站起身——身上琳琅满目的名牌精品绽放出异样的光采。「没干正事机械化义肢的首要关键,特甲也不例外。以LEVEL 1为基底的地上作战体,就算升级到LEVEL 3也能具有优雅美感与高度战斗力,这才是真正在战术面上举足轻重,可以发挥【战况影响力】的逸品。你看看凉月小妹这副充满弹性的窈窕神躯,真的很美,非常美。」

  凉月——整个人已陷入LEVEL 3这个字眼形同日常会话用语的奇怪状况中。

  「这可是我的自信之作,堪称是爱马仕等级的躯体设计【Gallardo】强袭机甲码852【咆哮的黑猎犬】,能将这孩子的魅力与潜能发挥到最大极限。附带一提,爱马仕的注册商标画了双座马车与车夫,却没有【主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凉月忽然很佩服眼前的人,竟然帮特甲也取了名字。姑且不论爱马仕是法国时尚名牌,超跑界知名的意大利车厂蓝宝坚尼公司创办人是金牛座,所以代代车种皆冠上西班牙斗牛的血裔名,当中「Gallardo」更意味着世上最美的五大斗牛种之一——诸如此类的名牌小知识向来是阳炎的专门范畴,凉月对此完全不了解=直话直说。「不知道。」

  「呼、呼、呼。」怪异的笑声。「那意味着【爱马仕承诺最棒的质量。但真正能驾驭这一切的还是顾客。】——那正是美之所在。主人就是你,你身上已经蕴藏了那样的美感。」

  「啊?」小时候因为末梢神经障碍,四肢与内脏活活腐烂的凉月——「蕴藏的美感」这句话听在她耳里,仿佛是来自地球另一端的异国语言那般遥不可及。

  「不行啦。那无异是将机体与肉体视为截然不同的两种物体、极为主观、歧视新的人机界面物种的想法。」克莱莉萨死命插嘴,仿佛在说:你别听她的!

  「啊?」人机接口种是什么鬼东西?——对于自己的存在被列为品种,凉月相当不快。

  「听好。」娇小科学家举起小榔头——像是在说:你敢反驳我就敲下去。「【战况影响力】是为了统合战术,战略情报学,由我们的已故上司兼恩师,同时也是特甲兵器的设计开发顾问维那•冯布朗博士独创的构想。」

  好像不太对。设计开发顾问是叫那个名字吗?

  凉月记忆中——是有一名顾问并未对自己的家人坦承工作内容的样子。

  她的情报是阳炎违规查到的,所以不能说——也不能问眼前这两人。

  烦死了,她决定踢开这些——管那个人叫什么,反正都死了。

  「所以,」克莱莉萨毫不在乎凉月的疑惑,使出浑身解数继续解说。「LEVEL 2等级的空中机动躯体才能以【战略性】的存在体现【战况影响力】,拓展人体未来可行的道路。你明白吗?」

  「请问」缓缓举手。

  「什么事?凉月小姐?」你对我的论点有兴趣吗——眼睛闪闪发亮,充满期待。

  「我的特甲若升级到LEVEL 2,就【能飞】吗?」

  「你【想飞】吗?」要的话我马上就能让你飞的表情。

  「我不要。」断然拒绝——克莱莉萨的脸庞扭曲成很怪的表情。

  「呣、呵、呵」盛气凌人的笑声——充满胜利感的名牌女插嘴:「请勿担心,凉月小妹。LEVEL 1和 LEVEL 2截然不同,是两种迥异的基础设计计划。除了以两种计划的实验数据为依归,我们的设计开发部门尚要统合制造管理部门•心理开发部门•提案研究部门的成果,结合起来的平【实现计划】才是LEVEL 3。」

  「你对现在的特甲不满意吗?」克莱莉萨更加起劲。「若是LEVEL 2,只要你的大脑承受得了,不管是巡弋导弹、履带,甚至是军用机体的多用途脚部都【可以帮你联结】喔?」

  凉月=以沉默代替拒绝/哈烟哈得要命——更要命的是玛丽娅点了第二根烟。

  竟然连雅德蕾也掏出了香烟——相应玛丽娅的老烟枪乐园。

  「那不成了牺脑兵器?把大脑接在机械上能看吗?」雅德蕾「呼~」优雅地吐烟——跟不输给空中机动型,只要能分析出黑盒子,不过分要求【脑】力,LEVEL 1明显还比较接近【LEVEL 4】——

  「LEVEL4——?」

  茫然的声音——两人静默下来/凉月忽然感到直视大人们的脸需要莫大的勇气。

  「那那是什么?」

  「LEVEL 3是【计划实验】雅德蕾不是说了吗?」

  烟味——玛丽娅=手从背后搭上凉月的肩膀/她才察觉到自己在发抖。

  雅德蕾——为了让凉月放心,勉强装得很轻松的样子。「三位顾问身亡,因此特甲兵器的【最终形态】LEVEL 4成了黑盒子,没有一个部门能分析成功,至今还有许多未解的谜。现在才会尽可能取得LEVEL 3【试机】数据。」

  克莱莉萨——依然滔滔不绝。【设计、心理、制造、提案——这些部门完全统合之后才能成就LEVEL 4。军方的特甲猎兵(jagd Kommando)很频繁地试用LEVEL 3,才能继续有足够的数据。你是特甲女童中极少数试用LEVEL 3的特例,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份数据。那样一来,我们就能让你更加接近LEVEL 4的境界——】

  「我才不要哩。」凉月——低着头/以自己都吓一跳的力道拉紧诊疗服开襟——好像不那么做,就会被眼前的两人夺走一切。

  LEVEL 3——肯定是那个,害那个长有翅膀的某人失去了两位伙伴。

  LEVEL 3——肯定是那个,害得夕雾爱上的小提琴手不只背叛了国家、还想啃噬夕雾的血肉,然后消失无踪。

  LEVEL 3——肯定是那个,还自己也受到某种影响。不知不觉——一点一滴地/逃也逃不了/眼前的两人会出现在此就是最好的证据。

  LEVEL 4——大人们一心想追求,却分析不出个所以然的东西。肯定是那个,害一切都变了样。

  「我有说过我想要那鬼东西了吗?」

  新长出了荆刺/她不希望荆刺再造成任何伤害——紧密地、牢牢地——握紧拳头。

  周围静默——玛丽娅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凉月。

  「主人是你。」雅德蕾——临走时。「我们是马车与车夫。我们会备妥你必需的最高级质量。现在我们得不到你的信任但我们会打造出足以拯救【你们】的科技产品。因为我们对过世的上司有所承诺。」

  灿烂阳光倾注而下<机场广场>——驱动声徐缓响着,沿着广场绕行的全自动搬运车上,艳红的少女手里拿了把阳伞摆出巴黎时装秀名模姿势/完美操控颜面肌肉,露出绝佳的笑容。

  她以精密又精确的八拍咀嚼口香糖/「噗」地吹大/又「扑哧」一声萎缩。

  大约两百公尺的前方——MPB的车并排停放的车格——阳炎以阻击手的目光,率先发现印有MPB标志的海滩伞下躺着一位体魄健美的男人。

  MPB<怒涛>中队长米海尔•公仕•卡尔尤斯/——略长的金发/淡淡的金色落腮胡妆点的脸庞/戴着空降部队喜爱的墨镜/划过左眉的伤疤。

  让人联想到日本和服的蓝色服装=裤长及膝/上半身披肩头缕空、类似诊疗服之类的短挂,露出结实的胸膛。

  可恶——内心欢呼/哀嚎——怎会有人如此性感!

  海滩椅/露营用的迷你餐桌/从保冷箱拿出的无酒精啤酒瓶——不愧是半个法国人,我行我素创造自我小天地的功夫一流。

  只见他凝视着摊在桌上类似游戏盘的东西,搧着像是日本制造的扇子/不是开开关关——与其说是中年男人的习惯动作,不如说像是小孩子玩得入迷时无意识做出的动作,让人又爱又恨,直捣入阳炎心坎。

  她不禁操作起搬运车的面板=徐缓行进——隐匿气息慢慢鉴赏。

  米海尔——凝视着游戏盘,用扇柄按下无线对讲机按钮/回答了些什么/露出恶作剧的笑容。阳炎运用读唇术——判断出他命令队员们穿插在<特宪>(Kobra)人员之间于烈日下站岗。本人在一旁凉快——俨然是鬼教官的化身。

  因此那群负责扛着MPB旗帜从事宣传活动的队员,即使米海尔没再看,也是一整排站得直挺挺/毫无怨言/大伙极为新人米海尔的同时,也希望得到米海尔的信任。

  回过神来,阳炎才发现自己越来越靠近——假如这是潜伏阻击的训练,无疑会拿到最低分,甚至会被知道管自背后喂以大量漆弹,成为众人的笑柄。她连重新设定路径的时间都没有,超级鲜艳的搬运车一来到米海尔的渡假胜区正前方。

  米海尔昂首——嘴角微扬,露出那迷死人的性格笑容。

  他自然不造作地摘下墨镜/被那双静谧的褐眼盯上——心也被射中了。「嗨,阻击手。你那身装扮并不亚于我,都是能充分享受这超级大热天的清凉装扮哪。」

  阳炎的脑袋完全无法思考,停下了搬运车——同时也收到了轻微的惊吓。

  怎么回事——反射性采取防卫机制/不同于以往的感觉。

  突然间明白了——自己身上穿着出宣传任务时几近半裸的夸张装束。

  平日将羞耻心抛到六百光年远的「她」,还是头一回以活标语海报之姿离米海尔这么近。

  「我不是来享受的。」口气反射性转冷——就是想辩解/搞不好平常在别处看的不想看了/这样的我有什么好看的,忍不住就想开骂——混乱的思绪,以冷淡又多刺的自我防卫态度作解辩。「这跟平日的公关宣传没两样。中队长要不要也坐上这【滑稽的】交通工具,对市民宣扬和平?」

  我这大笨蛋——内心的呐喊/拼死克制——难得的交谈机会竟不好好把握!

  大人有大量的笑容。「唉呀,那种工作不适合我。让我犒赏一下尽忠职守的队员,你就下车到阴凉处喝点东西润润喉吧。」

  无酒精饮料品——不像在讨小孩子欢心,反倒有种平等看待的窝心。

  「那是命令吗?」可恶——我就没有别的话讲了吗!

  「这是上司笼络部下的手段。」恶作剧的笑容——他像个少年般眨了眨眼=少女着着实实被电得七荤八素。「不骗你,我底下的队员为了这东西六亲不认。我敢打包票你也会一喝上瘾。」

  「我没那么好骗。」阳炎说着说着,手竟然再度发动搬运车/伞柄顿时打过来=自我矛盾——坦率一点!你会后悔的!形同神之声的真心话,认同接受对方好意才是当前正确的选择。「——不过,难得长官请客,身为下属的我当然不会不赏脸。」

  少女拐弯抹角答应了对方,连自己在说啥都不晓得——下了搬运车/重新将阳伞收好,挺着服饰夸张并印有愚蠢假刺青的身子堂而皇之、毫不遮掩地走进男子。

  她一面遭受两人在海滩以上紧紧贴合的妄想袭击,一面将对方递过来的折叠小躺椅摊平落坐——接过已开瓶的酒/对方又递上瓶子/咦?干嘛?才这么一想,瓶口已响起「锵!」清脆的碰撞声——霎时对于自己没能及时跟上对方反应悔恨不已,但见到米海尔好玩更甚于好喝似的摇了摇瓶身,又被那一如往常未加修饰且机械化、随性而清爽,微妙地让人感到沉静的态度给拯救了。

  「这里热得不象话,荷兰却下起倾盆大雨,量躲到全国都快灭顶了。是否一句气候异常就能解释我不知道,但事实上我也想不到别的说词了。」

  「是啊。」阳炎觉得自己像不断错过时机的乌龙阻击手——没露出娇媚无比的微笑、没摆出模特儿姿势、没搬出小恶魔的态度=宣传力岂止是零,都降成负值了。她大胆喝了一口/差点连口香糖也一并吞下去/强忍住不喷出来——才勉强道出无趣的感想。「很冰。」

  「这是日本风格冰法。跟这边不同,他们会将啤酒放进冰箱以度过炎炎夏日。」

  「中队长这身打扮也是日本风格?」少女边说边对眼前犹如青铜像的健美躯体垂涎不已/移开目光/脸蛋莫名红了/摇了摇瓶身以转移注意力。

  「这是日本的民族服装,叫【甚兵卫】(注:一种短袖或七分袖的短外套)。夏天穿很凉快。」

  这人还真是喜欢日本。让人不禁佩服起他。「那个游戏也是?」

  「这是日本版的西洋棋。有别于我们的版本,可以使用抢自敌人的俘虏攻城略地。」

  整齐排在棋格上的木制棋子——全部都刻有笔划复杂的汉子/净是看不懂的字/近在眼前的男人却像是远在天边。

  他突然有股冲动想缩短彼此的距离,死命抓住两人唯一确实的联系。

  「里头没有【中】这个字。」阻击手的象征——想强调自己收过那个。

  「那是别的游戏在用的,四个人才能玩的那个。」

  「这种的一个人也能玩吗?」

  「在特定状况下,这是一种训练思考正确步骤的方法。难度比猜字游戏还要高。」

  「好像很有趣。」尽管棋子刻的字阳炎一个都看不懂/想培养兴趣也很难——对方喜欢的、对方擅长的。她统统都想要了解。「我学得会吗?」

  「就连我都学会了。规则还好,了解汉字的意思比较花时间。」米海尔的笑容是乎在说:别太勉强。「你会下西洋棋吗?」

  「会。」而且以前很爱下——自从父亲的来复枪走火射穿她的脊椎之后,到父亲死于同一把来复枪为止。「但我有好一阵子没下了。」

  「那我们来说正好。再过不久就可以用午餐下注了。」

  「我还欠你一顿大餐。」

  「你的心意真令人感动啊,阻击手。」笑容像是在说:我没有忘,请放心。「我正想找一天带你到年轻队员的月薪负担得起的店家哩。干脆再一次分胜负,找家会变成月光族的店消费好了。」

  「正合我意。」总算浮现了自然的笑意——带点挑战的感觉、回复本性的笑容——落寞感也因此涌上心头。「要是我赢了,就是平手喔?」

  「别太小看我。好歹我那群部下全都欠我一票赌债。」

  但你也不打算催讨吧?忍不住想这么回他。

  事实就是欠人情不如做人情来得轻松——阳炎这才发现自己能给予对方的少得可怜。

  眼前男性人生的厚度•重量•神圣感——全部都离他好遥远。

  某天听闻的过去——昔日的伙伴——玷污了来复枪的米海尔——这个人可能射杀过小孩模样的天使一事。

  她都想知道——却找不到能够踏进对方心灵深处的力量。

  在找到之前,忍不住想诘问对方。

  ——若是我手中没有来复枪,你眼中还会有我吗?

  这是「她」的声音。

  在内心难以抗拒之处冷不防响起的低语。

  偏偏没有当面询问的勇气——光想象答案都觉得恐怖。

  ——除了扣扳机,我还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你的目光?

  「她」无时无刻都想问,想得不得了。

  明明只要待在身边就满足了——明明不只喜欢对方,也渐渐喜欢上那样做的自己。深怕会破坏那样的幸福——说不定「她」就是故意想搞破坏。

  无线电忽然嘎嘎作响——防窃听装置启动的噪音=副长的声音。

  《现场待命的中队听令。目标在机场采取行动了,全员准备出击。》

  米海尔迅速抓起麦克风。「这里是<怒涛>中队,立即准备。」

  实时因应——米海尔脸上浮现出好战的表情,阳炎看呆了。

  「目标?」

  「是公安掌握到的情报。他们正在忙联合国都市的战犯法庭。」他用扇骨将游戏盘上的棋子全扫进箱子里——由动作看得出相当兴奋。「这是独家给我们MPB的情报——但<拥护宪法反恐对策局>(BVT)不会出动。因为那在大人物一天之内收到百件维安情报中属于较不确定的公安【高层级】情报,优先级低,对政治也【无关痛痒】。因此<航警>和<特宪>都没有准备。有准备的就只有扛了很多武器来的【我们】而已。」

  「这不只是要攻机场航空警察的不备,也是要抢先驻守的步兵连队好几步的造势活动?」

  扩大管辖——强硬造成可能与其它治安组织为敌的既成事实。

  一点都没错,米海尔的笑容解释了一切——勇赴沙场的男性令人迷醉的大无畏表情。

  「走吧。【我需要你、还有你的来复枪】。准备好了吗?」

  那句话化为真切喜悦击中阳炎的心——难以抗拒/近乎悲哀。

  「是。」起立——好捍卫自己的心。「【我与来复枪】都已准备就绪。」

  「答得很好。据我所知你家小队长在【运动场】。根据鬼医师(玛丽娅)的报告,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在与小队长会合前,你受我指挥。你我两队合体正式MPB风格的疾风怒涛,好好表现给那群站得像稻草人没两样的家伙看看。」

  「了解。」机敏地退下——背对男人,低喃在心中汹涌而来。

  只要是你的期望——「我就是你的来复枪。」

  目前只能这样要求——也无法要求更多。但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给你看。

  以「我自己本身」的心——超越「你和他和来复枪」的关系。

  点燃HOPE短烟——「嘶噗」漂亮地吐出烟雾/烟在无人的寄物柜室袅袅升起。

  「呼——」叹息似的吹散了烟雾——凝视着彼端的身体。

  年代久远的电影——「科学怪人」里,弗兰肯斯坦博士制造出怪物见了也会脸色发青的机械化儿童。

  布满身体的连接疤痕,犹如焊接工具喷出火花般激烈红通,这个身体实际上有百分之几是原来的肉身呢?

  瞇细眼——电影中的怪物在嘶吼。

  「看看我!看清楚我!看清楚这个丑陋的我!」

  微笑=锋利如刀——这就是我/这就是全部的我/失去现实感后,手脚也会动不了。基于「这样的我不是我」的意识行动,接上的电子手脚戛然而止的小孩,凉月在「儿童工厂」就见过好几个。

  动弹不得的小孩——拖着强迫接上的异物而疲累不堪。

  他们眼神空洞——迸出怪物的呐喊。

  「为什么要造出我!你们明明又不爱我!」

  不要被抹杀了。

  「啪」地一声。阖上ZIPPO打火机盖——上头刻着「A•S•A•P」。

  「尽可能速战速决」——一口吞下自己都难以接纳的模样。

  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心灵就只有被抹杀的份。被都会、连自己、被无人疼爱的事实击倒——有些小生命集神的宠爱于一身,相对地也有些小孩仿佛是神吐的痰一般,注定过着最烂的人生:法则便是如此单纯明快。

  我不会被抹杀——和非洲那些误踩地雷而粉身碎骨的小孩相比,自己还有能活动的手脚,偶尔还能在休息时间跟队友一起逛街,已经够幸运的了。

  邪邪一笑——好样的。

  就以这个为借口,暂时从愚蠢透顶的宣传工作获得解脱吧。

  她在洗手台捻熄香烟,拿纸巾将烟蒂包好丢掉——好孩子绝对不可以学得秘技,高火灾风险的证据隐匿法。

  将打火机和HOPE香烟盒放进寄物柜,前往原本供大批足球选手使用而辟设的宽阔淋浴室——位于地下健身房,有个人隔间的小规模淋浴室,由于地下游泳池要改建为服务器分支机构,目前断水。

  入口处放油医疗课供应的用品——她拿走一代药品企业的试用品=淋浴乳迷你包。

  蒙蒙热气/天花板像在下雨般滴下热水——似乎有强迫参与宣传任务的团体使用过,热气彼端还看得到一个动作慢吞吞的矮小人影。

  此状况适用于机械化儿童冲澡时的铁则——万一手脚故障无法操控,即便是深度两公分的水深也可能淹死人,基本上至少要有两人才能入浴。

  这里不只有自己,让凉月一方面感到安心,一方面也有点顾忌——自己的身体可能会被看到/有这腾腾热气掩护,看得到才有鬼/就算被看到也无所谓。

  少女毫不退怯,抬头挺胸入内——遵照MPB的一贯作风,为淋浴室的静谧做出贡献=不打招呼。

  就在她将汗水连同讨厌的情绪一并冲掉时——内心却有个黑暗的想法袭来:是否每次长高,身体都会浮现这副丑样?

  「你长大了」——感觉就像是某种诅咒。

  抬起头冲澡——闭目祈祷讨厌的思绪快点过去。

  才这么一想,突然又冒出讨厌的念头。

  「圣周三」。

  热水冲入鼻子呛到。

  先进来的那个人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我没事,不要看!

  假咳=表示不用关心——微妙的淡淡气氛造访。

  直到如今都没有真实感的空白记忆——「ZIPPO打火机」、「礼物」、「回礼」。

  毫无自觉地看开了——「十岁」/不,还是「十一岁」?/终结了「彼此」的第一次。

  竟然小小年纪就有了「初体验」——女孩子重要的「初潮」都还没来。

  好像很厉害、又好像没什么、想想也无所谓的虚脱感。

  主要是自己太蠢了,居然同情那位集上天宠爱于一身的少年,就只是那样而已。

  至今仍在帮她调查「LEVEL 3」的吹雪,情报比以前更难收集。阳炎卷入那场枪战前得到的四名顾问情报,据说也从档案库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阳炎打印的名字与忌日/吹雪传送到自己手机的档案数据/自己残存的记忆碎片——只有那些。

  LEVEL 3——她老早就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

  「我爱上了那种感觉」——「想再尝一次那种滋味」。

  伴随强大武装而来的绝对安全感——对自我能力深信不疑、百分百肯定的瞬间/世上再也没有比那更令人愉悦的东西了。

  自我感觉良好到了那种程度,杀害伙伴的感受反倒真实得恐怖。想象得到、可以理解。因此,若不设法搞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今后又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哪天自己是否会红了眼寻求那种快感,谁也说不准。

  少女顿时觉得自己正呆呆走向神挖的陷阱。

  手心忽然有种不协调感=沐浴乳小包握得太紧破掉了。

  那团邹巴巴的垃圾不禁让她联想到「自己的末路」,因而狠狠朝背后一扔——将手上残余的皂液粗暴地抹在伤疤的当儿。

  嘶——咻,偌大一记滑跤声响起,方才丢出的小包装袋再度落下。

  那个踩到垃圾的倒霉鬼——四脚朝天爬不起来/在热气的另一端虚弱地移动身体/发出呻吟:「呜呜」

  「啊」凉月感到十分愧疚——客客气气地靠近。「请问你没事吧?」

  「嘎?」不知为何对方似乎很惊讶——戒慎恐惧又似曾相识的哭声。「为为什么?」

  「什」少女吓得直往后退——不巧踩到刚才的垃圾。「呜哇?!」

  以绝佳反射神经闻名的凉月是出几近满分的前滚翻——如此愚蠢的体验堪称是「射手事件」中脚踝被子弹射裂以来最惊异的状况,直朝跌倒的对方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天生灵敏的反射神经让她闪避了对冲,伸向地板的双手抓向对方两肩。

  结果,动作慢得令人恼火的对方被猛地压在地板上,几乎等同是向她推倒的——两人当场变成没其它形容词可说明的骑乘姿势,还是女上男下正对面。

  「小、小、小小小、小凉?」世间一切不幸全是为了成就眼前这位幸运得要命的吹雪,他满脸惊愕=滑嫩的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眼珠朝下——连忙又朝上——全身僵硬的凉月四目相对又慌忙往右——往左——尽管如此还是看得到凉月的胴体/无处可逃/只好死心——眼睛闭得死紧、拼命说话想要化解尴尬:「对对对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地下淋浴室断水,倒在<机场广场>的通讯官们自然会来这里,而中暑昏倒的少年可能稍晚才来冲凉——待凉月将整件事想通了,一股近似怒气的情感难以克制地爆发开来。

  「对不起你个头。」冰冷又尖酸的恐吓语气。「没先确认就跑进来的我猜不对。闭什么眼睛啊你!看到又不会死!」

  两边肩膀都被压住的少年死命摇头——我闭着就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瞧见——宛如不慎误闯重大犯罪现场的小老百姓软弱无力地辩解。

  「反正你也看过【好几次】了不是吗?」

  「我哪有」

  「有一天我正好没有手脚,你不是拉下我的毛毯?」

  「那是」想要反驳——最后还是直接举白旗。「对不起。」

  「你道歉个屁啊!要我讲几次!」

  脾气一发不可收拾/语气尖酸又刻薄——把自己逼得越来越紧。

  怪物的声音——「看清楚这个丑陋的我!」

  对方的清丽五官——觉得美丽的事物/有价值的东西、一切的一切,她都想用紧握的拳头狠狠地痛扁一顿、破坏殆尽。

  问题是,她不认为自己下得了手——只能继续用言语修理对方。

  「都是圣周三害的!」抛出了心——在两人之间炸裂。「怎么样?要在这里打一炮吗?」

  眼睛闭得死紧的吹雪——不知为何脸部表情缓和了许多。「等长大后再说。」

  听到如此傲慢的回答——凉月忽然怒火中烧。「要等到二十五岁,也就是要叫你彼得的时候才算长大。时间还长得很,何不在那之前试用看看?还是说我这【破抹布般的身体】让你提不起性趣?你见过【好几次】的裸体,原来在那薄薄一层皮肤底下是这么的丑陋,吓到你了是吗——」

  右手传来温暖的触感——吹雪的双手抱住她的手。

  她这才发现,那双低垂的淡绿色眼眸就在正下方直视自己。

  强力得让人心跳加速的眼神——毅然得令人惊讶的脸庞。

  原来这小子也有这样的表情——太过突然而有些狼狈的她,某种记忆在脑海复苏。

  不,不对。以前也有过——很薄弱的记忆——「圣周三」。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早就下定决心要隐忍那份悲伤,随时随地都率真无比的眼眸——然后他道出了或许自己「在某一天或某个地方也听过」的蜜语甜言:「小凉,你真的、真的、真的、很美。」

  差点就受到那句话吸引——同时也害怕对方看到自己的身体,不由得起身想往后退时牢牢被抓住。

  右手——被吹雪的双手温暖地包住/合不上/也无法握拳。

  「放放开我你这笨蛋」越说越小声——最后隐没在对方的瞳孔里。

  「我虽然没办法保护小凉不受枪弹、刀械、炸弹攻击,可是小凉的心,我绝对会保护到底。我绝对会保护给你看。」

  呆愣——手一被紧紧握住,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以内八跪姿蜷缩在地上,而对方的身体就近在眼前。

  要是对方趁势压住自己的肩膀与胸前,情况就跟刚才相反了,势必会被对方推倒。脑中奇怪但清醒的部份思忖着。

  猛然把手放开——突然间又回复平日模样的吹雪=抱有十二成自责念头的道歉声。

  「那个。果然让你难为情了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拒绝你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留下双重的微妙语感,自两月身边小跑步离开。

  想说他会跌倒,反射性回头一看——热气的另一头,矮小人影果然滑了一跤,嗯唔他使出浑身解数重新站起来,离开了淋浴室。

  默然目送对方——不知为何有种遭到谴弃的奇妙失落感。

  之前被握住的右手——还清楚感受得到那份触感/温暖/力道。

  「他说我很美」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怎么搞的?怎么一回事?那小子实在演哪出戏?莫名其妙嘛。保护?就凭你也想保护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要胡说——

  她也知道自己满脸通红——几近缺氧的心头小鹿撞个不停。

  「好像停不下来」

  头上冷不防响起警铃——竟然是比赛重新开始的哨音。

  《「运动场」上待命的执行队员听令。指令1•4.指令•1•4.国际机场有状况发生。迅速赶往现场。重复一次——》全馆播放=人在总部的副长声音。

  凉月——好不容易接到事件通知打散了心头的乱云,却突然连动都动不了,茫然呆坐在原地好一会儿。

  叁

  维也纳国际机场——沿着东侧跑到规划的停机坪。

  开门装卸货作业的机库——MPB指挥车/装甲车/印有<猋>标志的车辆于此集合。机库——空荡荡的机体维修保养空间内,阳炎与夕雾仍穿着宣传服,只是多披了件制服上衣,两名少女面无表情,以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澈的眼神,凝视着身穿不同制服的大人们各自带开宣布事项。

  头戴扁帽身穿绿色战斗服的巨汉=<特宪>部队长说:「在机场设施内发生的事件,应由派驻在此的内务大臣直属部队,也就是我们指挥。你该知道这里没有MPB插手的余地。」

  身穿整洁深蓝制服的女人=<航警>课长开口:「机场暨各机体内一般乘客的避难、查出敌方支持者的身份、紧急时期的警备与公关方面等主要指挥权则属于我们。」

  身穿暗棕色制服的男人=整装完毕的米海尔中队长回应:「但我不认为你们有让队员殉职的权限。根据报告,七名劫机犯全部配备最新型战斗用头盔保护眼•耳•呼吸器官,系着炸药皮带。其中两名还持有可穿透目标的来复枪——明白了吗?贵部队擅长的震撼弹与瓦斯部队都派不上用场。那种头盔会防止脊髓遭受破坏,所以无法阻止他们自爆。到时贵部队的战斗装甲会连同司机一并被射穿。持有足以击溃那群人的装备、也能让人质与部队毫发无伤的,就只有我们MPB。」

  <特宪>的巨汉=怒气爆发。「上月我就听闻MPB在积极整顿武器。你们不过是一介警察组织,也想在室内发动战争吗?」

  米海尔=大无畏。「劫走喷射机的要犯早就发动战争了,你不知道吗?」

  每个人都满头大汗/既热又累/被武装犯劫持的人质正处于恐怖的深渊,大人们却还在争论谁该去救他们,真教人看不下去。

  夕雾静静看着他们,轻声哼唱,自然而然感受他们伴随着歌声送过来的心思。

  「<特宪>已取得同意,准予在机场内使用四架军用机体<半人马肯塔罗斯>了。」

  公事化口吻的<航警>女性——震慑于犯人的武装配备,在MPB赶来后安心不少,但看到<特宪>的人气成那样又有些困惑。

  「你们打算用那种会走路的战车接近?那只会引发敌人的怒气与绝望感,加速自爆。」

  米海尔——经过战火洗礼的人/在枪林弹雨中依然很活跃的人/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找不到自我的人——那也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即使如此,他还是忍「痛」挺过来了——与其说他是猎人,不如说是被盯上幸存下来的猎物。若是肯对「疼痛」认输而屈膝,就不用再痛苦地活着了——然而他就是办不到,肯定也为此流了不少眼泪。

  「你们的装甲车开进去包围也是一样。哪条路都很难接近喔,中队长。」

  <特宪>的巨汉——在部下面前努力克制住,其实早已起到想扑上前抓起米海尔/揍他一下也好/虽然/他故意称呼对方中队长,但两人应该很熟了,所以才会这么生气。比起MPB,他应该更气「米海尔」。

  「接近的方法我有。敌人一定会要求飞机燃料。」

  米海尔语气笃定——<特宪>巨汉的怒气更加膨胀。「你胆敢窃听我们的通讯——」

  「我没有。那群人劫走的是以航的波音789型客机。一旦遇到劫机,可以藉由远程操控将燃料插管口切离发动机。驾驶舱只会显示燃料用尽。那群人到机外察看也只会看到发动机毫无动静,不会知道该机型会有此功能。」

  总是下手为强的米海尔——阳炎淡淡吹打泡泡/爆开/心中的千头万绪也开始膨胀却无法爆开,只能无奈地望着他。

  希望那个男人看着自己——说不出口的千头万绪,想传递却传递不出去。

  阳炎深藏于心的情意——她本人肯定也没有清楚意识到的情绪。

  阳炎很宝贝的布偶——在为失去大部份肉体与心灵之前,只是个普通女孩的阳炎的心。

  阳炎也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回到」成为特甲儿童之前的那个自己。

  拥抱布偶,就等于拥抱那个回不去的自己/忘了布偶就等于忘了那样的回忆——可是阳炎已经想起来了。所以才那么悲伤——但阳炎还是很高兴自己能想起来——才能继续以温柔又哀伤的心拥抱布偶。

  就像那样,夕雾自然而然就能看穿世人的各种思绪——只要一个动作或眼神,甚至是站姿或说话语气,她就能「心领神会」。

  以前得仔细观察才看得出来——可是现在她一眼就能看穿了。

  自从遇到那个人、一起唱歌、见过了那个人内心的漆黑、与其离别之后。

  或者该说是传送了「那个」之后。

  LEVEL 3——将阻绝自己与世界的隔阂全部消除了。

  自我本身成了透明的空气,成了到处都不存在的虚无——

  背后响起好几句引擎声——MPB装甲车停下来/大力打开车门的声音。

  粗暴的脚步声——听似杂乱却很有规律,是很在意别人眼光的害羞鬼。

  似乎很讨厌自己的脚步节奏——有点纷乱/想藉由怒气驱散的氛围/有点不好意思而感到退缩,可是又满开心的感觉。

  在「运动场」碰上了好事与坏事吧——夕雾如此推测。

  好事——大概是见到了吹雪吧。

  「欢饮归队——☆」踩着舞步转身——见到制服打扮清爽现身的凉月。转身之前她就知道了。对方的心情——心境/与其变化。

  「抱歉我来晚了。」凉月——笑脸/傻眼。「是说,你们干嘛都杵在这?」

  「大人们还在协调。」阳炎——忽然察觉。「你脸好红喔?发烧了吗?」

  「没有,我好得很!」火气上升。「冲澡时【冲红】的啦。」

  「洗澡洗太久不好。意思的诊断不是说你没问题吗?」阳炎淡淡的关心——脑中大概在想象凉月为了消除疤痕,拼命刷洗身体的摸样。

  「对啦。意思说过一阵子就消失了。」凉月的态度看似不以为意——事实上,她的心情也平稳许多,不在意肉体出包的事了。在短时间内,凉月的心就取回了力量,夕雾感到佩服——也感到高兴/心想:「不愧是凉月!」

  凉月绝对不会认输。

  不管心灵遭受多大的挫败,她都不会回头,近乎暴力地坚持前进。

  那是那么棒的力量。

  持续命令自己活下去的力量——毫不怀疑,深信自己能活下去的力量。

  正因为尝过不受疼爱般的痛,才能成为比谁都更能去爱的人。

  为了某人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认为当某人的护盾理所当然。

  所以大队长和副长才会选上凉月当小队长——好让所有队员全身而退。

  「喂,那个人是」

  凉月蹙眉问道——机库里整队完毕的一团=采稍息姿势的步兵连队小队。

  被选为和平部队的军方精锐——淡淡观望着维安组织地盘之争的男人。

  为了调查LEVEL 3来过MPB总部大厦、追捕夕雾的「那个人」的人物。

  「汉斯•赫柏特上尉。」阳炎——压低声音。「听说他在普拉特公园之战受了伤,看来是康复归队了。」

  「【难道】是【那家伙】」朝夕雾看了一眼——担心。

  微笑=歪着头哼唱的夕雾——明白表示没必要担心。

  「【是的话】,军方就会抓住指挥权不放了。」阳炎否定「那个人」出现的可能性。「他们只会在后方支持。藉由常驻机场表演为治安贡献心力的假象。」

  「顾地盘也不容易。」小队长躲在装甲车遮蔽处叼上烟,打开ZIPPO打火机盖子。

  夕雾沉下脸——伸手一指,斥责她不喜欢的、也是凉月唯一的「缺点」。

  「凉月!烟要三十五岁之后才能抽!」

  犹如训导人员般大喝=大到大人们也听得见——凉月吓到。「笨蛋,嘘——!」

  但是大人没人有空理会哈草的机械化十四岁少女,显得漠不关心/同样冷淡地耸耸肩的阳炎=像是在忠告:反正阻止也没用,你这辈子都脱离不了这蠢到不行的坏习惯了。

  「不用担心。等我长大成人,我就会戒掉。」神气巴拉地找借口——点火=嘶噗——抽了一口。完全不顾夕雾念念有词,坏坏一笑。「然后呢?状况如何?」

  阳炎=善尽解说员本分。「大约两小时钱,七名武装人员连手袭击即将起飞的以航巨无霸喷射客机。机上一百二十七名乘客与工作人员都被锁在机舱内,目前无人伤亡。他们透过塔台发出声明稿,自称是巴勒斯他武斗派组织底下的执行集团。」

  「以航?」凉月叼着烟睁大眼睛。「是【那个】以色列航空吗?」

  「正是【那个】国营公司的飞机。由于容易成为恐怖分子的目标,因此他们设置了层层安全关卡、耐爆结构、可规避自动追踪飞弹的雷达功能、有优秀的武装特警驻机等超高度警备力,并引以自豪。别说劫机事件,这家公司连事故都没发生过,被誉为【世上最安全的飞机。】」

  「报告指出是有【白人男性】打前锋,从上空袭击。」

  愣住。「巴勒斯坦组织有白人?怎么一回事?而且是从上空?」

  「他抢走市区观光直升机,冒着与喷射机空中对撞的危险入侵机场。」

  「好强。」佩服——好战的笑容。「目的呢?那架客机载有核子弹头吗?」

  「没有。不只如此,机上乘客也没有政府要员。可能是冲着以航【安全】招牌来的周全行动,但米海尔中队长注意到了几点。其一是敌人早就备妥主要武器,存放在机场货运站的货柜里。」

  「那【进行空袭时】,不就手无寸铁了?」

  「只有电击枪和催泪瓦斯——这些上网就买得到的防身用品。其二是哪个货柜运出货运站的时间点不明。【机场有敌方内应】的可能性极高。再来是第三点,货柜里头的武器全都刻有普林西斯公司名。」

  「有没有搞错?担任窗口的【某某老爹】都被捕了,公司还没倒闭啊?」

  「是代理商理察•特拉克尔。除了那个男人,是否还有其它支持恐怖分子的管道尚未查明。问题是【这次的案件】与【那个男人的名字】又出现在公安的搜查报告。」

  「啊」眉头一皱。「是说同名的有好几人吗?」

  「那种程度的伪装,公安马上就会识破。另外也找不到装了那批武器的货柜空运记录。换句话【不该有的货物】与【不该存在的人】引发了这次劫机案。」

  「你是说,敌人是幽灵企业的幽灵?幽灵才不会开枪。射人的、下令射人的跟被射中的都是活人。」凉月——踩熄烟蒂/又拿出新的一根/香烟前段被眼眶湿润的夕雾夹住。「好啦好啦。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根。」

  烟头在被「嗯~」眼神复杂的夕雾夹着的情况下点燃——忽然<特宪>队员拿起无线电报告:「劫机犯再次要求燃料。这次说出了组织名称,是同属巴勒斯坦解放同盟的武装组织<红准>——但当然数据里找不到这个组织。」

  巨汉部队回应:「我也没听过。是新兴势力或代罪羔羊尚不清楚,跟各国的情报机构照会一声。至于指挥权,BVT总部的对策班有回音了吗?」

  「有总部希望大家携手解决案件。」

  巨汉不悦地点点头。「还有呢?」

  「我方想透过谈判员补给粮食遭拒绝。此外,藉由射入机体的窃听装置且认了敌人正在机内祈祷。」

  米海尔——逼迫巨汉。「他们是【来真的】。别再犹豫了。」

  巨汉返逼回去。「还在交涉阶段。」

  「搜查报告指出,那军人潜伏在地点彻夜吟唱祈祷。可能是上层组织命令他们这么做的。拒绝粮食补给想必也不是他们的意思,而是上层如此指示。」

  「你到底是胡扯什么东西——」

  「这是恐怖组织首脑惯用的手法。【让让士兵睡眠不足加上饿肚子,因而失去理智】。因为很少有头脑清楚的人敢按下肚皮上的引爆钮。」

  「别胡说。难道他们可以夺取很难劫机的机体,就是为了自爆吗?」

  「替那群劫机犯准备武器的分支集团,很可能就潜伏在机场内。搞不好【那个分支集团才是主力】,劫机犯只是欺敌佯攻的烟幕弹。」

  「那他们为何要求燃料?声明里还要求金钱,明显包含了政治意图。他们想拖延时间,让这起劫机案闹上媒体——」

  「攻下【以色列的飞行碉堡】时,那群人就成了英雄。他们压根不打算起飞,之所以要求燃料,是想轰轰烈烈地灰飞烟灭。他们的战役【一开始就结束了】。客机就像是他们的斯大林格勒,也是他们的硫磺岛。开始作战后,三百秒内把指挥权让渡给我。【功劳归你】,【猎物给我】,镇压那群人之后,我会让乘客看见你们的制服——」

  「米海尔!」巨汉抓住他的领口。「【这套制服本来应该是你在穿的】!」

  <航警局>的女人惊颤——队员们惊愕/全面戒备/双方队员一触即发时,米海尔手势制止。

  阳炎——睁大眼睛/不禁惊叫出声。「咦?」

  「你穿起来比我好看多了,法兰克。我说真的,不是在讽刺你。」

  「你站在这里才真叫讽刺。你何时对恐怖分子如此有研究了?【扛着来复枪在世界旅行时】吗?【还是那些人就是你教出来的】?」

  阳炎——脸色刷地惨白/米海尔受辱让她火冒三丈。

  反射性想朝他们走去,夕雾却抓住她的手。

  「没事的。」夕雾——澄澈的眼神。「【米海尔先生并未受伤】。」

  阳炎露出意外的表情——凉月=傻眼。「夕雾」

  巨汉怒吼:「敌群当中的【白人男性】是你的朋友吗?先遣阻击部队其余三人现在干嘛?就只有你光荣退役?别耍人了!【本来指挥我们的人该是你】——」

  <特宪>队员报告:「敌人要求供油!他们威胁要杀害乘客!」

  「法兰克。」米海尔——平静劝说:「MPB现在要开始作战。」

  巨汉瞪视米海尔——眼神锐利。「若有乘客死亡就走着瞧。我会当场射杀你。」

  米海尔露出充满自信与男人味的笑容——向后转/以手势指挥部下/大伙以训练有素的步伐迅速散开/各就各位。

  然后直接走向凉月三人——阳炎=提心吊胆。「中队长——」

  「副长将你们交由我指挥。两分钟内各就各的【工作岗位】。」

  米海尔——又恢复投身任务时足以伤害阳炎的冷峻态度。

  「待我下令后你们只有二十秒时间。没能完全撂倒那群人就输了。听清楚了吗?」

  凉月——大刺刺地踩熄烟蒂,毁尸灭迹。「喔——」

  夕雾——精神饱满地举手。「听清楚了——☆」

  阳炎——默默凝视着不待回应旋即离去的米海尔背影——诉说着「唯有遵照我的期望并做到的人,才有资格留在这里」的男人背影。

  东侧棚厂屋顶——热度足以灼伤人。

  架好来复枪预备射击的阳炎——完美的单膝跪立/联合其它阻击手捕抓目标。

  两百公尺外的飞机——谢谢横跨告诉滑行道/哪儿都飞不了。

  尾翼有六芒星标志——犹太人的族徽/以色列国徽。

  窗户的遮阳板全放下——跑道上停放了两架失去观光直升机/空货柜。

  嚼口香糖/吹爆——心跳保持平稳,让翻腾的思绪沉入深处。

  米海尔与巨汉的对话——让她很惊讶=米海尔一度可能是<特宪>那边的人。

  似曾相识的遥远话题——「像我这样的男人,要想起一度被埋葬的心愿,就等于要忆起另一个人生。」

  太过遥远,遥远得近乎悲哀——无法踏进对方的过去/也无法给予新的未来。

  幼年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只是想克服来复枪的恐惧/而成为来复枪。

  供油车赫然登场——停在飞机旁/穿着作业服的MPB队员=没有武装。

  飞机的货舱门打开——一名敌人出现/手持自动步枪/头戴黑色全罩式头盔。

  敌人批准=开始供油——其实燃料槽空空如也=中队员乘协调期间快速清洗干净。

  凉月+夕雾+攻坚队员——埋伏在控的燃料槽里/等待暗号。

  米海尔中队长的号令——心爱男人的声音。

  《黑犬、红犬、白犬——<猋>、全体出击!!》

  「传送开封。」凉月——祖母绿闪光/瞬间机甲化=一秒多。

  漆黑特甲化为超震动型雷击器的右拳握碎油槽壁——飞奔而出。

  夕雾——白银特甲=气动两臂的液态金属与其硬化装置/双手之间全力放射出幅两微米的钢丝X5X2,将油槽后方切得七零八落——跳到空中。

  阳炎——深红特甲=与右手一体化的超传导式来复枪/藉由精准无比的阻击,发射特大无壳子弹直击躲在货仓遮蔽处的一名敌人,将他脖子以上轰得稀巴烂。

  攻坚队员自油槽两个破洞冲出——扫倒机外的一名敌人、跑进货舱门。

  凉月——轻而易举击碎以航自豪的坚固耐爆结构=侵入机上厨房。

  脑中浮现数据——将机械手脚以电子方式接上大脑的脑内芯片副产物。

  头型到视听觉皮层的信息——以意识就能沟通的无线电(犬笛)。

  原本「人体没有的」新功能——共享高度情报并执行联合战术的「连接能力」。

  身体上丑陋的疤痕在脑海闪现——彻底排除/投入战斗。

  「这就是我」。尽情挥舞无痛觉手脚的这个人,「就是我」。

  猛烈的战意高涨、接近敌人=货真价实的铁拳挥下,将吓得一枪也没有开的对方隔着头盔打爆——血雾喷洒/然后了机上餐点。

  夕雾——降落在飞机主翼/切断机身的隔墙——侵入二楼层板。

  完全没波及在座位上抱头哀嚎的乘客,出神入化地操控钢丝/右手食指放射出的钢丝,将通道上的一名敌人自脑门道胯股像剖竹子般剖成两半。

  在一分为二的肉体鲜血淋到乘客头上之前,夕雾早已翻身狂奔往商务舱楼层/再从头等舱的客舱楼层进到通往驾驶舱的狭窄通道。

  迅如疾风——以鬼气逼人的速度,将一名守在驾驶舱入口持枪对着空服员的敌人的武器,双臂硬生生切断——早就锁定目标的阳炎抽一口气,停止阻击。

  钢丝水平穿过对方,头部向后掉落——头盔在空中脱落/齿间有颗点火开关/成功阻止自爆/在此同时夕雾已离开现场,朝着剩下的两名敌人的一楼层板,以更快的速度拔腿狂奔。

  就连进入阻击状态的阳炎也看得目瞪口呆,夕雾已然化为死亡旋风——打她的心仍不断受到「这样来不及,来不及追上那个人」的心念鞭策着。

  必须更快——更精准——更锋利才行。

  否则破坏不了「那个人」的铠甲——防御不了「那个人」的武器——无法将「那个人」留在地面。

  如炬目光虏获了在一楼前方客舱激烈争辩的两名敌人。

  一映入眼帘,就有什么涌上心头——「不许多看,自然感受得到的心思」。

  其中一名——脸庞隐藏在头盔下/举起自动步枪/个子矮小、手脚纤细,很可能尚未成年。

  另一名——头盔脱掉/武器丢下/炸药皮带也已解下/金发/「白皮肤」/「蓝颜」/凹陷的脸颊蓄着淡淡的胡子/露出精明彪悍的表情。

  「白人男性」快速操着像是阿拉伯语的语言——想要阻止「年轻小伙子」。

  年轻小伙子——头盔底下传出喷火般的哭喊/语带忿怒/慷慨激昂的青年声音。

  那个声音「传达给了」夕雾——他在呼唤至亲/呼唤父亲/「本该抵达该处的对象」——夕雾刚才在驾驶舱入口,「连对方长相都没看见就予以分尸的路人甲」。

  夕雾杵在当场——白人忽然回头=英语+德语。「别杀他!别杀他!」

  他不是为自己求情——二十在说别杀了年轻小伙子。

  尖叫——小伙子用枪托殴打白人背部/举枪转向夕雾。

  夕雾听不惯的话语,满是恨意——宛如自枪口射出。

  夕雾动也不动——澄澈的目光探询「对方相传打什么给自己」。

  《夕雾——!!》凉月——从楼下一跃而到天花板=据破地板跳到通道上。

  《夕雾!》阳炎——在避开了乘客•队员•危险爆裂物的精确轨道上,于完美时机发射的一发子弹命中小伙子握枪的右手——自肩部以下全断。

  血——喷洒到夕雾的头发•脸庞•胸部/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对方。

  白人男性——拉长音的尖叫/制止的叫声。「不——!!」

  失去手臂的冲击将年轻小伙子的身体抛向半空,两月举起右拳抡向他的头部。

  磅!爆开的声音。

  小伙子的头部碎裂——身体滚进客舱里面,鲜血四溅。

  白人男性虚脱,屈膝跪地——学沫像拉线般垂落而下/攻坚队员们冲进来/乘客们发出惨叫,纷纷起身,逃离血肉横飞的现场。

  「夕雾?」凉月——伸手想触碰呆立不动的夕雾时,怒喝声突然响起。

  「为什么要杀他!」白人男性——德语=突然冲向攻坚队员,活像要兴师问罪般突出铿锵有力的字句:「这个国家都教小孩杀小孩的吗!」

  夕雾以澄清的眼神凝视男人——凉月脸色倏然大变。「你说什么,混帐东西」

  遭到队员逮捕依然不断高喊的白人男性。「根本没必要杀他!杀人的事别推给小孩子做!」

  「臭杂碎!」凉月——推开队员、接近白人男性。「有什么不爽就冲着我来,混帐!杀人的是我!因为你他妈的蠢手下拿枪指着我的伙伴!」

  《黑犬。》米海尔——掷地有声的沉喝。《要交朋友等收队后再说。》

  《了解。》不情愿地应答——被带走的白人男性=只瞄了凉月一眼,闭上嘴,双手被人铐在身后,态度忿恨不平的离开。

  「去他妈的恐怖杂碎!」比出中指——回头看队友。「你没事吧?夕雾」

  夕雾蹲下身,从小伙子被射断的手中拔下染血的自动步枪。

  大概就是这个——对方明明就「传递过来」了/但自己因为不明白意思而疏漏了。

  「那孩子身上绑的炸药,肯定也是【没有作用】的。」

  「啊?」凉月——从厕所拿来毛巾/想要擦拭夕雾沾到的血。

  夕雾不甚熟练地玩步枪——总算取出弹匣/掉在地上/捡起。

  拿给凉月看——一颗子弹都没有的「空弹匣」。

  凉月受伤的毛巾掉落在血泊中,瞬间染得通红。

  外头霍地传来某种哗啦哗啦的响声,猛地拍击机体。

  呆立不动的凉月——夕雾拉起窗户的遮阳板,看着机外。

  下雨了。

  肆

  之前热得像酷刑的艳阳有如谎言,突然下起了豪雨——劫机案造成的航班大混乱、豪大雨带来的视线不良,再加上调度延迟,使得塞机更为严重。

  机场内的屏幕反复不断告知旅客劫机案已平息——不信那一套的人/「管你那么多,快点起飞就是了!」控诉航空公司延误时间的人将全部柜台挤得水泄不通。

  因为航班大乱而沾成一团的旅客,挤爆出租车/接驳巴士/地铁乘车处——遭受池鱼之殃的一般乘客也在二楼乱成一片=挤爆第一航厦的拱廊商场。

  停车场的出入口=闲的发慌的MPB队员一个个前来集合。

  针对MPB的迅速出动,<特宪>提出严正抗议——在总部指示下,MPB全体车辆被迫由棚厂移至闸门前的停车场,队员就在此边躲雨边闲散地警戒待命。

  「看到那个白人没有?巴勒斯坦人中怎么会混有白种的?」

  凉月——大刺刺地抽烟/明明自己也有一半白人血统,却以歧视的口吻讥问。

  「盘问的搜查官正在向高层报告,对方很可能是潜入外国卧底的搜查官。」

  阳炎——身穿制服=正透过脑内芯片浏览被关在机场拘留室盘问的男人的相关信息。

  凉月——表情苦笑。「开什么玩笑。回他自己的国家枪战去!」

  夕雾——脱下染有血的衣裳,换上制服,仰望着不断下雨的天空。

  回想刚才「镇压」的那群人——连脸都没看到就杀伤的人。

  死去的小伙子——那位白人为什么想救他?

  一字一字喃喃自语:「肯定只有那孩子【知道】电话号码、重要人士的名字、地点之类的,所以他才要那孩子活着。」

  「嗯?」凉月——眉头一皱。

  「哦~」阳炎——同意。「白人男性想保护的那个人若是【多个集团的共同联络人】,就有理由不能让他死了。此外也可以视作机场内另有集团潜入的可能。」

  「天晓得。」凉月——越发不高兴/紧握杀伤青年的那只手的拳头。「既然那么重要,他就应该在我们到来前把对方绑在身上啊。」

  「同感,不过执行起来困难度很高。」冷不防从背后现身的米海尔——抽掉凉月叼着的香烟/放进自己嘴里抽一口=再刻意脸一皱,摇摇头又还给凉月。「这玩意对身体真的不好。光抽一口,我健康的心肺就受不了。你还是戒掉得好。」

  中队长以身作则的指导教育——凉月一脸不悦,旁边的阳炎则是对那个间接接吻嫉妒得直发哆嗦。

  「等我长大后自然会戒掉。」反复随处可开的借口——再度叼回那根烟/却被阳炎利落的手刀敲落/茫然转头询问:「你干嘛?」

  「即使是我,也有孰不可忍之事。」异常认真的提出忠告。

  「啊」脑筋转了一下——顿悟。「好啦、好啦。」将掉下去的烟蒂丢进烟灰缸,再取出新的一根时,被夕雾夹住。「啊——够了,你们实在是」

  「好,现在看这边。」米海尔出声——队员不约而同回头。「这场及时雨是否让各位的脑子清醒点了?全体听令,我们要与<航警>合作找出敌人的内应。搜集到任何情报就送往指挥车,转送总部。中队干部假如那名白人男性的盘问阵容。游击小队的【小队长】也要。」

  「我?」凉月——为这意外的任务感到惊讶。

  「你很擅长瞪人吧?这是<特宪>的案子,但【猎物归我们管】。小舞娘跟<航警>一起搜寻可疑人物,顺便让他们听听你引以为豪的好歌。」

  「是——☆」活力十足地举手。

  阳炎——只有自己没有叫到,正感到落寂时,幸福顿时降临。

  「阻击手跟我去实地调查波音789型机。我需要来复枪手的利眼。」

  旋即沉醉在喜悦里/拼命压抑不让欣喜溢于言表——敬礼。「了解。」

  「相信大家都知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但不用客气,管这里的大人物对于我们能有多少表现相当有兴趣。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马上行动!」

  中队长一声令下——队员纷纷散开/凉月与夕雾拍了拍阳炎的背,也跟着离开。

  米海尔——一言不发,冒雨走向棚厂/阳炎慌忙跟上。

  「你认为敌人的余党潜伏在机场内吗?」智慧提问——希望让他有所期待。

  「可能性很大。阶级的那群人拿到武器的货柜,据说【有人目击到】搬运员在搬运【好几个】同型的货柜。」

  超乎预期的回答——口香糖吹到一半就消了。「有那么多的重型火力交到敌人手上?」

  「<航警>正在搜寻,但这些货柜好像趁着劫机骚动消失了。甚至连签收记录都没有,可见搬运流程大有问题。如此一来,之前可能已有杀人工具神不知鬼不觉搬运进市内了。」

  「机场内部设有武器走私管道?」

  「若真是如此,他们这次劫机就得有管道曝光的觉悟。但我不认为他,们会单纯只劫机了事。」用安全卡打开门,来到地下通道——礼让女士先行。

  迅速遵从——拔落发上的雨珠。「劫机若是佯攻的欺敌行动,真正的目的又为何?」

  「确认目的、对敌人的行动防范未然,是我们的工作。」

  「顺便也为MPB的扩大权限造成既定事实?」

  男人忽然转成凶狠的表情。「脑筋别动那么快。【大人世界的事】就交由大人去处理。」

  与其说是被刺伤,不如说是被激怒——被这男人「当作小孩」让她如此「恼火」,自己也感到意外。「这关系到我本身和我们小队。大人逼我们一起工作,现在又因为我们是小孩就叫我们闭嘴?」

  米海尔回过头来——似乎有点伤脑筋地微笑。「是我措辞不当。看来我不只被无聊的政治绊住,还忍不住想遮住【重要阻击手】的眼睛。」

  他说我「重要」——怒火立即平息,化为喜悦溢满胸怀。

  「我们会确实做好我们的工作。不管被扯入多愚蠢的政治,你和你们小队由我来守护。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明白吗?」

  连番说出闪亮得让人想录起来的话——少女再也克制不住感情,微笑回答:「——是。」

  铃声忽然想起——他步调丝毫没放慢,取出行动电话。「我是卡尔尤斯。是,副长」

  下一个瞬间,他停下了脚步。

  「【军方】发布了【空袭警报】?」

  米海尔——魂飞魄散的惊愕表情,阳炎是第一次看到。

  「他名叫派屈克•殷格朗,三十九岁。目前他愿意说的就只有那些东西。」BVT派来的特别搜查官发表盘问成果。「他声称参与的是<红准>的【尾羽】也就是分队。负责与身为【主翼】的主力部队联络人员已在方才镇压行动阵亡。因此,地方主力部队目前的行动并不清楚。」

  众人——将原本就狭小的房间挤得更加局促闷热得无药可救的大人们。

  <特宪>/<航警>/录音技师/MPB的中队干部数名加上游击小队长/还有步兵连队的上尉也来凑热闹——凉月=无视偶尔会朝自己瞄一眼的赫柏特上尉/直盯着魔术镜另一头被绑在拘捕用椅上、接受另一个搜查官盘问的白人男性。

  「针对卧底搜查官德可能性,各国大使馆如何回应?」MPB的人插嘴询问。

  「我们正在照会中。」<特宪>——只差没说出你别插嘴。

  「可能性很大,但还没有回应。」BVT搜查官——态度像是:我们才是老大,你们给我相亲相爱一点。「盘问有我们负责。需要确认什么信息,就跟我说。」

  凉月——率先举手。「那家伙是否清空了负责联络的小鬼手上的枪弹?」

  「他是这么说的。只有那个联络员知道如何与主力部队联络,还有指挥官的名字。那个白人就是为了跟主力部队接触才【斗胆】参加炮灰部队。」

  「MPB杀太大了。」<特宪>的某人抱怨——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爱好攻坚的杀手,连同情报来源也一起击沉落入血海。」

  凉月——完全无视闲言闲语,继续盯着白人男性。

  「是<特宪>【让我们杀太大】。」MPB的中队副长说——看也不看对方。「犹豫不决错过了攻坚最佳时刻,待犯人太好、对人质太苛。」

  <特宪>的人眼睛死死等着对方——BVT搜查官以眼神制止,像是在说:别这样,你们是三岁小孩啊?

  另一位MPB人员发问:「关于<红准>,巴勒斯坦方面怎么说?」

  「否认与他们有关,坚持是无政府主义的恐怖集团所为——」

  BVT搜查官忽然沉默下来——手押着耳机/也不顾简报到一半,就用手势暗示录音技师把声音放出来。

  另一个房间的说话声顿时在这一间响起。《——你再说一次那个组织名。》

  全体人员都转头望向魔术镜。

  白人男性——理所当然似地,也透过魔术镜回视。

  凉月攫住他直视的目光——然后低沉沙哑的男人更嗓音说:

  《<沙漠劲旅>。是他们在指挥【主翼】。》

  室内产生冲击——大人们纷纷倒抽一口气。

  「与【火星之敌事件】有关的集团?」<特宪>——敌意高涨。

  「那个集团为什么要对这个机场发动攻击?」<航警>——全体战栗。

  「火星之敌事件」发生之际加入特搜班恶战苦斗的MPB队员们——凝聚战意。

  于「二次政变」尝到苦头的军人们——沉默不语。

  凉月——直视死瞪着白人男性/完全无视大人们的骚动。

  BVT搜查官——又以手势指示关闭声音/环视众人,像是在说:冷静点。「身为【主翼】的部队是否以行动不得而知。再说,就算<沙漠劲旅>这个集团为他们进行战术指导,以目前机场内集结的部队规模来看也没什么好怕的。」

  「最好先让一般旅客避难。」MPB——冷静无比。「我们认为敌方主力部队已经在机场内【武装完毕】,进入执行阶段了。」

  只有配备制式手枪的<航警>——每个人都脸色发白。

  「只要有人持枪,维安摄影机就会自动感应拍下。」<特宪>——冷冷回应。

  MPB=完全当耳边风。「我这就跟队长报告。不然怕又会晚一步。」

  杀气腾腾的<特宪>——好了好了!BVT搜查官大动作制止两方。「那就由我向两部队的指挥官统一报告现况。马上把他们两人交来这里——」

  铃声忽地响起——赫柏特上尉=毫无感情地取出手机。「我是。」

  想要继续报告的BVT搜查官。「那么,请<特宪>与MPB的两位指挥官到这里来——」

  「为什么不早点报告?!」赫柏特上尉话音急切——大家都吓了一跳/又被打断的BVT搜查官=只好死心等军人通话完毕。

  「我明白了,只好请现场的部队出动。难保状况不会失控到得增援,继续待命,保持随时出动的状态。」赫柏特上尉——像是口袋里塞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直盯着结束通话的手机瞧。

  「是什么状况难保不会需要增援?」罢了罢了,BVT搜查官无奈地双臂抱胸。

  「发生了紧急状况。刚才内务省决议之下,准许军方发布空袭警报,驻扎在本地区的所有部队都得接受戒严令。」

  冲击性的大消息——大人们弹跳似的站起身。

  赫柏特上尉铿锵有利的话语——凉月正对白人男性的视线、背对在场所有的大人,一字不漏全听了进去。

  「军方侦测到一家无法识别的战斗机。预测对方再过不久就会侵犯奥地利领空,【抵达这座机场】。」

  于地下痛到狂奔的米海尔——棚厂内的作业人员纷纷惊讶地让路。

  不明就里紧迫在后的阳炎——跟随米海尔蹬着阶梯来到地上。

  雨势不断的停机坪——目不转睛看着远处雨云的米海尔=毫不松懈的士兵之眼。

  「发生什么——」好不容易问出口,却听到爆炸般的发言。

  「领空识别区内有不明战斗机入侵,【正北上朝这座国际机场飞来】。」

  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挤出来。「战斗机?」

  「邻近诸国的防空网至今都没有侦测到,军方才会慢半拍。内务省主张由维安机构因应,但首相内阁认为在文官治体系下,应由军方发布紧急状态警报。换言之,【这附近的军人均已解除所有武器的保险】。」

  「那是」阳炎一时之间不只要问什么——勉强将状况嚼碎、囫囵吞下,好不容易才问到重点:「那是【哪一国的】战斗机?」

  「不清楚。对方没回音,不知是国际频率的通讯遭拒,还是通讯同步有问题,或者纯粹不想回答。不管怎么说,那架战斗机突破了美国强制部署于东欧一带的飞弹防空网所有雷达,是具有可以不畏这倾盆大雨、轻易迫降在一国首度的超高度隐形机能与高速低空飞行能力的【怪物】。」

  骑着方便警备员在机场内移动的自行车,轻快移动的夕雾——甜甜的笑容,快乐哼唱•耍特技——旅行团的旅客报以掌声/与一家人合拍纪念照/途中还载了位老太太到登机口,获得洋芋片与巧克力回礼。

  一面接触一般旅客一面进行巡逻——一楼超级市场/二楼航厦/三楼餐厅——都没有发现可疑人士•物品•氛围。

  她通过二楼安检区/径自一路穿越连通各区域的地下信道迷宫——来到地上=西边机场跑道/接送车用道路旁。

  空气中有雨的气味——雨滴沿着混凝土屋顶边缘,以音乐般的节奏滴落。

  透明灰色包覆的广大跑道上——夕雾突然「又看见了那个人影」。

  大件灰色军用夹克/有点脏脏的灰裤与军靴——

  淋湿的金色长发垂落在脸旁——站在跑道正中央,一直凝视着天空。

  在<机场广场>看过的「某人」——似乎察觉到夕雾的视线,转过脸来。

  夕雾感觉对方微笑了一下。有种亲昵感——像是「以前就见过面」。

  接着像是溶解在雨中——整个人咻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夕雾睁大眼睛——像是见了鬼似的惊骇/胸口又开始自己也不明白原因的疼痛。

  不自觉想追逐消失的少女,在雨中踩起自行车时——

  警报声——宛如响彻全世界那般急切的声响,让她惊讶得停下脚步。

  维修保养卡车在服务区慌忙回转——与牵引拖卡车一起移动停放的机体——燃料卡车/附升降机的卡车/货卡纷纷调头驶回航厦方向,宛如紧急逃难。

  夕雾抬头仰望天空。跟方才幽灵少女仰望的角度分毫不差。

  她「感受到」倾泻而下的雨云彼端,有某种东西即将降临。

  颠覆多项常识、贯穿雨空飞行的耐热轻合金制机翼——雷达反射面积缩至最小,外壳以电波吸收素材加工,形状极不适合飞行的隐形战机,兼具了超音速巡航、短距离着陆以及高度的回旋性能等互相矛盾的能力。创造出这奇迹的中枢计算机,能自由操纵任何错综复杂的飞行姿势。电子画面前,「那女人」祈祷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足以「应付接下来会发生的任何事」,并小声低吟:

  「同志我看见了,奥地利的首都【火箭城】」

  画面一角明灭不定的小小「接受」信号——宛如在响应女人的意志。

  无法回头——早在抵达之前,她就大胆让目标国的雷达侦测到这架战机的存在,亲手截断返航之路。

  《谨告不明战机。贵方讯烦了奥地利领空,有应答的义务。请立刻报上本次航行的目的,并从本国领空撤退。》

  使用国际频率通知了好几次——英语/德语/法语/意语/希腊语/西伯利亚语/俄语/阿拉伯语/土耳其语——有可能派出战斗机的国家语言全部试上一轮。不愧是拥有第三个联合国都市的首都,通译官人才济济,令人佩服——然而却始终没猜中女人国家的母语。

  《快回答。贵方侵犯了奥地利领空——》

  这回事印地语啊——不自觉漾开了笑容——印度说近的确很近。

  可以的话真想等到对方猜中答案,但是看到电子画面上的通讯号开始闪烁仿佛在说:「不要太过分!快回答」,便按下通讯钮。

  微笑——基于对于画面「另一头对象」的信任/深信能一同如愿的思念。

  回答——英勇地丢出有亚洲腔调的德语。

  「我想向贵国寻求政治庇护。重复一次,我想向贵国寻求政治庇护。」

  《政治庇护?!》一副快晕倒得声音——仿佛对方若是发生对地飞弹还比较容易理解。

  「我没有攻击的打算,即将降落在贵国。」

  《等等一下,你说你要寻求政治庇护?麻烦报上单位与姓名——》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五八六歼击机连中尉赵迅妹。」

  《中国!》

  把尖叫的时间拿来跟当局报备不是很好吗——飞行员半傻眼半同情地对着各种因应手册都派不上用场、狼狈不堪的通讯对象进行单方面宣言。

  「我并没有攻击的打算。我现在要降落在贵国首都的机场,情景空航路以及跑道。我只求能确保我自身与这架战机的安全。」

  关闭通讯——进入着陆系统/计算机中控,着陆地点均无异常。

  操纵杆——一放手,就会让机体自动回到水平姿势的那东西,果敢地强力握住。

  她看着地面——烟雨蒙蒙、繁华的枪火之都。

  「去吧相信着能消除我们的罪孽与伤痛。」

  喀锵一声,自行车应声倒下。

  在雨中漫步的夕雾——不就,雷声般的轰隆巨响自远方逐渐逼近。

  乌云密布,看不清从何处来——完全溶入灰色天空的「那个」赫然现身,且已朝着跑道飞来、准备降落。

  夕雾纯净的视线攫住了机体的起落架。

  灰色机翼美极了——但更像是在长大前就停止发育的幼鸟。

  嘎吼——它发出类似鸟禽叫喊的声响后着地——两侧溅起惊人的水花壁,宛如配备了钢铁机翼的摩西在跑道上滑行。

  伫立在雨中的夕雾——并肩站在对向停机棚的米海尔与阳炎——对死盯着拘留室的屏幕宛如要将其吞吃入腹似的大人们一概无视,一直瞪着白人男性不放的凉月。

  透过机场内屏幕/塔台的窗户/在送机露台上排排站的——机场职员、维安机构的人、军人、一般乘客、凑巧在场的媒体无不屏息以目光守护着。

  机体那两对尾翼无疑印着象征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红底金星。它在极度恶劣的天候中,准确进入诱导航线、循着跑道既定路线毫厘不差、漂亮地完成了短距离着陆。

  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凝视的塔台职员处,不就接到了新讯息。

  那位女飞管提出了降落在这个都市后,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请求。

  《这是具有高度机密性的机体。请立刻保护好,并将他移往安全地带。》

  伍

  方才机体抵达那一瞬间的沉默仿佛是谎言,喧嚣的浪潮袭卷各处。

  内务省透过BVT下达完全封锁机场周边的指令——与国防省进行协调。

  <特宪>•<航警>•MPB•步兵连队以及BVT搜查官的警备勤务分配,命令一变再变还相互抵触,大吵特吵之后总算是分配完毕。

  对班机停飞的忿恨难平的乘客——混乱到不行的出租车/接驳巴士/地下站台/疏散不了的人群=走失的小孩•扒手•受伤•乱斗——让<航警>与救援班疲于奔命。

  为了将尚有充足燃料的所有飞机调到别国机场,塔台职员忙得不可开交——在<特宪>的指挥下,跑道上所有车辆与机体全部停进机库里。

  由于侵犯凌空这目的在于寻求政治庇护,幸运避开第一次防卫机制启动的军队——由于国防省态度暧昧不明,加上<特宪>紧握管辖权这面盾,因此卸下了中国机的警备工作,对于「中国军队会发动攻击、夺回机体」的流言亦当作耳边风,冷静地在机场各处戒备。

  由劫机事件急转直下,遇到空前的「逃亡海外事件」——MPB仍强行继续搜查尚未查明的敌人主力部队「<红准>之翼」。

  在各处所与<特宪>针锋相对•互相咆哮•唇枪舌战的米海尔——极力争取机场内「被劫走的波音789机型」、「消失的货柜」、与「白人男性」的搜查权限。

  BVT搜查官们——因为战斗机骚动无法再盘问「白人男性」、想当然会吧怒气迁怒在现场各部队的统筹上,并率先带走了「希望获得政治庇护」的亡命女飞官。

  期间开始流传「中国派出了刺客」的流言——虽然谁也没当真,但还是得加强戒备,也不能将女飞官街道贵宾室,否则会予人向中国大陆宣战的观感,想来想去只有关在机场拘留室最适宜。

  离「白人男性」被拘留的房间咫尺之遥——没上手铐•房间没上锁,并能免费畅饮职员喝的咖啡。

  女飞官——将制式手枪交给BVT搜查官,自行解除武装/其它行李=几天换洗衣物、军队的生活用品组合•现金•提款卡•各种执照•行动电话。

  对持有物品经行巨细靡遗的检查=确定安全无虞——在总部的命令下,除了枪以外全数留下/慎防人权拥护团体抓住这点大作文章。

  与外界联络必须由BVT监听与监视这个条件,女人点头同意——也获准持有行动电话。

  调查——对方是否违反出入管理法/违反航空法/违反国内法/违反国际法等嫌疑、是否愿意签署奥地利查扣战斗机作为证据同意书。女人全盘接受——也愿意认罪放弃战斗机/只主张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与机体安全/一副事先就调查好该做的事的「模范生」态度。

  就在女飞官向高层提出自己不会突然自杀、不会利用远程操控发射机体上的飞弹、机体不会自爆的证明时——

  「云端」的政治世界依然吵得沸沸扬扬。

  中国政府向奥地利政府要求即刻归还飞行员与机体。

  奥地利外务省向中国政府传达该飞行员是「自发性」寻求政治庇护。此外该飞行员是否持有侵害国家安全的疑虑也尚待厘清,要求中国政府说明该飞行员正在进行什么样的任务。台面下,美国也已向奥地利申请情报共享。

  由于美国推动的「欧洲飞弹防空网构思」的实用性可能被全盘推翻,他们力主「战斗机单机闯入」等异常事态得在初期阐明。

  因此美奥在「归还中国前一起将机体解体、做各方面的调查」这一点上有了共识。

  只是又得到「中国机上安装了自爆装置以防遭到解体」这种无法确认真假的情报,所以得挑选专门技师——这部份就由奥地利先派人上阵。

  另一方面,针对「从中国飞抵奥地利,究竟是循那一条航线抵达?」这个问题,挑动了超过二十个国家的敏感神经线——该不会是通过我国的领空诸如此类的询问纷纷涌向中国=「不是,绝无此事!」中国政府严正否决——却又不肯出示具体的航线图/那架战斗机到底是驻扎在哪个地域也不说明。

  再加上基于「中国对于自家的最新型战斗机被分解得乱七八糟,肯定会勃然大怒」的考虑,世界各国与国际机构为了不让中国对欧洲进行提高关税、百般刁难,或不履行重要条约之类的报复,一起展开交涉。

  宁可弄错,也要极力避免让美中之间的「现代冷战」以奥地利的机场为中心成立的蠢事发生——各国达成了共识/同意/并肩奋战。

  一点都不夸张,单单一架战斗机就撼动了全世界——亦可说是世上各种人员卷进了异常漩涡里头。

  凉月依然不发一语,只等着魔术镜后的「白人男性」。

  侦询室/视听室一个人也没有——偶尔会有BVT搜查官、录音技师,或是<特宪>人员来,像是「什么?原来有人留守啊?」般看了凉月一眼后就出去了。

  白人男性——不是用纸杯装宝特瓶的水来喝,也不央求解开手铐或要求上厕所/忽然闭上眼,就两腿一伸闭目养神去,态度相当旁若无人。

  可恶,那家伙实在气人——两月一个人边生闷气边用餐。

  因为全部航班停飞而多出来的机上餐——不免又让她想起镇暴时染血的机上厨房/努力想忘掉。

  肚子填饱后,她看向房间的沙发/打了个呵欠。

  无线电=阳炎。《还在跟劫机犯单独约会吗,凉月?》

  想到自己蜷缩在沙发里睡觉的模样——拍了拍脸。

  《对啦。是说怎么都没人在啊。要我来盘问这家伙吗?》

  《少来。》语气认真。《一言不合你就开扁了。杀了他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喔。》

  《啰嗦。》被说中了,有点恼羞成怒。《你还跟在米海尔中队长身边?》

  《很遗憾,我们分开行动了。》难怪会寂寞得联络队友。《我在东侧A闸门出机口戒备,等刚才飞抵最后一班客机乘客做完安检。坦白说实在闷得发慌。》

  《我这边还不是?那个他妈的战斗机杂碎,八成是受不了军方的严格训练才落跑。》

  《中国空军,隶属歼击机联队。赵迅妹,中尉,二十九岁。不是杂碎,而是姑娘,更是位没有任何理由叛逃的绩优股。语言天才,驾驶技术一流,能在模拟空战击落教官的厉害飞行员,据说还是让共产党高层宠爱有加的大美女。》

  《真的长得非常漂亮——!》夕雾插话。《夕雾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看到的——☆》

  《啊,是吗?》粗鲁——透过脑内芯片锁定对方所在位置。《你在机库?》

  《夕雾在监视大家搬运蓝色塑料布盖起来的战斗机先生——☆》

  《战斗机就战斗机,加什么「先生」。》傻眼。

  《嗯?战斗机不是归<特宪>管吗?》

  《是米海尔中队长派夕雾跟队员过来的。好像是劫机案还是什么的有关。》

  《要求证劫机案和这次亡命女飞官事件有无关联,原则上是该派人戒备。》

  《亡命女是劫机犯的同伙?》看准不会有人来,点燃香烟。《笑死人了。是的话干嘛还劫机啊?发射飞弹就能击坠喷射机了。》

  《就「来历不明」这点而言,「消失的货柜」与「战斗机」很相似,米海尔中队长是这么说的。》

  《夕雾也想被战斗机先生在上天空遨游——☆》

  《你会坠~机的。》凉月小心不让队友发现,打了个打呵欠——伸懒腰。《中国不是男尊女卑的国家吗?他们怎么会让女人开着贵得吓死人的战斗机到处飞?》

  《这有前例可循。旧苏联比资本主义国家还要奖励女性进入社会,有多数女性从军,据说还成立了娘子军部队。中国很多方面都仿效旧苏联,也或许是「那个」恶名昭彰的一胎化政策,造成只征男兵人才会不足的窘境。》

  《只生一胎就能当上政治家吗——?》

  《不是啦!是生一个以上的孩子就是要杀掉或是罚款的那个政策。》

  《对。对国家而言,人口正价造成的问题远比人口减少来得多。因此共产党政府才会将「规划原理」导入生产,生超过一个孩子就要罚钱。》

  《「规划原理」?》拿机上餐的容器当烟灰缸——点燃第二根。

  《把国民当作「基本已停止思考」的政策原理。也因此共产党政府认为有必要代他们「设想、规划好各方面」。》

  《哪有停止思考啊!》《夕雾也有在思考喔——?》两人显得不悦。

  《反抗政府的国民就予以枪决。》认真——两人沉默/再稍微补充:《现在没有那么激烈了,但是政府订定的计划基本上是绝对不容违抗的。》

  《所以他们会杀掉小婴儿?》

  《要不要留下孩子端看国民判断。由于一般家庭观念都是由男孩继承家业,是有父母生下女婴就杀掉。「因为死胎不算是第一胎」。此外,若是男孩有先天性障碍也是比照处理,不然就是「掩人耳目当作没生过或是丢掉」。》

  《好过分。》两眼发直——想象着因为身体不符期待而遭杀害的婴儿骸骨/触碰到了他们的内心/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亚洲人好残酷。就连喜欢猎魔女的欧洲人,好歹也是等到「对方长大后」才开始「猎杀」的呀。》

  《希律王为了杀耶稣,也是将两岁以下的孩童全杀了。》阳炎——像是阐明举世皆然。《所以中国是史上第一个,很罕见的「运用政策」引来超少子高龄化时代的国家。因此,意外地女性在社会上出头天的例子还真不少。》

  然而,她还是抛弃了国家——凉月忽然不问为什么了,而想知道对方对自己国家的看法。挥别了栽培自己的国家、土生土长的地方——是对国家的恨足以容许自己那么做吗?还是说原因早已超脱了憎恨的境界?

  《乘客总算要开始移动了。接下来我会调到海关戒备。》阳炎——顺便鸡婆地给予忠告。《务必要遵守盲目约会的规则,千万别接触对方喔,小队长。》

  《啰嗦。你才该认真工作。》

  《夕雾这边也来了好多技师,要一起跟战斗机先生打招呼了——☆》

  《先问清楚到底有没有自爆装置。不然被波及就太蠢了。》

  《好——☆》两人都去忙任务了——捻熄香烟的火/喝水/时钟的声音诱来了睡意。

  似睡非睡/透过魔术镜瞪视在睡觉的男人——滴答滴答滴答下午五点。

  不甚利落地抬起沉重的腰部,朝沙发重重躺下,委身于睡魔怀抱。

  脑海浮现白晳的脸颊/冲澡的声音/今早发生的事恍若十年前。

  「小凉的心,我绝对会保护到底」、「你真的真的真的很美」——「那小子」知道我身上有疤/大概以前就知道了/在「圣周三」那天——

  另一个记忆——全罩式头盔/挥出去的拳头/「可恶」、「杀得太快了」。

  思考对方的武器不管用,自己就会死掉/没装子弹的枪/没有信管的炸药皮带/「他妈的」/等同是徒手的少年/「都是那么男人害的」——

  《对,趁现在快睡吧。》

  冷不防有说话声——凉月连忙跳起身。

  《马上就要开始忙了。》

  瞪大眼睛——魔术镜的另一端=男人的腿依然伸得直直的,人也在睡觉。

  但是「不知何时」,对面的房间灯光「熄了」。

  魔术镜也扭曲得很奇妙——另一端被泼了水。

  推测——丢宝特瓶关掉灯/再用纸杯的水泼镜子。

  以铐着手铐不甚灵活的手迅速完成,还用教摸索桌下的通话钮,按下钮传送愚蠢的忠告给自己。

  疑问——那他不就看得见这边的动静?

  可能只有这边有亮光的话,就能掌握到魔术镜后的人影。

  忽然间,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像是在说: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他舒服地动了一动身体——故意表示「我睡得很熟」的动作。

  火光——有股冲动想跑到对面房间,狠狠地海扁对方一顿。

  自制——或许那正是男人的目的。他是想诱我打开那扇门?

  「一言不合你就开扁了」——对方恐怕就是在打这个算盘。

  怒气冲冲关掉自己这件的灯。两边一样暗,对方应该看不到这边的动静了。

  对那个一步也动了了得男人「生气」也没有用——凉月很罕见地自行冷静下来,一个后空翻躺回沙发/硬是将「啊~真气人!都是那混帐害的。」这个想法推到一边,继续睡觉。

  大雨倾盆、天色昏暗的旁晚时分——从航厦的地下通道行进约八百公尺处,是西侧的货物集散地。到处都亮晶晶,像镜子般会发量,异常宽阔的大空间。

  载货拖车搬来的巨大货柜群排在一起,进到这地方顿时有种自己缩小了错觉。

  一隅——紧急被挪到左右两边的货柜群=宛如钢铁打造的迷宫。

  夹缝——禁止进入的胶带以及立牌。

  中心——被蓝色防水布和<航警>的封锁胶带覆盖住的巨大物体——「战斗机先生」。

  由于雨天停运,机库停满了客机,不得已只好开放机场最大的仓库。

  出入口有密密麻麻的<特宪>人员严加戒备——忙碌不堪的机场职员/货柜作业员/军方派来的技术专员/角落有几名MPB小队队员不经意地宣示其存在。

  夕雾——兴高采烈地哼哼唱唱,蹦蹦跳跳,在仓库内转来转去,思索战斗机SONG。

  此时有辆吉普车抵达——车体上有兵器开发局的标志。

  在军人撑伞遮雨下,一位老人下了车走进仓库。

  停下脚步的夕雾——澄澈的眼眸审视老人。

  怎么看都不合时宜的司祭服/头髪花白/灰眸/深刻的皱纹——神态宛如伫立于寒冬中纹风不动的老橡树。

  军人向大家介绍:「这是应政府之邀,请来指挥战斗机解体和现场搜证的前兵器开发局顾问托马斯•路德维希•巴洛神父。」

  <特宪>点头——在文件上签名/向神父招手。「请随我来。」

  「就是布盖住的那个是吧?」跟上去的老人——以静谧的目光眺望蓝色防水布盖住的物体,以及有如路障般将其团团围住的货柜。

  「是的。在获得总部首肯解体之前,请神父往此待命。」

  「那我先完成分析机材的设定与进入主服务器的路径设定。」

  「技术专员已经着手经行了。」

  <特宪>与老人双双进入到大型强化玻璃隔间的办公室。

  搬进分析机体用机材后,办公室显得有些局促——先到的几位技术人员一见到老人,均热切地迎上前/大家都对老人尊敬有加/感觉就像是学生在恭迎昔日的恩师。

  夕雾——趁着没人阻止进到办公室/站在房间的角落/凝视着老人。

  老人——肯定是阳炎•凉月以前去找过的那位神父。

  昔日开发特甲儿童的四名顾问中唯一幸存的那位人士。

  老人一一跟大家打完招呼后——在分配到的桌位落坐/拿出携带型终端机。

  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再护着手——可能他的两只手有什么毛病/关节炎之类的。

  他开启PDA的电子面板——画面尺寸加倍展开=视讯通话模式。

  《别来无恙——!我是雅德蕾——!》尾音拉得够长——有着中近东血统、五官分明的女人出现在画面上。

  《巴洛顾问,我是克莱莉萨!好久不见!》声音有够急促——有着英国血统的娃娃脸女人强势插话。

  「嗨,两位好。」神父似乎有点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两位还没抵达这里吗?」

  《因为我们还在<百万城邦公安高机动队>叼扰——》中近东血统——无奈的表情。

  「MSS?在总部大楼吗?」

  「是的,通往兵器开发局的路因为这场豪雨全淹了!」英国血统——语气兴奋/像是台风来了雀跃不已的小孩子。《地铁停驶、出租车也拒载,公交车又动弹不得。偏偏雅德蕾开来的又是像她一样蠢的低底盘车,就像我们想涉水开车过去,恐怕开到半途水就灌进车里了。》

  《冷得跟你~的冰箱有得拼的吉普车,遇到这场豪雨还不是一样没辙~》

  「我来的时候,很多道路都在实施交通管制情况真的很糟吗?」

  《还好啦,原本北欧一带的雨势就很大,听说多瑙河将有隔了好几百年的大泛滥。》几乎事不关已的中近东面貌=雅德蕾。

  《既然如此,我会彻底活用这个机构给予拆解现场最大的支持。》握紧拳头的英国面貌=克莱莉萨。《不会让雨妨碍这个拆解中国最新锐机种的好机会。我们会实时分析所有档案,请您放心,巴洛顾问。》

  困扰的表情。「我已经不是顾问了。现在顶多只能听候两位差遣。」

  《不,巴洛顾问,您才是我们兵器开发局永远的顾问。》雅德蕾的言下之意像是:您老人家就别谦虚了!

  《您是我们的恩师暨上司冯布朗博士的恩师暨上司。对我们而言,您就像是影子都不可践踏的崇高存在。请继续对我们下指示。》克莱莉萨的语气十分坚定。

  巴洛神父——露出像是忍着多年病痛的温柔微笑/以沉重的口吻说:「那么,我想请你们测试战斗机是否具有抵抗住服务器电子干扰的能力,毕竟大型兵器避开住服务器干扰的手段没几个。至于得以钻过各国雷达网的隐形性能,就有我们从战斗机的结构面直接分析吧。」

  《马上办。》《了解。》两人迅速响应——一面敬礼一面切断通讯。

  巴洛神父疲累地叹了口气——似乎「承受不了」两位女性的活泼。

  刚才的对话「传达了一件事」——这位老人家对于自己的能力优于他人一事已经倦了/也渐渐负荷不了兵器的重担/即便如此还是像担负起相关的责任/才能请偿过去的罪孽/抑或是补救。

  静静地走近——心想,「这个人应该会听夕雾说话」。「您好,神父先生。」

  猛然转头——神父震惊得瞪大眼睛。「你是」

  夕雾沉默不语,只是微笑——听凉月跟阳炎说过,在神父面前自我介绍可以免了。

  「我是有听说过MPB负责这里的警备」宛如吾家有孙初长成那班充满慈爱的眼神。「夕雾•康妮古德•蒙伦兹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摇摇头——没错漏对方眼底闪过一丝安心悲哀交织的眼神说:「神父先生就是【造出夕雾等人】的人吗?」

  「不」带点悲伤的微笑——仿佛内心的罪恶感被激发出来。「我只是备妥你们在工作所需的特甲以及其传送系统而已。」

  「特甲可以帮人消除疼痛吗?」少女压着胸口问道。

  「疼痛?你哪里痛吗?」神情宛如听到孙女生病的老医师。

  「心灵深处有股很悲伤、像是血流不止的感觉,那种痛一直无法消除。」

  平静地诉说——就连对凉月与阳炎,她也从未当面提过。

  「以前夕雾什么都没感觉,因为夕雾忘了疼痛是什么。可是现在想起来了。」

  「你想起了心痛与身体的痛?」

  用力点头。「好友【人的疼痛】、【大家的疼痛】,都会【传到夕雾心坎里】。」

  「虽然那不是我的专门领域」开场白——准备说明相当复杂的事物。「你想起来的恐怕不是疼痛本身,而是引发那些疼痛的某些记忆吧?」

  「记忆?」

  「你们的无痛觉化功能,是建立在两个外挂系统上你知道吗?」

  歪头纳闷。「意思是说,消除疼痛有【两个】方法吗?」

  「对一个就是你们的机械手脚内建的重现电子式感觉的功能。将其设定在痛觉消除模式(OFF),你们就能自由地【消除感觉】。但是【记忆的痛楚】是无法消除的。就像有明明就不痛了,但大脑还是会擅自重现。【已经截肢的手脚】和【已经痊愈的伤口】还是【很痛】。那种痛就叫做【幻痛】或者又叫做【幻肢痛】。」

  「那算是一种幻觉吗?」

  「【大脑认定那是一种现实】。为了控制这种感觉就必须设定【另一种】痛觉消除模式。它就在用来电子连结你的脑与机械手脚的脑内芯片上。」

  夕雾将手放在头上——直视对方。「就在【这里头】吗?」

  「那是心理开发部门所设计的【人格改变程序】。该部门的课题就是将主掌痛楚与相关记忆的回路事先输入脑内芯片。亦可随着特甲的传送【写入新的程序】——我听到的是这样。」

  「所谓的改变,是指改变夕雾等人的内心吗?」

  「不那个并不是正式名称。预防给人格带来恶劣影响的<人格改变,变通抑制程序>才是原名,目的在于防止你们的身心在双重痛觉消除的守护下过渡适应环境。」

  「防止——适应」照着念——表情极为不可思议。

  「不光是心理开发部门,机械化义肢医师联盟亦与政府的机械化伦理咨询委员会双双做出结论:【不可将人体的疼痛完全消除。】若痛觉消除模式让人体过度适应环境,可能导致肉体死亡。」

  「没了痛觉就会死吗?」震颤。「是因为面对危险也不痛不痒的关系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有些感觉不到疼痛的人过度运动而伤了身体,但那只是一小部份的病例。【真正感觉不到疼痛的人,常常站着就死掉了】。」

  夕雾感到纳闷——默默看着对方。

  「疼痛乃是肉体本身的姿势操控程序。跟飞抵这座机场的隐形战机【为了不使用不适合飞行的机翼飞行】而需要复杂的姿势操控城市一样。我们的肉体已经适应了双脚步行这种经常操作体重、持续移动重心的复杂结构。而移动重心的信号正是【疼痛】。」

  越听越迷糊——以自身的体重作实验,而右脚交互移动。「这样吗?」

  微笑。「我说的是【为了控制姿势而做的重心移动】。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的人就会停止【那个动作】,【一点也不动】。那才是人体最接近死的痛。完全静止不动,体重还是会继续给予部份脏器或骨骼负荷。这么一来光是站着、坐着或躺着,就可能使内脏破裂或引起复杂骨折。」

  夕雾两眼圆睁——触碰一下腹部=就像是要守护「栖息在里头的东西」一样。「肉体会因此在坏掉吗?」

  「疼痛就是为了预防那种情形发生。就连一睡不醒或成了植物人的人,【身体也会自然感到疼痛】。癌末患者等人的末期照护,止痛上需要高度转本技术也是这个原因。假如将肉体与心灵上的痛楚【完全消除】了生命就会因【自身的重量】失速坠落。」

  联想——失去飞行能力而坠落的羽翼/像沙堆一样逐渐崩解的自已。

  那才真正叫做「透明的虚无」吧,夕雾暗想。

  「可是夕雾听说,我们脑中的那个程序有缺陷,就停用了。」

  「那个程序本身没有缺陷。只有为开发特甲儿童而设立的四个部门——制造•设计•心理•提案在整合各部门成果的阶段,产生了复合型的未知影响。【某种研究】跟【某种研究】组合之后,过度的痛觉消除模式受到了认可。」

  「【LEVEL 3】?」

  「没错」沉重的眼神/沉重的声音。「但是你们采取的措施应该万无一失。也不会有幻——」

  忽然夕雾的眼睛动了——身体感应到「有人传递过来的某种情感」,因而转了方向。

  强化玻璃对面——奔波忙碌的全体职员都停下了脚步。

  仓库正门出入口——不知何时多了道黑衣人影。

  那是个穿着黑色素面唐装的男子。他板着亚洲人特有的扑克脸,纹风不动地站着,怪异站姿「松弛无力」得像是身心均失去了痛觉。

  「那是?」巴洛神父也发现了——其它技术人员也都一脸狐疑望着玻璃另一端/交头接耳:「中国大使馆的人吗?」「不是吧。」「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要来啊。」

  两名<特宪>队员朝中国人走近——攀谈/对方毫无响应。

  其余四名队员站在战斗机旁,蹙眉旁观。

  三名满腹狐疑的MPB队员倚着角落货柜,按兵不动。

  在场的职员/作业员静静看着,不知道是否要继续工作。

  夕雾透明的眼睛紧盯着停在雨中的兵器开发局吉普车。

  她发现早就该驶离那辆车,引擎并没有发动。

  自然而然「感受到」——唐装男消灭了坐在吉普车上的人。

  自然而然「感受到」——唐装男有着「使命必达、速战速决」的单纯意志。

  没人当真的流言——「中国派出了刺客」。

  「神符先生。」听到夕雾充满警戒的声音,巴洛神父转过头/技术人员也纷纷看向她。

  「怎么了吗?」

  夕雾看也不看他们——径自打开办公室的门,眼睛直视着唐装男说道:

  「请尽快跟大家一起【逃】到有很多警察的地方。」

  呼哇阳炎硬是以咀嚼动作压下哈欠,嚼着泡泡糖——吹大/爆开。

  被称为东栈桥的登机口——非申公约国(注:欧洲取消彼此边境管制的国家,持有人一国身份证或者签证可在会员国境内自由流动。)班机的闸门排列成圆形的区域。

  她负责在二楼戒备——一楼闸门/转机门/出境审查口全部关闭。

  共有以「人自由来去」为原则的申请签证,并统一国境管理系统的申请公约国班机全从西栈桥出入——现在,全部闸门都已关闭。

  最后抵达的一百八十多名乘客身体检查一结束/就直接被带往办公室免税手续的海关,而不到一楼作例行的入境审查。入境审查以及行李领取处一片混乱——所有交通设施都因大雨而停摆,还特别调来一辆又一辆的军用卡车载客到<机场广场>。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终于要开始移动了——阳炎百无聊赖地旁观<航警>人员站在电扶梯旁不断高喊「请排队!」的摸样。

  尽管她右手提着来复枪、腰间配备制式手枪、还一身严肃的制服,却并非掌握到什么确切情报才部署在此,只是与几名<特宪>队员乏味地守在那里,默默从事没啥意义的任务。

  咖啡店、酒吧和杂货店都早早打烊——员工也早就回家了/想买本杂志都没得买/对于将自己扔在这儿不管的米海尔的怨言,也念到没得念了。找小队长通话消磨时间,想以诱导询问套出「圣周三」那天与吹雪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回应——八成在睡觉。

  正想打开通讯,聆听人在战斗机先生那个仓库里手足舞蹈的夕雾唱歌时——说话声响起。

  「大姊节~大姊节~口以打扰一下吗?」

  那是什么地方的口音?阳炎转过头去。

  她看到两个穿着胯裆裤搭配花衬衫、品味低俗的少年站在一起。

  那发色说是金色也不像,较偏向橘色的玉米黄——左边那位是剃得很干净的光头/右边那位则剃成庞克头。

  鲜艳得令人生厌的青苹果绿眼眸——两人都有着危险地锐利眼神。

  双胞胎——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们像是老电影「鬼店」登场的幽灵混混版、彼此好像有扯得上边的共同点又好像全然无关。

  「哈,哥哥,快来看!」庞克头少年——这个好像是弟弟。「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位大姊节真哒是大美人一个,不信你看~」

  「我又没说你骗人。安静一点。」光头少年——似乎是哥哥。「真哒耶,大姊节。我们从刚才就在物色你这样哒美人,却没看到半个。」

  「这样啊。」才在嫌无聊,却引来了麻烦倍增的询问。「有事吗?」

  「水、水啦。」哥哥——边说边拿起手上的两公升装矿泉水口灌给她看。「看到没?这点水一下就喝光了。我们想趁现在多买一些,结果到处都没卖。」

  「在这里是买不到的。」阳炎看了看铁门早拉下的零售店方向——淡淡应答:「入境审查结束后,就可以到机场外面买了。」

  「我们也想啊,但有人交代我们要待在这里。」

  「是你们的监护人吗?」忽然很想看看他们父母长什么样子。

  「嗯,差不多是那类哒啦。他叫我们别迟到,结果自己还迟到!」

  「拿在对方来之前,先去那边补充吧?」伸手一指——通道上的饮水机。

  「真的有啊~」哥哥——眼睛发亮/朝阳炎的手臂一拍/边转动宝特瓶边跑向饮水机。「你真是温柔哒大美人。」

  阳炎——立刻撢了撢那只被拍的手臂/淡淡心想:「这哪国来的山猴?」/发现睇睇还盯着自己看。「水在那边喔?」

  「我什么时候跟大姊节要水了?」

  我哪知。本想这么响应,还是忍了下来。「那年想要什么?」

  「杀虫剂。」而且眼神认真得活像是没马上喝到的话就会死掉。「真哒很糟糕。上飞机时被拿起来了。黑色哒虫就要慢慢、慢慢爬出来了。一只会引来三百只,不快点除虫哒话,后果会不堪设想。不光是我,大姊节哒衣服和嘴巴里也会有虫爬进去喔?」

  弟弟认真说明他糟糕感觉期间,哥哥则像只猴子趴在饮水机上大口大口地喝,宝特瓶装好水后又喝,喝完后又装。

  这对兄弟是怎么回事啊——与其说麻烦不如说危险,有这样的对象靠近让人心情郁闷。

  「杀虫剂是可燃物品,机场内买不到。」她尽量一本正经地回答:「等入境审查结束后,青岛机场外面购买。」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弟弟的表情有点可怜——双手抱住庞克头/不断踏地/全身颤抖。「啊啊~虫会爬出来。为什么你不能体谅呢?真哒很糟糕啊~」

  对方像是未成年,阳炎才一时没想到——她判断对方药瘾发作了/正想叫<航警>以取缔吸毒为由逮捕他时,说话声又响起。

  「冷静下来,秋水。」身形欣长的男人——红色棒球帽/夏威夷衫/顶着「黑人雷鬼头」的「阿拉伯人」,造型相当奇特的人物到场,拿起喷灌朝少年喷洒。

  「干嘛啦,亚西尔叔叔!迟到哒人明明是你耶。」喷雾罐——上面贴有「除臭剂」商标。「这是什么东西?有效吗?」

  「刚才我试过了。【那些虫】一下就死光光。」

  「真哒吗?」弟弟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在说:假的话我就咬死你!/呲牙咧嘴/朝自己身上狂喷——真的当那瓶是杀虫剂似的。「喔呵喔!」

  「有效吧?」阿拉伯人——竟然拿出香烟叼着。「【那些虫】暂时不会出来了。」

  「真哒有效!」庞克头少年喜滋滋地朝附近地板狂喷。「哈哈哈!那些臭虫子还敢不敢钻出来,一出来就死定了!」

  阳炎当然只看见少年朝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喷洒除臭剂。

  「别浪费。那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阿拉伯人——一面跟明显受到幻觉干扰的少年交谈,一面点燃香烟。「陆王去哪儿了?」

  「还在那边像个智障似哒拼命灌水。早点溺死早投胎倒是真哒。」

  「抽烟请到吸烟区」。阳炎——提醒咋看不像是双胞胎父执辈的阿拉伯人。

  「抱歉。我不能离开这里。」他说的话跟少年们大同小异——注视阳炎的名牌。「阳炎•莎宾娜•库尔兹林格小姐。不,德语发音的话应该是【萨宾娜】吧?」

  「两者都可以。」疯狂歌剧迷母亲=让女儿学习纯正意大利语/还以意大利语发音为女儿取了「莎宾娜」这个名字。「抽烟请到——」

  她霍地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移动到一楼的旅客又一个个全回来了。

  旅客僵硬的表情/停止的手扶梯——高举双手的<航警>人员。

  不对劲——反射性将手放在腰间的配枪。

  「不觉得这是个很棒的主意吗?」阿拉伯人——叼着烟/解开夏威夷衫纽扣,露出胸膛=T恤上面绑了密密麻麻的炸药皮带。「大家一起砰隆。」

  炸药束——上头全刻有显眼的公司名=「PRINCP INC.」

  普林西普股份有限公司——专门支持恐怖分子的幽灵企业。

  阳炎=瞠目——动弹不得。

  下楼的通道/安检用闸口/出境审查口——铁门全部已拉下。

  登机口——一群持有重火器的阿拉伯裔男人/双手放在头顶的四名<特宪>人员。

  一转眼,武装犯已经完全封锁东栈桥——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才刚浮现这个疑问,天花板旋即打开,用皮带捆成一束的最新型重火器迅速垂钓而下/全副武装的男人也一并下来/动作之敏捷令人目瞪口呆。

  想跟米海尔/凉月/夕雾取得联系——又发现惊愕的事实。

  完全静默=连噪音都没有——无线电无法使用?!

  其中一名武装犯迅速装设起来的机材——美国情报员爱用的干扰通讯装置=要价差不多抵十台MPB装甲车的超昂贵设备。

  阳炎惊愕得说不出话——对方惊人的先进装备锁住了她的目光。

  「这里粗估有两百名人质吧?人数上还可以。」

  叼着香烟的阿拉伯人——结果军用散弹枪,拉开滑杆上膛,发出很大的响声。

  「我是<红准>的【主翼】亚西尔•冈本。我会好好待你的,【萨宾娜小姐】。」

  陆

  砰!砰!砰砰!——很舒服的节奏自远处传来。

  凉月睁眼醒来——柔软的触感=不知何时身上盖了件印有<航警>标志的毛毯。

  感觉附近有人——她借着昏暗房间里屏幕的亮光=看到有人在调整录音器材。

  「要睡可以,别着凉了。调节体温最浪费体力了。」

  「哦」毛毯大概是对方帮自己盖上的——大人对自己如此亲切这还是头一遭。「谢谢你帮我盖——」

  见到屏幕亮光找出的那张侧脸,凉月吓了一跳。

  「是是、是、是你?」

  对方一副「你现在才发现啊?真没办法」的表情,转过头来——「白人男性」。

  「你的睡脸和年纪挺吻合的,黑犬。」认真的口吻——只有最后一个单字是英语。他的手敲下录音的按键,「咚」一声,盘问的录音档便「全数删除」。

  「你、你是怎么脱身的?!」

  他将东西轻轻扔在地上——解开的手铐/折弯的发夹/MPB的电子钥匙卡。

  凉月顿时理解了——他利用预先藏好的发夹打开手铐/再用钥匙卡打开门上的电子锁。

  钥匙卡的来源——恐怕是乘攻坚队员冲进来被劫持客机的时候。

  「这个国家都这样教小孩杀害小孩的吗!」假装很激动,乘机扒走钥匙卡。

  凉月=将钥匙卡放进口袋——保留物证,以证明男人脱逃不是自己的错。

  心头火起——之前神气地说「小孩怎样又怎样」,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现在不只不打算逃走,还当着自己的面摆出好整以暇的惬意的摸样。

  悠然地逃出房间,甚至还帮小睡的自己盖毛毯——他要是有意杀人,自己可能早就被杀了。不,他要是有杀气,自己就会察觉应该会啦。

  凉月握紧拳头,好不容易才站起身。「臭杂碎你胆子很大嘛。」

  嘘!男人手指放在唇上。

  砰砰!乱有节奏感的声音响起——似乎很近/是从房外通道传来的。

  ——枪声?!

  「<红准>的【主翼】在<沙漠劲旅>的指挥下出动了。他们的重型武装恐怕超乎你的想象。立刻向指挥官报告,要求增援。」

  「你你这混帐,少一派胡言!你凭什么命令我——」

  「我终于明白那票人之前为何按兵不动了。他们的目标是【飞行员】和【战斗机】。」

  刺客传来一阵刺耳的响声,门上的电子锁被射穿、房门被踢开。

  魔术镜另一头的侦讯室——手持攻坚用来复枪的阿拉伯裔男人闯入。

  整个人凝结的凉月——透过镜子与武装犯四目相对。

  武装犯头歪了一下——像是纳闷这面大得离谱的镜子是在干嘛。

  「跟你说一件事。」白人男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趴在地上。「我的名字不叫【臭杂碎】也不叫【你这混帐】,叫派屈克•殷格朗。还有一件事,你再不趴下会被射中。」

  武装犯想通了——这面镜子肯定是魔术镜/镜子的另一端可能有人在/那个人可能会隔着镜子开枪——在自己被杀前,一定要先动手。

  凉月一趴下,头上的镜子便打成碎片、枪弹暴风雪将室内吹得七零八落。

  夕雾迈开脚步快跑——无意识地哼着歌。

  黑色唐装男上半身「慢慢」往前弯——她自然就感受到那个动作「背后的意义」——迅速确认在场警察人员的战力/判断可能会全军覆没/当机立断迅速行动。

  「叫会说中国话的人来。」<特宪>的男人——被对方的无动于衷给惹火了。

  夕雾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背部,往后一拉。

  黑色唐装男——双手冷不防「伸长」了一倍以上。

  呈蛇腹状伸展的手•胳臂•——人造皮肤破裂,露出一片片扁平的金属/仿佛有对以刀刃制成的蜈蚣自两边肩膀长出,扭动——跃起——转眼即抛甩出去。

  利斧般的手刀穿过北夕雾拉开那位<特宪>男眼前。

  喀铿一声,<特宪>男子手上的来复枪成了他项上人头的替死鬼,超硬钢材应声被手刀劈成两半。

  夕雾——将<特宪>男子抛到背后——挡在一脸狼狈的<特宪>人群前面。

  唐装男——就连脚也伸展成蛇腹状——扭动•蠕动•砍杀。

  刀刃脚一扫,另一位<特宪>举起来的来复枪身就悄悄分了尸。

  夕雾——以左手防御弹飞而来的刀刃手/弹开/左手被砍成碎片。

  「传送开封。」失去左手的同时,夕雾也扭动身躯闪避攻击,瞬间机甲化——一秒多。

  传送完毕的特甲=左手射出钢丝——毫不留情地一闪。

  唐装男的四肢疯狂舞动——弹开/格挡白银闪光的乱舞/摇头闪避/后仰闪避/跳到侧边闪避/剁掉穷追猛打的钢丝群后跳跃——右臂像蛇一样缠上天花板的灯管,滑顺地将身体提了上去。

  夕雾——瞠目=因为在极近距离放射的必杀钢丝全都无效而战栗不已。

  <特宪>与MPB队员的枪口,一齐指向头顶上身体摇来晃去的唐装男。

  「多关节套件?!」巴洛神父惊讶的声音——抱着机材和终端机跑出办公室的技术人员群。「那个机械化义肢不是还没做临床实验吗?」「想不到真的会动。」「什么时候军用化了?」

  「快过来!」MPB队员高喊——催促职员/作业员/技师撤退时,<特宪>人员大叫:「又出现了!!」

  夕雾——转身面向从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男人,迅速扫视四周。

  仓库出入口——两名被雨淋湿、身穿灰色唐装的男人慢慢走进来。

  「松弛无力」的虚脱姿势——四肢缓缓变形成蛇腹状。

  自然而然「感受到了」——他们彼此正以无线通讯联络。

  然后,他们认定「身为特甲儿童的自己」是眼前最难缠的强敌——判断单打独斗没有胜算。

  他们决定让两名后援部队加入、合力「一口气解决敌人」。

  黑色唐装男——可能是刺客集团的现场指挥官,轻盈地降落地面。

  两名灰色唐装男兵分二路——阻断夕雾的退路。

  三人看也不看持枪的队员群——「摇摇晃晃」地朝夕雾逼近。

  形状诡异的四肢——就连夕雾也很难确认那是「手脚」的义肢。

  但就取人性命这点,流弹乱窜的攻击法还比较让人宽心。

  夕雾感到胸臆的「痛楚」在自己体内生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一种只能杵在原地、动弹不得、万事休矣的情感。

  「传送开封!」凉月=怒吼的同时机甲化完成——迅速直起身、采低姿势挥出右勾拳。

  她击碎墙壁、朝隔壁房的敌人进逼——匍匐在地,使出上勾拳胡打一气。

  男人胸部以上全被打爆,血液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画下鲜红的马赛克画。

  又有两个男人冲进房间——突击手凉月发挥真本领=以好几倍的凌人气势猛烈反击/两人手中的突击步枪连一发子弹都来不及射。

  右直拳=前一人的身体连枪一齐捣成碎泥。

  左勾拳=将另一人连同门边的墙壁整个打爆,有如炮弹般飞到通道上。

  通道右边——整排都是空拘留室的走廊=无人。

  通道左边——电梯间、警卫室、安置女飞官的的房间都在这一边=转角处有个持枪的阿拉伯裔男人,一见到特甲少女从墙壁冲出来的威猛模样,便吓得哑口无言/呆立当场。

  凉月二话不说,正想对那家伙饱以铁拳的瞬间——背后传来枪声=精准的两发点放。

  白人男性手持敌人的突击步枪,以漂亮的立射击倒了武装犯。

  「不不要多事!你这混帐!也不可以拿枪,听到没有!」

  「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不叫【你这混帐】。我叫派屈克•殷格朗。」态度认真——紧紧抓着枪,迅速穿过走廊。「叫我派屈克就行了。派迪就免了。」

  「确认重要人物与人员的安危、跟上级报告、申请支持——你做好几样了?」

  「我、我正要做嘛!」

  「快一点。」对方丝毫没看自己——小心翼翼举枪逐间检查每间房间的安全状况。

  「不要擅自行动!」一面大吼一面用无线电通讯。《有敌袭,中队长!》

  《——拘留室吗?黑犬?》

  《是的,解决了三名。全都是阿拉伯裔。其中一名是那个白人男性用敌枪解决的。接下来要去确认中国女飞官是否平安、我方人员有无伤亡。我想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但还是先申请支持较保险。》

  《难得你的报告会如此精简有重点。》受到了赞赏。《白人男性有说敌人怎样吗?》

  《他是说之前敌人按兵不动是在等中国女人跟战斗机、阿拉伯人是受<沙漠劲旅>的指挥,火力的规格也庞大到我们会吓一跳的程度、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

  《他话真的很多,但武器方面我想他说对了。》

  凉月这是才察觉,米海尔的口吻听来有些急切。《中队长那边也遇到敌袭吗?》

  《正在一楼的西侧巴士站应战。我们一路追查货柜的下落至此,遇到了武装集团。<特宪>也在西侧地下通道遇见同样的武装集团。还有我也接到报告,白犬与小队在西侧收容战斗机仓库,跟身穿唐装的机械生化人对战中。》

  《夕雾?!》没收到现实同样正在作战的讯息——敌方可能不是以枪等武器袭击/而且还是强得让夕雾无暇通讯的难缠敌人。《唐装是》

  《身份不明。很抱歉要讲个坏消息,你恐怕得独撑大局了。我还没跟红犬联络上,但她有两百名乘客要护卫。或许无法立刻赶去支持你。继续报告后续状况,也要保护中国女飞官安全无虞。》

  《了解》凉月迎头想追上白人男性时,背脊忽然有股寒意。

  队友不在身边/敌人又接二连三在不同的地点行动,无法与队友会合——

  《阳炎!夕雾!你们还好吗?》

  阳炎——没有响应/通信器本身就没反应/那白痴!该不会切断通讯睡觉去了吧?

  夕雾——没有回应/才这么想,就传来唱歌般的回答。《夕雾在——☆》

  《敌人呢?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刚才夕雾感到既痛又害怕,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喔?》

  《听不太懂,我这边解决后就赶过去。不要太逞强喔!》

  《夕雾队员收到——☆》

  白人男性——以流畅的动作持枪护身,迅速确认警卫室的状况。「你看,黑犬。」

  「不要用英语叫我。你这混帐是怎么知道我的代号?」

  她倒抽了一口气——警卫室里头血迹斑斑。倒地不起的BVT搜查官——脸庞与胸前都有弹痕。

  此外还有<特宪>制服人员一名/<航警>事务官两名/警卫两名=合计六名——通杀。

  「女飞官不在,跟上级报告吧。」不像忠告也不像命令的语气——让凉月很不爽,正想回问个两句时,对方又迅速举枪上膛朝转角走去,丝毫不给她抱怨的空档。

  侦讯室里的「吊儿郎当样」犹如谎言,一丝不苟、毫无多余的言行/举止——让人没来由地火大。

  《BVT的人死了一个。<特宪>、<航警>与警卫加起来共死了六人。》

  《又是坏消息。女飞官呢?》

  《不在房间里。我现在要去找人。》

  《女飞官是敌人的目标还是同伙尚不清楚,小心为上。》

  《了解。》跟着白人男性拐进转角——就在此时,对方彬彬有礼地回答了方才的提问。

  「这座城市配备的三名机械化宪兵的情报,我很早就掌握到了。虽然战力超乎预期,但骨子里还是小孩子。」只有最后一句说英语——是在讽刺吗?凉月气得差点就朝他的「脑袋瓜」巴下去。即使他的态度轻松自若,举枪护身的动作仍然无懈可击。

  「你又懂我什么?混帐东西!」回应——比出中指。

  对方只是「罢了罢了」似的摇摇头——明显把她当作小孩看待/弓起身子走过转角/朝电梯间直走/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疑——背影充满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定意志。

  自己不知不觉间遵照男人的意思行动,让她感到生气/想赶到前头/男人自以为老大似的手势制止——他身体贴着墙壁靠近电梯间,比手画脚告知目标的存在。

  凉月——几乎是趴在墙上伸长脖子确认=电梯旁边有四名全副武装的男人。

  电梯间有两具尸体——另一位BVT搜查官/身穿<特宪>制服的某人。

  还有被人用枪抵着背部,双手高举过肩的中国女飞官。

  神情紧绷的美丽侧脸——没有一丝恐惧或焦虑的神色/与身旁的白人男性很近似,五官透出全神贯注以达成目标的坚毅。

  看样子女飞官「不是武装犯的同伙」——而是因为某种理由才被强行带走。

  女人的左手拿着行动电话——是想联络某人时被抓走的吗?

  白人男性=自称派屈克的那位拍了拍自己的肩——「听好了。」脸上的表情如此诉说。

  手来回指着凉月与敌人,下令=「你负者攻坚。」

  再敲了敲自己的枪=「我掩护你。」

  坦率的眼神=「相信我」——凉月不自觉点头响应。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受到深获大人信赖与平等对待的喜悦——立刻又转为不悦/在心中踢散喜悦之情。

  派屈克比出三根手指=倒数读秒——轻轻晃着手握住食指/接着又握住中指/握住无名指——以拳头做出「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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