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三章 玛丽亚长大的小镇

  隔天早上醒来的我神清气爽,既然知道游戏的终点这项喜讯,所以状态绝佳。昨晚面对基斯的魅力还慌张不已的我,现在也能灵活应对,比平时更聪明地前往魔法省上班。

  走下马车进入大门,一如往常走向部门的途中,发现熟悉的背影。于是我向好久不见的人打招呼。

  「早安啊,杜威。」

  是同一届进入魔法省就职的少年,杜威•帕希。

  虽然同届,不过他跳级毕业,所以目前才十三岁。不具备魔力的他通过了困难的普通测验,堪称天才少年。

  「……早安,库莱耶思小姐。」

  他回答我,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我对他消沉的模样感到担心。

  「怎么了,不舒服吗?没事吧?」

  开口一问,结果杜威缓缓摇了摇头。

  「……不,我没事。」

  模样十分沮丧,一点都不像没事。

  仔细一瞧,他并非气色不佳,所以可能不是身体不舒服。感觉散发的气氛很沉重。

  应该是心中有烦恼吧。

  「杜威,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喔。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这么说,杜威便战战兢兢抬起头来。

  「可是……」

  一脸犹豫的杜威,似乎在前方发现了什么而吃了一惊,表情变得更忧郁。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玛丽亚与赛拉斯谈笑风生,同时并肩而行。

  噢,原来如此。我发挥敏锐的直觉得知,他的烦恼肯定与玛丽亚有关。

  「和玛丽亚发生了什么吗?」

  一问之下,杜威顿时变脸,露出难过的表情。

  「……不,没有发生什么。应该说我好得很。」

  嗯,那到底是怎么了?

  我默默等待杜威继续开口。

  「……玛丽亚小姐真的很有魅力,受到任何人的喜爱。」

  嗯嗯,没错。因为玛丽亚非常有魅力啊。

  「听说她之前还和两位王子殿下交流过。」

  噢,是指之前的国王召见吧。名义上是受到吉奥多他们的召见。

  「一听到这件事,我再度感觉自己这种无名小卒离她好遥远。」

  杜威低下头去,失落地表示。

  怎么会这样!杜威竟然丧失了自信。

  「杜威,其实你一点也不是无名小卒。年纪轻轻就通过魔法省的普通测验,很厉害啊。」

  魔法省的普通测验连优秀的成年人都很难通过,号称国内最难。

  年仅十三岁便通过的天才少年杜威,在省内也备受瞩目。

  实际上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省内最优秀的魔力•魔法研究室成员之一。

  「不,测验其实算是蒙到的,我也没有魔力。况且家境……我这种无名小卒光是向往玛丽亚小姐,就已经是妄想了。我甚至不好意思与她站在一起。」

  说着,杜威露出感慨良多的眼神注视玛丽亚与赛拉斯。

  「像兰彻斯特先生这么优秀的人,即使与玛丽亚小姐走在一起也十分合适,真是羡慕。」

  然后,他嘴里喃喃自语。

  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

  「不,完全没有这回事!」

  我的语气有些强烈地反驳。

  杜威露出不解的神情看我。

  因为赛拉斯除了工作以外,甚至无法正常与女性对话,只是平时一直隐藏这点。

  即使现在玛丽亚在笑,赛拉斯却表情僵硬。

  两人对话的内容,肯定是赛拉斯教玛丽亚的防身术,或是工作方面的事。应该说,绝对是这两种。除此之外赛拉斯根本不可能与玛丽亚聊天。

  毕竟他既不敢单独与玛丽亚乘坐马车,甚至不敢陪她去购物。

  不过自从开始教玛丽亚防身术后,除了工作以外,这段时间终于能正常地和她在一起。

  比起赛拉斯,杜威能和玛丽亚在餐厅用餐,也能聊私事。两人的距离明显更接近。

  因此我才想向杜威解释,他完全没有任何地方输给赛拉斯。

  可是我知道赛拉斯拼命隐藏自己害怕女性的一面,努力在别人面前扮演冷静的人。也看过他在田里向蔬菜对话纾压的模样。所以我不能轻易透露赛拉斯的秘密。

  「其实杜威你也很优秀,一点都不输给赛拉斯先生。」

  结果我只能这么说。

  「……不,没关系。抱歉对您说了奇怪的话,让您担心。」

  我向杜威露出抱歉的表情。哎,我真是没用。

  到头来,我没办法安慰失落的杜威,还由于彼此的部门不一样,只能向他道别。于是我带着心中的疙瘩,抵达自己任职的魔法道具研究室。

  「早安。」

  打招呼后进入,见到空已经和平常一样开始打扫了,所以我也加入。

  我偷瞄一眼默默打扫的空,本来想找他聊聊杜威的事。可是我想起前天傍晚问过他以前是否有过对象,结果他的回答太成熟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应该不会明白十三岁平淡初恋的复杂心情。我如此心想,同时盯着空。

  「嗯,怎么了?你为何一脸怜悯的奇怪表情。是不是在想什么没礼貌的事?」

  直觉敏锐的空说着,对我露出犀利的视线。

  「没有啊,哪有。」

  「你绝对在想奇怪的事情,快说。」

  「才不是没礼貌的事呢。只不过心想,空你应该不懂淡淡的恋慕而已。」

  「拜托,这就很没礼貌了吧。为何擅自下定论啊,这点小事我怎么不知道……」

  「咦,空你明白淡淡的恋慕吗!?」

  我一惊呼,空便默默地搓我的头。

  「讨厌,又来了,头发会搓乱的啦。」

  即使我反抗,空却照样搓个不停。

  他果然不懂,才会想转移注意力!即使如此心想,白白被他搓也心有不甘。为了搓他清爽的秀发,我也伸出手来。

  在我和空格斗之际,也临近上班时间了,前辈们纷纷出现。

  我的头发虽然一团乱,不过空的秀发同样遭了点殃,所以算平手。

  最后还是没找空聊杜威的事。不过碰到这种时候,我有最强的谘询对象,没问题。

  前往别的房间训练暗魔法的途中,我向拉斐尔提到与杜威之间的小插曲。

  「──所以说,杜威目前失去自信,十分沮丧。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帮助他。」

  拉斐尔对他人的心情十分敏感。

  不久前,他甚至能猜中素昧平生的小孩子心情。而且提供非常有效的建议。

  我原本视拉斐尔为能干的优秀前辈,仰慕他这位上司。现在则十分相信他,感觉他就像一位可靠的老师。

  所以总觉得只要问他关于杜威的事情,肯定能得到良好的建言。

  听我说完后,拉斐尔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回答我。

  「这个呢,我认为卡塔莉娜小姐──」

  「嗯,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咦!?」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我发出怪声。

  因为我以为体贴的拉斐尔会为了杜威,提供具体的建议指导他怎么做。

  「可是杜威目前很失落,我听了他的遭遇,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我着急解释后,拉斐尔对我露出温柔的表情。

  「杜威愿意说的话就听他说。不过,除此之外可以不用插手。」

  「请问为什么呢?之前利亚姆的时候,不是提出好方法了吗?」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

  「利亚姆当时希望向他人求助,所以我才建议你帮他。但我认为杜威的情况不一样。」

  拉斐尔便如此回答我。

  「杜威的情况不一样?」

  「没错,杜威并不希望别人帮他解决问题。不如说,这件事得靠他自己搞定。」

  「靠他自己?」

  「没错,他自己。」

  拉斐尔点点头,继续解释。

  「我和杜威•帕希的交情不深,但我认为他缺乏自我肯定。」

  「嗯~自我肯定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他缺乏肯定自我价值与存在的情感。简单来说,就是他缺乏自信。」

  的确,杜威头脑非常好,可是却很少提到。而且他经常说没什么了不起,我一直以为他在谦虚。

  「我不清楚详情,但是听过杜威的家境不宽裕。或许因为这些因素导致他没自信。」

  噢,对喔。那张笔记上有记载这些内容,以前我也听他说过。由于家境贫寒,小时候就一边工作养家,同时勉强念书。

  拉斐尔跟着嘀咕:

  「或者是,他一直遭受身边对象的否定之类的。」

  同时露出有些不舍的眼神。宛如明白杜威的心情。

  「他缺乏自信的部分,不论别人怎么努力都无法轻易改变。必须靠他自己主动改变才行。」

  「意思是,我没办法帮助他吗?」

  「不是的,你可以听他倾诉,还可以在一旁观察他。一旦他主动向你寻求帮助,就可以伸出援手了。」

  说到这里,拉斐尔面露微笑。这句话让我安心不少。

  原来如此,不要想着凡事都插手。而是从旁观察,只要听他说什么即可吗?

  我感到难受的时候,的确也希望有人听我诉苦就好。

  最后拉斐尔补充一句:

  「而且杜威也有身为男性的自尊。一直受到女性的关心,有可能也会变得索然无味喔。」

  还像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咧嘴一笑。

  对喔,杜威也有男性自尊。拉斐尔说得没错。

  「呵呵呵,拉斐尔你果然很厉害。找你商量是对的,谢谢你。」

  我面露微笑表达感谢。

  「……不会,那我们快点前往房间吧。」

  拉斐尔便略为加快脚步前进。

  他的反常举动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侧脸颊发红难道是我看错了吗?虽然后来就很正常。

  抵达房间后,我继续前天的训练,也就是改变黑暗的形状。

  前天一下子就产生黑暗,我以为训练会很顺利。结果扭曲形状很容易,却无法形成完整的造型。最后我只能产生一堆乱七八糟的黑暗。

  拉斐尔一如往常鼓励我「毕竟才刚刚开始。」但我却开始不安,担心能不能在剩下的半年学会。

  ★★★★★★

  我,拉斐尔•沃尔特结束对卡塔莉娜的暗魔法训练后,让她先回到部门。

  然后我独自在房间内,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

  平时我不会这么懒散,可是我现在心中有些慌张。

  自从开始训练暗魔法,感觉自己与她的距离缩短了。不过上次她找我商量孤儿院孩童的问题后,与其说距离更近,我发现她越来越信任我。

  她依靠我的次数比以前更多,这件事我很高兴。可是她经常对信赖的对象毫无防备,这点让我有些伤脑筋。

  在两人独处的房间中,她就在伸手就能拥抱到的近距离内。而且她对我露出敬佩的眼神,还不停夸奖我,让我心情越来越动摇。

  当然,我表面上完全不动声色地应对。不过结束训练后,激动的心情实在难以平复。

  「席里乌斯,你不是那女人生的卑微小孩,而是优秀的人。」

  那女人否定「拉斐尔」的恶毒言词长年束缚我,但我现在已经从这层枷锁中解脱。并且──

  「拉斐尔你真的好厉害。」

  卡塔莉娜的鼓励推动我往前进。

  好,那么下午继续加油吧。

  在心中如此呢喃的我,从椅子上起身。

  ★★★★★★

  下午一如往常,与玛丽亚一起解读契约之书。

  我关在房间内摊开辞典,并且激励一分神就快闭上的眼睛,挑战解读作业。

  进度依然不怎么样。

  好不容易摆脱了注意事项,进入产生黑暗的段落。正好是拉斐尔目前教我的部分,我再次觉得这果然是基本功。

  一边与困意奋战,我同时与契约之书搏斗,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时间。

  平时我大多会稍微午睡,但我又不禁想起杜威。

  听拉斐尔说「杜威缺乏自信,他可能一直遭受身边对象的否定」后,我想到自己对杜威•帕希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游戏Ⅱ代的攻略对象杜威,我是透过笔记了解他是「家境贫寒,靠自学通过魔法省的测验」。还有之前听他亲口说过「小孩子都得工作养家,所以上学很困难」,顶多就这两项。

  因为我们两人任职于不同部门,即使同届却没有太多机会见面。

  另一位攻略对象赛拉斯,我和他身处的部门也不一样。不过透过种田与他成为朋友后,我才知道他害怕女性,以及种田技巧优秀。回想起来,目前在魔法省的攻略对象中,我与杜威最生疏。

  杜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在我茫然盯着空中时,亮丽的金发映入眼帘。

  啊,对了。问问玛丽亚,她肯定了解得比我详尽。毕竟他们两人同部门,出身地也一致。

  「对了,玛丽亚,希望你能告诉我杜威的情况。」

  我下定决心开口后,玛丽亚一脸不解。

  「杜威?是我们部门的吗?」

  「没错,就是你部门的杜威•帕希。」

  「请问杜威他怎么了吗?」

  突然听到我打听杜威的情况,她肯定感到疑惑吧。

  对于玛丽亚的疑问,我说:

  「这个~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无精打采。」

  我这样回答。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没精神的原因。可是我不能直接告诉玛丽亚。

  「是这样啊。这样说的话,他今天同样很没精神呢。」

  看来玛丽亚也发现了。毕竟两人同部门,接触的时间也比较长。

  「希望他别太勉强自己,不要把身体弄坏就好了。」

  玛丽亚露出担忧的神情表示。

  「嗯,杜威之前说过,在某些地方会一个人过于努力呢。」

  我想起入省后的测验任务中,大家一起出发时,玛丽亚这样形容过杜威。

  「是的。他的家境困难,似乎没有人能仰赖,所以经常看到他独自努力。直到现在可能依然改不掉。」

  玛丽亚也同样有这种毛病,或许因此更无法对像自己的杜威撒手不管。

  「你说杜威的家里没有可依赖的对象,杜威的家庭情况如何呢?」

  而我在意的是这个部分。

  我知道他家境贫困,但是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

  小孩子必须工作养家,无法上学,究竟是什么情形呢?他的父母目前怎么了?

  对于我的问题,玛丽亚略为思考了一会儿。

  我从她的模样感觉到,这个话题的背后不单纯。

  玛丽亚笔直注视我的眼眸,所以我也与她眼神交会,回眸对视。

  透过眼神表达我不会对别人说,请她相信我。

  不久后玛丽亚微微点头,然后开口询问。

  「杜威的家庭有许多兄弟姊妹,可是他们似乎都得工作维持家计。」

  「这个~他的父母呢?」

  「都还在,可是却不工作。」

  「难道是生病之类的?」

  「不,听别人说,经常在酒吧等场所见到他们活蹦乱跳。」

  「这……」

  换句话说,父母强迫小孩工作,自己则游手好闲吗?

  即使玛丽亚没有明说,可是根据她的严肃表情,应该八九不离十。

  「他的兄弟姊妹从几岁开始工作?有上学吗?」

  杜威说他好不容易才念书,不知道其他兄弟姊妹如何。依照回答的不同,杜威父母的糟糕程度可能也不一样。

  「……根据我的记忆,他的父母似乎强迫还不太会讲话的小孩从事家庭手工之类的工作。杜威勉强上学,但是其他兄弟姊妹则没有机会。」

  根据玛丽亚的回答,杜威的父母似乎真的很失职。若是在上辈子,社会局早就介入这种案件了。

  「……外人难道都没有意见吗?」

  以前我去过玛丽亚长大的城镇。

  在我的记忆中,那座城镇很普通。即使设施不如王都完整,看起来也并不穷困。

  如果孩童在那里受到虐待,邻居总该会抱不平吧。

  「邻居以前似乎也提醒过,但是杜威的父母个性相当难缠。不只会恼羞成怒,还会骚扰别人。之后好像就没有人敢开口了。」

  对别人的提醒恼羞成怒,完全就是废人。杜威的成长环境比想像中更加艰辛呢。

  提到杜威的双亲后,玛丽亚略为思考。

  「或许杜威无精打采,是因为他的父母说了什么吗?」

  然后如此喃喃自语。

  由于我知道杜威烦恼的是自己配不上玛丽亚这件事。

  「不,我想应该不是这样。」

  我急忙否定,可是我又想起「他可能长期遭受身边对象的否定」这句话。

  即使拉斐尔说「有可能」,可是听到玛丽亚刚才这番话,我觉得可能性很高。

  强迫年纪小的孩子工作,自己却游手好闲的父母,究竟会对杜威说什么话呢?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通过魔法省的测验,杜威真的好厉害呢。」

  连学校都没有好好上过,竟然能通过号称最困难的测验,实在不得了。不知道他究竟付出多少努力。

  「对啊,他真的很了不起。」

  刚才表情严肃的玛丽亚说到这里,嘴角也露出笑意。

  「听我说,玛丽亚。你在旁边观察他,如果他真的需要帮忙,就帮助他。杜威应该也有男性的自尊,如果女性过度插手,反而可能让他尴尬。」

  我直接告知拉斐尔提供的建言后,玛丽亚有些摸不着头脑。

  「男性的自尊……也对,那我就观察一下。」

  然后她呵呵一笑。

  嗯。我明白杜威才十三岁,外表看起来也像小孩,所以「男性的自尊」有点不太适合他呢。

  听到拉斐尔说出这个词时,我也笑出声音来。

  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十分纤细。基斯在杜威这个年纪时也心神不定,经常作怪。不过父亲有说过「他这年纪就是这样,别打扰他吧。」这种话。

  回想起来,拉斐尔建议旁观的确很适合。

  虽然担心杜威的情况,但我们的结论是先静观其变。等他寻求援助的时候再帮助他。

  顺利得到结论后,我们再度继续解读契约之书,直到下班时间为止。

  「呼~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好不容易撑着没睡着……虽然很勉强呢。」

  我如此嘀咕着。

  「最近我去买东西的店铺,有在卖『提神茶』喔。」

  玛丽亚告诉我新的资讯。

  「那是什么茶呀,好想要喔。哪间店有在卖呢?」

  「是位于王都中央的店铺──」

  她告诉我的店铺,我之前没有去过。

  「唔~我大概知道地点,不过没什么自信呢。啊,对了!玛丽亚,方便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去买东西吗?」

  既然知道是哪间店,更重要的是还能与玛丽亚一起购物。

  「嗯,只要您不嫌弃。」

  玛丽亚面露微笑答应,约好一起去购物。

  而且运气很好,几天后我们一起放假,所以决定选在那一天。真期待与玛丽亚出门。

  我和玛丽亚道别后,回到部门准备拿行李。

  「不好意思。」

  说完我开门进入后,见到几位前辈留在房间内喝茶。

  「哦,卡塔莉娜小姐,辛苦了。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一身结实的肌肉,穿着哥德萝莉服,浓妆艳抹的罗菈前辈向我打招呼。

  罗菈前辈(本名凯•安德森)在入省后随即安排的测验任务中和我同一组。外表虽然奇特,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其实她很会照顾人,还是善良的前辈。

  我们偶尔会一同共进午餐,她也会告诉我好用的化妆品。

  确认时间后,似乎还来得及,所以我决定喝杯茶。

  「感谢前辈,那我就喝一点吧。」

  我答应后,前辈便邀我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而且前辈还在在杯中倒好茶再端给我,她真是亲切啊。

  在场喝茶的除了罗菈前辈以外,还有整年都在迷路的内森•哈特,有自恋倾向的尼克斯•柯尼修,以及透过布偶说话的丽莎•诺曼等几位前辈。个个都是怪人。

  要说魔法道具研究室怪人前辈云集,一点都不为过。

  「呵呵呵,最近工作都在上班时间内完成,真是高兴。」

  「每天都能睡饱觉,我的肌肤也特别健康喔。」

  「莱娜小姐能老实待在部门内,真的帮了大忙。」

  「的确。这是莱娜小姐成为部长以来的壮举呢。」

  见到开心的前辈们,我感到不解。

  目前的确还算稳定,不过之前大家几乎都在加班。

  由于我是新人,帮不上忙,所以很快就与空一起下班。原来之前忙到可以为现在的状态庆祝啊!

  「请问,这个部门平时一直都这么忙吗?」

  我一问,自恋的柯尼修前辈便猛然站起来。

  「对啊,我实在受够了熬夜睡在部门内了。害我之前漂亮的肌肤变得好粗糙,简直是悲剧呢。」

  见到趴着身体,夸张地做出大哭动作的柯尼修前辈,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虽然他平常总是谎话连篇,但这的确是事实呢。」

  罗菈前辈跟着一脸疲惫,手抵着脸颊微笑。

  诺曼前辈,或者说前辈手中的布偶也用力点点头。

  「原、原来之前那么辛苦啊……而且自从莱娜小姐成为部长后就一直这样……」

  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由此可知大家多辛苦。

  「不过话说回来,莱娜小姐还是个好上司呢。她并未对我的打扮多说什么。」

  罗菈前辈说到这里。

  「没错,她也能理解我这套优秀服装的价值呢。」

  一身闪亮服装的柯尼修前辈也得意地挺起胸膛。

  瞄了柯尼修前辈一眼后。

  「因为其他部门的部长驾驭不了这种怪人,拿他没辙。」

  诺曼前辈(的布偶)表示。

  「真没礼貌,丽莎。我可是因为魔力强大而受到赏识,直接获邀进入魔法省耶。」

  「只是靠亲戚的人脉进来的吧。」

  「你、你说什么。那你还不是没考试,靠魔力获得推荐名额吗?」

  「我和某人可不一样,魔力和学力都满足资格,正式受到推荐才进来的。」

  「我、我也是啊!」

  「柯尼修先生的学力名次不是经常倒数吗?」

  「那、那只是我没完全发挥实力而已。」

  看着柯尼修前辈与诺曼前辈的斗嘴,我询问从之前就一直心想的事情。

  「请问,两位从以前就熟识吗?」

  一问之下,几乎是同时间──

  「嗯,从以前就认识了。」

  「一点也不熟,只是冤家而已。」

  听到两人回答。

  瞥了一眼由于答案大不相同,再度斗嘴的两人。

  「他们年纪相同,从小就认识。好像连就读魔法学园都在一起。」

  罗菈前辈这样告诉我。

  从两人如此熟识又直言无隐,应该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有──

  「两位前辈都透过推荐入省呢,罗菈前辈也是一样吗?」

  要进入魔法省,需要通过杜威接受的普通测验,以及适当的人物推荐。我也是拜托莱娜推荐才进入的。

  听说魔力强大的人在念魔法学园时就会获邀,透过推荐入省。我以为具备魔力的罗菈前辈也一样。

  「不,我是透过普通测验进入的。」

  一问之下却得到不同的回答。

  以前我听说前辈具备强大魔力。看前辈的模样应该是贵族,我以为她靠推荐入省。在我对意外的事实感到不解时,罗菈前辈呵呵一笑。

  「我不只楚楚动人,头脑也很好呢。」

  她这样回答我。

  说不定有其他原因,所以我决定不再深究。

  「顺便提一下,内森也是透过普通测验进来的。」

  罗菈前辈随口告诉我。

  「因为我不具备魔力。」

  哈特前辈解释后,罗菈前辈跟着补充。

  「内森是靠自学通过测验的,所以很厉害喔。」

  哦,原来哈特前辈是自学啊,真了不起。

  那就和杜威一样呢。

  「请问,要靠自学通过测验的话,是不是很困难呢?」

  我一问哈特前辈,前辈想了一会儿。

  「这个啊。魔法省的测验不只有魔力,还包括各式各样的领域,所以应该很困难。不过我虽然号称自学,其实成长过程中接受过许多老师的指导。准确来说,其实不算自学。」

  「请许多老师指导自己?」

  「嗯。我在遍迹全国的商队之中长大,所以队伍中的能干商人教了我不少知识。」

  「原来是这样。旅行全国的商队听起来好威风,不过前辈为何离开商队进入魔法省呢?」

  偶然感到疑问的我一提,哈特前辈却沉默不语。

  在我感到奇怪时,罗菈前辈笑着代替哈特前辈解释。

  「他是很优秀,可是在做生意的途中经常迷路,所以被赶出来了。」

  不过哈特前辈立刻抗议。

  「我不是被赶出去,而是商队强烈建议我『找个不需要跑来跑去的工作比较好』而已。」

  他如此反驳。

  哈特前辈连在魔法省内都会迷路,若是旅行中的商队,想必是更加严重。负责找他的人会很麻烦。

  与哈特前辈同行的商队成员应该很辛苦吧。在我发挥想像力时,哈特前辈可能感到尴尬,他说:

  「不过即使优秀的商人教了我许多,测验对我而言还是很难。如果真的仅靠自己的力量自学通过,需要非常刻苦的努力。」

  将话题拉回测验。

  非常刻苦的努力吗?今天听到杜威的成长环境,他应该连正常念书都很困难。

  号称全国最难,连成人拼命挑战都很难通过的测验,要考上不知道有多辛苦。

  杜威付出的努力可能比我以前想像的还要多。

  之后我听两位儿时玩伴的冤家前辈开心地互动,并且跟着聊了一段时间,才离开部门。

  空下午便外出工作,所以回程我独自走向大门,远远发现玛丽亚与杜威的背影。

  隔着一段距离见到两人并肩而行,我感到难受的同时,觉得以前在我眼中娇小的杜威背影,现在似乎显得更高大。

  其实快步走就可以追上他们打招呼,但我选择不打扰,目送两人离去。

  注视两人离去后,我便乘坐马车返家。

  回到家后,发现基斯的魅力依旧不减,举手投足都好优雅,甚至影响到女仆的工作。

  不过我有许多要思考的事情,加上长年相处习惯了。好不容易才抵抗他越来越强烈的魅力。

  所以我为了恢复女仆们的平稳日常,尝试过抵抗魅力的对策。例如搓基斯的头,或是弄乱他身上整齐的服装。结果反而让他更诱人,很可惜没有成功。

  为了库莱耶思家的女仆,我答应找时间询问阿斯喀特家的女仆。问她们如何在尼可身边保持平常心工作。

  话说基斯,不,其实吉奥多也一样。我光是答应躲避毁灭END后「会考虑两人的心意」,两人的吸引力就大幅增加。一旦面临考虑的关头,究竟会怎么样呢?

  在思考两人的心意之前,我会不会被魅力迷得神魂颠倒,无法思考呢?在仔细思考这些问题之际,我进入了梦乡。

  隔天我一如往常前往魔法省,照样努力工作。

  可能因为关心他,我开始寻找他的踪影,发现他依旧有些消沉。不过我依照拉斐尔的建议,尽量在一旁观察。

  为了解读契约之书,下午和我在一起的玛丽亚同样关心他。但她似乎也依照我们讨论的结论,选择静观其变。

  几天之后,终于到了假日,我和玛丽亚两人一同上街。

  准备就绪后我坐上马车,到魔法省的宿舍去接玛丽亚。

  抵达魔法省的宿舍后,玛丽亚已经在外头等待。不过让我吃惊的是,杜威也在她身边。

  「早安啊,玛丽亚,还有杜威。」

  「「早安,卡塔莉娜小姐。」」

  两人都打招呼回应。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不过杜威问候完,随即准备离去。

  「啊,杜威,今天你要上班吗?」

  于是,我急忙开口。

  「不,我今天放假。」

  他便这样回答我。

  果然没错,这时间还待在宿舍,我就猜到是这样。

  「那有什么预定计画吗?」

  「不,这倒是没有,所以我打算去图书馆看看书。」

  进一步追问后,得知他出门时,正好碰到在此地等待我的玛丽亚。所以两人才稍微聊了一会儿。

  这时候我抵达,于是他向我打招呼后,似乎打算马上离去。

  哦,这情况不就是好机会吗?

  我已经决定依照拉斐尔的建议静观其变,如果杜威希望找我商量,就听他的需求。不过我和杜威没什么交集,也没机会听他开口。所以我一直想多和他聊聊。于是我说:

  「杜威,如果你方便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到镇上走走?」

  我试着约他。

  并且我向同行的玛丽亚使个眼色,确认可行性。她的回应是眼神充满期待地点点头,所以没有问题。

  不过杜威的反应却不如我们所想。

  「不,两位难得出游,我这种人怎么好意思跟着去呢。」

  他摇摇头拒绝。

  杜威又说出「我这种人」了。拉斐尔之前说他缺乏自信,我觉得应该没错。

  可是,见到杜威十分难过的表情后,我觉得现在不应该退让。

  「怎么这么说呢,三个人肯定比两个人更有趣啊。对不对,玛丽亚。」

  我征求玛丽亚的同意,她随即点头同意。

  「对啊,杜威。机会难得,我们一起去吧。」

  并且她也向杜威开口邀请了。

  结果杜威也露出犹豫的态度。

  对啊,毕竟是最喜欢的女孩邀约自己呢。当然会想去啊。

  好~我再推他一把吧。正当我准备开口时。

  「哦,你们都在啊。」

  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望向该处。

  「咦,莱娜小姐?」

  「哦,早安啊,卡塔莉娜。」

  来人说完还开朗地举起手。八九不离十……应该说果不其然就是我的上司,莱娜•史密斯本人回应。

  为何我没有立刻认出来,因为她身穿便服,与平时的品味完全不同。容貌与平时无异,但可能带了假发,发色显得不一样。

  莱娜是变装高手,在魔法省几乎都维持固定的外表(而且多半也是变装的一种)。不过在其他场合就会乔装成他人,这时候连气氛都完全不一样,根本认不出来。

  这么一想,今天她的模样算是微变装吧。

  「莱娜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记得之前听说莱娜住在别的地方(可能是贵族),不是住魔法省的宿舍。

  「噢,放假我稍微来魔法省露个脸,结果有人拜托我一件事。」

  说着,莱娜取出轻飘飘的东西,像是一封信。

  「杜威•帕希,听说这是你家寄来的信。因为寄错了部门,对方拜托我拿给你。」

  杜威与玛丽亚出身于同一座城镇,由于在魔法省上班,目前住在宿舍内。老家捎信过来其实不足为奇。

  「咦!?」

  可是杜威的表情明显变得紧绷。

  之前向玛丽亚打听过杜威的家境,我多少能想像他为何一脸紧张。

  「收件人旁边还加了紧急两个字,所以我帮你拿来。但如果有什么事情必须立刻做就告诉我,由我负责安排。」

  莱娜最爱魔法,甚至会浑然忘我,但她基本上是懂得照顾下属的上司。既然她这么说,代表最好马上看来信内容。不,上头都写了紧急这两个字,的确立刻确认比较好。

  杜威略为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下定决心拆信,阅读内容。结果他的表情越来越忧郁。

  我们都担心地等待杜威开口。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莱娜则代表我们询问情况。

  「这、这个……信上说其中一个妹妹罹患了重病,要我立刻回去……」

  杜威结结巴巴地回答。

  天呐,这很严重呢!

  「杜威,我家的马车就停在附近,搭乘马车去吧。由我送你回家。」

  于是我立刻如此表示。

  「可、可是……」

  连玛丽亚都向不知如何是好的杜威开口说:

  「我也跟着去,走吧。」

  还拉着杜威的手。即使犹豫,但杜威依然点头同意。

  原本要与玛丽亚上街的计画临时变更,改为前往杜威的家。

  而且不知为何,莱娜理所当然地坐进我们乘坐的马车。

  「虽然马车完全坐得下,莱娜小姐一起去也没关系,但您怎么会跟着来呢?」

  所以我问她原因。

  「嗯,我对玛丽亚与杜威两人成长的城镇感兴趣。」

  她表情严肃的回答。

  莱娜的绝大多数行动都基于兴趣。不过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所以我们四人前往杜威的家。

  ★★★★★

  「莎拉,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动。」

  他这么说。

  我的主人偶尔兴致一来,会这样告诉我。

  但就算叫我自由活动,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我总是待在房间内。

  今天我原本想依照惯例……可是我的心情从不久之前就无法冷静。

  如果有事做也就算了,可是一发呆就会胡思乱想。尤其像现在这样。

  只要待在房间里,就会不自觉想起前几天的事。也就是那女人,卡塔莉娜•库莱耶思。

  我的脑海不时浮现她温柔搂住小孩,告诉他「伸出手求救」的身影,心中跟着一团乱。

  记得那女人今天放假,听说她会外出。

  她害我内心如此混乱。

  虽然主人命令我不能杀她,但是其他手段应该没关系。

  她如此扰乱我的内心,我想教训她一番。

  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我飞奔离开房间。

  只要对相关人物使用暗魔法打听,很容易就能掌握她的行踪。

  我第一次基于自己的想法行动。

  ★★★★★★

  虽然去过好几次玛丽亚老家所在的城镇,可是行驶中的马车内却气氛低迷。

  杜威再度看了一遍来信,并且紧紧握住。

  他的兄弟姊妹似乎在生活中相互扶持。

  而且信上还写「立刻回来」,可以想像到病情相当严重,他当然会担心。只要杜威点头,我就帮他介绍优秀的医生。

  在我思索这些事情时,马车抵达了玛丽亚与杜威老家的城镇。

  原本要去镇上购物,所以安排的并非库莱耶思家的马车,而是低调的普通款。我让马车停靠在杜威家附近。

  之前去过好几次玛丽亚家。不过杜威家的地点与其说在镇上,实际上算是镇外。

  在杜威家不远处走下马车时,杜威说:

  「实在不好意思让莱娜小姐与卡塔莉娜小姐见到我家,两位可以在这里等候……」

  不过他发现我「不会在意这种事,因为我担心你,可以的话我想跟去」的这种想法。

  另外,莱娜也同样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快步跟来。

  见到杜威的家,我才稍微明白他刚才为何说「不好意思让我们见到」。

  与其说是家,其实更像小木屋。还不是贵族使用的稳固木屋,而是简陋木板房,彷佛强风一吹就会损坏。

  我对房屋外观有些惊讶。但是以前去治安败坏的城镇就见过很多,所以还不太在意。

  只不过这间房屋坐落于距离王都不远的这座富裕城镇,显得有些特异。

  走近房屋,得知屋内的确有人的时候,房门开启,有人走了出来。

  是年纪似乎比我们小一点的青年。他的长相与杜威有几分相似,我猜可能是杜威的哥哥,而且立刻获得证实。一见到青年,杜威便小声喊出:「哥哥。」

  即使没有听到杜威的声音,杜威的哥哥依然转过头来。

  一见到杜威,他顿时一脸讶异。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青年开口大喊。

  他的态度与用词丝毫没有欢迎的意思。

  我已经听说杜威的双亲不是好人。但我却乐观地以为兄弟姊妹都互相扶持,关系亲密。

  我看向杜威,他似乎对哥哥的态度与言词感到受伤。

  「我收到了信,才会回来看看。」

  但杜威依然以坚定的语气告诉他哥哥。

  「信?」

  杜威的哥哥表示不解。他似乎不知道什么信。

  「……是这封。」

  于是杜威递过自己手中的信。结果杜威的哥哥皱起眉头。

  「……你故意的吗?我根本不识字。」

  听到哥哥如此回答,杜威才恍然大悟,于是连忙道歉。

  「……对喔,抱歉。」

  他的表情像是忘了这件事。

  根据玛丽亚的说法,杜威的兄弟姊妹都没有到学校上过课,肯定不识字吧。

  我们索希艾王国是作为义务教育在学校免费开班,所以多数民众能读也能写字。如果读写不通,肯定很辛苦。

  杜威的哥哥板着一张脸说:

  「所以信上写了什么?」

  但他依然询问杜威。

  「噢……嗯。信上说蓓儿生了重病,叫我赶快回家……这是谁寄的信呢?」

  生病的妹妹似乎名叫蓓儿。杜威不安地反问后,杜威的哥哥眉头皱得比刚才更紧。

  「这是怎么回事?蓓儿很健康啊。」

  「咦!?」

  就在帕希兄弟面面相觑的时候。

  「哦,杜威,你回来啦~等你好久了~」

  旁边传来不合时宜的悠哉声音,一名红脸男子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男子的体型呈现四方型,肥嘟嘟的腹部晃来晃去,怎么看都喝得醉醺醺。见到该名男子,杜威小声喊了一句。

  「……爸爸。」

  咦,这个红脸肥胖又脚步踉跄的男子,就是杜威的父亲!?一点都不像!啊,仔细一瞧……瘦下来的话好像有点像?

  不过与杜威的正经气氛相比,他父亲外表邋遢透顶又醉醺醺,实在差太多了。

  「喂,老爸,你在等杜威是什么意思?这封信难道是老爸你寄的吗?」

  杜威的哥哥说着,同时质问他的父亲。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但他父亲却似乎毫不在意。

  「是啊,没错。最近在酒吧赊太多帐,酒吧不让我喝了。我想叫优秀的儿子帮我垫酒钱,才会叫他回来。只要谎称蓓儿生病,情深义重的杜威肯定会立刻回家,不愧是我儿子。」

  杜威父亲嘻皮笑脸地开口。

  然后他摇摇晃晃走向杜威,伸手用力拍杜威的肩膀,同时说:

  「就是这样,我没钱了。你的收入很高,反正你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吧。再帮我垫一点钱。」

  被大个子男性拍肩膀,身体摇晃的杜威皱起眉头。

  「……每个月的钱是我要补贴给兄弟姊妹的。」

  他如此回答。脸上的表情已经浮现怒意。

  对杜威补贴家用感到惊讶的我,发现杜威的哥哥和我一样露出讶异的表情。

  看来连杜威的哥哥也不知道他有寄钱回家吧。

  杜威说钱是给兄弟姊妹的,不过他父亲应该先拿走了吧。真是大烂人。

  可是他父亲完全不在乎杜威生气,依旧死皮赖脸。

  「孩子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吧。不过钱那么少,一下子就花完了。今后记得多给一点──」

  他父亲说到这里,杜威的哥哥却逼近并打断发言,并且揪住他父亲的手强行拖走。杜威的哥哥个子小,但似乎相当有力气。

  「喂,罗尼,你在干什么啊。我正在对杜威讲重要的事──」

  即使被强行拖走,他父亲依然不依不饶。不过杜威的哥哥──从他父亲刚才那句话,可知名叫罗尼。他不由分说地将他父亲推进房子内。还挡在门口,不让他父亲开门。

  房子里传出激烈的敲门声,以及「你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对待爸爸!」的怒吼声。

  无视这场骚动,杜威的哥哥,也就是罗尼对杜威说:

  「……你听到了,我们家没有什么病人。知道就赶快回去。」

  即使听到冷淡言词与态度,杜威依然望向房子里传出的怒吼声。

  「可是……」

  杜威露出犹豫的态度。

  「你已经离开家里,这个家和你没关系了。今后不要再回来──你赶快滚吧!」

  可是罗尼的反应却是怒骂杜威。

  气势汹汹的态度让杜威吓一大跳,不久后他似乎放弃般低下头,走向我们。

  「抱歉让各位见到难堪的一面。我已经没事了,回去吧。」

  说完,杜威便快步离开家。

  「啊,可是……」

  我正要开口,莱娜却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摇了摇头。

  于是我点头回应后,跟在杜威身后。

  杜威在前头默默走了一段时间,抵达马车停靠的位置。然后他转过身来。

  「不好意思,我想起还有点事情,请各位先回去吧。等一下我会搭共乘马车回去。」

  说完后,杜威迅速跑向与来时不一样的道路离去。

  事发突然,转眼间杜威的背影便越来越小。

  「……不好意思,我担心杜威的情况,我去看看他。」

  玛丽亚如此表示。

  这也难怪。杜威看起来相当难过,甚至快哭出来,我们当然不能说走就走,留他一人。

  「知道了。我们也还有要做的事情,所以会留在这里。玛丽亚你负责看好杜威。」

  莱娜吩咐完,玛丽亚便点头同意,然后跟在杜威后头。

  同样目送玛丽亚离去后,剩下我和莱娜两人。

  「请问莱娜小姐,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我忍不住询问在刚才的气氛下没机会说出口的疑惑后,莱娜便咧嘴一笑。

  「机会难得,我想好好向杜威•帕西的家人打个招呼。」

  莱娜这样回答我。

  虽然嘴上说「好好打个招呼」,但她的表情显然已经有了鬼点子。

  看来她并非单纯问候杜威的家人而已。应该说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杜威在马车内一直担心兄弟姊妹,一脸闷闷不乐,结果他的父亲却嘲笑杜威的心意。考虑到他父亲的态度,莱娜很有可能会采取行动。

  连我也对杜威的父亲十分火大。

  「那就走吧。」

  随后莱娜便快步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走,我也跟在她的身后。

  再度接近杜威的家后,随即传来怒吼声,我们立刻加快脚步。

  我有不好的预感。等来到可以窥见房子动静的地点,才发现我的预感猜对了。

  刚才喝得烂醉的杜威父亲,正在大声咒骂杜威的哥哥罗尼,同时对他拳打脚踢。

  巨大的身躯一巴掌揍得罗尼倒地,而且他还抬起脚来。

  「别打了!!」

  我一大喊,杜威父亲一瞬间停下动作。这时候莱娜施放风之魔法,将他刮向后方。

  被强风刮跑,身体撞上房子的杜威父亲哀号了一声,就此不醒人事。看来莱娜是相当认真的。

  然后莱娜上前确认杜威父亲的情况,我则赶往倒在地上的罗尼身边。

  许多年纪似乎比杜威小,刚才没见到的孩子泪眼汪汪地呆站在一旁。他们可能也是杜威的弟弟妹妹。

  接近罗尼后,发现罗尼的脸颊红肿,应该是刚才遭到殴打。

  罗尼查觉到我走近。

  「……那个男人怎样了?」

  于是罗尼开口询问我。

  他挨了父亲的揍,似乎不知道莱娜刚才施放了魔法。

  魔法几乎只有贵族才会用,而且禁止胡乱施放。

  虽然刚才不得已而出手,但如果他没发现,或许继续瞒着他比较好。

  「似乎因为强风而脚步不稳,撞到房子晕了过去。」

  我如此说明。

  「……是吗?」

  罗尼便爽快地接受。

  如果他父亲平常就喝得那么醉,或许这是常有的事。

  这时候鲜血从罗尼的嘴角流下。可能是刚才挨揍时嘴巴内破了皮。

  「没事吧?用这个擦一擦。」

  我递给他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可是罗尼瞥了一眼手帕后便摇摇头。

  「……不用了,会弄脏的。」

  「咦,可是手帕本来就会脏啊。」

  我惊讶地回答后,罗尼便对我露出难过的眼神。

  「……这条手帕对我这种人而言太漂亮了。这点小伤随便擦擦就算了。」

  说着,罗尼以破烂的衣服袖口抹嘴。

  袖口随即一片鲜红。

  他刚才说的「我这种人」,杜威同样说过好几次。我忍不住心想,什么样的境遇会让兄弟不约而同地如此自卑。

  在我犹豫该如何回答时,罗尼独自站起身。

  「像你这样端正的人,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同样请你帮我转告杜威,顺便告诉他,以后别再拿钱补贴家里了。」

  说完便瞄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父亲还躺在地上。

  「……他要是醒来大吵大闹就惨了,你们赶快趁他还没发现之前躲起来。」

  罗尼提醒身边年纪小的弟弟妹妹。

  「我去工作了。」

  吩咐完之后,他稍微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便离去。

  他的伤口尚未处理,衣服也满是泥。而且似乎还脚痛,显得有些跛脚。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去工作呢!

  「得处理伤口才行。」

  我开口喊住他,罗尼却以背影拒绝我,直接离去。

  我明白就算我追上去,他也绝对不会理我。而且他这么认真拒绝他人,要帮他治疗应该很困难。

  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唔唔~」的呻吟声。

  回头一瞧,罗尼的父亲即将睁开眼睛。

  糟糕,他要醒了。

  「……痛死了。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喊疼的同时,罗尼的父亲按着撞到头的部分即将起身。刚才在一旁目睹情况的莱娜,此时向他开口:

  「哦,醉鬼醒啦。」

  一醒来就听到这句话,罗尼的父亲语带威吓地「啊?」了一声。

  即使他醉得满脸通红,却是身材肥胖的壮汉。带有怒意的视线让我有些背脊发凉。

  他不只块头大,从他毫不留情揍罗尼的模样,可知他平时就习惯施暴。

  从他硕大的腹部与润红的肤色看来,肯定酒足又饭饱。到底要喝多少酒,才会像这样全身酒味啊。

  孩子们以罗尼为首,全都个子矮小又面黄肌瘦,想必连饭都没有吃饱。

  一想到这里,我心中便涌现沸腾的怒火。

  「你怎么这么狠心,居然对小孩施暴。」

  不知不觉中我开口斥责,还瞪着他。

  「啊,你们两人突然在胡说什么啊。我要怎么处置我家小鬼,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滚开!」

  他急躁地咒骂后,向房内四周大吼。

  「喂,小鬼们。别躲躲藏藏的,给我出来,帮爸爸治疗伤势。还有我没钱喝酒了,拿钱来。」

  刚才泪眼汪汪的孩子们似乎依照罗尼的指示,分头躲了起来,全都不见踪影。

  即使他大吼,孩子们也没出现,结果他用力啧了声舌,狠狠一敲房子。

  「臭小鬼,叫你们滚出来没听到啊!再不赶快出来,我就揍得比平常更狠,听到没!」

  听到他的大吼,不远处的树阴下传来哭声。

  似乎是想要保护幼稚园年纪的孩子们,大约小学三四年级的少女现身,走了过来。

  她的模样十分难过,彷佛已经放弃一切。

  「真是的,叫你们出来就赶快出来,还敢给我拖拖拉拉。」

  眼看他举起手,即将一巴掌打在少女的脸上。

  没想到如今他还要动粗,我愣在原地什么都办不到……结果他的手被风刮起,停在半空中。

  仔细一瞧,一股像龙卷的风刮起了他的手臂。

  「你闹够了没。」

  莱娜的语气冷冰冰的。

  我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不过莱娜涌现的愤怒气场,吓得我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莱娜平时难以捉摸,我以前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

  简直像能面具一样面无表情的莱娜说:

  「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废物。小孩子不是你的工具,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可不是任凭你处置的物品。」

  从眼神冰冷至极的莱娜周身刮起狂风,直接灌在他身上。只见他呻吟了一声,随即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面对眼前的景象,我和孩子们都目瞪口呆,只能呆站在原地。

  看来他完全昏了过去。我第一次见到莱娜以这么强的魔法攻击人。

  即使面对犯罪的恶棍都没出手这么重,这是怎么回事呢?

  即使一脸茫然,我依然如此思索。然后我才大梦初醒,询问莱娜。

  「请问使用这么多次魔法真的没关系吗?」

  就算他差劲到对孩子动粗,可是对平民使用这么强的魔法,总觉得不太好。

  愤怒的气场不知何时消失踪的莱娜,听了我的问题后略为沉思。

  「我会私下处理,所以我去联络一下。他应该会躺上一整天,总之先不用理他。」

  莱娜留下这句话后随即离去。

  拜托,这种情况下留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不过莱娜说,暴力男会一整天昏迷不醒,倒是可以放心。

  「没事吧?」

  总之我先询问挺身而出,保护孩子们的少女。

  少女吓得肩膀一抖。

  「……没事。」

  然后,以微弱的声音回答。

  极度惊吓的模样看得让我于心不忍,她肯定平常就遭受暴力对待。

  「刚才的姊姊肯定会帮你善后,放心吧。」

  照莱娜的模样,她应该不会丢下这些孩子不管。肯定会帮忙安排,如果不行的话就由我来吧。

  我露出笑容让少女放心,少女僵硬的表情才略为缓和。

  随后少女露出思索的模样,接着战战兢兢问我:

  「请问大姊姊们是杜威哥哥的朋友吗?」

  哦,她果然是杜威的妹妹。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呢。

  「没错,我们是职场的同事。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你们也在家吗?」

  我一问之下,杜威的妹妹便点点头。

  「从家里有看到你们。」

  「你要是愿意出来就好了,杜威肯定也很想见你。话说杜威还没回来,我再去找他吧。」

  我说完后,杜威的妹妹却低下头去,摇了摇头。

  「……不行,会被罗尼哥哥骂的。」

  「咦,罗尼哥哥是刚才被揍的人吧。他怎么会骂你呢?」

  我惊讶地反问,杜威的妹妹便露出难过的表情。

  「罗尼哥哥说杜威哥哥和我们不一样,不可以再找我们,或是和我们说话。」

  她对我解释。

  罗尼也的确叫杜威不要再来。他可能也对其他弟弟妹妹这么说过,可是……

  「先暂时别管会被哥哥骂。难道你不想再见到杜威了吗?」

  我尽可能平稳又温柔地询问后,杜威的妹妹顿时睁大眼睛。

  「……我、我想见杜威哥哥的面,想和他说话。杜威哥哥人很好,也知道很多好听的故事,我最喜欢他了。」

  她说着这些话时,眼眶还泛起泪珠。

  我缓缓摸了摸她娇小的头。

  刚才面对罗尼的叮嘱,她肯定一直在忍耐。而且这里没有人能听她倾吐心情。

  或许我自称是杜威的同事,让她对我卸下心防,眼看杜威的妹妹眼泪流个不停。

  颤抖的娇小身躯看得我于心不忍,于是我轻轻搂住杜威妹妹的身体。

  她一开始吓了一跳,但之后靠在我的怀中,抽抽噎噎地哭泣。

  我紧紧搂着杜威的妹妹,静待她冷静下来,同时思考杜威与罗尼的关系。

  罗尼嘴上明确地拒绝杜威,还叮嘱过弟弟妹妹。

  光看这样会以为罗尼与杜威疏远……可是实际上见到两人的互动后──

  在我思索的时候,杜威的妹妹也停止了哭泣。

  「……谢谢你。」

  杜威的妹妹有些难为情地向我道谢。

  「不会不会。」

  我再度摸摸杜威的妹妹娇小的头。

  然后我发现有好几对视线羡慕地盯着我们。

  不知不觉中,杜威的弟弟妹妹们从躲藏的地点走了出来。

  其中,我怀里的妹妹应该是年纪最大的。所有人看起来都像小学低年级。

  「大家也想让我摸吗?」

  我一问之下,大家都纷纷点头。

  杜威的妹妹再度难为情地说:

  「杜威哥哥以前经常摸我们,可是罗尼哥哥一直不肯……所以……」

  她这样解释。

  「是吗?那我就好好摸摸大家吧。」

  说着我依序摸大家的头。大家都露出开心的表情。

  抚摸完所有人后,我向杜威妹妹说:

  「我还是想找罗尼哥哥好好谈一谈。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工作?」

  「与罗尼哥哥谈一谈?」

  「没错,谈谈关于杜威的事。」

  「可是罗尼哥哥他……」

  接下来她可能要说「不太想念杜威」。我对支吾其词的杜威妹妹说:

  「这些事情也得向本人问清楚才知道。」

  不是自己的心情,必须亲口听对方证实才算数。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也一样,毕竟是不同的人。

  杜威的妹妹眨眨眼,看着语气坚定的我。然后点头表示同意,告诉我罗尼工作的地方。

  之后让似乎联络完毕后返回的莱娜接棒,我前往罗尼工作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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