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sters M 【第三部】名侦探的条件

  【第三部】名侦探的条件

  1.

  我常常认为这实在是我的坏毛病,或者该说是没用的部分。

  一旦出现远超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时,我往往就会在一瞬间停止思考,跟着开始想些完全无关、没有必要的事。

  也许这果然是从十岁时起,我就不敢深入思考、正视许多事情带来的后遗症。一旦现实超乎我的理解,我就会马上把思考转去无关的方向以逃避问题。如同要处理的作业程序超出本身处理能力,因而导致当机的电脑一样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般做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我分析,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总而言之

  我哑口无言。

  印南冲击性的发言,还一直在我那叫做脑子的小宇宙中弹来弹去。

  (哥?)

  谁是哥哥?

  谁的哥哥?

  不,那种事是明摆着的,我明白。但是在目睹到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的现实时,脑袋就不由自主的去逃避理解它。

  在化为异世界的A栋中,「犯人」轻而易举地、甚至叫人若有所失的出现在我眼前。

  而且对方的真面目还是怎么说呢,是个相当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

  「好久不见了,印南。」他面向妹妹说道:「最近好吗?」

  「嗯。」印南开心地点点头:「欢迎回来,哥。」

  哥。

  印南的哥哥扇谷諡。

  这两兄妹真是不像。这是我毫无虚假的第一印象。

  不,其实外表本身很相像,虽然印南个头矮小而他相当高(不过因为男女体格之差,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有着修长眉毛横亘于其上的纤细面容,直顺的黑发等等,都是明确的共通点。

  不过他们俩决定性的不同在于气质。而造成这个差别的原因,果然是他的眼睛吧。

  没有特别炯炯有神地睁着,但也不是闭上的状态。像是没必要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放进眼里,只把自己真正需要的事物纳于眼中就好。有如将一切都吸入其中的瞳仁。

  那是一种与他年轻外表不符的气质,给人一种像是已经看破什么、已经「完成」般的印象。也许可以用上出世这个形容词吧。

  (怎么搞的?)

  我有种强烈的格格不入感,不由得退一步。这是因为虽然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梦中的犯人,但是他现在给我的印象却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外貌明明一样,但是内在就像是完全被换成另外一个人了

  梦中的他,眼中应该会潜伏着某种更加强烈激情的光芒才对。

  「嗳,真的是好久不见啦,諡哥。」理惠拍打着他的手臂说道:「近来可安好?」

  「你还是一样吵啊,理惠。」说着他把手放在理惠头上往下一按:「已经老大不小的女孩子,不该没事就乱吼乱叫的。」

  「痛痛痛。讨、讨厌啦諡哥,都好久不见了,结果一见面却说这个?比起像个老头子一样唠叨,你应该还有其他该说的话吧?」

  「该说的话?」

  「嗳呀呀,真的很过分喔。我们的打扮!这可是盛装打扮吧?」

  他「嗯」了一声:「那我就问罗,你那身装扮是怎么回事?」

  「嘻嘻,你猜呢?」

  「别用问题回答问题。」虽皱起眉头,他还是照规炬来的回答了:「是书生吧,这点事一看就知道了。」

  「噗噗,错了,正确答案是濑田宗次郎。嗳,不过因为没有菊一文字则宗,也许有点难猜吧。」

  「宗次郎那是谁?吹陶笛的吗?」

  「啥?不,我才想问陶笛是谁咧。」

  「你不知道吗?算了,我们世代不同。」

  「与其说是世代不同,不如说是兴趣不同吧?」

  「一样意思吧。」

  理惠笑了。

  「嗳,说这样也没错啦。话说有个人想请諡哥看看,来,往那边看呃,喂!小冰子,人咧!」

  她朝着走廊大吼,然后从那个方向

  「讨厌啦,冰鱼你喔,就是喜欢事到临头了还垂死挣扎!这毛病太糟糕了!你是为了给諡哥看才打扮成这样的吧!事到临头才龟缩像什么话嘛。」

  「对呀,冰鱼!这时候要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我、我才不是为了穿给諡哥看才打扮成这样的!而且我成仁做什么啊!」

  听起来像是不情不愿的冰鱼,正处于被凛凛子和千里一路拖过来的状况。

  「看来其他人也都没变啊。」他苦笑着往她们的方向走去:「好久不见了,凛凛子、千里。」

  「諡哥!好久不见了!」

  「有半年没见了,近来可好?」

  凛凛子与千里分别转过头来回应,然后

  「冰鱼。」

  「」

  冰鱼整个人定住,以生硬的动作心虚不已地转到他的方向。

  「好久不见了。」

  「啊,是。」冰鱼垂着脸,声如蚊蚋般的回应:「好久、不见。」

  「嗯。」他打量着打扮成女仆的她大概五秒以后才又开口:「连你都打扮成这样了啊。」

  之后,冰鱼一张脸在转眼间涨个通红

  逃之夭夭。

  「呜、呜哇!小冰子!?」「喂、冰鱼,等一下!」「冰鱼,会摔倒的唷!」

  理惠、千里、凛凛子三人也马上追着往昏暗走廊跑掉的冰鱼而去。

  「太过分了,哥。」印南吐出这几个字。

  「哪里过分?」他回过头来。

  「你不必用那种方式说话吧。」

  「哪种方式?我只是在直述自己的感想而已吧事实上冰鱼是很少打扮成那样子啊。」

  「但是也该选一下说话方式。」

  「什么说话方式不方式的,我的发言有哪里会使人感到不快?」

  「不理你了,哥是笨蛋。」

  「你在生什么气啊?」

  该说是「有妹方知兄难为」吗?諡对着把头扭过去不理他的印南大皱其眉。

  他再一次把视线送向冰鱼跑掉的北侧走廊,不过很快又转回这边。

  这使得原本好不容易已经恢复有条理思考的我,不禁又重新紧张与混乱起来。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错。虽然现在并没有穿戴着面具与法袍,而是一身便服穿在外面的,是附腰带的浅褐色长大衣气质一也不同,但是他确实就是梦中戴着面具的那个人物。

  (印南的哥哥是犯人,而被害者在她们五个人之中?)这是怎样?这表示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对了,印南。」

  「做什么?」

  「佐杏老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吗?」

  「嗯,老师好像另外有事。」

  「这样啊,本来是想怎么也要问候一下才行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腼腆地说:「很失望吧,哥。你是想向老师打听四月和六月时的事对吧?」

  「我是那种人吗?」他说道:「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会不会像这个样子给老师添麻烦对侦探有兴趣是没关系,但是要有分寸,印南。」

  「哼,不管。我会对侦探有兴趣也是因为哥的关系耶。」

  「别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諡把手放在印南头上一按,印南就夸张地发出「好痛好痛」的惨叫声抗议起来。但是她的脸上却面露笑容。

  看着他们兄妹俩的模样,我在心中「啊」了一声为什么之前会没有察觉到呢?我之所以会觉得他的脸似曾相识,会不会是因为我把妹妹印南的面貌重叠到他身上去了呢?

  (不。)

  不对。

  虽然那恐怕也是原因之一,不过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原因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如此确信。

  「那个,印南。」我做好心理准备,对她开口:「这位就是你哥哥?」

  印南对着我乖巧地点点头,抬头看他:「喏,哥,我在电话中跟你说过吧?这位就是天乃原周。」

  諡转向我的方向,我也看着他,我们的眼睛再次对上。

  「你就是你好,舍妹蒙你照顾不少我可以直呼你的姓天乃原吗?」

  「啊,请。你好。」我回了一礼:「刚才失礼了。」

  「不,那没什」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发现到什么似的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视线落在我脚边。

  跟着他的视线一看,有只黑猫在那里,照旧在用它那副冷淡的神态直直回望着他。

  「啊,呃这是老师的使役魔。」我慌了一下。

  「使役魔?」

  「对。只是因为老师想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才叫我把它带在身边,请不用管它。倒是我可以冒昧请教一件事吗?」

  他眉尾一挑:「视内容而定,什么事?」

  「呃」我说道:「諡哥应该没有双胞胎兄弟吧?」

  他极为理所当然地皱起眉头。

  「不好意思,我只有一个妹妹而已。」

  「我想也是不好意思。」我在脑中给犯人双胞胎论打了个。

  「?」他的眉头挤得更深了。

  印南轻轻笑着说道:「喏,哥。阿周这个人很有趣对吧?」

  「是啊,看来是那样没错。」

  印南,虽然很感激你的支援,但这实在是叫人高兴不起来。

  忽然

  「对了,哥啊。」

  「做什么?」

  「那个啊」她收起笑容,抬眼问道:「为什么突然回来?」

  「我回来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他视线往下一垂,她就连忙摇头。

  「不、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哥是不是因为冬子姊的」

  在那个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瞬间

  他的面具掉了下来。

  在我心目中是如此。

  不过实际上,那是完全不足以用「面具掉下来」去形容的些微表情变化。

  但是我却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梦。

  面具掉落,从其下现出的真面目

  潜伏着某种强烈激情光芒的眼睛

  是的,他露出了和梦中相同的表情,使得我梦中的光景又历历在目。

  但是那只是片刻间的事。在看到印南惊觉到自己失言而捣住嘴巴的动作时,一下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闪过,又变回原本的眼神。

  「印南。」他闭上眼睛,说道:「不要故意去问别人自己也心知肚明的事。」

  「啊嗯,是。」

  印南一脸歉意乖乖低下头,但是马上又抬起头来转变话题:「啊,那接下来就跟我们一起去楼内逛逛吧。喏,好不好?也有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可玩!很有趣的喔!因为剧本是我写的!」

  「那是无所谓。」他望向我这边:「可是也有你的朋友在吧,多一个我会不会不太」

  「啊,不。如果是说我,那请不用在意我的事。对,请务必要一起来玩。」

  对,就是这样。我在内心点点头。

  虽然吓是真的吓到了,不过能够马上遇到身为犯人的他这件事本身,却毫无疑问是个大好良机。老实说在目前的阶段中,我连案发现场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么在找到下一个良策以前,也只能尽量一直盯着他了。

  「看吧,连阿周都这样说了。」

  印南更进一步敲定砖脚,他也让步了,闭着眼睛点点头。

  这时候

  「那个,印南?」喵子插话进来:「听你们刚刚说的话,那这位就是你哥哥罗?」

  「啊,对,是我哥哥。」

  「欸~呜哇!好帅~是耽美系的耶!侦史郎,同样是男生,在这方面有什么感想啊?」

  「为什么会扯到我?」衣笠有些不高兴,不过态度马上就切换过来:「既然是印南的兄长,那果然也和你一样是位推理小说忠实读者吧?」

  「呃,与其说跟我一样。」印南歪着头露出带有恶作剧味道的笑容:「倒不如说和衣笠学长一样。」

  「嗯?那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

  「喂,印南,不要乱说」

  「哥也和衣笠学长一样,以前在城翠推研中被叫做『名侦探』。」

  名侦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叹了一口气:「你真是多嘴。」

  「可是那是事实吧?」

  「就算是事实,也不是值得大肆宣传的事吧。」

  但是这个话题完全勾起衣笠的兴趣了,他转身面对諡。

  「哦?这就是说你无论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是我的前辈了吧。」

  「不一定吧,名义上的也就算了,实际上的可很难说的。嗯?啊咧?不过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

  身子一歪躲掉往她头上挥过的一掌,跟着一记重拳打在衣笠腹部让他直不起腰的喵子,突然「啊!」地大叫一声。

  「我想起来了!扇谷諡!这么一说我之前听樋野社长提过这个名字的啦。说是社长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在大他一届的二年级推研社员中,有位很厉害的货真价实名侦探,听说还协助警方解决过几件案子。因为那个人的名字超怪,所以我一听就记住了我想起来了,扇谷諡!」

  再次聚集众人视线于一身(衣笠颇痛苦的样子)的諡皱着眉头。

  「樋野那小子也真是的,对学妹灌输这么无聊的说法。」他缓缓摇着头说:「不要叫我什么名侦探,那是我还不到二十岁以前的事。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年少轻狂。我也有过不关心别人想法、对微不足道的事物入迷的时期,不过是那么回事罢了。」

  2。

  A栋的一楼、二楼、三楼所有楼层都已经完全转换成异世界的风貌了。

  看来跟喵子在大厅做过的一样,在城翠节正式开始的同一时刻,整个A栋的所有窗户、走廊两端的门、还有通往厕所的入口前都被挂上黑布幕。只有开临时店与举办展览的教室中打开天花板上的部分日光灯,以确保一定程度的光源;走廊上则是成串灯火直没入黑暗深处的光景,营造出十足的气氛。

  不过虽然是以城堡为概念做出的布置,但是真要说,会使人联想起的却不是那种走廊上铺满红色地毯的壮丽西洋古堡,而是石墙地面直接裸露出来的东方王宫。总之就像是坐拥财宝与诅咒于一身的印度阿格拉堡(注:AgraFort,蒙兀儿帝国时期建造,在泰姬玛哈陵附近)

  在其内化身为异世界居民的我们衣笠、喵子、諡、印南、还有我共五个人,一个接一个走在一起。各人的装扮风格混乱到足以让人失笑的程度,但是因为是置身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之下,所以倒也毫无格格不入感地融入其中了。

  不管往哪个房间探头看去,内部布置都统一成东方色调。除了主办「面具舞会」的三个社团以外,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社团也以类似租借场地的形式在这里举办展览、开临时店。

  我们现在正要前往的,是位于三楼的「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至于原因也不用多说,就是为了去参加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

  顺带一提,最起劲的人是衣笠。在知道老师不会来之后,他本来失望了一阵子。但是在知道諡是推研校友,而且是「上任名侦探」以后,他就认定諡是他的对手。刚刚在大厅的时候,还对諡做出宣战声明。

  不过諡本人对那种事不太有兴趣。

  「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没在碰那类侦探游」

  「不不不,请放心。我在这次的城翠节中,只有负责编辑社刊《不开之房》而已。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个推理游戏的谜底。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来场公平的推理比赛吧来,这边走,我来带路!」

  说完衣笠也不等他答应,就斗志十足地往走廊定去。

  諡皱起眉头,在一旁的喵子连忙说道:

  「那个,虽然这种事是不该由我开口的啦,不过还请不要见怪,那家伙其实也没什么恶意的啦。只是不知道该说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呢,还是完全不会听别人说话」

  「也没什么见怪不见怪的。」諡这样说,以他那无所萦怀的眼睛垂眼看着喵子,吐出这样的话语:「你也辛苦了。因为他是那个样子,所以你也很难为吧。」

  「啥?」

  喵子一瞬间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随即马上「没、没有没有没有!」一张脸涨得通红,手中的神乐铃被摇得锵啷锵啷锵啷声大作。「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啦!啊真是的,这位大哥你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啦!?」

  他叹了口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暂且奉陪他一下好了。走吧,印南。」

  「啊,嗯。」

  「啊,呜哇,没在听人说话嘛!等,连印南都你脸红什么嘎喵!」

  当时也有诸如此类的对话。哎呀,连名作家武者小路实笃都写过亲睦为美的嘛,一定是那样没错。

  我在想着诸如此类没营养的事时,蓦然想到一件事。

  衣笠、喵子两人现在是大二生。

  相对于此,諡是伦敦大学研究所硕一生。

  这就是说在去年时,衣笠、喵子两人是大一生,諡是大四生,所以至少在那一年中是同属于推研的社员。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彼此之间会素不相识呢?

  我把这个疑问提出来,諡「啊啊」一声点了点头:「我只在推研待到大二为止。」

  「是中途退社吗?」

  「对。」

  他只答了这些就走上楼梯。给我一种他好像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的感觉,同时我思考着。

  他会去攻击五个人中的某一个人。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却是事实。

  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

  那个未来具有什么样的背景?

  (该不会)

  该不会他其实并不是什么犯人吧?也就是说,他确实是会攻击某个人,但那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比方说,对,像正当防卫

  (不。)

  这样太怪了。被害者本来是在走廊上奔跑,然后被追到死路、遭受攻击,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当防卫的状况。而且会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让她们之中有人逼他做出正当防卫的行为,也是个不解之谜。

  还是先暂定他是基于某种明确的目的才去攻击她们会比较妥当吧。那么目的会是什么?他与她们之间的感情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那么线索果然在刚才的)

  就在我东想西想时,我们已经抵达三楼了。

  我们目标所在的房间果然也和其他房间一样

  「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挂着这样一块牌子。我们穿过其下的入口,紧接着

  「欢迎来到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一个戴着方形玳瑁框眼镜的男性出来招呼我们。那是位穿着西装、打着蝴蝶领结、头上戴着有帽檐的帽子、留着一把小胡子的绅士,但是我知道那把小胡子是假的。

  他的名字是樋野智明。医学系四年级学生,任推研社长一职。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种事,想一下应该就会知道了。

  「嗨,大家辛苦了。」他发现进入房间的是喵子、衣笠、印南等推研成员以后,互相打个招呼,然后问道:「对了,在你们后面的人是?」

  「有有,之前社长提过的名侦探大哥,终于登陆日本啦!」

  「咦?」

  「是樋野吗?」走上前去的諡说道:「好久不见了,你这身打扮是那位比利时人侦探吗?」

  「啊!」他在讶异地瞠圆双眼后,马上笑开了脸:「这、这不是諡学长吗?真、真是太意外了,好久不见了呢我听说学长在大学毕业后就去外国留学了。」

  「是啊,去伦敦。还学不乖的在当学生。」

  「是这样啊没有,总之过得好就好。什么时候回日本的?」

  「刚回来。」

  「刚回来?」樋野整个从惊讶转为兴奋:「还是一样惊人的行动力呢。嗯,不愧是名侦探。」

  「樋野,就是这个,别在本人不在的地方对学弟学妹灌输奇怪的说法。」

  諡一露出苦涩的表情,樋野就苦笑着说了声「对不起」。

  「可是为什么要回日本?该不会是为了参加城翠节?」

  「就是那个该不会,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不,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觉得只为了这个理由就特地回国一趟果然还是太强了」

  说到一半时他的表情阴郁了下来:「啊对喔,是这样的嘛。今天是冬子学姊的忌日,已经三年了。」

  这时候大家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首先是在我旁边的印南猛然抬起脸,但是并没有把话说出口,要举起的手也直接那样定住。接着是衣笠与喵子,他们俩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很明显是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反应。最后是諡,他这次也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滴水不漏的铁面具。

  但是他展露于外的这个表现,反而使樋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在他那依旧无所萦怀之眼的直视下,樋野的模样看起来狼狈多了。然后他像是要帮樋野消除尴尬般的开口:

  「樋野。」諡以平静沉稳的语气改变话题:「听说你当上推研的社长了,还做出排场这么大的企划。」

  「呃?啊,嗯。其实这也是有点原因的。」他无力地笑着:「抱歉让学长站在这里说话,我来带路吧,这边请。」

  樋野马上脚跟一转向内走去,諡跟在他后面。

  大家也像被推动般的自动跟在后面。

  可以明显感觉出来他们俩都想要岔开话题。

  (忌日?三年?)

  我往旁边瞄了一眼,看到印南紧盯着諡的背部。

  「」

  我确认着大家的反应,不过总之先沉默是金,和大家一起定到房间中央。

  在中等规模的讲堂墙边,立着不负书房之名的书架,上头塞满了大量书本。天花板上垂挂着形似古色古香吊灯的装饰,在室内中央处有着一张大桌子与椅子。桌上有墨水、羽毛笔、羊皮只等等诸般文具。

  然后在那张桌子前面的地板上,有个用白色胶带贴出来的人形图案。看来这就是那个「面具舞会城城主巴斯克维尔的遇害现场」了,桌子与人形图案附近用简易护栏围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气氛十足的广播奏效之故,除了我们以外,室内还有好几个一副要来破案模样的外行侦探在场。其中有些人已经扮装好了,完全化身为这座城的居民。

  「哼,这是那个叫什么『巴斯克维尔』的人留下来的死前讯息吧?」

  衣笠这样说。他的视线集中在护栏内那个人形图案手的位置上。那里有张羊皮纸在地上,上面用血浆写着像是用手指写出来的蚯蚓般文字。呃

  『我早就料到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因为我可以感受到那家伙的杀意一天比一天更强。所以我,巴斯克维尔六世,在城内各地留下了与凶手有关的线索。如果城中有人看到这个留言,我请求你,请收集所有线索逮捕凶手

  指出凶手身分的线索被留在「面具舞会城」的A~U某几间房间中。

  请收集留下来的线索,找出特定的凶手,逮捕潜伏在城内的凶手。』

  唔,是附加亲切注释的死前讯息,太亲切了。话说要是精神好到有空留下这么长的留言,还真是希望那位巴斯克维尔居士务必连凶手的名字一并留下不过以校庆的游戏而言,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妙吧。

  但是看完那段文字的衣笠却有些不满地从鼻中哼了一声。

  「怎么啦?已经可以破案啦?」喵子问。

  「破案?」衣笠转过头来说道:「可以破才奇怪吧。」

  「哦噢,这可不像侦史郎的作风啦。才一开始就发布败北声明?」

  「别搞错了,我是因为听说『面具舞会城谋杀案』是推理游戏才兴致勃勃跑来的。可是这哪里算是推理游戏了?根本是定向越野赛(注:orienteering,以最短时间技图索骥通过野外指定地点抵达终点的游戏)吧!」

  他环抱着双臂。

  到各教室收集提示,然后再基于它们找出答案,也许确实是没什么推理游戏的味道。

  不过

  「嗯呼呼~~你还太嫩罗,侦史郎。」

  「你说啥?」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名校城翠大学的推研喔?在这样的校庆中,又打着正号推理名义的活动,可是其实只是个定向越野赛想也知道是不可能会有那种事的啦。」

  「哼。」

  她嘻嘻窃笑着继续追击:

  「不过呢,要是那么轻易公布谜底就不好玩了。去去去,快到各间教室去收集线索就对了啦。」

  「唔你很嚣张喔,该不会这个剧本和机关都是你想出来的吧?」

  「是唷?那又怎么样?不服输啦?」

  面对突然正色板起脸来的喵子,衣笠的脸绷得紧紧的。

  看着他们,印南与樋野两人以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微笑着。看来他们俩似乎知道「面具舞会城谋杀案」的解答。

  忽然

  「印南。」諡唤着印南的名字。

  「什么事?」

  「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推理游戏的剧本是你写的。」

  「嗯。」

  只问了这个问题的他点点头拾起脸环顾室内,然后视线停在墙壁的一点上。那里挂着古老的画框,框内有着「面具舞会城平面图」,内容与印在导览小册上室内平面图一样。

  他的视线就留在那里不动了。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我走近他问道。

  但是他眼珠往我这边略转

  「没有。」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骗人。)

  我马上就醒悟到那点。

  因为他应该也察觉到了。

  刚才喵子先是突然问衣笠「已经可以破案啦」,后来又一口咬定「这不是定向越野赛」。也就是说可以这样想:在我们来到这个房间的时间点时,过关所需的条件可以确定凶手是谁的最低限度条件就已经齐备了。至于要去各教室收集的线索,也许是用来使人察觉到那点,或是用来点出凶手外表特征、凶手所在地点之类的补充性提示。

  还有死前讯息是用「那家伙」称呼凶手。如果这个讯息是公平可信的,那就代表凶手是单独作案,只有一个人。

  那么足以让人从位于会场内的众多扮装者里,找出一个特定凶手的情报,会是隐藏在这间教室的什么物体之中呢?护栏内除了留言就没有其它东西,地板上的人形图案也没有在指着什么,塞在书架上的大量书籍也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如果其中一本书内挟着写有凶手姓名的纸条什么的,只要找到它游戏就结束,那这个手法也太低劣了一点)。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也就是挂在这面墙上的室内平面图了。諡也是因为察觉到这点,所以方才才会盯着它不放的吧。

  但是他又故意隐瞒这件事,隐瞒自己已经察觉到破案线索(说不定连真相也是?)的事。

  「」

  照他自己的说法,他之所以不希望被称作名侦探、也不承认自己从事过类似侦探的行为,是因为感到那只是自己以前的年少轻狂但是理由真的就这样而已吗?

  照理来说,那并不是值得特别在意的事吧。

  不过他也说过,他被称为名侦探时,是「还不到二十岁以前的事」。算来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期大概是距今三年前、或者是更之前的事。再加上他是在大二时退出推研,他还是大二生的时期同样也是三年前。

  所以是三年前曾经发生过某件令他厌烦起名侦探这个称呼的事?如果是这样

  (今天是冬子学姊的忌日,已经三年了。)

  怎么想那件事都必然就是那个「冬子学姊之死」了吧。

  当印南在大厅提起这个名字时,他的反应、眼神,和梦中的他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

  (他接下来理应会犯下的罪行,和三年前的那个过去会以什么形式扯上关系?)

  是我想太多了吗?但是话说回来,印南的哥哥会去攻击她们五人中的某个人这件事,就已经是件非同寻常的事了。所以完全出乎预料之外的事态,会以某种非同寻常的形式和那件事扯上关系的假设,绝不是多虑。

  我迷惘起来。

  如果只是要抓住他,那么我只要在他实地动手作案以前,继续这样像条狗一样,跟着他打转就好了。

  但是

  「」

  我对他的事就是很在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在意着一个人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几乎就已经是个无解之谜了,因此这个念头的特殊性就显得更加醒目结果就让我对他有了更多不必要的在意。

  要弄清楚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他,首先得要把他这个人搞清楚才行。因此我需要了解他的原貌摘下面具的他。

  我做了决定。

  老实说,虽然打探别人隐私是种叫我提不起劲来的工作但是今天的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借穿侦探的服装。

  「諡哥。」我说道,为了从他身上抖出情报。

  「嗯?」

  「你刚才是在骗人吧。」

  「刚才什么?」

  「所以说」我用一副咱们是共犯的态度压低声音:「諡哥也发现了吧?这张室内平面图上有着破案的线索你之所以向印南确认谜题是不是她做的,是不是为了推测出题的倾向?」

  他垂眼看着我,依旧是那种无所萦怀的眼神。但是可以感受到在眼内深处仿佛多出一点打量般的神采。

  我做出一副瞒我也没用的表情:「諡哥是名侦探嘛。可是有这么强的推理力,为什么会中途退出推研呢?记得你甚至还有协助警方破过案吧?我真是搞不懂。」

  「为什么会在意那种事?」

  「我天生就是一遇上不懂的事,喜欢追根究柢的个性。」天大的谎言。

  他的表情略变,像是含到什么很苦的东西。可能足把用侦探口气说话的我,跟过去的自己重叠到一起了吧。

  「够了吧,别问了可以吗?我已经不玩名侦探那套了而且说起破案什么的,我也只是对有点相熟的刑警说过几句话而已,破案是靠警方脚踏实地调查得来的结果。我只是遇上案件的机会比常人多了些,就只是那样而已。」

  「不过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喔:真正的名侦探并不是具备推理力或观察力的人,而是总是会遇上事件的人。像推理小说什么的,主角就差不多都是不管上哪去都会遇到事件的人。所以这不就代表諡哥果然是位名侦探了吗?」

  我继续追问下去。接着

  「要这样说的话」他闭上眼睛:「天乃原,那就代表你也毫无疑问是位名侦探罗?」

  「我吗?你是说」

  「我听印南说了。你在四月和六月遇上事件,并且主动参与破案的事。」

  「啊,是是啊。」虽然不情愿,我还是点头了:「是那样算没错。」

  不过

  「不,不是那样的。」他微微摇头:「是我没把话说清楚。」

  「咦?」

  「如果我是名侦探,那么满足同样条件的你也就是名侦探了。但是当一个名侦探的真正必要条件,却既不是出色的观察力和推理力,也不是与事件扯上关系的倾向。那些全都是前提,所以你恐怕并不是名侦探,我也不是。这才是我想说的。」

  观察力、推理力、与事件扯上关系的倾向是前提?那真正的必要条件会是什么呢?是像明智或金田一样有个性又引入注意的名字之类的?不会吧?

  「那个,那真正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我这样一问,他眼中的焦距就有些拉远了。

  「是意志。」

  「意思?」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字眼。

  「是的,或者也可以说是用以破案的意志吧。即使再怎么容易遇上事件、拥有足以破解真相的推理力和观察力,但实际上却没有去破案没有那份意志,就不可能成为名侦探。所谓的名侦探,应该是指解谜的意志本身,以及那种存在方式吧。」

  「」

  这个人

  就在我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怎么样,哥。发现什么了?」印南从背后过来撞了諡一下。

  「没有。」他转过头去:「不过天乃原好像有什么发现。」

  「真的吗?」印南面向我这边。

  「啊,没有。」

  突然被这样一说,让我的话梗住了。就在这个时候

  「啊,这边这边!果然在这边!」

  从走廊那边传来凛凛子的声音。

  「等、等一下,都说过别再拉了,我自己会走啦!」

  接着传来的是冰鱼的哀叫声。

  3.

  往那边一看,凛凛子正站在门前,对着走廊的方向用力招手。

  很快地,理惠与千里、还有几乎是被她们一路拉过来的冰鱼也都一一在那里现身。冰鱼身上依旧是先前的那套女仆装。

  在看到冰鱼以后,印南「啊」一声抬头仰望她旁边的諡说道:

  「哥,我和她们一起去其他地方逛逛罗。」

  「怎么了?这么突然。」諡挑起眉稍。

  「没怎么啊,反正人家要去就对了呃,对了对了,衣笠学长和喵子学姊也一起去吧冰鱼。」在把喵子和衣笠两人拉到门口时(衣笠有「可、可是还没搜查现场」地反抗过,但印南拉人的力气意外地大),印南对着被另外三人推到前面来的冰鱼,用几乎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地说:「可以麻烦你陪陪我哥吗?」

  重点就是印南不,多半现在在走廊上的其他三个人也都乐观其成要给冰鱼和諡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对了,但却是我并不乐见的发展。

  「哪,阿周也一起去吧?」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不能离开諡身边。但是我一时间又想不出合适的藉口,让我可以在不说出理由的状况下留下来。她拉起我的袖子催我动作快点,我绞尽脑汁

  「印南。」

  冰鱼以生硬的声音说话,同时瞪向印南,眼中说着「不要再多管闲事」。

  「啊,呃。」印南脸上露出焦虑的笑容,手一下子离开我的袖子:「那、那我们走罗。」

  说着她就和其他人一起离开房间,只剩下諡、冰鱼、还有我在那里。总觉得好像形成一种奇妙的搭配了。

  冰鱼叹了一口气。

  「諡哥。」她定近他:「刚才,呃失礼了。」

  「嗯。」他点点头:「那个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如果你不习惯这样装扮,那就换下它如何?反正这个活动并没有强制扮装吧。」

  「没关系的。」

  「可是啊」

  冰鱼又叹了一口气,冷静而诚恳地说道:

  「不,真的无所谓了。因为会被她们花言巧语打动的我,也有肤浅之处。」

  「花言巧语?」

  「请不用放在心上,是我们这边的事。」

  「?」

  「更重要的是」她抬脸说道:「我还没有好好打过招呼。欢迎回来,諡哥。」

  「啊啊,谢谢。」

  諡答道,而冰鱼像是总算得以消除紧张般的露出微笑。

  我蓦地回想起今早的事。在知道打给印南的电话是諡打来时,她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表情。就像是同时收到喜讯和噩耗,不知道是喜是悲才好的那种表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对她来说,他是个「崇拜」的对象,所以如果只是感到高兴倒还能理解

  注意到我一直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的视线,冰鱼像是要转移话题般咳了一声,面向我这边说道:「谜解开了吗?」

  「咦?」

  「你不是为了参加推理游戏才来这里的吗?」

  「啊,啊啊。嗯,是啦。」

  我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为了监视諡。所以我点点头,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告诉她。

  「室内平面图。」她轻轻说道,视线射向墙上的室内平面图。然后看向諡那边问道:「諡哥的想法也是一样吗?」

  被询问的他在一瞬间无言地望了我一眼,不过马上闭上眼睛「是啊」一声点了个头。那个态度像是在向我承认,关于那点他是说谎了。

  「这个游戏的剧本似乎是印南写的。印南在写推理作品时有一种习惯,她喜欢加入要调动字母顺序或密码之类的字谜游戏进去。所以我才猜测这个游戏中应该也有用到那类机关而且果然如此。」

  咦?我和冰鱼面面相觑起来。

  「这就是说」冰鱼问道:「諡哥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啊。」他说道:「凶手是妖怪这点,说来也挺像是她会有的作风。」

  妖怪?

  完全来得莫名其妙的这个字眼,使我和冰鱼再度面面相觑,然后要求他解释般的把视线转回諡身上。因为他在望着那张室内平面图,所以我们也自然而然跟着看过去。

  「由刚才听过的说明,可以知道现在这座楼内的房间被依A~U的顺序编号起来,在其中几间房间中备有用来找出凶手的提示。实际去过应该就能知道备有那个提示的房间,多半应该会具有某种规则性。」

  「规则性吗?」冰鱼回问:「那是只要看这张室内平面图就能知道的吗?」

  「看得懂的人就会看得懂。」他点头:「只要注意到这点,接下来就简单了。提示的话,这个嘛,那个『面具舞会』本身就可以算是提示了吧。」

  提示是「面具舞会」?在A~U编号的房间中,备有线索的房间具有与它有关的规则性

  「啊!」

  我叫了起来,然后马上验证我这个直觉是否正确啊啊,果然,原来如此。但是这妖怪耶,呜哇

  冰鱼面向我这边:「难道阿周已经知道了?」

  「嗯应该吧。」我看着諡:「备有提示的房间,是『A』、『D』、『E』、『M』、『Q』、『R』、『S』、『U』这八间吧?」

  他默默地点点头。

  「什么意思?」

  「就是『面具舞会』啊。在A~U的房间中,藏着『面具舞会』这个字眼。」

  是的。我刚才列举出来的英文字母,全都是用来组成「面具舞会(=Masquerade)」这个英文单字的字母。

  「啊!」冰鱼好像也明白了。

  确实,只要察觉到这点,接下来就没什么难度了。只要依这个「Masquerade」的拼字顺序把个房间的名称排列起来房间名称的第一个字就已经直接指出凶手是谁了。

  「M号房两位夏洛克的研究室」。

  「A号房知识家&美国方言」。

  「S号房尾崎庄组曲」。

  「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U号房得闲娃娃们的舞厅」。

  「E号房猫咪们的康瓦尔森林」。

  「R号房世界知名的犯罪王秘密基地」。

  「A号房知识家&美国方言」(第二次)。

  「D号房妖艳图书馆」。

  「E号房猫咪们的康瓦尔森林」(第二次).

  「两知尾巴得猫世知妖猫」。

  也就是「两只尾巴的猫是只妖猫」。

  「妖猫是凶手有两只尾巴。」冰鱼以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扶住眼镜框:「该不会是猫又(注:日本民间传说猫年老成精后长出两条尾巴的妖怪)?」

  「应该吧。」

  该怎么说呢,还真是个脱出常人想像范围之外的答案啊就在我感叹起印南的非凡品味时,下一个瞬间

  我倒抽了一口气。

  妖怪?有着两只尾巴的猫?

  我有印象。

  对,我见过那个「有着两只尾巴的猫」。就是在那个梦中见过的!

  眼前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居民

  木乃伊男和南瓜头的妖怪

  用双脚步行的单耳兔以及有着两条尾巴的猫

  没错,正确解答。推理游戏的答案是「两只尾巴的猫」,而那个「两只尾巴的猫」就待在我要找出来的案发现场附近。

  既然如此,那只要能够找出那个「两只尾巴的猫」,不就可以反过来确定那个案发现场在哪里了吗?

  「」

  我把视线转向諡。

  即使拥有推理力与观察力,具有容易与事件扯上关系的才能,但是没有意志也没有意义。一切都是由意志决定。

  和老师一样,这个人说出和老师相同的话。

  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舍弃那个意志?明明有着如此轻而易举解开谜题的才能,却又为什么自己放弃掉那份意志呢?

  如果让他放弃那意志的事,与三年前发生的事有关系,而且也因此与未来的罪行有关我说道:

  「那个,两位,我可以提议吗?」

  4.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虽然距离城翠节开始仅只过了一个小时而已,不过A栋已经整个活络起来,十分热闹了。

  也许人们是为了避雨才会集中到室内活动场地吧。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与教室,现在正乱哄哄的。才A栋就这个样子,那就更加难以想像B栋和其它室内活动场地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然后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打头阵之事奏效的关系,还是因为喵子high起来迎宾导致的结果已经可以看到有不少比例的人身穿「面具舞会」的服装了。

  那果然是种适合用没有疆界、不分国度来形容的光景。有穿着在服装室看过的基本制服款式的人,也有人穿警察空姐之类职业制服、越南长衫和印度沙丽之类的民族服装、某主题公园的吉祥物布偶装,甚至还有穿着新娘礼服的新娘和穿着日式和服的舞妓真要数起来可能会叫人昏倒。当然也有许多穿着动漫电玩角色服装的人,不过因为我对那方面所知不多,所以几乎分不出来谁是在扮谁。

  年龄层方面当然是以年轻人为主,不过也有小孩子在其中。似乎是携家带眷的来宾也来参加这个活动了。

  我们就定在那种怪异与热烈气氛越来越盛的架空之城中。

  我们三人一起去找「两只尾巴的猫」,顺便去收集那些用来提示解答的线索这就是我的提议。在确定案发地点的过程中,也可以一并监视諡。这就是我思考要如何兼顾到两件事之后得出的结论。

  看来先前的推理果然没错,只有字母是使用来拼成「Masquerade」这个单字的房间中,才备有线索。像是墙上挂着软木板、或是设有柜台等等,在其上留着纸条。

  在绕完三楼之后,可以得到的线索如下所述:

  「R号房世界知名的犯罪王秘密基地的线索凶手不是人类」。

  「S号房尾崎庄组曲的线索凶手会在三楼现身」。

  「U号房得闲娃娃们的舞厅的线索凶手夜视力极佳」。

  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S号房」的线索。

  (「两只尾巴的猫」会在三楼现身,就代表那个案发现场是在三楼。)

  这样一来就可以把一、二楼的空教室全部删掉了,所以范围就可以缩小到三楼东北角、从东南角扣除厕所数来第三间教室、西南角这三间教室了。

  我们在三楼绕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扮演凶手的「两只尾巴的猫」。既然三楼的房间都去过了,总之接下来就是二楼了。我们从楼梯走下,前往预估会有线索存在的「M号房两位夏洛克的研究室」。

  看来这间教室一如其名,就是把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实验室忠实重现的房间了,而且有两种版本。里面放着矮脚大桌、无数试管、烧杯、烧瓶、本生灯。实验用具中全都是红色的,这果然是血红素吧。

  然后我们在那里找到的线索,提供了我一个贵重的情报。

  「M号房.两位夏洛克的研究室的线索凶手会伴随着正午的钟声在城内现身」。

  「原来如此,难怪找不到了。」諡点点头:「的确,如果时间太早,在楼内扮装的人还不多,光是穿着奇装异服在楼内晃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可疑了。」

  的确。换句话说想要逮捕凶手,还得要先等上将近一小时才行。

  但是这个线索对我来说,具有更进一步的意义。

  那个案发时间果然是在今天中午之后。

  本来由「今天天气会在中午后整个变坏」的天气预报也可以推出这点,不过现在更确定了。虽然不能确定是中午过后的什么时间,不过也已经是一想就知道没什么余裕的时间。

  二楼备有线索的房间应该就只有这间而已了。接着是一楼了吗?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阿周。」冰鱼低声叫着我的名字。

  「咦?」我转过头去:「什么事?」

  「那个,不好意思。」她有些迟疑地说:「可以让我和諡哥单独谈谈吗?」

  「咦?」

  「一下子就好。」她的表情很认真。

  「这个可是」

  为什么现在才又做出这种要求?这是我第一个念头。如果想和他单独相处,那先前印南要那样做的时候,她不要表示反对不就好了吗?

  老实说这个疑问到后来马上就有了解答,不过这时候我却对她难以捉摸的思维感觉如鲠在喉。今早她那复杂的表情,也在我心中化为一丝疑惑缠绕着。

  既然已经确认案发时间是在中午以后,现在理应不能怎样。暂且分开一下,自己一个人去确认剩下的线索也可以比较有效率。但是

  「好吧。」我答应了下来:「諡哥。」

  「嗯?」

  我拿出没有收到来电的手机:「凛凛子她们叫我,所以我先过去她们那边了。」

  「好。」他没有什么怀疑地点点头。

  「那冰鱼也待会见罗。」

  「嗯」

  我一个人先定出房问,在走廊上走了几步。

  不过我马上就又回头,打量着刚走出来的「M号房」入口处。

  走廊上光线昏暗。要看清楚伸手可及之处是没有问题,但是加大范围,看起东西来就有些不太可靠,隔得更远以后,就更难看清楚什么东西了。何况楼内人也多了,只要抓好距离,应该就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了吧。

  他们俩走了出来,往与我所在方向相反的走廊北侧定去。那边应该已经既没有临时店,也没有展览之类的了。

  我在讶异中跟着他们,然后一线白光从那个方向射入走廊。似乎是他们俩打开了走廊北端的门。原来如此,门后是外面阳台。那里应该有屋檐,所以不会淋到雨。

  (是要说什么不想被别人听到的话吗?)

  楼内也有咖啡店,可是他们却特地选择阳台那种地方,可以想到的理由就只有要避开人群,说些不想被别人听到的事而已了。

  阳台不是「房间」,所以就算只有他们俩在那里,冰鱼应该也没有遭到攻击的危险。

  因为有点担心,为了慎重起见,我才做出这种跟踪般的行为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吧。

  我正准备脚跟一转

  「?」

  蓦然一种格格不入感袭向我。

  他们俩打开门,正要走到外面去。整体说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是这样的。冰鱼用左手握住门把、推着门。但是因为门颇重,她开来有点吃力,諡从后面帮忙推开门

  我猛然省悟。为什么先前会没有注意到呢?对,在那场梦中

  左手握住右边门上的握把

  一转,拉开门

  被害者是左撇子。而在她们五个人之中,就只有冰鱼是左撇子。

  门关上了,昏暗又回到走廊上。

  (被害者是冰鱼?)

  没有确切证据,但是那个可能性极高。

  我蹑手蹑脚地接近门边。虽然有些抗拒感,还是蜷起身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在落雨声中,可以勉强听到他们俩的说话声。我屏着呼吸,用心倾听他们的交谈。

  (对了,听印南说你加入摄影社了。)

  (啊,是的。)

  (今天有把照相机带来吗?)

  (那个,呃因为我怕要是我拗不过她们,难保不会把丢脸的模样留下来,所以)

  像在苦笑的声音是諡所发出的,他随即开口说话。因为隔着一扇门,听不太出来细微的感情分别,不过却彷佛可以感觉到是种感慨万千的声音。

  (你们五个人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咦?)

  (虽然只有半年不见,但是你们毕竟也升上大学,环境与高中之前截然不同,所以我本来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化成不同于之前的样貌。不过实际上却几乎完全没什么改变,怎么说呢,有种安心的)

  (我们五人没有改变的事让諡哥安心,是吗?)

  (是啊。)

  (对諡哥来说,我果然始终都是不变的五人之一呢。)

  ()

  在片刻之后,冰鱼说话了:

  (老实说,我目前正在考虑出国留学。)

  我抬起脸,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八成连另外四个人也都不知道吧?

  (当然还不确定是不是真要那样做不过如果要去,就会去三年,因为我想尽量长期连毕业所需的学分也全都在留学的学校那边拿。)

  虽然嘴上说还不确定,但是那个具体的展望,已经显示出她并不是临时起意随便想想而已。要去三年希望待长期也有直接选择在那边大学毕业不回日本的可能性吧?

  (我们也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

  在门的另一头传来某种动静。从冰鱼接下来的话,可以知道是諡拿出了香烟。

  (你抽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啊。)

  諡似乎是无意识中拿出来的,在听到她的话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把香烟拿出来了。

  (从三年前起。)

  (我都不知道。)

  (我没在人前抽过,印南应该也不知道。如果你会介意,我收起来好了。)

  (没关系。以前我是受不了,可是佐杏老师在上课时也抽个没完,所以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以我个人意见来说,我还是坚决认为諡哥应该戒烟。)

  (我会考虑的。)

  苦笑。

  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吸烟吐烟的空档。

  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你对藤代冬子的事知道多少?)

  (只知道名字,还有她是諡哥的同学,大概就这样而已你们交往过吗?)

  (这个啊,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也不可能去确认我们彼此之间是不是那种意思了。)

  ()

  (所以说,虽然我们两个有在一起,但是完全没有世间所说的那种男女朋友的感觉,反而通常都是跟一大票人在一起。那家伙真的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我也是个虽然这话由自己说还挺怪的比起现在更加惯于热络气氛的人。)

  (你说的大家,果然是指推研的人吧?)

  (是啊。总是厮混在一起,为一点小事或没意义的事眉飞色舞。是的,就像是)

  (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吗?)

  被冰鱼抢先说出这句话,諡沉默了一下。

  雨声入耳。

  (是啊,所以我也许才会对你们没有改变的事有种安心感,因为我们已经再也无法像那个时候一样了。)

  可以感觉到深深悔恨的语气。

  再也无法像那个时候一样,我可以想像得出来这句话代表的意思。

  (冬子是死在城翠节的第二天。)

  (所以虽然实际日期不同,但是在我心中,今天才是那家伙的忌日。)

  今天是忌日,三年了。那么身为她同学的他,是抱持着追悼上的意义,千里迢迢从英国回来参加城翠节的罗?

  (我没能去了解那家伙,这件事令我后悔至今。所以,要直截了当说,这也许只是代表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家伙。但并不是只有那样而已,我没办法表达得很清楚。)

  (是。)

  (所以,我的回答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没变。我不能和你交往。)

  (是。)

  交谈中断,空白到访。

  冰鱼。

  (如果)

  她说。

  (如果諡哥不是这样的人,我想我一定不会喜欢上你。)

  没有回应。也可能回应不是言语,而是其他的反应。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用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他在踩熄香烟吧。

  (我要走了,你呢?)

  (你先走吧,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下子。)

  (好。)

  (諡哥。)

  (嗯?)

  突然响起喀嚓一声快门的声音。

  看来冰鱼身上藏着照相机。似乎是出其不意拍了他。她用带有几分恶作剧味道、却又悲伤的声音说:

  (还是请你戒烟吧。)

  (我会好好考虑的。)

  接着「叽」一声门被打开呃,呜哇!

  当我想到「完蛋了」时,已经晚了。

  把耳朵贴在门上的我,被开启的门推得脚步踉呛地手撑在地板上整个人都毛起来了。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啊啊,我想如坐针毡一定就是指这样的状况了。

  如针刺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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