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恶之自尊」-the ultimate bad king-

  那是平淡无奇的玩具。

  棋盘游戏的棋子是从白色的石头削下来雕琢而成的。做成矮胖士兵模样的棋子,记得在棋盘游戏中被赋予了突击枪兵的职责。会从左右两边防守棋盘中央由战车开拓出来的道路,控制战况。虽然不会发挥出什么亮眼的作用,但光从配置这种棋子的方式,就能看出下棋人一定程度的能力,是相当重要的棋子──以前读过的一本书上是这么写的。

  欧黛‧冈达卡从没有自己玩过这种棋盘游戏。所以,她没有实际感受过棋子的强度、作用及重要性,对此并不了解。所以,她在把玩棋子时,心里想的其实是其他事。

  从前,有两个孩子曾用这种棋子快乐地玩游戏。

  那是白发的少年以及黑发的少女。

  当时那两人都不满十岁。年幼的他们坐在小小棋盘的两边,在上面无数次无数次地展开虚构的战争。

  『什么是魔王啊?』

  少女这么问道。她指著的方向,是一枚削得比其他棋子大上一圈,有著不祥形状的黑色棋子。没记错的话,那枚棋子就称作魔王。

  『只是一个邪恶的国王吗?』

  魔王。原来如此。被这么重新一问的话,确实是相当难定义的字眼。

  凭直觉来看,她觉得少女的说法也没有错。然而回顾历史,推动暴政的王和集结恶汉的王都数不胜数,但如果全都用魔王这个字眼来称呼他们的话,也实在说不过去。

  女子稍作思忖。

  『──只有邪恶是不够的。要非常非常非常地邪恶,邪恶到﹁光是这家伙死掉,全世界的人都会得到幸福﹂这种程度的邪恶国王才行。』

  『幸福……吗?』

  少女也许听懂了字面意思,但没有真正理解话中含义,因此只是一脸茫然地回了一个疑问句。而另一边──

  『就是故事的舞台装置啊。那家伙是一切罪恶的元凶,只要消失的话,世界上所有的罪恶都会消失。背负所有罪孽以及所有污秽,从故事中退场的最崇高圣者。那是为了创造出更美好的世界而准备的终极祭品。』

  男孩用得意洋洋的表情说出一点都不可爱的话。

  『好厉害。让大家都获得幸福真的好厉害喔。必须去打败他才行,对吧。』

  不知少女听懂了多少,只见她用有些兴奋的表情这么说道。女子露出苦笑,说著『可是啊』,然后用指尖戳了戳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那样的恶人只存在于故事中。现实中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会有幸福快乐的结局……因为没有人愿意结束。』

  『那就由我来当啊。』

  少年用鼻子哼了一声。

  女子在想,区区一个小鬼头也敢大放厥词。不过,堕鬼族的小孩当然会向往当一个大坏蛋,这是很健全的想法。她觉得用感到欣慰的心情温柔地在一旁守护也不错,但是……

  『这是不可能的。』

  她乾净俐落地斩断了幼小少年述说的梦想。

  『那可是恶人中的恶人,谁都不会可怜他,也不会为他哭泣,是必须去死的人喔。费奥多尔你这么怕寂寞,怎么可能当得了呢?』

  什么嘛。少年噘起了嘴。

  『姊姊你就当得了吗?』

  他这么做出了反击。

  『我?我的话──这个嘛──』

  女子想了想。

  思考著,然后──她是如何回答的呢?

  「不过……怎样都无所谓吧。」

  女子喃喃说著,中断了回忆。

  回忆很美,相较之下,现实是如此骯脏。过往或许可以给予人力量,但使用那个力量所能做到的,只有活在这个当下而已。

  她环顾四周──这里是郊区旅店的一个略脏的狭窄房间。称得上家具的只有一张潮湿的床以及挂在墙上的铜镜。要是至少放一朵花做装饰的话,感觉心情会变得比较好一些。

  她在床上铺了自备的毛毯,然后坐在上面。

  手中紧握著玩具棋子,她没有回忆过去,而是开始思考现在的事情。

  「大贤者已经死了。」

  她轻声说道。

  「最后的星神也消失了,黑烛公他们地神的力量也已用尽。维持悬浮大陆群的力量已经没有了,降落到地表的计画也赶不及。渴望活下去的人们的心与羁绊,无论何时都会践踏其他想要活下去的人──」

  剧烈的头痛让她眉头紧锁。

  欧黛是堕鬼族。而堕鬼种被认为拥有透过眼瞳魅惑他人的力量。这是事实,同时也是很大的误解。那股力量的本质并非魅惑,而是精神的混淆。他们是将自己的人格、记忆和感情等混合物,从自己体内流入对方的心中,并且将对方的部分吸收过来。以结果而言,这样可以直接对他人的精神造成巨大的影响。

  当然,这是风险极大的行为。使用这个力量,也代表要把他人的精神纳入自己体内。这是相当庞大的负担。要是放著不管的话,精神就会崩坏。

  也或许,换作是古代的堕鬼族,那些恶魔之血还很浓厚的祖先的话,情况就有所不同了也说不定。不过,身在现代的他们血统稀薄,没有那样的强度。为了防止自身崩坏,必须杀死对方,消灭其心灵。

  到这里为止是前提,接下来则是问题。

  如果维持精神的对方是不死的存在,身为施术者的堕鬼族将会如何呢?

  「──活在这个『悬浮大陆群』的人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所爱的人也好,你所爱的人也罢,大家都一样,已经不被允许有未来。这真是令人感到悲伤呢。嗳,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的视线移往墙壁,看向那一面有点模糊的铜镜。

  镜中当然只有郊外旅店这间有点脏的狭窄房间的景象,映照出了潮湿的床以及盖在上面的一张毛毯。

  然而,坐在上面的,却不是这名女堕鬼族。

  「……奈芙莲‧卢可‧印萨尼亚?」

  镜中是一名灰发少女,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微微地垂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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