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sters C PART1 第三章ACT Ⅲ including

  第三章ACTⅢincluding

  7智纳木须美的恋情

  私立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C班的智纳木须美,非常喜欢二年A班的园马游征。

  所以当她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的时候,真的受到很大打击,忍不住哭了。

  不可以哭出来,绝对。

  她拚命这样告诉自己,奔跑在走廊上,但她不是要回教室。因为现在是下课时间,所以厕所、走廊上也都是人。怎么办?该去哪里才好?校内没有可去的地方。但是不能停下脚步,撑不下去了。好难过、好伤心、好痛苦,好想干脆消失算了

  就在这时候。

  「哇,对不咦?须美?」

  「萌萌花」

  她们俩在走廊转角一头撞个正着。

  一看到那张亲近的脸,萌生的一点安心感成为最后一把推手,使得须美之前忍住的东西流了下来。

  「萌、萌萌花呼、呜呜!」

  她按着嘴,但还是无能为力地泄出呜咽声。

  她的朋友表情一变,然后马上说:

  「须美,妳是不舒服吧。」

  「」

  「我想也是。好,去保健室。来,我也陪妳一起去,喏?」

  在周遭的视线聚集过来以前,朋友像是想要遮住自己身影般的把手环在自己肩上。明明不可能知道前因后果,却马上就察觉到自己的状况,还有足以办到那种事的聪明,令须美打从心底感到得救了。

  朋友的手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背。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那份温柔温暖的触感,让失恋的痛苦都梢加缓解了。

  须美真的很依赖朋友三嘉村萌萌花,然后也打从心底感到羡慕她。

  她和自己不同,个性很开朗。短短的头发用发夹别起来,露出额头的造型也是健康又可爱。

  「萌萌花真好呢。」

  虽然自己也讨厌那种卑微的态度,不过她有时候还是会这样说。

  「哪里好?」

  「开朗、可爱,又受大家喜欢。」

  「会吗?虽然被那样说会不好意思,可是我嘴巴很坏的耶。」

  的确,不管对方是老师还是学生,她都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绝不客气。但是那正是基于她表里如一、同时充满行动力的性格。大多数人都会以正面的态度接纳她的那部分,就连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而且人又矮,至少再多个三公分,有须美那么高就好了。」

  「又不是说长得高就是好事」

  萌萌花确实是矮,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五十公分。她本人对这件事颇在意,但是须美强烈认为那几乎不算是什么问题。

  这样的萌萌花,在抵达保健室之后行动也是非常迅速。

  她马上让保健老师准备好床,一一发简讯给班上的朋友,交代须美身体不舒服、自己要陪她所以也不能上下一堂课的事,并请同学帮她们向老师好好解释,然后跟保健老师说了声「有什么事我会马上通知您」,把保健老师请出门外到职员室。因为她在老师之间颇受信任与器重,所以她若是认真拜托,就算是有点无理的要求,老师也会答应的。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八成就连身体不舒服这个藉口都想不到,但是也不能回教室,最后就变成擅自旷课的状况了吧。须美一想到这里就更加沮丧了。

  先不跟别人比,自己就连自己一个人的事都处理不好

  一有什么事就畏缩起来,无法妥善对应

  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这些部分。

  所以就某种意义面言,这个失恋也许是埋所当然到不能再理所当然了。

  或许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结果都不会改变。

  也无法想像会有男孩子喜欢上自己。

  即使如此。

  她还是真的很喜欢他。

  所以

  「园马有女朋友了?」

  「嗯。」

  坐在隔着布幔的床上,哭肿了眼睛的须美点点头。

  「下周末的三连休,城翠大学有校庆对吧?」

  「是有没错。」坐在对面摺叠椅上的萌萌花点点头:「所以呢?」

  「有朋友找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可是他拒绝了。问他为什么?该不会是要跟女生一起去?他回答说还不知道,不过说不定会那样」

  她听到这段对话是在不久以前下课时去厕所回来的路上听到的。有两个男生在楼梯旁边讲话,其中之一就是问题所在的他园马游征。

  「那个啊。」萌萌花环抱双臂:「他有确切地讲清楚那个所谓的『女生』,并不是家人或亲戚之类的,而是,『女朋友』吗?」

  须美点点头。如果是那样,不知道该有多好。

  「可是那就怪了耶,园马看起来完全不像有女朋友,而他也不是会隐瞒这种事的人吧。」

  萌萌花与园马都是从城翠大学附设国中升上来的,从那时候到现在一直都在同一班。高中才进入城翠大学附设高中就读的须美,在高一时和两人同班,成为朋友。升上高二以后,很遗憾的只有须美被分到不同班级,不过萌萌花和园马现在都还在同一班。

  「这可以说是孽缘吗?就算断掉也没差啦。」

  萌萌花嘀咕着。

  然后她对于那个孽缘对象的评价是:超古怪的家伙。

  「那园马的女朋友是谁?哪一班的女生?」

  「那个,好像不是我们高中的学生。」

  「其他学校的学生?」

  「不,听说是大学生。」

  萌萌花惊讶地「噫」了一声。

  「大学?这样啊,那就是个盲点了。既然如此,在学校里看不到他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咦?不过所谓的大学,该不会是城翠的?」

  「那个我就不知道那么多了。」

  「不,一定是那样的啦。」萌萌花状似自信满满地连连点头:「两个人在高中时就已经是朋友了,然后趁着其中一方毕业时告白、交往,在我们学校是常见的类型。」

  如果真是那样,因为他们几个是二年级,所以如果是在校内认识的城翠大学附设高中毕业生,对方必然是去年的三年级学生也就是现在的大一生。

  「啊,关于那个」

  「咦?」

  说出口后她才想到糟了,但是现在才说没什么好像又很假。

  「啊,不是,那个,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个人是城翠大学的大一生就和萌萌花的姊姊一样而已。」

  「啊啊嗯,是没错。」

  萌萌花扬起下巴用力点头,那是有点不自然的态度。

  须美感到后悔。

  除非有必要,萌萌花不太想多谈关于她家庭的事。须美也知道那个理由

  所以就算是萌萌花的姊姊,但是须美也没有跟她正式见过面。只有在高一时,曾经在校内跟当时已经是高三生的她擦身而过两、三次而已。她长得很像萌萌花(或者该说是萌萌花像姊姊),不过留长发,身高也比萌萌花高,还有

  (想起来了。)

  对。

  记得那时候萌萌花也是和须美在一起。姊姊在走廊的另一头对着萌萌花用力挥手,所以须美也点头致意。但是说起在旁边的萌萌花,却是瞥了姊姊一眼以后就脚跟一转。

  因为萌萌花待人一向亲切,以她来说这是很罕见的态度,所以令须美留下了印象。不过因为也有觉得在校内和兄弟姊妹见面很丢脸的人,所以那时候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然后在那之后又过了一阵子,她才知道萌萌花不提家中事的「理由」。

  「对、对不起,说了无聊的事,妳不要放在心上。」

  「嗯。」

  须美慌慌张张地一说,萌萌花就点头回应。

  但是因为话题中断的尴尬,加上害怕可能惹对方不高兴了,须美不知不觉就说起她不习惯的俏皮话来。

  「啊,该、该不会萌萌花的姊姊就是国马的女朋友吧。」

  一时口快说出来以后,她后悔得比山高比海深。

  但是萌萌花毫无不快的模样,笑了笑把这事带过去。是在顾虑自己的心情吧。

  「啊哈,不会吧,她是个那么名不副实的人耶。」

  「名不副实?」

  「嗯她叫做凛凛子。我的姊姊,三嘉村凛凛子。」

  「那个名字有哪里名不副实了?」

  「因为是『凛凛的女生』啊?妳也见过我姊姊对吧?难道没有『哪里凛凛了』的感觉?」

  也对,虽然只是瞄过几眼而已,但是她那个在走廊另一头无视于他人眼光挥手的姊姊身影,就算是说奉承话,也没有凛凛的感觉。虽然知道失礼,须美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吧?随时随地都不知道在呆什么的我反而还比较想要凛凛子这个名宇呢。」

  「可是我觉得萌萌花这个名字也很棒啊。」

  「会吗?」她用表情表达了她有多么不满。

  「萌萌花讨厌自己的名字吗?」

  「是讨厌啊,因为好像御宅族的风格嘛。」

  因为她说得很认真,所以须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萌萌花微嘟起嘴:

  「啊,妳笑了对吧!?妳在笑我必须一辈子使用这个名字的不幸对吧!?」

  「抱歉抱歉。」

  说着须美的笑意又深了些。

  感觉心情已经稍微轻松起来,跟哭过以后痛快多了也有关系吧。

  可能是因为这样,她突然下了一个决心。

  「哪,萌萌花。」

  「妳还要怎样啦?」

  「我决定了我要去向园马告白看看。」

  「咦?」萌萌花难掩讶色的看着她的脸:「为什么?难道妳是想把他从他女朋友那里抢过来之类的?」

  须美摆动她的头,当然是横向摆动。她根本不可能做得出那么缺德的事。

  「那是类似那种所谓为了开始新恋情,自己先为旧恋情画上句点的状况囉?」

  「总觉得跟少女漫画一样了。」

  须美苦笑,但是并不是那样的,真正目的是更前面一个阶段。而她也知道自己想要如此做的心情,是出自于内心总觉得自己卑微的心态。

  她对喜欢他的事有所自觉,是在与他分班后的高二以后。

  须美喜欢画画,从一年级起就加入美术社。今年四月起也接下社长一职就在那样的某一天放学后,他突然到美术教室来。

  「嗨,智纳木同学,妳好。」

  「啊,园马同学。怎么了吗?」

  当时美术教室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在,陷入与男生单独相处的情况让她有些紧张。然后马上又为自己自我意识过盛的状况感到不好意思。

  「嗯,是有点事想问妳。」他当然不知道她的心事,毫不避忌地快步走进室内。「美术社的社长是谁?」

  「咦?啊,基本上就是我。」

  「真的?那真是太巧了。」个头不高的他爽朗说道:「老实说我想加入美术社。」

  「咦?」

  「入社申请书在哪里啊?」

  被他突如其来这样一说,她不知所措。不过回想了一下,不记得自己在入社时写过那样的东西。只是在参观社囤时告诉学姊想加入,然后就加入了。

  「呃,对不起,我才刚当上社长,详细的事完全不清楚。得要问顾问老师」

  「这样啊。好吧,那我直接去问看看。」

  「对不起。」然后她理所当然的把疑问宣之于口:「可是园马同学,你为什么在这个时期才要加入社团?」

  「嗯?其实我在课外活动上过美术,试过油画之后觉得超好玩的。所以囉。」

  园马表示他想多试一下,所以要加入美术社。

  「这、这样啊。」因为得到太平淡无奇的回答,须美什么话部说不出来了。

  会话中断。

  然后才猛然惊觉这是头一次和他说这么久的话。

  虽然他们曾经同班一年,但是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当然这和她自己的畏缩个性也有关系。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教室时,总是在睡觉。

  总之说到他就是睡。说起与他有所关连的记忆,只有不管上课下课时,他都一股脑在睡的印象。甚至有时候还会有班上的男生跟他说笑:「游征,你一天中真的只有午休时是清醒的耶。」

  一到午休的时候,他就食欲大振。虽然为什么光是睡觉会需要那么多的卡路里是个谜,但他总是在学生餐厅把装得满满的咖哩跟拉面吃得碗底朝天,有时候还会再加上点心之类的。即使如此,他的身高却绝不算高,人也不胖。也许是因为基础代谢率异常的高,也就是所谓的「吃不胖体质」吧。

  (吃也吃不胖,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须美看着他细长的脖子和平坦无比的腹部这样想。然后察觉到自己居然随便盯着人家的身体看,脸都红了。

  当事人则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都没人在耶。」他环顾着室内问:「平常都这样?」

  「唔,嗯」

  美术社的人本来就不多,大多数都只是名义上加入的幽灵社员,所以自己才会硬着头皮接下社长一职。而这个社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要做,所以她才没有意见。

  「哦对了。」他指着须美准备好的画架与刚动工的画布问:「妳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啊,嗯。不过才刚开始画而已。」

  「逗个是在那边的壶对吧?」

  「对。」她说道:「其实我是想画人物,但是没有人可以当我的模特儿。」

  「啊,人物好耶。」原本打量着画的他,突然转身面对须美:「对对,我也想画画人物。」虽然他一下子就进入话题令她意外,不过获得赞同让她很开心:「真的?」

  「真的啊,而且我还希望最好是画裸体画。」

  「咦?」须美僵住了:「裸、裸体」

  「嗯,裸体。裸体好耶。」他这样说:「在美术社里会画裸体画吗?」

  「咦?呃,我还没有画过裸体」

  「是喔,真可惜。不过没有模特儿也是没办法的吧。」

  并不是有没有模特儿的问题吧?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是须美的反应仅止于生硬地笑着。倒是他马上就手一拍说道:

  「啊,对了。那这样吧,我们两个互相当对方的模特儿就好了嘛。」

  「咦!」

  须美这次真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咦?妳不愿意?」

  「啊,不,倒也不是。」脸上一下子冒出一股热气:「可、可是」

  不,她明白。他绝对不是有什么不良的居心才这样提议,至少自己还能够看透这一点。要描绘人体,学习画裸体是很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必要的经验。人体是由血肉骨骼组成,总是不断地处于伸展、收缩、弯曲、流动、挤压着的状态。捕捉那些,将它们呈现在画布上的裸体画练习是非常重要的。说来自己没有画过裸体,也许就是画不好人物的原因。虽然她的志愿并不是上美术大学或艺术大学,不过她还是喜欢画画,希望能够画得更好,所以很想画一次裸体,不,是非画不可。因此他说可以互相当模特儿的这个提议,绝不是奇怪的事。于是那个,如果真要说,就是要在他面前脱衣服光着身子,被他注视着的那个

  啊呜。

  须美暗地里臊热着,这时候他说话了:

  「不过呢,因为模特儿会摆出在画画的姿势,以构图而言并不有趣就是了。」

  「咦?」

  「嗯?」

  「是要画在画画时的情景?」

  「对呀。」他愣住了:「就是彼此面对面,互相描绘对方正在画画的情景啊。这样一来就可以一面自己画画,一面当对方的模特儿了。」

  「」

  自己胡思乱想的误会令她感到丢脸,她更加臊热了。

  总之她也真的是一个人对着壶或假水果、石膏像画腻了,所以对于他的提议非常感激。

  从第二天起,须美和园马马上就开始互相画对方。

  其实在上课或社团活动绘画时,多少都会有过彼此画素描的经验。不过那时候是和许多人在一起,随便找个适当的人作画的状况。像这样和别人搭档,互相面对面素描对方,让她有种非常紧张的感觉。

  但是他看起来却丝毫没有那种紧张的感觉。一开始作画以后,除了右手和眼球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地方会动,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过了两、三个小时。

  她对他惊人的集中力感到佩服,他笑了。

  「哎,因为平时太放松了嘛。」

  美术教室几乎没人来。不,也许是有人来过,但没有察觉到而已。她也像是被他牵引着般集中起来,一股脑地埋头作画。

  因为平时总是自己一个人画,所以真的很快乐。当然绘画这件工作本身一定是独自进行,但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和别人一起做着相同事情的团体意识。

  一回过神来,在美术教室度过的这些时间,已经成为自己心目中极其重要的一段时光了。

  每天都迫不及待的希望下课时间早点到来,或者由她等待当模特儿的他,或者是让他等她,这都让她开心得不得了。相反的,没有社团活动的日子就让她感到非常失落又无聊。

  就这样,她花了一整个学期完成一幅画。

  园马看着那幅画说:

  「虽然我完全不懂画不过,嗯,感觉超棒的。谢谢妳帮我画的画。」

  「别这样说,我才是我也可以看看园马的画吗?」

  「好啊,不过我画得很烂喔。」

  确实那并不能说是一张技术很好的画。构图方式和素描的平衡都拿捏的有些差。上色方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有点太大胆了。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须美有种深深被撼动的感觉,失去了言语能力。

  他所画的肯定是「自己」没错,「自己」就位于画布中。

  当目睹到它的时候,可以确切地感觉到,他一直以来在看着自己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以及累积下来的那些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面颊发热,感到胸口揪起来似的神驰天外。然后

  (啊啊)

  很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他了。

  在那之后一直到现在中间也隔着暑假,所以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但是仍然未能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

  那单纯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理由。

  然后今天,她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真的很震惊。

  但是又有一些些

  感到有一些些安心下来的、那个自觉卑微的的自己,也确实存在。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因为可以用那样的理由逃避而感到安心,准备怀抱着不知是否真有那种东西存在的微不足道自尊心而满足,一个渺小的自己。

  然后

  (所以说幸好没有去告白。)

  (对。而且话说回来,也不能肯定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他)

  在潜意识中这样自我解释着,卑微又卑劣的自己。

  厌恶得想哭。

  一直以来,自己跟谈恋爱那种事几乎完全无缘。

  但是她也有自觉,那不过是个藉口。其实是就算自己有稍微在意的人,也会把自己关进「反正我这种人就是没希望」的卑微外壳中,等待着那种心情自行消失。

  这次也要和之前一样吗?

  好不容易才画出「他」这幅画来,就因为自己没有自信,因为害怕把那幅画拿出来给人看,就把画布涂得一塌糊涂,甚至连画画那件事本身都当作没那回事了吗?

  不要!不对!

  这份心情是真的,所以才会因为他有女朋友受到打击。

  对,光是这个事实已经令她十分受伤。不会再伤得更重了,没有会失去的东西了。

  那么至少

  想把「画」拿给他看。

  她认为那是必须由自己去挑战,总之她认为自己需要那个事实。

  确实是必败之战,但是应该也有因为败北而具有意义的挑战存在。

  自己在自己的画布上画了「他」的画,她不想对这件事说谎。

  并不是为了要开始新恋情所以要先把旧恋情做个了结,而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能够承认这个感情是真正的恋爱。

  因此她准备向他告白。

  可是她虽然下了这个决心,却还是因为胆怯,一直没有把想法化为真正的行动。这时候萌萌花做出某个提议:

  「我说啊,须美。这只是个参考,我问问而已喔要不要去看看园马的女朋友?」

  「咦?」

  须美一回问,她就继续说下去,不过语气罕见的有些含糊不清。

  「那个,我们在保健室说过的事,就是须美是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向园马告白,那个我是了解了啦。可是看妳果然还是很难说出口的样子既然如此。」

  「就去看看园马同学的女朋友?」

  「嗯妳不想把喜欢园马的事当成没那回事对吧?可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它可能会自己消失,所以妳才说要告白,对吧?」

  「嗯,对。」

  虽然就是这样没错,可是从别人口中再听一次,感觉就好丢脸。

  「那么就某种意义来说,我觉得『受伤』这件事本身并不是目的喔。应该是所谓利用确切承受痛苦的方式,来肯定它是确实存在着的状况吧?」

  「说得也是,也许是那样吧。」

  「如果是这样,我想那就未必需要特地去告白,只要去看看园马的女朋友,确认到,啊啊『园马真的有女朋友耶』就可以切实地承受到痛苦了。」然后她赶快又继续补充:「不过呢,这样做虽然可以不必由自己踏出那一步,可是我认为是比告白后被甩更加坎坷的一条路,所以那个,其实不是很建议这样」

  「萌萌花。」

  「抱歉。既然不建议那就别提,是吧?」

  「」

  须美心想,或许萌萌花是感到自己也有责任吧。

  当须美察觉到自己对圆马的感情时,第一个找的商量对象就是萌萌花。之后她一直帮须美加油(有时候还会把正在睡觉的园马挖起来,给他们制造说话机会,不过这种做法毕竟还是会叫她心惊胆战)。是的,拍着胸口保证园马没有女朋友的人也是萌萌花。

  「可是要怎么看她?难道要说希望他直接带人来给我看吗?」须美这样问。

  「怎么可能,是跟踪他啦。」

  「跟踪?」

  「对。」她自信满满地说道:「园马说过要跟女朋友一起去城翠节吧?虽然城翠节是从明天起连办三天,不过至少还调查得出来他是哪天要去吧。」

  「等、等一下,萌萌花。」

  她对这个过激的提议毕竟还是裹足不前,不过

  须美在几经苦恼挣扎之后,最后还是听从了萌萌花的这个提议。

  总之不采取行动是不行的,她这样想。

  随着时间经过,一开始的决心也许会风化、尽复旧观。而且虽然对只会依赖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可是靠着接触萌萌花的行动力,说不定也可以唤出自己的些许勇气。

  再加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对这件事的在意也不是假的。

  然后到了城翠节最终日。

  须美与萌萌花从一太早就埋伏在他家前面。她们事前拐弯抹角的从他口中打听出来,他要在今天参加城翠节。虽然内心十分心虚,不过用非常状况也顾不了那么多的藉口来说服自己。

  躲在电线杆后面的两人当然是穿便服。因为心想打扮得太显眼应该不妥,须美穿的是不起眼的裙装(也就是跟平时一样的服装),而萌萌花则戴着太阳眼镜,还围着围巾,像是要把头发遮起来的样子,干劲十足。

  从家中走出来的他,也理所当然是穿着便服。因为平时只能看到他穿着制服的模样,所以看起来挺新鲜的。

  雨人一面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一面跟在毫无防备的他身后。

  他一个人搭乘JR转地下铁,三十分钟后,一路无事的抵达城翠大学宫古园区。

  「到了耶」

  「也许是约在校园中见面吧。」

  他通过挂着拱形门牌的东门,进入举办节庆活动的校内。

  时间是上午九点半。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三十分钟,不过校一内已经涌进不少人了。也有充满活力的拉客吆喝声,显得很热闹,只要小心点,基本上就不必担心会被发现。

  他迅速走向大道边成排的摊位那里开始边逛边吃。苹果糖、棉花糖、章鱼丸子、鱿鱼丸子、大阪烧这边可是光看就觉得饱了。

  「那家伙只管吃,根本就没有要见女朋友的迹象。」拉开太阳眼镜的萌萌花说道:「他是为了吃遍所有摊位才来的吗?」

  「会不会是因为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之类的?说不定上午是为了一个人逛才来」

  「唔」

  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的跟踪,对外行人来说相当苛刻。不是技术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萌萌花环抱双臂,不过马上抬起头来:「好,既然这样,就直接去问他本人吧。」

  「咦?」须美一时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去、去问他?咦?该不会是说园马?问他什么?」「别怕别怕,妳不用管,包在我身上。如果有需要,妳在这里等着也可以啦。」

  话还没说完,萌萌花已经不再躲藏,干脆地把变装用的太阳眼镜与围巾拿掉,快速地向他走去。那种当机立断的魄力让须美缩了一下,不过还是慌慌张张地追在她后面。

  「园马!」萌萌花对他出声:「早,真巧啊。」

  「咦?三嘉村同学?」他回过头来看清楚这边以后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有智纳木同学。」

  「早、早安,园马同学。」

  须美内心乱成一片,不过在她身边的萌萌花表现得跟平时一样。须美又再一次重新确认到她心脏的强度。

  「早,真巧耶。」他心无城府地说道:「啊,要吃这个吗?」

  「不了。」

  「是吗?很好吃的耶。」

  说着他拿竹筷夹起托盘上几乎都没切开的大阪烧往口中塞去。站在室外拿着食物狼吞虎咽的模样,与他的容貌显得相当不搭配。尽管塞了满嘴的大阪烧,他也毫不在乎的开口说话:

  「三嘉村同学,我可完全是一份好意,不乖乖吃早餐会长不高喔。」

  「囉、囉嗦!你才没资格说我呢。」

  以男生来说,园马确实是属于比较矮的那一类。

  「反正我是吃了也长不高嘛。这么一说,我和三嘉村同学会成为朋友,就是在国一开学依身高排队时,因为都是排第一个而且就在隔壁才熟起来的嘛。挺怀念的。」

  「所以我都说过你囉嗦了吧!别再说身高的事了!」

  「妳们俩也是来玩的?」他向须美问道。

  「啊、嗯园马同学也是?」

  「对呀。」

  「对了对了,就是那个。你怎么会一个人啊?」

  「什么怎么会?」他歪起头。

  「所以说你没跟别人一起来吗?」

  「没有啊,我今天就一个人。」

  「可是」萌萌花装做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女朋友在城翠大学吧?她呢?」

  「妳还挺清楚的嘛。」

  园马想也没想就承认了,他的举止让须美胸口感到难以言喻的痛。明明就早已经知道了,但是亲耳听到从他口中说出亲口证实般的话语,果然还是好难过。

  「有女朋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嘛,让我们见见她啦。」

  「我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但她不是妳们要见就可以见得到的啊。」

  「为什么啊?她今天没来吗?」

  「有来吧,不过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就是了。」

  「你们有约好见面的时间吧?」

  「不,没有耶。」

  「怎么回事啊?」

  完全抓不到重点。

  他解释道:

  「呃,目前和我交往中的人,是城翠大学的学生。因为她说她多半三天都会参加城翠节,所以我想要是我运气好,说不定可以遇到她,于是就过来了。」

  「运气好?想见面的话用手机打电话不就好了?」

  「是没错啦,但是没有先约好就碰巧遇上才比较有趣啊。」

  「有趣什么跟什么啊。」

  萌萌花受不了似的皱起眉头,似乎是无法理解的样子。

  但是须美却不是不了解那种心情。

  「可是你啊,知不知道一天有几万人来参加城翠节?今天又是最后一天,人多半是最多的。」

  「嗯,所以要是能在那么多人中偶然相遇就太棒了吧?」就是这样。

  「棒?棒你个头」

  「事实上我也像这样遇到妳们俩啦,很棒吧。」

  被他这样一说,萌萌花的话就噎住缩了回去,须美也难为情了起来。她们当然不可能说这并不是偶然,而是一路跟着他过来的。

  「呃,说得也是,也许是很棒呢。」

  萌萌花垂下头对须美递了个眼色,动着嘴无声地说:「怎么办?」

  既然他无意主动去见他的女朋友,那就算跟在他身边,以最初的目的面言也算白跑一趟了。

  可是

  「那个。」须美挤出所有的勇气说了下去:「园马同学。」

  「嗯?」

  「那个,如果不介意,接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逛好吗?哪,我也觉得能够在这里遇见是件很棒的事,怎么说呢,就这样说再见也太可惜了。」

  他眼睛一亮,马上心无城府地回答:「当然,妳们俩同意的话我也乐意。」

  须美看着萌萌花,她也点头:「这个我也没差啊,不过」

  须美?

  对着她询问般的视线,须美微微点头。

  她心想幸好有听从萌萌花的提议。因为虽然见不到园马的女朋友,可是却得到能够像这样和他面对面的机会。

  不同于之前的另一种紧张感高涨起来。

  (果然还是在今天告白吧。)

  须美趁着因为意料之外的机会到来,而生出来的勇气还没冷却下来时,这样下定决心。

  萌萌花似乎察觉到她的意思了,用力一抿嘴点头回应。

  当然不可能注意到她们俩这番互动的园马说:

  「呃,那要去哪里好呢?」

  「我去哪里都可以。」须美这样说。

  「我也是。」萌萌花跟着也点点头:「话说其实我根本也不知道哪里有些什么,总之就交给园马决定囉。」

  「这样喔?那马上就要十点了,去综科B栋吧。因为城翠节每年销售量都可争一、二名的人气可丽饼要开卖了。」

  「好是好啦。」萌萌花叉着腰,叹气般的说道:「不过你啊,还吃得下啊?」

  8创作研讨

  说是这样说,不过萌萌花也不讨厌可丽饼,而须美也没有异议,所以最后就那样做了。

  在拿到身穿蓝色工作人员夹克的城翠节执行委员发放的「城翠节Walker」,一面看它一面往综合科学系B栋走去的路上

  「啊,对了,三嘉村同学。」

  「做什么?」

  「我是听别人说的,听说妳在暑假时有参加暑期讲习?」

  「啊啊,嗯,是有啦。」

  这件事须美有从本人那里听过,所以她也知道。

  「难道妳想考外面的大学?」

  城翠大学附设高中的大多数学生,都会直接升上城翠大学。

  但是其中也会有以国公立大学为志愿的学生,到了二年级,班级就会分成所谓的「直升班」和「外校志愿班」了。萌萌花与园马的A班,还有须美的C班是「直升班」的文科班。

  至于「外校志愿班」的班级,在暑假时要进行暑期讲习以便应考外校,做好考前准备。萌萌花好像是得到老师的居中斡旋,所以也参加了讲习。其他也还有几个像她一样的学生。

  「这并不是说我已经决定要去考外校囉基本上我希望到时候要选哪边都可以,所以才这样做的。」

  「在国公立大学中有哪问是妳想念的吗?」

  「倒不是那样,但我也不是特别想念城翠大学,所以觉得到时候如果可以去念其他地方的国立大学也不错。趁现在准备,还勉强赶得上考前准备。」

  「原来如此,私立大学确实是挺花钱的。」

  大家对于将来都有明确的观点。须美也有在想毕业后的事,但是还没有做出明确的结论。

  「那园马是要去城翠吧?决定要去哪个学系了吗?」

  「决定囉。」

  「欸?是文学系?还是教育学系之类的?」

  「不是。」他说。

  「我啊,想去魔学系。」

  「魔」萌萌花的声音哽住了:「魔学系?」

  「啊,那是」须美看着萌萌花,那不就是她姊姊所在的学系吗?

  萌萌花露骨地大皱其眉。

  「魔学系那是啥啊?」

  「魔学系就是魔学系啊,用来研究魔学的学系。对了,三嘉村同学,记得妳姊姊就是魔学系的学生吧?那妳对魔学系应该有一定程度的认识吧?」

  「与那无关吧,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

  园马的话哽住了,而萌萌花超过他走在前头。

  对话就这样中断的三人穿过时钟花园,朝向从A到E的五座综科大楼中的B栋走去。在这段时间中,他们三个也没有交谈。

  须美看着萌萌花的背影。其实她应该也不是在生气。只是不想谈起家里人的事,所以硬是中断话题。,可是又因为断得很不自然,就变成找不到可以用的新话题来开头而已吧。

  既然如此,那该由自己来说些什么吗?可是该说什么才好呢?

  就在她暗地里烦恼着的时候

  「智纳木同学知道魔学是什么吗?」

  国马转了个话题。

  「咦?不,我不知道」

  不过在这样回答后,须美从他的表情上察觉到他的意图。因为一下子把话题转太远,感觉起来也很刻意,大家会继续尴尬下去。所以他才不去提及萌萌花的姊姊,但是又以不会太刻意的程度,转到与先前对话不会偏离太远的话题。

  须美故意说得让萌萌花也能听清楚:

  「啊,园马同学。我对那个魔学和魇学系的事完全一无所知,它们具体上是怎样的呢?如果可以,能不能跟我解说一下」

  「嗯,好啊。」对于她配合的回应,他动着嘴巴,无声地以唇语说了句「谢谢妳,智纳木同学」向她道谢。

  他开始讲解。

  在日本国内对魔学的认知程度似乎只能说低得叫人绝望。

  「魔学」是一门货真价实的学问。在已迎向新世纪的现在,魔学的学术研究成果在世界上得到高度的理解与评价。

  而这样的魔学在日本国内为什么会如此默默无闻呢?

  原因完全在于魔学本身拥有的特性。

  魔学也就是所谓的非科学。是一门以极认真态度去研究人会自己飞、和动物说话、把铅变成黄金等等违背常理之事的学问。因此魔学具有在科学越发达的先进国家,就越难以融入其社会的特性。靠着高度经济成长而挤身先进国家之林已久的日本,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事实上,日本更以「缺乏科学根据」、「不科学」等理由彻底摒弃魔学这种存在。

  所以在城翠大学随着新世纪的揭幕,基于研究、教育魔学的目的设立魔学系时,学术界的反应也以冷言冷语的意见居多。在那之后,这个状况也还是没有戏剧性的转变与改善。所以一直到现在,全日本的任何一问公私立大学都不存在「魔学系」这个学系,「日本唯一魔学研究机构」这个特定席位依旧独属于城翠大学魔学系。

  「我完全不知道,魔学系原来是那样的学系啊。」

  「嗯。还有,实践那个叫做魔学的学问,演术法术的人就是法术师。」

  法术师。

  它既不是职业也不是资格或称号。要说的话,它是「才能」之名才对。就像是跑得快、擅做料理、可以瞬间完成好几十位数的心算之类的才能它也是这类的个人才能之一,是能够若无其事地无视宇宙物理法则,演术可以实现各式各样超常现象的「法术」,一种恐怖的才能之名。

  只要稍微翻阅一下世界史的课本,就可以知道这些法术师们曾经对历史造成多大的影响。以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这三个世界三太宗教之祖为首,拿破仑、圣女贞德、南丁格尔、亚道夫?希特勒,还有日本国内的圣德太子与织田信长等人,光是随便找找,就可以确认到有这么多法术师存在的事实。

  但是时移世易,法术师们的数量也随着时代变迁而减少,现在在全世界已确认存在的只剩下六位而已。

  「那六位法术师中的一位,现在就以客座教授的身分来到城翠大学魔学系了喔。」

  「园马同学会想进入魔学系,也是因为想要成为法术师吗?」

  「不是,有没有成为法术师的才能,完全是靠先天决定的。听说有才能的人,大致上最晚十岁左右时就会觉醒、表现出来了。」

  能诞生为法术师的人,才会作为法术师而诞生。

  普通人绝对无法靠训练及努力取得法术师的才能。

  因此在有一位法术师来到城翠大学魔学系以前全世界上可以确认其存在的六位法术师,被称作「全人类的遗产」,全都待在魔学结社奥玆本部之中,受到彻底的管理。至于奥玆本部则位于以唯一魔学先进国、同时也是魔学复兴国而知名的英国首都伦敦。

  「我已经十七岁了,但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有那种才能。所以很遗憾的,我无法成为法术师。我想成为的是其他的啦。」

  「那可以问一下是想成为什么吗?」

  「嗯,作家。」

  「咦?」突然搞不清楚现在是在说什么了。「作家是指那个作家?写小说的?」

  「对对对,其实也不限于小说啦。总之我想成为书写精准创作的作家,所以我才想进魔学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走在前头的萌萌花依然背对着他们说道。

  但是她肯加入对话,已经让须美松了口气。

  她扭过头来说:

  「魔学系和成为作家是有什么关系啊?想写小说的话,去念文学系不就好了?」

  「可是文学系是研究文学的学系,并不是创作文学的学系喔。」

  「那你的意思是魔学系就是囉?还有那是啥啊?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精准创作的。」

  「创作是虚构的,也就是在骗人。我想成为能够写出精准谎言的作家。」

  「更听不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谎言也有精准和不精准的?」

  「有啊,至少我认为有。」他立即回答。

  三人就在这样说些有的没的时候抵达综科B栋。

  穿过自动门。

  综科B栋是有六层高的巨大建筑物。

  它的教室数量很多,所以成为室内摊位数量最多的会场,贩卖饮食的厂商店家固不待言,其他还有自由市场和跳蚤市场之类贩卖东西的摊位,甚至还有被拿来当成发表影片、音乐、戏剧、研究等发表会场的地方。

  走廊墙壁上是一张又一张相连的海报,设置的看板让空间更拥挤。涌进来的人也多,所以非常闷热,热到让人难以相信现在已经是十月上旬。在室外还感觉不出来逢年过节式的热闹,不过室内几乎算是暴动的等级了。

  园马说了声「这边」就带头向前走,他想去的那家临时店似乎是在一楼。

  萌萌花发问:

  「所谓精准的谎言是什么意思啊?要怎样去判断哪里精准、哪里不精准?」

  「嗯因为这是自己搞得懂的事就好,我不知道能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不过一言以蔽之,我认为不论是什么形式,精准的谎言就是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这样说吧,三嘉村同学,有没有什么会让妳感觉『这个赞!』或是『真有趣』的作品?」

  「你是说小说方面的?我很少看书耶。」

  「不,不是书也没关系,电影、音乐、舞台剧、电玩游戏什么都可以的。」

  「嗯」她歪起头:「电影的话嘛,像是柯能堡和以前山姆雷米的作品。」

  须美根本听不懂萌萌花在说的是什么,但是园马倒是有听懂。

  「原来如此,意外成熟内敛的兴趣耶。」

  他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可是啊,那些作品终究只是谎言吧。」

  「啊?」

  「所以柯能堡导演的《变蝇人》和《双生兄弟》,山姆雷米导演的《尸变》和《XYZ谋杀案》也都是创作对吧?基本上它们是捏造的故事,也就是谎言囉。」

  「这个嘛,也许是那样」

  「这样形容太直接了?不过这是事实,所以没办法。可是啊,那些谎言却以某种形式撼动了三嘉村同学的心,那就算是我心目中的『精确的谎言』了。」

  「这样说的话,那世界上的书、电影、音乐它们不就全都变成谎言了?」

  「是啊,我是这样想的。」

  「什么跟什么啊。」萌萌花说。

  「可是」须美插口:「也有非创作的作品耶。像历史作品、纪录作品」

  「还有传记、手记之类的,但是这种非创作也是广义上的创作喔,因为有经过作者的主观再闽述。像是要从哪里开始、要在哪里结束、在那之间要放些什么。就算再怎么如实纪录,在决定那些要素的时间点上,作品本身已经是创作、是谎言了。」

  「什么跟什么啊。」萌萌花又说了一次:「那种论点太极端了啦。至少我喜欢的作品被人说『那终究只是个谎言』,感觉就很差耶。」

  「也许吧。不过那是因为我们对谎言二字带来的印象差异,所造成的龃龉。」

  「啊?」

  「我希望妳们不要误会的是,虽然追究起创作本身时它是个谎言,但是不管是哪种创作,也都是模仿某些事实创造出来的。然后用那个事实恰到好处地构筑出来的谎言,就是我所说的精准的创作了。」

  「用谎言构筑事实?」

  总觉得更加纠缠不清了。

  「我说啊,园马,你从平时起就一直在想些这种事吗?」

  「怎么可能,没的事。」他笑道:「平时我都在睡觉嘛。」

  确实。萌萌花叹气,须美苦笑。

  「那来打比方好了。不过这个所谓的比方,也还是创作就是了。呃三嘉村同学有生过小孩吗?」

  「啊?不可能有的吧。」

  「智纳木同学呢?」

  「没、没有。」

  「旭就对了。其实我也没有,而且很遗憾的,今后多半也不会有。」

  「当然的吧,因为你是男生耶。」

  「嗯,我没办法生小孩。但是,说不定可以靠绵密的取材和下断的努力写出『生小孩的故事』知道怀孕时的惊讶、在生产前吃的苦、生产时的痛、还有产后的喜悦、对生出的小孩的母爱。惊愕、痛苦、欢喜、慈爱。即使不能亲自体验那些事,也可以创作出那样的故事,这就是所谓的『可以去创造那种谎言』然后同样没有生小孩经验的三嘉村同学和智纳木同学,说不定也可以以读者观众的身分接收那个谎言,藉由这样理解状况、栘入感情,对那些惊愕、痛苦、欢喜、慈爱之情或是怀有更超越那些感情的其他感动、感慨。出色的创作就具有那样的力量。」

  「这样啊。」须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可以理解他想说的意思了。「如果是这样,在那个时间点它就已经不是谎言了吧。不,是谎言,不过是用谎言创造出来的事实。」

  「对对对。」他开心地点点头:「精巧而致密的谎言像是会被人赞叹这正是艺术的作品虽然是谎言,却也不是谎言。也许一开始就不被当作谎言,或者相对的明知道它是谎言,仍相信事情就是那样。也就是说,对那个人来说会成为事实。那就是我心目中的精准创作囉。」

  「嗯?」只有萌萌花歪着头问道:「算了,先不管你的创作论证。这和魔学系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啊?」

  「这个啊,因为所谓的法术师,就是可以自在构筑这种谎言的存在啊,法术师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的创作叙事者。不,因为是谎言,所以应该叫骗徒才对吧。」

  这回倒是听得出他的说法不完全等于字面上的意思。

  「骗徒?」

  「对,相传法术师一直在历史中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用谎言构筑出事实欺骗万人。他们的创作就是有那么强的威力喔。

  我没办法成为法术师。

  但是我想得到那种创作的力量。」

  所以为了更加了解法术师,才想进入魔学系。这是他的结论。

  「总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不要对我的说法太认真也许比较好吧,毕竟全都是我的想法而已。」

  「你这家伙,都说这么多了,现在才哇!」

  抱怨到一半的萌萌花慌乱地停下她的话,因为走在前面的园马突然站定的关系。

  「你、你啊,不要突然停下来啦。危险耶。」

  「那是怎么了啊?」

  他没把萌萌花的责备放在心上,指着前方。

  因为楼内本身人很多,所以显得不太显眼,不过在临时店入口附近挤了一堆人,好像在吵什么事情。

  「那里好像就是我们正要去的那家店」须美这样说。

  三人面面相觑,走过去看看。

  他们很快就看到一个高个子,在对穿着围裙的男性店员抱怨。

  「真受不了,你们到底是想怎样?没错,距离城翠节开始时间是大概还有十分钟,可是其他临时店几乎每家都已经开始营业了耶,为什么只有你们家没开始营业?是不想做生意了吗?」

  「没、没有,我们也是巴不得赶快开始营业。」

  「那是怎样?浪费客人的时问那么好玩吗?没听过『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吗?蠢东西,你以为金钱可以买到时间吗?不然这是怎样?你给我说啊?」

  以抱怨而言也太叫人难以理解。

  但是被高个子用低沉威吓声指责的店员畏缩了起来。

  「如果不开店就把理由交出来,说啊!」

  「那、那个,因为仓库打不开,所以没办法从冷藏库拿材料出来」

  「那是什么理由,要说谎也给我说得像样点。你是把我给瞧扁了吗?」

  「我、我没有说谎!」

  看来似乎是出了什么麻烦让临时店无法开张,所以有顾客在抱怨。怕事的须美光是听到怒吼声就吓得缩起身子。

  高个子还在怀疑:

  「真的没有说谎吗?」

  「所以说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没有说谎」

  「哼,好吧,那我来开。」那人直接说道:「老娘接下来的行程可是排得密密麻麻的。所以快给我进去那个什么仓库搬出需要的东西,做好我要当早餐来吃的可丽饼。」

  「能打开的话我们当然也想打开」

  「所以说我来开啊。在哪里?带路!」

  「这个,可是并不是被锁上那类的状况耶?」

  店员怀疑地回问。

  「紧急时我不管用法术还是什么都会把它打开的啦,如果有必要。」

  高个子自信满满地环抱双臂说道,随即

  「法术?」

  站在须美旁边的园马一听到这个敏感词汇就大声说了出来。

  然后

  「啊?」

  高个子转向这边。

  老实说

  在这一瞬间以前,须美一直部误以为高个子是男性。

  虽然对方长发及背、声音也高,再加上用的是女性的自称,所以应该很好分辨才是,但是因为她有着远超越那种常识性想法的锋利气质,所以须美才会误会。

  那是个是以叫人惊艳的美女。可是因为一张脸轮廓很深,所以超恐怖的。皮裤加大衣、手套,从左耳垂下银色鍊型耳坠的装扮更加深了那种印象。

  说得明白点像个大坏蛋。

  被她那毫不客气的视线一瞪,须美整个人都僵直了。要是被这个人怒喝,她一定会脚软吧。

  就连萌萌花好像也有些被对方的气势压倒,有点身子微缩的感觉。

  但是

  「啊,失敬,您是佐杏冴奈老师吧?我没说错吧?」

  只有一个人,只有园马完全不为所惧地走上前去跟她说话。

  「园、园马你认识她?」萌萌花在后面问道。

  「不是不是。」他笑容满面地回头:「不过妳们看,她就是我刚刚才说过的人喔。」

  「咦?」

  「法术师啊,在魔学系当客座教授的『六位法术师之六』佐杏冴奈老师。是这样没错吧?」

  (这个人是教授?)

  须美讶异地、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眼前的人物,然后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样啦不过在问别人的名字以前,先把自己的名字给我报上来。不过就算是那样,我也不见得会回答就是了。」

  说着

  佐杏老师环抱双臂,心情非常欠佳的从鼻中哼了一声。

  9法术师的密室

  现今公开确认其存在的六位法术师,被比喻为旧约圣经《创世纪》中的「创世六日传说」,所以通称为「创世六日」。须美是后来才从园马那里得知这件事。

  那六位法术师之六的老师,马上就像是对须美等人失去兴趣的模样转过身去,对穿着围裙的店员问道:

  「那个打不开的门在哪里?」

  「在、在那边的仓库。不过说是仓库,其实也是教室」

  「带路,我去开。」

  「好。」

  虽然半信半疑的模样,不过店员还是听从了老师的要求。应该是她教授的头衔和自信满满的态度发挥作用了吧,所以就以为她也许会有什么专业的对策。

  店员与老师两人在疟廊上定着。

  园马也大大方方跟了过去。

  「啊,园马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啊?」萌萌花问他。

  「没啦,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我想观摩观摩法术师的举动。这么棒的机会可是很少有的。」

  「还棒咧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啊!」

  萌萌花很受不了的样子,但是园马没有让步的意思。因为跟他分开,此行就没有意义了,所以须美和萌萌花也一并奉陪,以结果而言变成跟着老师走的状况。

  然后他们来到的是位于B栋一楼南端的教室。

  走廊这边的墙上没有窗子,只有一个通往教室的门而已。

  有不少人聚在那扇门前,最前线有好几个人在奋斗着试图打开门。至于聚集在旁边的,应该是有事要进这间仓库的其他店家店员们吧。

  「抱歉,请让路一下。」

  为老师(与三人)带路的店员分开人群,走到门前。四人也跟在后面。

  那是双门式、但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的金属门。

  一个身材又圆又胖的城翠节执行委员贴在那扇门前,工作人员夹克都鼓起来了。

  「打得开吗?」

  店员一问,那个执行委员就回过头来,摇头表示没辄。

  「不行,靠蛮力可能还是没用。」

  「不能从门缝看到里面吗?」

  「完全看不到啦,里面太黑了。」

  就如他们所说,两扇门之间有一点隙缝存在。不过是一条连小指都塞不进去的几厘米隙缝。

  「我说,这跟本部联络一下会不会比较好?」

  「嗯可以的话我是希望由这边自行解决就好,因为冢学长说过有问题尽量由现场人员自行判断处置。」

  店员的提议让执行委员环抱起双臂,跟着

  「只要能进这间教室就好了是吧?」

  老师这样问。胖胖的执行委员愣住:

  「这是谁?」

  「不知道,可是她说要来开门。」

  「哦」委员答道:「呃,对的,这里面有执行委员会准备的大型冷藏库。所以现在还有好几家卖吃的临时店无法开张,真伤脑筋。」

  老师点点头,握住门上的把手使力推拉了一下,门果然打不开。

  门上的把手不是喇叭锁,而是握把式的。正中央的棒子从上到下,恰如一个上下拉长钉在门上的ㄈ字。

  老师放开把手问道:

  「钥匙呢?」

  「这个门本身并没有锁。」

  没有锁的门会打不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园马从后面插嘴:「外墙那边的窗子怎么样了?这边是一楼,说不定可以从那边打开。」

  「不行,那边当然也是调查过了。」可能以为园马也是与老师有关的人,执行委员老实地回答:「窗子锁上了,百叶窗也拉下,所以也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那还有没有其他出入口?」萌萌花说。

  「没有耶,应该是不可能有了。」

  教室除了门与窗之外没有其他出入口,而且两边都是从内部被关起来了?

  「那么」须美忍不住看向门后面无法目视的空间:「也就是说,现在有人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了吗?」

  「就是那样了吧。」委员也看着门抓着头嘀咕道:「可是试着叫了好久,里面也没有一点说话或走动的回应耶。」

  本来一动也不动,默默环抱着双臂的老师突然脚跟一转。

  「啊老师,您要去哪里?」园马问。

  老师没回答。

  园马与委员面面相觎,然后跟了上去,须美与萌萌花也跟在他后面。

  老师从走廊尽头处的门走到楼外。

  然后拐了个弯,来到问题所在的那间教室窗子前面。

  百叶窗确实是拉下的,不能分辨里面的状况。

  园马挨近窗边开始观察着什么,须美和萌萌花也靠近过去。

  「你在做什么啊,园马?」

  「没啦,我是在确认它是不是真的拴上了不过确实是阔着的。」

  须美也看了看,每个窗子的窗栓确实都是拴上的。

  就在这时候

  「嗯?」园马皱超眉头。

  「怎样啦?」

  「没」

  「你们让开。」

  这句短短的命令让三人回过头去,看到老师往窗边走过来。她从耳朵上取下长长的银色鍊坠耳饰拿在手上,鍊子尾端缀着一颗色调黯淡的水晶柱。

  园马难掩兴奋地问道:

  「您该不会是要使用法术吧?」

  「怎可能。」

  被一口否定的他像是大失所望般的含糊地「喔」了一声说:

  「可是那是放大器用来放大法术输出功率的的装置对吧?方才您也说过要用法术开门的。」

  「没人说过那种话,我是说有必要时会那样做。」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别傻了,这种状况有哪里需要法术了?有人会为了计算一加一就特地打开电脑吗?必要的东西只要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就好。」

  「那么,要怎么进去里面?」

  「这样。」

  老师话还没说完就甩起鍊子。下一个瞬间,鍊坠在足够离心力助势下,已经彻底化为凶器砸向窗上的玻璃。水晶柱前端包着用来保护的金属

  响起「磅」的一大声破坏声。

  「呀!」

  突如其来的暴行让须美与萌萌花惊呼起来,后面的执行委员也「哇啊!」大叫一声。

  老师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她毫不踌躇地把出现裂痕的玻璃打破,手伸进去拉开内侧的窗栓。

  窗子「喀啦喀啦」地开了。

  把耳饰挂回耳上,老师踩上窗沿,「卡唰卡唰」推开百叶窗进入里面。

  须美、萌萌花、还有执行委员委员三人对于法术师的破坏及侵入行为,只有张口结舌的份。不过

  「原来如此,确实是没有使用法术的必要。」

  只有园马不知为何发出感叹般的咕哝声,同时学老师从窗子进入室内。

  「啊,你等一下啦!园马!」萌萌花挨近窗边叫他:「不要这样,很危险的耶。要是把自己关在里面的人」

  是的。

  室内是有人在的,应该是。

  但是须美胸中有种奇妙的不祥感。事情真是那样的吗?如果是那样,也未免太过于没反应了吧?玻璃都被打破了,好歹出现一点点反应才比较正常吧

  「这是?」

  园马出声,但是隔着百叶窗无法确认他的身影。

  「什么?怎么了吗?」

  萌萌花叫着他,但是没有回应。

  「讨厌,到底是怎样啦!」

  遭受无视的萌萌花焦急地手按在窗边,似乎是想进去的样子。

  「等、等一下,萌萌花。」须美毕竟还是打算阻止,不过

  「待在这里不动也解决不了事情啦。」萌萌花说着就身轻如燕地翻窗进入室内了。

  须美虽然犹豫,可是又不愿意一个人留下像雕像一样待着,所以也跟着萌萌花做。她一面按着裙子一面费事地把脚踩在窗框上,这时候萌萌花伸手过来帮忙。然后推开百叶窗,避开散落一地的碎玻璃着地。

  电灯没开,室内昏暗。

  那似乎是间可以容纳将近百人的中规模讲堂,相当大。

  首先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在墙边的银色大型业务用冷藏库。有五台相同款式的并排在一起,接着红色的工业用延长线盘,发出嗡嗡作响的运转音。

  此外有看板类的装饰、胶合板、木材,以及用来加工它们的器具凌乱地堆着。还有轮胎、放了球的篮子、三角锥之类的东西,让须美想起了高中的体育馆仓库。的确,这里确实是仓库。

  走到面对走廊的门那里一看,门把上卡着方形的木材。手把的形状和走廊那边的一样,都是呈上下拉长钉在门上的ㄈ字形。门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才打不开的。除了卡在门把上的那根木材以外,其他也还有好几根木材直直地倚在门旁、或倒在门前。

  不过这算是怎么回事?

  环顾室内的萌萌花说道:「咦?怎么会?没人在耶。」

  就是这样。

  现在在室内的人只有老师、园马、萌萌花、须美四人而已。没有其他人影。(这)

  须美想把这个古怪的状况告诉园马,转头望向他。

  但是他在看着另一个显得很突兀的东西。

  有个什么东西在房间中央附近的地上。

  他站在那个东西旁边,老师蹲下去检查那个东西。

  那是张白纸。

  是随处可见B5大小的影印用纸,上面写着什么。靠近过去一看,才看清楚是文字。『许愿纸就由本座接收了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上面用像是要隐瞒笔迹般的工整端正文字写着这样的字句。

  「法术师?」

  萌萌花也在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后咕哝了一声,往老师瞄了一眼。

  老师默不吭声的盯着那个留言。

  从窗外传来执行委员的叫唤声:

  「那个怎么样了?门可以打开了吗?」

  就像与他呼应一样,有人从门外敲着门。看来是临时店的店员们还不死心地奋斗着。

  「啊,呃」

  须美最靠近门。因为只要把化为门栓的方形木材拿掉,门应该就能打开了。可是该打开吗?

  她想找人问,但是就在她还犹豫着要找在场中的谁问的时候

  「打开它。」

  站起身来的老师说道。

  「好、好的。」

  须美反弹式的动起来,准备把卡在把手间的木材拔出来。但是因为它卡得很紧,力气不大的她拔不太动,跟着

  「我来帮忙吧。」

  园马伸手过来帮忙。

  「谢谢那个,园马同学,这个情形」

  「我知道。」

  须美轻声像是要提醒他般的唤着他的名宇,而他一面动手一面说:

  「这个房间在老师破窗而入以前,处于门窗都从内关上的状态。但是室内却没有人,反而有一张奇妙的留言。这就是说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某人故意设计出来的密室。」

  没错,密室。可是

  「是谁?为了什么目的?」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那张留言的内容是真的嘿咻!」

  门栓拔掉了。

  在两人连忙后退的同时,门猛然打开,店员们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

  「喔!总算开了!」

  「动作快!已经就要十点了」

  就在大家纷纷要从室内拿走所需之物的时候

  「全都给我停下来,不准乱动!」

  这个恫吓似的一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下来。

  出声的也不是别人,就是老师。

  大家都看着老师,看她要说什么。

  老师环抱双臂。

  「听好了,在这里有事的人,依照顺序一个一个轮流进来里面,听到没?」

  敢反抗就休想全身而退,她的眼神如此恐吓着。

  虽然莫名其妙,不过被老师魄力压倒的店员们还是乖乖照她的命令行事,一个一个轮流进入室内拿出所需的物品。老师动也不动的监视。

  执行委员从门那边进来,似乎是难以爬窗子进来。他在看到大家轮流拿东西的情景后发问:

  「咦?这是干嘛?为何大家要这样慢慢来啊?」

  「不。」园马发话:「这是妥当的措施喔。」

  「妥当?为何?」

  「因为这个仓库本来是密室状态。」

  「啥?」

  「因为如果店员们一次全涌进来,在大家各自拿走他们所需之物的过程中,说不定会使犯罪证据消失。」

  园马向委员解说关于密室的事,把地上那张谜样留言拿给他看。

  「接收『许愿纸』?」

  执行委员把它拿在手上大皱其眉,马上看向室内一角。

  那里井然有序地堆着纸箱,不过在纸箱之间空着不自然的空间。

  「咦?真的不见了。到那里去了?」

  「那个叫愿纸的是什么啊?」萌萌花环抱着双臂问道。

  「『许愿纸』就是用在『营火晚会』上用来书写『愿望』的纸对吧?」园马说道,他对城翠节的活动也颇有了解的样子。

  「就是它没错咦?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啊。」他在附近寻找着,但是看来并没有找到。「是拿到本部去了吗?可是营火晚会从六点才开始,在那之前应该用不到那种东西」

  「虽然我不太懂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向那个本部确认一下不就好了吗?」

  可能是被执行委员一个人嘟嘟嚷嚷的样子搞得不耐烦,萌萌花这样提议。她不喜欢事情不清不楚的。

  须美胸中又感到不祥的感觉。在化为密室、留下谜样留言的室内,有东西不见了。再加上留下来的还是类似作案声明般的留言

  执行委员开始用手机打电话。

  「啊,喂?五十海学长?是这样,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在他解释完仓库中没有「许愿纸」的主旨之俊

  「咦?那边也没有?请等一下,那『许愿纸』到底上哪去了?」

  胸中不祥的感觉在骚动着,变得更强了。

  这是怎么了呢?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然后

  本来对着电话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执行委员,突然发出与之前紧张声音相距悬殊的「钦?」一声呆滞声,这样说道: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那是啥?」

  在那个字眼出现的一瞬间,园马看住老师。须美、萌萌花也眼着他看过去。

  老师勾唇露出一个邪气的微笑。

  然后

  在最后,老师向着打完电话的执行委员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样,不过可以请你把详细内容交代一下吗?」

  露出一副怎么看都是坏蛋的表情逼近过去。

  「哦?游戏是吧?现在居然还有人想得出这么蠢的事啊?」

  本部的人似乎嘱咐过执行委员不得把事情外泄,但是在老师的威胁下(后来还下了保持现场的命令,老师用「你以为是靠谁才保持住现场的?」把第一个掌控住现场的功劳当作谈判的筹码),硬是逼他把事情说出来,然后再确认过送到委员会本部的挑战书字句以后,老师心情已经非常好了。

  口中说蠢事的老师却表现得非常愉快,绝不是须美看错了。她甚至把手按在额头上,发出咯咯笑声。

  「老师?您接下来要怎么办?」

  园马问道。而他可能是因为可以与真正的法术师接触,所以也挺开心的。

  窗边的百叶窗已经全部拉起,光已然射入室内。

  临时店的店员们已经各自拿着需要的东西出去了。当时老师和园马都有检视他们的行动以及拿出去的东西,看来没什么特别形迹可疑的人物存在。

  老师在叩叩脚步声中走着,然后捡起地上的纸。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是吗?既然搞出这种东西来,身为法术师的我,就非接招不可了哩。」

  「您找到什么用来镇定犯人的线索了吗?」

  老师环抱起双臂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园马游征。」

  「哼,告诉你一件事,你从刚刚起就一直想歪很多喔。只不过是要进个房间也要问是不是要用法术,才要抓犯人就问是不是已经镇定目标。」

  「您的意思是?」

  老师无视于园马的发问

  「喂,妳。」

  这次突然转向须美的方向。

  「啊,是。」

  「把妳手上那本『城翠节Walker』给我。」

  被命令的须美连忙献上小册子,老师收下它唰唰翻着。她翻到好像是校内平面图那一页,然后把它放在地板上,为了避免书页阖上,用鞋尖踩着它同时蹲下去。

  老师再次把鍊型耳坠从耳朵拿下来,用右手拈着其中一端,另一端则在校内平面图上方像钟摆一样的晃动着。然后用左手握住那张留言的白纸,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

  「哼,我就来告诉你,以法术师为对手时留下亲笔手书,是件多么无脑的事。」

  图马猛然惊觉:

  「难道这次真的是要使用法术了?」

  就在他低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老师的气质已然一变。杂念转眼间从她瞇起眼睛的表情上消失,逐渐变得透明澄澈。

  魔学这门学问常被拿来与音乐类比。甚至有句名言说「魔学即音乐」,理由就在于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非常相似、具有共通之处。也有许多诸如魔器、放大器、效果机等等共通用辞。

  所请的「法术」,就等同于音乐中的「乐曲」。

  「乐曲」由作曲家制作,由演奏家演奏。

  「法术」由魔学者制作,由法术师演术。

  法术师在演奏名为法术的乐曲时,自己本身既是演奏者,同时也是用来发「音」的乐器。这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此法术师在执行演术的时候,要把自己的身体从头改造。割舍掉使人之所以为人,但是在这时候却不必要的多余功能,完全转变成演术装置。

  现在的老师正是处于那种状态。从指甲到每一根发丝,全都被淬鍊得没有丝毫杂质,双眼盛满如同波澜不惊之湖面的静谧,那身影仿彿便是抛弃人类身分,转化为神的一种存在。

  从那样的老师的唇中,开始编织起常人无法听觉的一种徐缓旋律。

  独特的音程加上时缓时急的变化,听来心旷神恰,永远也听不腻的不可思议旋律

  「!」

  在场三人都失去了言语能力。

  须美打从心底被彻底击溃。

  原本就算听到法术或法术师之类的字眼,还是有些令她难以信以为真的部分。不,可以说完全是半信半疑。

  可是一旦像这样在眼前亲自目睹到直正的法术师演术她感到自己在颤抖。

  (居然真有这样的人存在)

  很快的。

  原本在校内平面图上晃荡的鍊子,像是突然受到强力磁铁的吸引,被拉往一个方向,指着一个地方定住不动。

  老师迅速解除集中。

  在那一瞬间,笼罩在在场所有人身上的定身法也解除了。

  「哼哼哼,原来如此。犯人是在那个地方啊。」

  老师的冲击性发言让所有人都吓坏了。

  「用、用亲笔手书查出书写者所在地点刚才那是隐密系法术『探查』?好厉害,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法术。」园马呆然咕哝着:「老、老师!那您现在就要去那个地方了吧?我也可以跟着去吗?」

  「园、园马你等一下!你又擅自」

  「随便你。」

  老师这样说,把留言丢回地上,再次翻窗跳到外面。园马也迅速跟了上去。

  「喂、园马!啊啊真是的,为什么偏偏是从窗子!我们走,须美!」

  「咦?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吧?要是没有园马,我们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不是吗!」

  「这个嗯,好。」

  确实就跟萌萌花说的一样,自己已经决定要今天向他告白。

  萌萌花离开室内,须美也跟在她后面,还是一样花了不少功夫才从窗子爬出去。

  「嗯、啊!?等、等一下」

  察觉到须美爬窗的动静,原本背对教室站在走廊上的执行委员转过身来。应该是被嘱咐过要留住第一发现者的缘故吧,他连忙进入室内,不过可悲的是肥胖的他无法从窗子爬出去。

  「抱歉囉,可是我们非走不可。」

  「对、对不起!」

  「等等啦,你们是要去哪里」

  「呃」

  是哪里呢?须美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了须美,动作快!不然要跟丢了!」

  萌萌花跑丫起来。

  须美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对执行委员鞠了一躬,然后追她而去。

  「啊啊!妳们等一下!站住啊啊啊啊啊!」

  在窗边伸出他的手的执行委员,悲痛的叫声回荡在校园之中。

  话说,像这样当各式各样的人得知、遭遇、推理着案件,甚至更进一步连推理都不用,就一口气直冲到真相那里去的时候,我本人天乃原周到底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其实我人还在自家的公寓中。

  不,为谨慎起见,我还是先说一下,我当然不可能还在睡觉什么的。真的。

  因为这是隐瞒也没用的事,所以我就说了吧,事情是这样的,我是在接待突然到访的客人。

  来述说毫无灌水夸大的事实吧。

  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来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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