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宵物语 第二话 真宵‧蜗牛 0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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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

  如果想见八九寺真宵,就必须下定决心攀登险峻的山峰。虽然标高数字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山路如同焚身的白蛇般蜿蜒,每分每秒重挫登山客的心。

  蛇行的兽径。

  不,应该说是蜗牛的涡状螺旋路。

  沿著没有导览板或休息所的恶劣山路爬到尽头,肯定会看见不知何时重新建造,全新到格格不入的鸟居,鸟居后方的北白蛇神社正是她的家。

  只不过,即使好不容易抵达这个家,八九寺真宵也不一定会出面迎接。

  她是喜欢外出的小学五年级女生,放空神社的次数也不算少……这种时候只能耐心等待。当然,下山漫无目标找遍全镇也是一个方法,不过就算这么做,大概也只会精疲力尽做结吧。

  无论如何,即使成功遇见,也不一定能以肉眼看见这名十岁少女的身影。因为说来惶恐又敬畏,八九寺真宵是这座神社供奉的神明。

  是迷牛的怪异。

  是少女的幽灵。

  是崭新的神明。

  换句话说,即使看不见也要相信她位于该处,一心一意献上自己的祈祷,这可说是比较聪明的做法。不过如果像是愚蠢的我这样,抱持愚蠢的念头坚持想看她一眼,想见她一面的话,有一个非常简单,无比简单的方法可行。

  不指定哪条路。

  在任何一条路迷路就好。

  因为,她是迷路的神明。

  002

  「我只在这里说个秘密吧。」

  有史以来,以这句开场白开始的对话,从来都不曾真正成为「只在这里说的秘密」。在现代的世间更不用说,即使是自言自语,只要稍微对某人说出口,一下子就脍炙全世界的人口。虽然我不知道「脍炙」这个词的意思,(拿脍来炙?什么鬼?)不过这个词的意思肯定也会在我这么说的时候,一下子就脍炙全世界的人口。

  我敢打赌,听到「只在这里说的秘密」这句话的时候,基本上可以认定自己是听到这个秘密的第一百人。以我的状况,我会认为自己是全人类最后一个听到这个秘密的人,是第七十五亿人。

  只在这里说的秘密。

  所以,在我母校私立直江津高中就读三年级的花漾女高中生──日伞星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满脑子这么认为。哎呀哎呀,看来无人不知的传闻终于传到我这里了。

  传闻──或者是怪异奇谭。

  都市传说。

  街谈巷说。

  道听途说。

  也可能是热门的演艺圈八卦。

  无论如何,她直到刚才都在聊自己所属的直江津高中荣耀女篮社,关于该社团错综复杂的各种话题聊到有点聊不下去了,所以我赞成在这时候中场休息。

  中场休息时间的惊爆新闻。

  顺带一提,若问「只在这里说的秘密」的「这里」是「哪里」,答案是我这个曲直濑大学数学系一年级学生──阿良良木历自家的自用房间。

  或许该说她不愧是那个神原骏河的最好朋友吧。

  「这就是赫赫有名阿良良木学长的迷人床铺!久仰大名!」

  日伞说完无视于我准备的坐垫,扑向我那张听说很迷人的床铺。她跳上床的姿势非常漂亮,我还以为床垫的弹簧会被她压坏,也想怀疑她可能不是篮球社社员而是游泳社社员。

  「您在高中时代就是用这张床攻陷许多女生吧!我听过您的辉煌情史喔!」

  关于我的「只在这里说的秘密」,不知道她从那位超级明星的朋友口中听过多少……基于「制服会皱掉」以外的原因,我希望她别在我床上打滚。

  希望她立刻停止。

  「哎呀~~失礼了。我压抑不住冲动。我是躺在别人床上会睡得比较熟的类型。」

  「这种家伙很糟糕吧?居然说『类型』,会归在这一类的只有你。给我立刻回家。不对,给我立刻去医院,我陪你去。」

  「居然愿意陪我去,学长人真好耶~~您在高中时代就是用这种手法攻陷许多女生吧!攻陷许多女生,女高中生!」

  「不准讲得好像很下流。我在男高中生时代不曾攻陷过女高中生,至今也没攻陷过。我总是属于被攻陷的那一边。」

  「真敢说耶!」

  她就这么继续起哄,但我可没完全讲明。虽说被攻陷,但我坠入的并不是情网,而是地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高中生在阶梯打滑,从天而降……不过,我邀请日伞来到我家,可不是为了以这种回忆录举办回顾展。

  我也没邀请她。是她不请自来。

  她基于独自的判断,在自己方便的时间来访。

  ……这家伙或许是认识之后最快进入我私人领域的女生。

  也就是篮球术语的「快攻」吧。

  即使是我有幸从高中时代交往至今的女友战场原黑仪,也没这么轻易踏进阿良良木家的家门……那家伙实际上过了快半年才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吧?

  这就是世代差异……不对,我自认不是老古板,不会要求女性抱持什么贞节观念。

  而且日伞和神原同届又同班,所以只和我差一岁……再怎么搞错也不会差了六百岁。

  为了维护学妹的名誉容我补充一下,日伞并不是毫无原因跑来学长家。即使日伞扑到床上确实是毫无原因(女高中生扑到已经不是男高中生的我床上,这个行为如果是基于某些原因就糟了),但她来我家的原因也如前面所述,是因为母校女篮社先前那个严重案件,她至今依然放不下。

  错综复杂的话题。

  虽说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但我就读高中的时候,和日伞这种开朗阳光又充满活力,内心更是没怀抱任何黑暗的女生完全搭不上边,所以我是不久之前才认识她。换句话说,这也是如前面所述,几天前才交换手机号码的这家伙,现在正在我的床上打滚。

  「日伞学妹,我话先说在前面,那张床上顶多只曾经有个女国中生穿著灯笼裤,赤裸上半身用双手遮住胸部而已啊?」

  「这样不就一千亿分糟糕了吗……?」

  位数过多,我甚至没想到她原本要说的是「十分糟糕」,我说出来的事实好像就是这么震撼,阳光女孩日伞的表情瞬间蒙上阴影。嗯,我说完之后也觉得这样不太对。

  决死、必死、万死之吸血鬼──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在这座城镇引发的「木乃伊事件」,在专家卧烟伊豆湖的暗中活跃之下(真的是「暗中活跃」),看起来似乎告一段落,但是遗留下来的祸根,以及原本就根深柢固的主因,并没有一起解决得乾乾净净。

  神原骏河与日伞星雨,直江津高中女篮社以往是以这两大巨头的领袖气质维持均衡,现在却崩坏,自毁,遭到解体与解剖而出现问题。就某种程度来说,面对这种现实比面对传说之吸血鬼更让人内心沉重。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就不能假装不知道。我不是会假惺惺说出「我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这种话的角色,但是身为参与事件的一分子,我已经决定要尽力解决问题。

  以一个人的身分尽力。

  以一个前吸血鬼的身分尽力。

  ……总之,我接受卧烟的邀请,搜查「木乃伊事件」的过程中,曾经请日伞偷偷提供一份写满美丽女高中生各种美丽个人情报的禁忌名册,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欠了她一份可能会撼动我人生的人情。

  女子篮球社全体社员的私人情报,我可不是故意想知道的……总之,今天就是为了讨论这方面的细节,日伞才会专程前来阿良良木家。

  擅自前来。

  其实听说神原也会来,她却临时爽约。我个人希望那家伙专心准备考大学,不过看来她依然是个大忙人。

  但愿她不是去找小扇玩……不,可是,实际上很难说。

  现在的我,该不会像是因为无法融入就读的大学,所以老是和母校的学妹玩在一起吧。然而这可不是玩乐,而是严肃到真的可能出人命的事情。

  不过,从最高年级变回一年级的反差,我确实还没完全调适……比起神原的人际关系或是女子篮球社的未来,或许我应该先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总之,为了告诉自己「阿良良木历其实也正在享受大学生活」,我寄了一封电子邮件给我在大学新认识的朋友食饲命日子。

  如果运气好,她应该会在这个月看见这封邮件吧……回到正题。

  「所以日伞学妹,『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是什么?」

  「嗯,我只在这里说个秘密吧……不过这个房间的保全没问题吗?墙壁有没有被人安装窃听器之类的?」

  「我又不是被国家监视的间谍。」

  我不敢这么断言就是了。

  即使墙壁没安装窃听器之类的,我的影子也躲著一个金发金眼的幼女,隔壁房间也坐镇著一具伪装成布偶的尸体。她们两个都是致力于啰唆计较我一举一动的观察者。

  一举一动。轻举妄动。

  不过,应该无妨吧。

  在这个时间(假日的白天),金发金眼的幼女应该睡得正香甜,尸体人偶应该出门忙碌了,而且反正肯定是全人类都知道的秘密,所以不必太注意保密。

  听完女高中生天南地北的闲聊之后,我也得继续传播出去才行。所以,现在正在流行什么样的甜点?

  「我只在这里说个秘密吧──我朋友的小学五年级妹妹被诱拐了。」

  003

  这个秘密也太只限于在这里说了吧!

  应该是管制媒体报导的秘密吧!

  绝对不应该在这里说吧!

  即使我发动像是三段突刺的吐槽,日伞也丝毫没有愧疚的样子。三段突刺不够力吗?应该拿吐槽霰弹枪朝她扫射吗?

  不,实际上,如果我有狩猎执照,我真想不顾一切拿起真正的霰弹枪扫射。

  诱拐?小学五年级?

  她说的小学五年级,是小学五年级的意思吗?

  拜托,希望只是「小额纸钞」的口误。

  如果是抢劫案件(而且是小额抢劫),我还有能力处理。

  居然把这种重大案件带进我的私人领域……她扔了一颗大炸弹给我。

  「啊,我刚才说朋友,正确来说是我朋友的朋友。」

  日伞修正了这个细节。

  这不是重点。

  朋友的朋友……这在都市传说是常套句。

  「不过像是这种事,乾脆直接说是我朋友比较有说服力耶。而且对我来说,『朋友的朋友』已经算是我的朋友了。」

  她的感性真令我羡慕。

  乾脆比「朋友的朋友」更远一点,说成「幻想中的朋友」该有多好。

  母校的学妹升上高三都还在和幻想中的朋友嬉戏……如果是这种程度,我还勉强可以宽容接受。比起小学五年级女生被诱拐好太多了。

  「我对任何人提到阿良良木学长的时候,不会说您是我朋友的学长,而是直接说您是我朋友。这是同样的道理。」

  「拜托可以停留在『朋友的学长』这个阶段吗……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我觉得最好再稍微观望一下……」

  别说当成准班底,不能想办法让这家伙成为只在上一集登场的配角吗?

  肯定有方法可行。

  「来不及了喔。阿良良木学长的床已经留下一堆我的毛发,足以证明我们是朋友。」

  「这应该是证明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吧?你大概是觉得有趣才这么做,不过日伞学妹,最好不要太常做这种引人误解的事喔。」

  「哎呀,居然讲得这么正人君子,真不像是阿良良木学长。您的诸多情史在哭泣喔。」

  「别把我说成花名在外,高中时代的我别说花名,连好听的绰号都没有。」

  「不过,我会感恩听从您的劝告。这是我的老毛病。我喜欢聪明的男生,考试成绩全学年第一的男生,我都会想尽办法接近,不过我这种态度好像会造成某些误会,全学年第一的男生没多久就不再是全学年第一了。」

  这是魔性。

  我真的很庆幸当年的成绩不是全学年第一……

  「不是第一名就没用了,所以我会去讨好下一个第一名。」

  到处留下情史的应该是你吧?

  别攻陷诸多男生的心与成绩好吗?

  他们死都不会瞑目喔。

  「日伞学妹,你可以现在离开我房间吗?」

  「好过分!阿良良木学长要拋弃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吗?」

  如果是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我就不会拋弃,但你拿一个突然登场的小学五年级学生来威胁我也没用吧……

  总之,日伞的罪孽究竟多么深重,就让她在临死之前后悔吧……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我就不能假装不知道。

  诱拐事件。

  只在这里说的这个秘密,我就继续听下去吧。

  这是现在进行式的话题吗?是这座城镇正在发生的事吗?

  「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喔,是超火热的新闻喔。虽说火热,却得保密就是了。一旦报警,那个女生可能会被杀掉。」

  「我爸妈的职业,你没听神原说过吗?」

  「对了对了,说到火热,我真的很适合穿热裤喔。基于和河河不同的意义,我对自己的腿有自信。所以我的版权图请千万别画制服版本,要画我的热裤便服造型,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请求。」

  「居然提到版权图……」

  这女生也想跨足动画版吗?充满干劲想上动画杂志的封面吧?

  而且她居然在这个时间点离题这么远。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怎么了?火热的新闻怎么了?

  「抱歉,我离题了。对了对了,说到离题,我非常擅长下腰动作,虽然综合的柔软度比不上河河,但我下腰动作比她还漂亮。请看我漂亮的下腰曲线!」

  「别在我床上做下腰动作好吗?」

  「为什么日文要叫做虾式弓身呢?我觉得这动作和虾子弯曲的方向相反吧?这是邻镇发生的事。」

  「你说虾子?」

  「我说诱拐。」

  啊啊,诱拐啊。

  还以为她在聊名产,我都已经要准备炸什锦了。

  邻镇……也就是说,地点也不算近。

  这附近不是那么大规模的都市,所以「镇」的范围很广……「邻镇」的范围当然也更广。

  不过,我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也不到预感的程度,只是有一点点像是符合的感觉……最近在大学,我陪命日子挑战解读暗号的机会也很多(看吧,我并不是只会在学妹面前摆架子),所以习惯无意义地从少许的关系或是些微的关联性找出意义。

  小学五年级。

  邻镇。

  诱拐──也就是失踪。

  「难道不是迷路吗?普通的迷路。只因为超过门禁时间短短几个小时,溺爱孩子的父母就大呼小叫说是被抓走之类的……」

  「即使只有几小时,也可能是十分严重的事吧?在夏威夷州,光是让十二岁以下的孩童落单数小时就构成犯罪。」

  谁在跟你聊夏威夷州的事?

  邻镇的距离没那么远。「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整个变得国际化了。

  不过,规定父母必须随时紧盯孩子的这项法律,我身为拥有投票权的公民,基本上也是赞成的。

  「像我也总是紧盯著幼女的动向。」

  「这两者的意义不一样吧……?紧盯著幼女不放反而是犯罪喔。」

  日伞疑惑说完,接续刚才的话题。「很难说,我认为不是迷路。」

  不过以我的状况,我这句话的意思本来就不一样……躲在我影子呼呼大睡的金发金眼幼女,只要我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她会在哪里做出什么事。

  不过任何幼女在这方面都一样吧。

  任何幼女──任何小学五年级学生都一样。

  「说起来,阿良良木学长刚才的发言,包含了三个错误。」

  「居然说出像是名侦探的台词……」

  你想霸占这个系列的主导权吗?

  想以热裤造型成为主角吗?

  「首先,小学五年级学生失踪的期间不是数小时,是数天。」

  「既然这部分是错的,另外两个错误就不必说了吧?」

  「第二个错误是……」

  日伞无视于我的投降宣言说下去……看来她喜欢挑出别人的错误。

  很适合担任名侦探。

  「那孩子家里没有门禁。」

  「是喔,所以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家庭吗?不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分身管理,而是视为独立的个体,重视孩子的自主性是吧。」

  「第三个错误,因此父母没有溺爱。还有第四个,他们没有大呼小叫。」

  包含在我先前发言的错误,不知何时从三个增为四个。这件事本身彷佛象徵我的人生(我的错误以等比级数不断增加,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我不能忽略第四个错误。

  没有大呼小叫?

  「那么……那一家父母在做什么?」

  「没特别做什么……总之内心挺混乱的吧,不知如何是好。」

  「……咦?」

  啊啊,原来如此。是因为绑架犯打电话过来(还是说,这个时代是以社群软体传简讯?)威胁说要是报警就等著为女儿收尸,或是必须对所有人保密,表面上要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

  不是什么都不做,是什么都不能做。

  是这么回事吗?

  「不,好像没有这种具体的接触。但是不必听任何人说,他们也觉得报警不太好的样子。我想想,该从何说起呢……」

  日伞此时露出苦恼的表情(她一直维持下腰姿势,所以可以说是挂著苦恼表情摆出令人苦恼的姿势)。

  「咦?这件事可以说出来吗?」

  她纳闷地说。

  当然不可以吧?

  「惨了~~我觉得好像和阿良良木学长打成一片,所以一五一十全说了。学长真擅长让人敞开心胸耶~~不愧是刑警的儿子!猎艳高手的历!」

  「我可没传出这种别名。」

  而且我的爸妈虽然是警察,却不是刑警……总之,此时争论这种职位上的差异也没用。

  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更正,这个日伞学妹事到如今才察觉自己漏了口风。还以为她会就此闭口。

  「不得已了。一不做二不休,吃到毒就连盘子也一起吃掉,要吐毒就连盘子也一起吐出来吧。」

  看来她反而要将「只在这里说的秘密」说清楚。但我希望她不要吐毒。

  口吐毒言是我那个儿时玩伴的职责。

  我不希望日伞成为那种有毒生物。

  如果日伞在这个时间点停止说出「只在这里说的秘密」,就某方面来说是在所难免,我也没要以强硬手段(真的是运用猎艳技巧,也就是眼泪攻势)问个清楚……毕竟这个案件包含高度敏感的要素……不过既然她愿意继续说下去,我也不想刻意主动阻止。

  这应该是基于好奇心,也是基于凑热闹的个性。无论如何,我已经涉入了。

  我已经涉入这个事件了。

  「相对的,阿良良木学长,请连同我的份一起保密喔。只要学长愿意保密,晚点我再用电子邮件传我的性感照片当奖赏。」

  「你没接受过数位素养的教育吗?」

  「刚才说到哪里?」

  「你是傻瓜的这件事,我已经听过了。」

  或许是超越神原的傻瓜。

  我在大学生活也深刻体会到,世界上真的有形形色色的家伙,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对了对了,聪明的我想起来了。我刚才说到『该从何说起』。以剧本来说是第一七五页。」

  「你说的这些话是有剧本的?」

  还以为她在苦恼要以何种方式说起,没想到是按照剧本说的台词……而且是第一七五页?

  已经算是相当进入佳境了吧?

  「而且日伞,我还完全没掌握任何线索,连被诱拐的小学五年级女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啊?」

  「她叫做红口孔雀。」

  看来没要将名字保密。

  日伞居然说出全名。

  还以为她顾虑到隐私,故意不说女孩的名字……还是说这是假名?可是「红口孔雀」这种名字,不可能是临时想到的假名……我当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虽说是「朋友的朋友的妹妹」,但我觉得实际上或许是女子篮球社社员的妹妹,只是依照我的记忆,上次她拿给我看的那本名册,肯定没有姓「红口」的学生。

  「阿良良木学长应该没资格说这个名字很特别,不过记成『红孔雀』比较好记喔。」

  「这种记法太好记,我反倒可能再也记不得她的全名……」

  「不过请容我说一下,不愧是阿良良木学长。您的直觉很敏锐。我们女子篮球社确实没有姓『红口』的社员,不过『朋友的朋友』的前一阶段──这个『朋友』是篮球员,曾经是女子篮球社的社员。和我与河河同届的三年级。也就是上次介绍给您的校友会成员喔。」

  日伞说。

  004

  回想当时,我透过神原进入刚认识的日伞自家(而且是在晚上造访,不只如此,还参加了睡衣派对),所以即使她单独进入刚认识不久的大学生房间,我也不该对她的贞节观念提出意见──即使当时真的是紧急状况。

  总之,说到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校友会的成员,我印象深刻……深刻到好想忘记。既然是能和超级明星神原不相上下的黄金世代,成员们当然各有特色。

  毕竟她们带领私立升学学校的弱小运动社团打进全国大赛……但是这份伟业的代价如今成为不良债权继承给现在的世代,这个世界的运作真是不尽如人意。

  这也是一种命运吧。

  也可以说是风水轮流转吧。

  那么,如同我即使已经成为大学生也没能完全脱离高中时代,神原、日伞以及校友会成员或许也基于这个心态,在退休后也依然像这样继续涉入社团活动。

  「记得水户乃儿吗?水户乃儿的国中朋友姓红口,这个朋友的妹妹就是红口孔雀……不过说得更详细一点,水户乃儿的这个朋友好像是前辈。」

  人际关系拉得更远了。

  所以更正确来说,红口孔雀不是「朋友的朋友的妹妹」,是「朋友的前辈的妹妹」。原本觉得自己周遭怎么可能发生诱拐少女这种重大案件,不过既然范围扩展到这么大,或许就可能发生吧。

  五环理论。经过五人的连结,甚至可以连结到一国总统的那个理论。

  对我来说,红口孔雀是「学妹的好友的队友的前辈的妹妹」。

  刚好连结五人。

  即使出现诱拐受害者,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至少没吸血鬼那么不可思议。

  ……这五环只要多连结一环,就可以连结到诱拐犯是吧。

  嗯,引人深思。

  「那个……你说的水户乃儿是谁?」

  「哎呀,您忘了水户乃儿吗?明明看过水户乃儿那么不堪入目的模样?」

  「居然说不堪入目,你说的是睡衣吧?不准用这种引人误会的形容方式。因为可能有人是从这一集开始入门。」

  「有这种人吗……?」

  「现在打开这一页的人,只会觉得一头雾水吧?」

  「就算您用综艺节目常出现的这种说法也没用……就算您说得像是『现在转到这一台的人,只会觉得一头雾水吧』也没用,水户乃儿就是水户乃儿喔。不过如同只有我会将河河称为河河,将水户乃儿称为水户乃儿的人也只有我。」

  那就不可能听得懂吧?

  拜托别帮我取绰号啊。我可不想被传出更多奇怪的别名。

  像是历历之类的。

  也有人叫我良木。

  「依照您的要求回答吧,水户儿的全名是……」

  「你擅自取的绰号怎么变成水户儿了?『乃』去了哪里?」

  「水户儿的全名是樟脑水户乃。」

  看来她不改口。不过水户儿听起来也很像绰号就是了。

  啊啊,樟脑水户乃。

  我想起来了。是穿短褂的女生。

  「您果然是用睡衣记人吧……您果然记得短褂宽松衣袖缝线开口露出的腋下吧?」

  「我不记得这么细部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但我可不能认错人(我的记性差到在交际圈内广为人知。动不动就忘记别人的事……我对此无法否定),所以试著回忆。

  睡衣派对开头的自我介绍时间……回想起来,那天晚上穿得不堪入目的人,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我吧?

  对了对了,是这样。

  「短褂的樟脑水户乃!四月九日出生,十八岁!身高一七〇公分,位置是控球后卫,喜欢的打法是包夹!」

  就是这种感觉……她是比我还高很多的女生。不过既然是篮球员,无论如何都有这种倾向吧。

  顺带一提,日伞的身高是一六五公分。感觉和我差不多高。

  睡衣是长袖T恤。

  「学长也把我的睡衣记得很清楚嘛。刚才我炫耀美腿的时候,明明装作兴趣缺缺的样子。不过在那个时候,我的长袖T恤底下没穿热裤喔!」

  「别再说你的美腿话题,回到水户乃儿的话题好吗?」

  也不是水户乃儿的话题。

  是水户乃儿的前辈的妹妹的话题。

  「虽说是妹妹,但好像是继妹……这部分的人际关系不太确定。因为我也是听人说的,是『只在这里说的秘密』。」

  也是啦。

  五环的关系性有其复杂之处,而且也容易像是传话游戏般以讹传讹。

  继妹啊……

  我也有妹妹(大只妹与小只妹──说到大只妹,她是巨大到如同篮球社社员的高一生。先前提到的尸体人形布偶是小只妹的持有物),不过兄弟姊妹的关系应该是因家庭而异,如果是继妹,感觉会更加不同吧。

  老实说,我无法想像。

  「如果我那两个妹妹是继妹……我并不是没这么想过。毕竟如果是继妹,我就可以和她们结婚了。」

  「依照日本的刑法,应该不可以吧?」

  我会被刑法制裁吗?

  「错了,可以。民法七百三十四条。我确实查过了。」

  「学长居然确实查过?我不敢领教。」

  「不能结婚的对象是继母。」

  「我不敢领教的程度没有极限。」

  此时日伞回到正题。

  「然后,红孔雀小妹是父亲再婚对象的女儿。双方都是再婚吧。水户乃儿的那位前辈,哎,即使不到论及婚嫁的程度,不过好像还是和红孔雀小妹维持适当的距离感和睦相处。」

  「等一下。由于话题是从女子篮球社开始的,所以我不知不觉暗自认定,不过水户乃儿的……」

  我一直称呼「水户乃儿」,感觉也怪怪的……我没有任何能够像这样以绰号称呼的对象。

  「水户乃学妹的……」

  这也很怪。感觉在装熟。

  莫名装熟。

  「樟脑学妹的国中时代前辈,我就这么断定是女生,但是不一定吧?这位前辈,也就是和红孔雀小妹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个亲人,是男生还是女生?」

  进一步来说,我也还没确认这个人以年龄来说是否可以称为男生或女生。国中时代的前辈,即使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成年也不奇怪。

  因为位于五环的中层,所以至今总是没注意这个前辈,不过回想起来,既然妹妹被罪犯诱拐,这位前辈算是相当重要的人物……

  「是女生喔。虽然不敢断言,但是应该和阿良良木学长差不多年纪吧。或许大一岁,现在是十九岁的大学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可能已经出社会,可能正在海外旅行,也可能死了。」

  「如果死了,父母应该会大呼小叫吧?」

  姊姊死掉,妹妹又被诱拐。

  不对,所以才没有大呼小叫吗?

  我真的有个朋友在高中毕业之后前往海外旅行,所以我很难将日伞这段话当成普通的玩笑话带过。

  羽川翼。那家伙的家庭也复杂至极,乱七八糟,难分难解,乾燥龟裂──总归来说,像是羽川年纪还小的时候,即使忽然下落不明,那个家庭肯定也丝毫不会「大呼小叫」。

  家庭?

  不对。那里不是家,更不是庭。

  我不认为红口家和那里一样,也不想这么认为。不过即使是再婚或继妹,如果误以为其中隐藏某种戏剧化的成分,那就是连续剧看太多了。因为大部分的家庭都是不知不觉维持得很顺利。

  我的阿良良木家是这样,真要说的话,战场原家也是这样。

  八九寺家──不知道是怎样。

  「…………」

  那个「迷路孩子」的家庭,记得不是再婚,是离婚……然后是父方取得抚养权……嗯。

  也有人认为问题出在「不知不觉维持得很顺利」,若要更深入探讨,也可以说「也有人在同样的环境过得很好」或是「也有人的立场更加艰苦」,这种说法确实中肯,无疑是一种正义,而且凶恶程度其实和诱拐差不多。这是我所学到的道理。

  在前一阵子──在这一阵子学到的道理。

  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所引发的「木乃伊事件」──真要说的话,这名吸血鬼的再访可说是我所经历那个地狱般春假的再访,但是迎来的结局和那年春假完全不同。

  即使一样如同地狱,也只是不同的地狱。

  不是处于同样的环境,也没站在艰苦的立场。

  当事人即使以那些话语当成努力的藉口,也不该受到周围的责备。

  无论红口家发生什么事,都是红口家自己的问题。

  是不被当成通例,「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旁人不应该插嘴。

  我抱持这种主张,却没阻止日伞揭露他人的秘密,可见我的修行还不够。

  「总之我认为应该活著喔。因为人类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说得也是。人们都像是拥有不死之身。」

  「不过,无论升学还是就业,或者是外出旅行,前辈应该肯定已经离开那个家了──水户乃儿是这么说的。前辈总是把『最多只依靠父母到十八岁』这句话挂在嘴边。」

  「真是了不起。」

  如各位所见一直住在家里的我,不得不这么说。没有啦,我也打算在不久的将来独立,但是房子一直没找到就拖到现在。

  「这样不是很好吗?阿良良木学长也自己出来住吧。这样可以尽情带女高中生回家喔。」

  「至少带女大学生回家好吗?不过实际上,我每天总是往女大学生的房间跑就是了……」

  「这是哪门子的例行公事?」

  我只是经常去儿时玩伴独居的公寓打扫……顺带一提,我的女友战场原黑仪住在女生宿舍。

  这部分晚点再说。我记得的话。

  「又是打扫河河的房间,又是打扫儿时玩伴的房间,感觉阿良良木学长可以拿这个创业耶。毕竟您刚才也提到想要独立。」

  「我没要以这种方式独立创业。」

  「没想过继承父母的事业开分店吗?」

  「我家没经营任何老字号喔。我很高兴爸妈为我规划将来,但我有自己的梦想。虽然感谢他们养育我到现在,但是不好意思,我要选择和爸妈不同的道路。因为这是我的人生。」

  「好的好的,不过啊……」

  这家伙将学长的话语当成耳边风。

  「不过,回到水户乃儿那位前辈的话题,这好像不是那么积极乐观的独立。『最多只依靠父母到十八岁』这句话,反倒可能是用来鼓舞自己的口头禅。」

  「鼓舞?」

  「换句话说,就是『最多忍耐到十八岁呗』这样。」

  「…………」

  实际上语尾应该没加「呗」吧。

  原来如此……我逐渐看出端倪了。

  「总归来说,红口前辈和父母相处的状况不是很好。如我刚才所说,她和妹妹维持适度的距离感……不过即使是家人,不和的时候就是不和吧。」

  我懂。这也不是再婚或没有血缘关系之类的问题。

  像我在高中时代,也曾经满脑子想离开那个家。

  相处的状况不只是差,而是很差。

  甚至可以说烂透了。

  在违背父母期望而落魄的高中生活中,我曾经心想如果能毕业最好,毕业之后要马上搬出去自己住。

  如今我却是住在家里的大学生,人生真的令人猜不透……总之,这就代表我受到上天的眷顾吧。

  眷顾到死掉好几次的程度。

  「不过,应该可以说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吧?因为这位前辈就这样撑过国高中时代,最后如愿离开那个家。」

  「以前辈个人来说,这个结果应该是得偿所愿吧。姑且算是。不过听水户乃儿说,前辈好像没那么高兴──」

  「哎,离开父母这种事,要是表现得过于开心,会让人觉得太无情吧。」

  「不是这个意思。」

  日伞说。

  「将继妹一个人留在父母身边,那位前辈感到过意不去。就算这么说,毕竟继妹才小学五年级,要是一起带走会成为前辈的负担。」

  想必如此吧。

  这就某方面来说完全是诱拐案件。在这种场合,没有血缘的姊妹关系,可能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

  世间的目光很严厉。

  不,「世间的目光」这种置身事外的说法没意义。我内心也有这种偏见。

  「就我猜测,红口前辈──就我看来应该是同辈就是了,她好像和父母处不好,不过妹妹红孔雀又如何?既然会担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那么果然和家里处不好吗?是令人担心的程度吗?」

  「小学五年级才十岁,即使处不好也几乎是单方面的吧。还没进入叛逆期,甚至还没进入发育期的孩童,不可能有方法对抗父母。」

  站在父母的立场,或许会抱持不同意见(比起叛逆期的国高中生,据说小学生难应付得多),不过单纯从体力、体格或是语言能力的观点是这样没错。

  「好像没有家暴之类的虐待,但如果毁坏得这么明显,即使是家庭,外力也很容易介入吧。真要说的话,红口家采取放任主义。」

  「放任主义……」

  「也可以说是放置主义。不是法治国家的『法治』,是同音的『放置』。不过法治国家也算是放置国民吧!」

  即使说得像是挖苦,也没特别挖苦到什么……只是在玩同音哏。

  先不提篮球,看来日伞不太擅长文字游戏。

  记得她说没有门禁?

  「弃养吗……红孔雀小妹该不会曾经睡走廊吧?」

  「这是什么恐怖的经历?我没知道这么多,但如果是这种待遇,红口前辈终究不会扔下她吧……我不知道就是了。」

  原本就是不清不楚,传了又传的「别人家」内幕,光凭想像述说也没用。日伞大概是做出这样的判断。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她像是重整情报般这么说。

  「就这样,前辈独立之后,依然担心独自留在家里的妹妹红孔雀。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次的事件。」

  话题连接起来了。

  连接到「只在这里说的秘密」。

  「红孔雀小妹一直没有从学校回家。即使过了放学时间,太阳下山,夜幕低垂,早晨再度来临。」

  「…………」

  「第二天当然也没有上学。觉得可疑而联络红口家的班导,就是所谓的第一发现者。」

  嗯?我有点混乱。

  虽然可能过于谨慎,但我这时候也想整理一下。我在高中时代,经常在碰到称不上细微矛盾点的少许突兀感时不以为意,等到事后才后悔不已。

  我受够这种后悔了。

  「以这个时间顺序来看,红口家就像是直到班导联络才察觉出事。」

  「的确。只不过是小学五年级的女儿一晚没回家,好像没惊动家里。」

  虽说没有门禁,但如果直到天亮才回家,终究是另当别论吧……

  不,我也曾经是相当不按牌理出牌的孩子,在这方面没资格唠叨什么……

  刚才我的发言被挑出三、四个错误时,我内心确实不舒服,不过现在就觉得这确实是必须逐一订正的瑕疵──是严重的伤口。

  「应该说,父母好像没察觉女儿没回家。直到班导联络家里,才首度察觉女儿整晚不在家。」

  从那天到今天,红孔雀小妹都没回家。

  日伞如此总结。

  直到今天。

  没成为太大的骚动,低调至今。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问请问。别说一个,一百个都行。我的工作就是将私人情报泄漏给阿良良木学长。」

  「我几时雇用情报贩子了?听你这么说,红孔雀小妹或许不是被诱拐,甚至不是迷路,而是离家出走吧?姊姊忍耐到十八岁,红孔雀小妹却等不及……」

  正因为隐约察觉,所以父母才没有报警吧。之所以没成为太大的骚动,只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

  不无可能。

  操之过急让警方介入,会让自己不及格的「育儿方式」曝光,为了避免这个结果而没有报警。这种事虽然不该发生,却不无可能。

  「不,没这回事,请放心。」

  日伞说完补充的情报,确实正面否定我的推测,却完全无法令我「放心」。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红孔雀小妹失踪的第二天晚上,诱拐犯采取了某些行动。」

  「咦?可是你刚才说没有留言威胁之类的行动……」

  「我的意思是没有『具体』的行动。没有打电话或寄电子邮件,警告『不准报警』或是要求『什么时候之前准备几亿圆』之类的行动。抱歉刚才说得不够清楚。但是犯人真的完全没说『你们的女儿在我手中』这种话。」

  看来确实是我急著下定论,但我怀疑日伞是故意说得不清不楚。虽然来往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知道日伞有这种坏心眼的一面。

  不过只以这件事来说,她讲得这么拐弯抹角,并不是试著误导我当成乐子,单纯是她难以启齿,避免直接说出真相。

  是的。

  不是「具体」的行动,是「直接」的行动。

  伴随痛楚的讯息。

  「第二天晚上,红口家的信箱里,被人毫不掩饰地随手扔进一颗从红孔雀小妹嘴里拔出来的门牙。」

  005

  这天晚上,我来到北白蛇神社境内。因为太阳西沉而醒来蓄势待发的金发金眼幼女──吸血鬼的渣滓忍野忍,照例坐在我的肩膀上。

  还有一个大概是刚好很闲,平常假扮成小只妹床上布偶度日的尸体人偶──付丧神斧乃木余接也和我一起来。为什么?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懂了。难怪阿良良木哥哥即使见到我,即使见到我这个可爱化身的小五女生,也没有发出怪声抱过来。在讨论小五女生被凶恶诱拐的事件时,要是用力抱住小五女生,讨论的主轴就会偏离了。」

  像这样朝著我这个访客频频点头的,是一个小五女生。更正,是神明。

  这座北白蛇神社供奉的神明。

  八九寺真宵。

  如外表所见,她是十岁的少女,真面目却是十几年前车祸身亡,类似幽灵的存在。

  被称为迷牛,差点被「暗」吞噬,最后成为蛇的神明。

  这样说明会觉得乱七八糟,不过就是发生过乱七八糟的事。

  我实在没心情详细说明。

  「说得也是。而且要是说明得太详细就会泄漏剧情了。」

  「所以说,你为什么觉得很多人是从这一集开始入门的?」

  我觉得是少数派吧?

  「不过我觉得并不是没有,所以希望也可以好好介绍我一下。鬼哥哥总是做作说我是『尸体人偶』,不过这时候请一如往常叫我『女童』。」

  斧乃木面无表情以平淡语气要求。她是尸体所以没有表情,语气虽然平淡却高压。

  「说得也是,或许不少人亦误以为吾是金发金眼之幼女,即使在少数派之中或许亦不算少。」

  「你本来就是金发金眼的幼女吧?」

  任何人怎么看都是这样。

  让幼女坐在肩膀上,和女童一起前往神社,我是夏日庆典的带队家长吗?

  虽然是我自己喜欢才这么做的。

  「别因为自己喜欢就这么做。这样真的很像诱拐犯。」

  斧乃木说。

  我向八九寺(以及忍)说明之前,斧乃木好像就掌握别人家里的状况,看来白天我和日伞交谈的时候,她就在隔壁房间偷听。

  当时我一直以为她不在家……不希望她在的时候总是会在场,这家伙耳朵真是灵敏。

  哎,斧乃木是因为我在高中时代频频闯祸,所以被卧烟派来的官方监视员,由此看来她和我同行也在所难免。因为我可能又会闯祸。

  直到成为大学生还会闯祸。

  「呵呵呵。也就是说,少女与幼女与女童的萝莉三人组,简称『萝莉组』久违重新组成了。」

  八九寺说。

  先不提团体名称,她看起来很高兴。

  斧乃木面无表情,忍对于这个名称面有难色,不过对于这些成员本次齐聚,忍好像没有很抗拒……幼女也意外变得圆融了。虽然身体曲线没有半点圆滑,个性却变得圆融了。

  「不过,八九寺。不要用萝莉三人组这个名称。连副音轨都不会用这种词了吧?即使不提红孔雀小妹的事,最近取缔也变得有点严格了。」

  「哎呀哎呀,怎么变得这么畏缩啊,萝莉莉木哥哥?」

  「这么直接的称呼方式,其实我可能连一次都没听过,不过八九寺,不要把我叫成像是萝莉……萝莉莉……洛奇梭宁止痛药那样,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真的变得很畏缩耶!请不要打断以往的流程好吗?萝莉莉木哥哥完全不像是止痛药喔,怎么了,阿良良木哥哥?会狂舔少女眼珠,会用亲吻让幼女闭嘴,会被女童用脚踹的那个阿良良木哥哥去了哪里?」

  应该是去了监狱吧?

  不准恶意节录这些片段。

  「但我觉得现在列举出来的,是鬼哥哥诸多恶行之中比较温和的……」

  「慢著,斧乃木小妹,我那时候被踹,是你擅自用脚踹吧?用你的那双脚。因为穿靴子而闷出香汗的那双脚。」

  「在你说『闷出香汗』的时间点就没救了……」

  不过,说得也是。

  像这样记载诸多恶行的既刊作品,不知道书店愿意陈列到什么时候,所以从这本书入门的人或许意外地不是少数派。

  就当作这一集是出道作品,以这样的心态进行下去吧。

  此外,先不提「萝莉三人组」这种可能会被禁止出版的命名品味,针对小五学生诱拐案件组成的搜查小组,我觉得阵容可说是最强的。

  八九寺刚才说「久违」,不过这些成员上次齐聚一堂到底是多久以前了?

  先前「木乃伊事件」的时候虽然是团队合作,我却觉得她们彼此总是巧妙擦身而过……所以应该要回溯到高中毕业典礼之前,和小扇对决的那一天吗?

  哎,从忍的表情也看得出来,她们三人组的交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使如此,也肯定值得依赖。

  在他人眼中,现在的光景是一名神秘大学生在四下无人的夜晚神社和孩童玩耍,我对此觉得不太好受,但是得忍著点……

  我身边治安变差的这一点暂且不提。

  「这就难说了。不过啊,汝这位大爷。关于汝这位大爷爱助人之习惯,吾这个奴隶如今也不会多加抱怨,但这件事怎么想都是警察之工作吧?」

  忍说。

  嘴里说不会抱怨,但是关于现在被迫做事却得不到甜甜圈当报酬的状况,她明显有所不满。

  「汝这位大爷现在该做的是报警吧?放弃养育义务之父母没做的事,由汝这位大爷来做吧。」

  明明曾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却说出非常合情合理的意见。她完全融入现代日本了。

  忍吸我血的那个时候,她才是「主人」,所以现在即使自称「奴隶」,语气依然跩得不得了,这一点敬请见谅。我个人则是把她当成对等的搭档来往。

  「真正需要的话,我也不惜这么做,但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其实我也只是从日伞学妹那里听到传闻,完全没求证。求证的工作现在才要开始做。由斧乃木小妹来做。」

  「由我来做是安怎?」

  斧乃木以方言吐槽。面无表情。

  哎,想到尸体人偶的「主人」──暴力阴阳师影缝余弦的遣词用句,斧乃木稍微耳濡目染讲起方言也不奇怪。毕竟她好像是特别容易受周围影响的怪异。

  总之,斧乃木是调查的专家,适合进行这种求证工作。

  机动力强,应变速度也快。

  由于被束缚在影子而同生共死,应该说被迫和我共同行动的忍暂且不提,平常只负责监视我的斧乃木,我原本没要请她帮忙,不过既然她这次想在这个位置监视我,我就给她一些工作吧。

  只要是人手,即使是女童也要拿来用。

  「哼。哎,是可以啦。毕竟诱拐十岁女孩,还将女孩牙齿寄给父母的人类,也差不多是妖怪了。」

  斧乃木编出这种程度的理由,说服自己在非勤务时间工作。

  她说的大致没错。以前,这种天理不容的犯罪,可能纯粹是怪异现象,诱拐犯也会被当成怪异吧。总归来说在于如何查明真相。

  「相对的,晚点你要好好疼爱我喔。」

  「闭嘴。不准说得好像过去发生过这种事。我在高中时代也没疼爱过你。」

  「所以,我要怎么做?」

  看到监视者与被监视者拌嘴结束,应该说惯例的互动结束之后,八九寺──神明举手说。

  「忍姊姊被影子绑住,斧乃木姊姊是监视员,所以她们和阿良良木哥哥共同行动可说是自然而然的演变,不过阿良良木哥哥在这种三更半夜来到我的神社,应该是基于自发性的主动意志吧?要拜托我这个神什么事?」

  真好沟通。

  她这个神或许逐渐当得有模有样了。外表明明完全没变,从她和我逛大街出外景那时候至今完全没变。

  明明是十岁的少女。

  「阿良良木哥哥,我姑且把话说在前面,最近您经常四舍五入说我是十岁,但我的正确年龄是十一岁喔。就像忍姊姊的正确年龄是五百九十八岁。」

  「吾现在是五百九十九岁。应该吧。」

  「忍,这部分官方已经设定是十岁了。二十一九寺真宵姊姊念起来比二十二九寺真宵姊姊顺口吧?」

  「为什么要配合那个姊姊?那个角色不在这个世界耶?」

  「不,我不是要求神。放心吧,我没要提出『请以神明威能找出诱拐犯』这种无理的要求,只是想听听你的见解。但我要听的不是你身为神明的见解,是你迷牛时代的见解。」

  「迷牛时代的见解?嗯……」

  八九寺向我点头。

  这是她听不懂时的表情。

  我收回前言,她还没适应神明的工作。不,只以这次来说,这样比较好。因为我需要的是八九寺不是神明那时候的经验。

  无论要采取何种行动,要是搞错前提就变成轻举妄动。

  「虽然日伞学妹全盘否定,但我还是觉得这个诱拐事件,可能是当事人主动离家出走。」

  「喔喔?」

  八九寺一副依然摸不著头绪的反应。看来请这位神明帮忙是一件苦差事。

  她的直觉不太敏锐。

  「所以汝这位大爷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吗?若只是离家出走,确实会因为事情闹大而更不敢返家。」

  和八九寺比起来,昔日在各国反覆离家出走,拥有这种惊人经历的吸血鬼,立刻听出我的意思。

  「嗯。」

  我继续说。

  「依照我目前从传话游戏听到的情报,这对父母不太称职,家庭也不是适合小学五年级孩童居住的理想环境……就算不是这样,任何人都有过离家出走的经验吧。」

  「这么一来,难怪红孔雀妹妹即使离家出走,父母也没察觉。或许正因为是这样的父母,她才会离家出走,这个推论可以成立。不过萝莉莉木哥哥……」

  「不准试著让『萝莉莉木哥哥』这个称呼固定下来。」

  「还不是因为您刚才打断以往的流程,我才会消化不良。『萝莉莉木哥哥』这个称呼的既定程序还没跑完。」

  「那我就来跑吧。不要把我叫成像是萝莉……洛奇梭……不要把我叫成像是恶作剧之神洛基,我叫做阿良良木。」

  「您说得超帅气耶,居然拿恶作剧之神洛基来用。就某方面来说算是神来一口。恶作剧之神来一口。」

  八九寺傻眼跑完既定流程(这家伙真守规矩)。

  「送来的门牙是怎么回事?从红孔雀妹妹嘴里拔出来的门牙。这没办法以恶作剧带过喔。」

  八九寺这么说。

  「嗯,你问的正是日伞学妹的反证,我当时也完全被她说服,不过,如果是送心脏过来还很难说,送来的却是门牙。门牙的话可以自导自演。」

  「自导自演?咦?您的意思是自己拔掉自己的门牙,然后自己送过去?小学五年级会这么做?阿良良木哥哥,您将小学五年级当成什么人了?大家并不是都像阿良良木哥哥这样超喜欢弄痛自己啊?」

  八九寺这么说。

  慢著,哎,虽然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但我也不是自愿弄痛自己的。

  即使不得不承认我的自罚倾向强烈,但是在成为大学生的现在,我想尽量避免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第三学期的戏码重演。

  「说到小学五年级,我很清楚喔。刚好是替换期吧?」

  「替换?替换什么?」

  「牙齿。」

  006

  总归来说,毫不掩饰放进信箱的牙齿,可能是红孔雀的乳牙,这是我的个人猜测,更正,我的个人希望。

  与其认定从我算起的第六层人际圈,存在著会以钳子等工具拔掉人质女孩牙齿的诱拐犯,我的这个猜测好多了……最好的状况当然是红口家并非令孩子想离家出走的家庭。

  幸福的家庭有著同样幸福,但是不幸的家庭有著各自的不幸──某句名言是这么说的,不过,即使不幸的家庭确实有著各自的不幸,幸福的家庭是否真实存在还有待验证。

  「嗯,汝这位大爷不愧是小学五年级之专家。吾有眼不识泰山。」

  将我这个心思当真的这个说法挺微妙的,但是我和忍的交情太深,意外地很少听到她称赞我。

  「换言之,她离家出走时,乳牙刚好脱落,所以扔进信箱?」

  「或许相反。可能是乳牙脱落成为离家出走的契机。但我已经记不得自己第一次掉牙的经验了。」

  毕竟是小学时期。

  日伞听到门牙事件时,当然想像红孔雀承受无法痊愈的伤痛。即使不到掏挖心脏的程度,也可能像是砍断手指、挖掉眼珠那么痛。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不过,如果只以小学生这个年代来说就未必如此……只以十岁世代左右的孩子来说,掉牙是浅显易懂的「成长证明」。

  是应该庆祝的事。

  「先不提『十岁世代』这种用语,这个推测不无可能……总之,基于这层意义,在场的我们三人是和外表相反,早就失去这种感觉的小小女生,所以在某些部分不方便说些什么。」

  斧乃木细嚼慢咽我的话语。

  因为是牙齿的话题,所以细嚼。

  「因为掉牙,而且掉的是门牙,所以红孔雀小妹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主动离家出走……这个推理或许有检讨的余地。这和她姊姊决定在十八岁离家的心态完全一样。或许是继妹从继姊那里学来的……」

  「可能只是因为等不及十八岁,所以将自己之标准降得比姊姊低。」

  「不过鬼哥,简称鬼哥的鬼哥哥,听说上排的牙齿要扔到屋檐下,下排的牙齿要扔到屋顶上,那么把脱落的牙齿扔进信箱是哪种习俗?这是想让牙齿往哪个方向长?」

  「你这个疑问,我想得到两种答案。」

  「鬼哥哥居然知道『两』这个数字,我好惊讶。」

  「好歹惊讶我想得到两种答案好吗?」

  即使无法学日伞说得有模有样,我还是在吐槽之后说出自己的猜测。

  「第一个答案。」

  我继续说。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脱落的门牙,才会放进自家信箱。毕竟是自己的牙齿,应该会抗拒当成垃圾丢掉,不过斧乃木刚才说的迷信,若问这个时代的孩子是否知道,这也很难说……如果摇摇欲坠的门牙在放学途中脱落,又在这时候冒出离家出走的念头,与其随手扔到附近,改成放进自家信箱,我觉得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折衷点。」

  「折衷点啊……然后她就这么没打开家门消失无踪是吧,吾之主?」

  忍说完双手抱胸。

  虽然是被迫参与,但她好像以自己的方式对这件事感兴趣。

  「发现牙齿之时间点,确实刚好是失踪第二天夜晚,但实际上这颗门牙未必是在第二天夜晚放进信箱。喀喀。换言之,童子之父母不只是对女儿,对信箱亦是放置不理吗?」

  居然说「童子」……

  你至今都没用过这种词吧?

  不准在新的一季尝试更换角色路线。

  总之,大致是这么回事……即使平常勤于检视信箱,但是一颗没经过任何处理的门牙,如果掉在角落也可能看漏吧。

  「不过忍,我觉得第二个答案比较有可能……换句话说,红孔雀小妹即使离家出走却整晚都没人察觉,为了让过度不关心她的爸妈担心,就某方面来说是为了挑衅,所以暂时回到自家附近,偷偷将脱落的门牙放进信箱。这样的可能性比较高。」

  「啊啊……自导自演。吾之主一开始就这么说了。」

  忍像是回想起来般说。

  我使用「自导自演」这句成语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脱口而出,也可以说是潜意识的愿望化为言语。

  是缺乏深思熟虑的成语。

  也就是说,在这种状况,至少可以推测红孔雀藏身在距离自家不远处。如果是第一种状况,甚至无从猜测她离家出走多远。

  维持随时都能回家的距离,观察家里的动静。如果是这种可爱的离家出走,就不愁无从找起……实际来说,除了这两个版本,当然还想得到更多的可能性。

  其中最大而且最不能忽略的可能性,就是「红孔雀单纯被个性异常的犯人诱拐」的可能性。

  不过,抱持这种希望并不犯法吧。

  因为是希望。

  「如同梦想欣赏小女孩的裸体并不犯法,抱持这种希望并不犯法吧……」

  「吾之主,不准多加前面那一句。不准给吾等吐槽之机会。」

  忍以搭档身分阻止我,接著说下去。

  「这个称呼比童子贴切得多。那么今后就称她是小女孩吧。毕竟人类之名字很难记。」

  我给了她无谓的提示吗……

  不过,一直称呼为「小学五年级的诱拐受害者」也开始嫌太长了。

  就算这么说,简短称为「受害儿童」,听起来挺严重的……既然我由衷希望不是这么回事,我就无法反对忍以「小女孩」称呼红孔雀。

  哎,毕竟这是平常在用的词。

  称为「红孔雀」比较好记,是人类的理论。

  「确实。现在还不知道红孔雀小妹是什么样的孩子,不能贸然取绰号。不能以鬼哥哥偏好的『小只骨感妹』这个代名词称呼她。」

  「『小只骨感妹』是哪门子的代名词?不就是普通的瘦小女孩吗?」

  不过,确实不知道红孔雀是什么样的孩子。彼此的关联性终究太远,日伞也没打听到容貌之类的其他情报。

  水户乃儿那里大概也没收到情报吧。即使收到也缺乏正确性,因为容易以讹传讹。

  「我稍微懂了喔。阿良良木哥哥在这种三更半夜来找我的原因。」

  「话说在前面,我深夜来找你是配合你方便的时间喔。你白天常去散步,这时间比较方便。」

  「因为我是散步之神啊。」

  「不对吧。你是……」

  「没错,是『迷路』之神。」

  八九寺说完咧嘴一笑。

  「我是不回家的专家。也是『回不了家』的专家。换句话说,经验拋物线的我可能知道这位红孔雀妹妹离家出走躲在哪里,阿良良木哥哥是这个意思吧?」

  大致是这样没错。

  但我没说什么经验拋物线。(注1:日文「拋物」与「丰富」音近。)

  「最坏的状况当然是凶恶的诱拐犯真实存在,就算不是这样,光是小学五年级女生独自度过好几天,就可以说是十分危险又相当坏的状况。必须赶快找到她保护起来,否则我只觉得未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怎么回事,后续不是应该由吾等痛殴诱拐犯一顿吗?」

  「非得这么做的话就做吧,但我觉得这终究是警察的工作,而且我确信要是自己对这种事上瘾就糟了。」

  「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斧乃木问的。

  她是以监视员的身分发问,所以得慎重回答。我慎选言辞。

  「藉助吸血鬼或神明这种超自然强大存在的力量,贯彻『自己心目中』的正义──我要是对这种事上瘾就糟了。」

  不只是糟了,甚至完了。

  借用专家忍野咩咩的说法就是「一旦这么做,你就不再是人类了」。

  那么我应该标榜的不是正义,而是慈爱。这是阿良良木历目前对自己划下的界线。

  经过动荡与动乱的高中生活成为大学生之后,阿良良木历划下的界线。

  「想说不只是拯救没见过面的女生,鬼哥哥终于连不知道长相的小只骨感妹都想拯救而展开行动,原来在各方面还是有好好思考过啊。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暂且不杀你吧。」

  「咦……?斧乃木小妹,你获得的权限等级高到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杀我?」

  还有,希望她现在不要把「小只骨感妹」当成前提说下去……我可不希望「这个小女孩是小只骨感妹」成为我救她的原因。

  虽然我刚借用忍野的话语,但我可没要将那个中年夏威夷衫大叔说的话全盘接受。我不认为「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如果连第五层人际圈那么远的人都可以拯救,我会像这样借用超自然的神鬼之力。

  「鬼哥哥都不会为今后的事著想耶。不对,是满脑子都在想眼前的事。」

  斧乃木说过,我必须避免说出过于奇怪的决心,否则会和四年后的故事产生矛盾。既然这样,你根本就不该提到四年后的故事。

  所以是怎样?是我成为摇滚巨星大红大紫的故事吗?

  「今天获得一万圆以及明天获得一万一千圆,要选哪一种?像是这种问题,鬼哥哥应该是毫不犹豫回答『今天』的类型吧。这当然不是错误的选择。明明怎么想都是明天拿一万一千圆比较划算,没耐心的人却会选择今天拿一万圆,一般常说这种人比较笨,不过依照行动经济学,今天拿一万圆未必比明天拿一万一千圆吃亏。因为人类不一定活得到明天。」

  「…………」

  尸体人偶不知为何缓缓说起行动经济学……还说得挺吓人的。

  「即使没死,考虑到毁约的可能性,比起明天不一定拿得到的一万一千圆,选择今天肯定拿得到的一万圆,可以说是踏实的做法。二话不说当场领钱。这种做法或许不聪明,但是很踏实。就某方面来说,是用一千圆买了一天的时间。所以,不考虑前因后果先救人再说的这种做法,我觉得可以。不要一一思考『在这时候拯救小只骨感妹,对于小只骨感妹来说是否真的是好事』这种问题。」

  我觉得使用「小只骨感妹」这个称呼,对于小只骨感妹来说肯定不是好事就是了……不过我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但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我认为自己采取的行动没那么只顾眼前。

  一切都是为了慎重起见。

  或许我现在做的事情非常没有意义,但幸好现在的我有余力。因为我正处于名为「大学生活」的人生缓冲期。

  ……不对。

  不只如此。

  我确实在救人,却绝对不是无私的救人。和羽川不一样。不对,春假那时候见到我的羽川,或许意外是这种心情?

  总之,是羽川。

  羽川翼。

  「既然是这么回事,我也不吝于提供协助,但是听完刚才的说明,我在意一件事。」

  八九寺说。

  看来她理解状况之后敢于提问了。

  「如果不是诱拐而是离家出走,我当然赞成保护红孔雀妹妹,而且毫不保留提供自己的经验,但是保护她之后,阿良良木哥哥要怎么做?要送回……」

  「不能送她回家吧。」

  我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插嘴。

  不对,「保护小女孩之后没要送她回家」这段发言,我自己听起来都有点害怕,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趁她离家出走诱拐回家」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日伞学妹说的『只在这里说的秘密』,即使只相信一半……」

  「仔细想想,在您对我们说的时间点,『只在这里说的秘密』就完全沦为形式了。居然一口气告诉三个人,阿良良木哥哥的口风到底多松啊?小心我把您的嘴巴缝起来喔。」

  「即使只相信一半,那个家庭也确实令人想离家出走,这部分我想要慎重判断。凭一己之力避难的孩子,如果硬是被送回原本的场所,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悲剧。我可不想参与这种剧本。」

  「总之,必须先听当事人──听那个小女孩怎么说,否则无法下定论。」

  看来八九寺采用的称呼不是「小只骨感妹」,是「小女孩」。这是当然的。基本上只有斧乃木会说「小只骨感妹」。

  「那么,这里提到的保护,我可以解释为送到阿良良木哥哥家保护吗?」

  「要这么做也行……不过念大学的儿子带著小学五年级女孩回家,家长终究念我几句吧。」

  「这早就豪迈超越『念几句就了事』的程度吧?」

  「话说阿良良木哥哥,您不是曾经把我这个小学五年级女孩强行带回家?」

  「嘘!」

  「嘘什么嘘?」

  「那部极短篇终究肯定很难取得了,所以没问题。」

  「但我觉得零碎的短篇迟早会统整出书……」

  我的天啊。

  明明话题是我现在有余力所以想救人,我却陷入天大的危机……慢著,不是在说这个。

  「黑仪住女生宿舍,管得很严。这部分我想拜托老仓。那家伙一个人住,所以藏匿小女孩也没问题。」

  「汝这位大爷动不动就拜托那个凶恶之儿时玩伴,但也该察觉她真的非常讨厌汝了吧?」

  「这样的话,老仓姊姊不会变成诱拐犯吗?」

  八九寺居然叫她老仓姊姊。

  明明没见过却叫得这么亲近。

  「没问题,因为那家伙不把犯法当成一回事。」

  「问题很大吧?」

  确实有问题,但我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老仓再怎么样都不是「助人」或「救人」的类型(无论是撕裂嘴巴还是被撕裂嘴巴,都不会说这种话),即使如此,只有处于悲惨环境的小女孩例外。

  因为对于老仓来说,这等于在救她自己。

  「所以我想利用她这个弱点。」

  「不准说是弱点。」

  「不准说是弱点。」

  「不准说是弱点。」

  少女、幼女与女童从三个方向同时吐槽。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同步现象,少女与幼女连说话语气都变了。

  嗯,不可以说是弱点。

  顺带一提,因为宿舍管得严所以不列入选项的我女友战场原黑仪,少女时代也过得很辛苦,但可惜她是「讨厌以前的自己」这种类型,所以即使是处于悲惨环境的小女孩也不会成为例外。

  反而可能会严厉以对。毫不留情。可不能让她变回以前的样子。

  所以即使她不是住宿舍而是一个人住,我也不会拜托那家伙。

  避免造成麻烦吧。

  反正那家伙这次也是直到终章都不会登场吧。

  「如果确定红口家没问题,当然就会送她回家。最理想的结果是──我们找到的问题点纯属误会。」

  「鲜血比较好?」

  不愧是前吸血鬼,忍将「误会」听成音近的「鲜血比较好」。总之接下来的方针整理如下。

  ①请斧乃木调查红口家。

  ②这段时间,我与忍寻找红孔雀。

  ③如果是诱拐案件就交给警方处理,断然抽身而退。

  重点在于③。

  我必须小心行事,否则会轻易跨越那条线。

  「咦?我不用协助①或②吗?我明明是神耶?」

  「虽然很想请你帮忙,但红孔雀小妹家确定是在邻镇。你是这个镇的神明,不太方便离开这里太久吧?」

  喜欢散步也应该要有极限。

  要是变成旅行就糟了。

  成为神明之后,这方面的自由度肯定反而下降……哎,在怪异的世界,这种系统或许可以说和人类社会一样吧。

  愈是步步高升,愈容易绑手绑脚。类似这种感觉。

  「想去的话是可以去啦。毕竟今年十月我就预定要去出云露个脸──走路去出云。」

  为什么你企图比高升之前还要为所欲为?

  这种家伙其实很棘手。

  不准试著提升自由度。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难得这么贴心,所以我想以更加感恩的心情收下这份心意。毕竟又下地狱的话也不太好。我想维持神明应有的样子,趾高气昂好好展现威严。」

  「就这么做吧。你光是指点迷津就帮了大忙。」

  总之,先不提是否做得到,如果是十月的神无月就算了,我觉得她最好不要动不动就放空这座北白蛇神社。以前这里的神位长年出缺,不知道为这座城镇带来多少灾难。

  现在回忆那场悲剧还太早。

  「呵,也对。像是吾──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这个灾难,亦是因为这座神社之神明出缺而带来的。」

  「不,忍,你没关系。你的来临不知道让我的人生变得多么精采。来,要坐我大腿吗?」

  「嗯?是喔,既然汝这位大爷这样说,那就没办法啰。」

  「不准打情骂俏,呆子。」

  斧乃木出言指责。

  即使面无表情,监视的目光还是很严格。

  「小心我砍掉你的大腿。」

  「斧乃木小妹,你是这么恐怖的怪异吗……」

  「不恐怖喔,甚至算温柔喔。因为我就像这样陪著鬼哥哥满足救人的癖好。我明明是住在你家的监视员,你却试著巧妙利用,我对你这种态度有好感。」

  「原来你对我有好感啊。」

  「当然啊,因为我是式神,是付丧神,也就是工具。如果有人能好好利用,我会很高兴。」

  原来如此,这是很好懂的道理。

  基于这层意义,暴力阴阳师影缝或是专家总管卧烟伊豆湖,可说是将斧乃木这个杰出的工具,以精湛的技术运用自如吧。

  如果要求我做到那种水准,我会很困扰,总之我尽力而为吧。

  「那么,鬼哥哥与色迷幼女接受神托的这段期间,我先去调查红口家吧。」

  斧乃木满嘴抱怨,而且面无表情所以看不太出来,但虽说和原本的业务差得远,她还是展现这种干劲,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有工作做。

  我不忍心泼她冷水。

  「抱歉,斧乃木小妹。虽然红口家确实在邻镇,但我不知道详细地址。」

  但我还是必须这么说。

  依照「水户乃儿国中时代前辈的妹妹」这个情报,顶多只能断言不在这座城镇。日伞曾经和水户乃儿是队友,肯定知道她住在哪里。

  红口家肯定和樟脑家位于同一个学区……但即使是邻镇,也无法确定是东西南北哪个方向的邻镇。

  从邻镇来看,我们的城镇才是邻镇……而且说不定就像朋友的朋友那样,其实是邻镇的邻镇。如果国中是私立学校,这个推论可能会猜中,而且极端来说,这位前辈满十八岁独立出去之后,红口家也可能搬家。

  「放心……我是专家喔,鬼哥。」

  真可靠。

  看来她拥有寻人的诀窍。

  我曾经和小扇搭档上演类似推理的戏码,但其实这孩子看起来最像侦探。

  「没错,挨家挨户看门牌的诀窍……」

  「这样超辛苦吧?」

  这样不像侦探,像刑警。

  说不定会得到我爸妈的表扬。

  「骗你的。不过,找人真的是我擅长的领域,我也擅长反向调查这种口耳相传的『传闻』。查到任何线索我再逐一联络。」

  「嗯,传电子邮件就好。」

  「很抱歉,我的儿童手机不能传电子邮件……我也不太会讲电话,所以如果取得情报,我会直接通知以免出错。」

  唔……这样不是也很麻烦吗?

  这样会变得必须来来回回,斧乃木也不知道我到时候在哪里。

  如果把式神视为工具,我可以理解「工具不擅长使用工具」这个道理……这么说来,我很少看斧乃木使用武器。

  「放心,我就算在地球的另一边,也知道鬼哥哥与色迷吸血鬼在哪里。」

  「刚才打情骂俏是事实,所以吾第一次当成没听到,但若敢再说一次吾是色迷吸血鬼,吾就吃了汝。」

  「我是在称赞你的存在感出色,光彩夺目。不然下次别叫你色迷吸血鬼,改叫你金色迷吸血鬼吧。」

  「这听起来挺帅气的……」

  喂,不准喜欢。

  不准喜欢这种称呼。

  你只是被「金色」的语感打动吧?

  「而且鬼哥哥,对我来说,移动并不麻烦。你刚才说到来来回回,但这算不了什么。就只是用离开的方式回来罢了。」

  「离开的方式……是什么方式?」

  「这种方式。」

  尸体人偶斧乃木忽然起身。

  「『例外较多之规则』。」

  说完,她像是火箭一样从脚底喷射离开。

  007

  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斧乃木主要是被影缝拿来当成「移动手段」。既然这样,利用这种将肉体(尸体)局部骤然膨胀的技能「例外较多之规则」赢在起跑点,并且跑遍各处调查的机动能力,或许是专家必备的技术。

  总之,她并不是我随时都能依赖的孩子,像这样帮我始终是特例,我不能忘记这一点……千万要牢记在心。

  虽说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慈爱,但要是理所当然习惯借用周围的助力,感觉就某方面来说也很危险。斧乃木拿行动经济学的理论对我说过,但我还是多少得考虑前因后果,否则会招致自我毁灭。

  毕竟我招致不少次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已经踏入无法回头的境界,来不及考虑前因后果了。不能再磨磨蹭蹭,要确实处理这个事件。

  即使没考虑前因后果,也不要后悔。

  我如此下定决心,今晚就行动。

  「可不能输给斧乃木姊姊耶。我身为迷路专家,也来担任阿良良木哥哥的顾问吧。」

  看著斧乃木出发(发射?)之后,八九寺重新主导话题。

  「总之,搜索范围要扩大或缩小到何种程度,得先等斧乃木姊姊查出红口家的地址,但是请容我传授基础中的基础吧。这次的事件,对方是小学五年级的孩子,您应该没忘记这一点吧?」

  「这个事实,我想忘也忘不掉。对方是小学五年级的人类,所以我一个失误就可能在社会上被抹消。」

  「讲得好像如果是吸血鬼、幽灵或尸体,汝这位大爷就能被原谅……」

  「我现在要说的是,小女孩红孔雀妹妹『可以躲在任何地方』。因为她的身体很小。」

  原来如此。这或许是意外的盲点。

  要是断定那种小草丛不可能躲得了人,这种想法可能轻易被人反向利用。

  如果是离家出走,我们就得进行一场捉迷藏……真是的,明明已经不是吸血鬼,这次却得当鬼。

  「不只是这种单纯的体积问题,小学生可能会选择让人不太敢相信的路线来走。我在成为神明之前的迷牛时代,也曾经让许多小学生迷路。」

  「我一直以为你是无害的怪异,不过听你这么说就意外觉得并非如此。」

  「小学生可以面不改色走在围墙上,像是水渠、山路或围栏也一点都不怕。也就是不放在眼里。」

  啊啊……

  这么说来,以前神原就是以类似的方法回避迷牛现象……我原本认为那是神原才做得到的特殊回避法,但小学生可能做得到一样的事。

  以小学生的能力才做得到的矫健身手。

  「而且也完全不怕弄脏衣服。比起寻找怪异,寻找离家出走的少女或许比较困难。」

  「这样啊……说得也是。至少和寻找大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不过,红孔雀妹妹也可能是已经发育到超越小只骨感妹甚至小学生的平均标准,而且注重打扮的早熟孩子。」

  看到我变得有点丧气,八九寺这样安慰。

  虽然这是安慰,不过身高一七〇公分的小学女生并不是不存在,所以我也得记住这个可能性,不然或许会出师不利。

  「汝这位大爷,找猫之经验可以当成参考吧?」

  此时,忍这么说。

  找猫?

  这也是侦探常做的事……应该说是侦探经常用来自虐的说法。「我小时候就向往成为名侦探,但是真正当上之后才知道,现实世界侦探接到的委托,都是调查小三或是找猫之类的工作」这样。

  只不过,找离家出走的少女和找猫相提并论,终究不太好吧?即使这番话出自怪异之口……

  「非也非也。虽说找猫,却是那只猫。吾等熟知之那只猫──无所不知之那只猫某次失踪之后,汝之恋人花了一整晚找到她。先前不是发生过这件事吗?」

  008

  这么说来,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不,这真的是传闻,应该说是后来听完令我全身发毛的往事,所以不确定真实度……自家失火无处可去的羽川,一个人在废墟过夜,后来黑仪凭著内心的坚持找到她。

  至于那座废墟──补习班遗址的废弃大楼,后来和羽川家一样烧个精光,所以红孔雀应该不会住在那里,但她利用其他废墟做为栖身处的可能性,即使不高也确实存在。

  当时羽川的……该怎么说,缺乏危机意识的那种心态,就某些角度来看,或许和纯真孩童的心态相通……

  「话说,那里原本是忍野睡觉的地方吧?明明只要联络上那家伙,就可以问他这附近还有其他什么样的废墟了。」

  「那他不就像是废墟专家了?不过,吾等确实也是因而捡回一条命……」

  「是的。为了遮风避雨,可以推测是以有屋顶的场所为据点。」

  雨吗……我不知道邻镇的天气,但是没有比雨更消耗体力的要素吧。

  那时候的羽川动向……虽说该回去的自家烧毁,但她那样就某方面来说是一种离家出走……

  后来,记得那家伙在废墟盖著纸箱睡觉时被发现,辗转暂住战场原家或是阿良良木家……

  与其假设小学五年级女生一个人餐风露宿过著克难求生的生活,或许她意外平凡地投靠了理解她苦衷的朋友家,这种可能性有多少?

  若是以「叨扰别人家」做为回避迷牛现象的手段……

  「虽然有点像是禁招,不过考虑到这是更简单的解决方案,这种方法应该也行得通吧。真是的,人类这种生物就是擅长发明密技。」

  「不准站在神的立场发言。我现在采访的是身为迷牛的你。」

  「不过,红孔雀妹妹并不是受到迷牛现象的危害,所以我不能说得像是熟知一切。因为我虽然成为神,却不是全知之神。」

  八九寺说出的这段自省真的很像羽川。

  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

  不过,我有点不懂。

  忍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说我们可以参考那位前班长的行动?

  明明有一半是被迫协助,她说这种话指点迷津挺奇怪的,但我诧异的不是这件事……因为忍像是赌气的这种态度,就某方面来说算是一如往常。

  不过,既然要指点迷津,除了那位前班长,应该还有更能拿来参考的过往事迹吧?

  我也是现在听她说才终于察觉,所以不能说得太嚣张,不过忍肯定可以比我更早察觉才对──因为是她自己的事。

  可以说是离家出走,可以说是迷路。

  也可以说是寻找自我之旅。

  持续进行国家级离家出走的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走到穷途末路成为忍野忍之后,也曾经失踪一次。由于是幼女失踪,所以我当时心急如焚,跑遍整座城镇寻找。

  记得在找她的时候,我好像和障猫共同行动过……不过当时和这次不同,角色阵容实在不适合找人。

  不,总之,最后算是那只猫找到忍,所以要说是最适合的阵容也行。适才适所……

  总之,忍自己拥有的经验就是最好的前例,为什么她拿出来说的不是当时的事件,而是羽川露宿时的事件?

  难道说,因为那是我不在这座城镇时的事件,所以忍以为我可能还不知道?

  实际上我已经从另一个当事人战场原黑仪口中得知了。她说得得意洋洋。

  看见了吧,我和羽川同学坚定的情谊!

  她以这种感觉向我说明。

  先不提这个……哎,不过,若问忍失踪时藏身的场所,是否可以用为红孔雀藏身的场所,答案当然是不可能,而且就忍来说,那场「寻找自我之旅」如今或许是归类为丢脸往事的回忆,所以她只是刻意不去提及,以免被人拿出来说吧。

  那我最好不要深入追问。

  现在红孔雀比较重要。

  忍不再说话,所以后来再度由八九寺以迷路专家身分进行迷路讲座。

  「为期十年以上,我以为毫无意义可言的那段地缚灵生活,居然以这种形式活用,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

  她轻声这么说。

  虽然应该只是随口这么说,不过既然八九寺这么认为,那我这趟找她谘询也具备另一种价值了。

  生前的八九寺真宵,在大约十一年前的母亲节,从拥有抚养权的爸爸家独自前往离婚的妈妈家,在途中遭遇车祸。

  和刚才忍说的往事不同,我实在不敢把这个例子套用在红孔雀身上,但是红孔雀可能面临同样的结果。

  我把希望寄托在「红孔雀不是被诱拐」的可能性,并且准备采取行动,但是如果红孔雀没能活著回来,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回家没关系,活著回来才重要。为了回报八九寺的协助,我就像这样重新下定决心。

  「……『例外较多之规则』。」

  就在这个时候,斧乃木回到境内了。

  以超必杀技的逆向喷射,飘著裙襬,以后脚跟漂亮著地。

  好快!

  她回来的感觉简直是回力镖吧!

  「我回来了。查出红口家的住址了。」

  009

  斧乃木过于优秀,我甚至觉得这样下去我可能没事可做(变成这样的话是最好的,绝对是最好的),不过当前她好像只是确认了「红口」的门牌,还没把内部细节调查完毕。女童说,原本甚至还不到中途报告的阶段。

  「不过,以这次的状况,鬼哥哥们必须同步寻找小只骨感妹。」

  「你终于开始把我说得像是模特儿星探了。」

  「我觉得需要住址,所以先赶回来一趟。我马上就要出发,这次会进去屋内看看。」

  真的是「快去快回」。

  既然拥有这种机动力,就能理解她为何行动时不必依赖手机这个文明利器。她这样简直是拥有任意门。或者是鲁拉咒语?(注2:电玩游戏「勇者斗恶龙」的瞬间移动魔法。)

  她之前说得像是拥有寻人诀窍,但或许意外真的是脚踏实地,挨家挨户检视门牌……若问她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完回来,我反而只想得到这种方法。

  「确实在邻镇喔。我原本相当怀疑这个情报。而且啊,先前我觉得削减鬼哥哥的干劲不太好所以一直没说,不过我甚至怀疑『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本身可能不存在。不过至少红口家是真实存在,叫做孔雀的女孩以及叫做云雀的姊姊也真实存在。」

  「嗯?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这也写在门牌上。云雀这个名字被划掉,可以推测这应该是离家出走的姊姊。也把父母的名字告诉你吧?不过鬼哥哥知道名字,意识到这对父母是具体的个体之后,可能会陷入两难。」

  「两难……」

  或许会吧。

  以我的个性,可能脱口就说出「做父母的也很辛苦」或是「父母也有无暇照顾孩子的苦衷」这种话。这当然也是必要的视角,却是斧乃木说过的「明天的一万一千圆」。

  首先得获得今天的一万圆,否则明天不会来临。

  「什么?是在说要拿一万圆买小学五年级的女生吗?」

  「并没有。怎么可能。」

  买卖小学五年级女生这种事不值一提(我已经和这样的阿良良木永别),不过如果某个商品只卖到今天,还是等不及明天的一万一千圆……这一千圆的差额等明天再以别的手段赚取,我觉得这才是正确解答。

  我是这么想的。

  「不,父母的名字也告诉我吧。目前不知道哪些情报派得上用场,我想先记下来。」

  但我还是这样拜托斧乃木。

  我并不是想说得多么了不起,不过至今只有「水户乃儿国中时代的前辈」这个头衔的人物,被赋予「红口云雀」这个名字的瞬间,我觉得变得生动了。

  物语增加了真实性。至今依然像是发生在某个遥远世界的事件,我觉得逐渐成形。

  所以即使说「不知道哪些情报派得上用场」,即使觉得红孔雀父母的名字基本上不会在之后成为提示或线索,我还是决定问清楚。

  而且,虽然可能不会成为以防万一的保险,或许可以发挥煞车……ABS的功能。

  过度担心某人,导致脑袋装不下其他东西,这种事我至今反覆再犯到厌烦的程度……如果演变成因为过度担心斧乃木口中的小只骨感妹,所以可能危害到其他人的状况,或许可以忽视「父亲」与「母亲」的头衔,将她的父母视为个别的人类进行判断……

  是的,和「那时候」不一样。

  「嗯,我认为这是对的喔,鬼哥哥。如果你在这时候回答你不问,我就会杀了你。」

  「为什么这么想杀我?如果逼我进行死亡二选一的频率这么高,以机率理论来说,我今晚就会没命了。」

  「『放弃监护』、『弃养』或『家暴』这种强烈的字眼,因为过于强烈,所以经常被当成虚构不真实的事件,但是必须理解到这种事确实发生在现实世界。父亲的名字是红口干吉,母亲的名字是红口丰子。」

  父母的名字都很平凡。

  平凡到扫兴的程度……明明将两个女儿取名为云雀与孔雀……不,等一下?姊妹俩没有血缘关系吧?

  两人都是鸟的名字,都是两个汉字,而且都有「雀」这个字,听起来甚至像是双胞胎姊妹的名字……这单纯是巧合吗?

  「还没调查到这么深入,但事情可能是这样。各自带著孩子离婚的单亲爸爸与单亲妈妈,因为彼此孩子的名字很像而交谈甚欢,最后走向红毯的另一端。」

  「……确实可能是这样,不过拿这个当成结婚理由,有点缺乏深思熟虑吧?我这种年轻人或许没资格这么说,不过结婚是人生的大事。像我应该会在认真考虑将来之后向黑仪求婚。」

  「我觉得不会。」

  「我觉得不会。」

  「我觉得不会。」

  女童、幼女与少女再度从三方向吐槽。用这么强力的阵形太卑鄙了。

  连续被吐槽三次,终究说不出任何反驳。

  不准让我说不出话。

  「不过,这样确实不够深思熟虑。」

  看到我被击沉之后,斧乃木接著说。

  「所以才会造成家庭瓦解吧?就是因为建立这样的家庭,所以孩子才会想赶快离家吧?」

  「…………」

  「不过,这方面是现在才要调查。来自不同家庭的两姊妹,说不定其实有血缘关系。这是家谱型推理。」

  「家谱型推理是什么鬼?」

  语感不错,但应该没这种词。

  其实有血缘关系?

  哎,这应该会成为惊人的真相,不过在名字埋这种伏笔,感觉再怎么说也太好懂了……

  先不提父母是如何情投意合,不过水户乃儿的前辈红口云雀,和年纪小很多的妹妹似乎相处得很好,至今好像也很担心她,原因或许在于彼此的名字有很多共通点。

  「说得也是。我和鬼哥哥也是因为彼此名字都有『木』这个字,才会像这样成为好朋友。」

  「并不是这个原因。」

  照你这么说,我也会和某个骗徒成为好朋友。

  饶了我吧。

  说起来,我和斧乃木是否真的是好朋友也很难说……这具尸体人偶每半个小时就逼我进行死亡二选一。

  如果她不是女童外型,即使是妹妹的物品,我也早就扔掉这个诅咒布偶了。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既然目的地一样,要搭便车吗?」

  「不,我是开车来的……」

  即使没开车,抓住女童腰部的高速高空移动,现在的我是否受得了?我只能回答很难……

  以前,我的两个妹妹与神原骏河被人抓走时,我就曾经这么做而留下痛苦的经验……甚至差点罹患高山症。

  当时我的吸血鬼体质,不知道该说凑巧还是不巧,刚好提升到水准以上的程度,所以没有出事……但若我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斧乃木的「例外较多之规则」同行,说真的,我可能会死掉。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不过这么说来,汝这位大爷之妹妹与学妹,亦曾经被人抓走。」

  啊。

  这么说来……

  我因而回想起来,羽川也曾经被抓走当成人质对付我……这都是和怪异有关的事件,所以我不小心当成例外。不过即使受害者不是小女孩,这些事件也都是诱拐事件。

  像这样看就觉得,这次的事件果然也很可能是诱拐,只是胆小的我不愿意这么想吗?

  总之,真是如此的话,我只需要选择相应的处理方式……也就是「③断然抽身而退」。事到如今这个方针不会改变。反倒应该庆幸我有过这种经验,乐观看待这个事件吧。虽然是不堪回首的经验……但是只要派得上用场怎样都好。

  「就这么继续进行没问题吧?那我就潜入红口家,查明家谱吧。像是金田一耕助那样。今后请叫我余田一耕助。」

  「真容易混淆……」

  话说,她刚才也提到「进入家里」这种事,不过可以这样非法入侵吗?在这种三更半夜,总不能在周边或学校打听情报,若是不搜索屋内,确实无法得到红口家的情报,可是……

  「放心放心,我不是吸血鬼,所以不必屋主许可也能潜入密室喔。我要用尽密室诡计喔。」

  「别这样。不可以用尽密室诡计。」

  毕竟真要说的话,这已经是闯空门的技术了……不过,为了避免犯下无法弥补的失误,无论如何都想取得红口家内部的情报。

  父母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度过无法入睡的夜晚吗?还是……

  「其实已经出动的反诱拐犯罪搜查班,当然可能已经屏息待在客厅等待诱拐犯的下一步动作,不过到时候我会以超群的反射神经假扮成布偶所以没问题。」

  「没问题吗……?」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你那种伪装,是因为对方是我妹才勉强骗得过……

  哎,算了。

  我决定交给她处理。

  既然拜托她了,那就是全权委托。

  「那么晚点见。我会在你忘记的时候回来。『例外较多之规则』。」

  斧乃木说完再度飞向夜空。这是几乎没有准备动作就发动的必杀绝招,所以我每次看见都会吓一跳。对心脏不好。

  好啦,那么既然充分得到八九寺专家指点迷津,差不多就聊到这里,我们也终于朝著前线出发吧。斧乃木告知的地址,在邻镇之中也应该是我从来没去过的场所。

  是啦,平常没事不会去陌生城镇的住宅区,总之利用手机的地图应用程式就不成问题吧。我当然没办法一边开车一边看地图,所以……

  「忍,拜托你导航了。」

  「吾不在意,不过啊,汝这位大爷,吾趁此机会建议一下,副驾驶座之儿童座椅,是否该拆了?」

  010

  我一直以为忍会很开心,不过我在爱车──福斯金龟车副驾驶座安装专用的儿童座椅给她坐,她对此似乎颇有微词。

  是颜色不喜欢吗?

  不过现在时间这么赶,拆座椅需要费一番功夫,所以今晚也只能让她打消念头。Show must go on。

  「不对,让吾正常坐后座好吗?」

  「啊啊抱歉,我后座装满各种东西。」

  「怎么跟汝这位大爷之人性一样毫无负载能力啊?」

  被前吸血鬼批评人性,阿良良木历算是没救了。就这样,我向八九寺道谢之后,和忍从北白蛇神社下山,就这么开车前往邻镇。

  在深夜的山路赶路,是绝对不可取的危险行为,但我们的夜视能力还算好,所以一路顺畅冲下山。不过让忍坐我肩膀冲下山会担心平衡问题,所以我临机应变改成抱著她走。

  「话说回来,拜托八九寺是对的。听完日伞学妹的『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我一时冲动就采取行动,不过经过她的指点,我觉得自己完全学会如何找出独自离家出走的少女了。」

  「这是非常危险之发言喔。」

  「话说忍,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吾确实想说很多事,而且现在又多了一件,汝是问哪件事?」

  「不准装傻。你以为我们是几年的老交情了?」

  「其实才一年出头。」

  这样啊。

  我以为大概是十二年的老交情了。

  「你刚才不是在奇怪的时间点,硬插入羽川的话题吗?说什么当成离家出走的寻人参考。由于没有突兀到必须当场指摘,所以我那时候当耳边风,不过像这样两人待在车上,我就重新在意起来了。」

  「既然当过耳边风就直接忘记吧。吾主总是执著一些奇怪之处。」

  「关于怪异的事情绝不隐瞒,我们不是这么说定了吗?」

  「汝是和其他女人说定的吧?是和哪个女人混淆了?」

  不是别人,偏偏是黑仪。

  今晚的非法搜查当然没向黑仪报告,但这个事件和怪异无关所以OK。

  「但吾认为几乎是灰色地带……即使是人类被抓,这个搜查小组却有四分之三以上是怪异吧?」

  「所以是怎么回事?关于羽川,你在意什么事吗?」

  「哼。」

  或许是对我频频追问感到厌烦,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要彻底装傻。

  「三百公尺前方之路口右转。」

  忍照著手机画面为我导航。

  「是汝这位大爷有在意之事吧?」

  她这么说。

  像是不自在般拉著儿童座椅的牢固安全带。

  「汝刚才说『像这样两人待在车上,我就重新在意起来了』,但吾反而是认为不该在人偶姑娘与迷路姑娘……更正,在迷路神明面前说得太深入,才说得那么拐弯抹角。若是让汝觉得吾在卖关子,那吾道歉。」

  「……?是不方便在八九寺与斧乃木小妹面前说的事情吗?难道和我上次用你尾椎骨开发的新游戏有关?」

  「一切不可能。十一切不可能。」

  「你这种说法比『一千亿分』好懂,但这样听起来像是十一岁的孩子不可能成为恋爱对象耶?」(注3:日文「十一切」与「十一岁」音同。)

  「听起来像是这样亦无妨。说起来,尾椎骨之话题可以在她们面前说吧?」

  可以吗……

  但她们其中一个是神明,另一个是有权杀我的监视员……

  「纯粹因为『那个』是她们和汝这位大爷认识前之事件。即使在那时候当成话题,人偶姑娘与迷途神明或许也没概念。这是吾身为长者之贴心。」

  由于是幼女、少女与女童,以外表年龄来说,忍看起来最小(幼女=八岁,少女=十岁,女童=十二岁),不过计算实际年龄的话,忍确实是年纪最大的长辈(幼女=不到六百岁,少女=约二十岁,女童=推定约一百二十岁?记得是卧烟大学时期,以百年前尸体制作的式神)。

  不过,这家伙会这么贴心吗?

  说到精神年龄,我觉得无须被外表误导,忍在三人组之中也是最小的……慢著,总之这不重要。

  如果是我认识斧乃木与八九寺之前的事件,范围就相当有限。

  我认识斧乃木是去年暑假的事,认识八九寺则是母亲节──也就是五月中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我甚至还没和战场原黑仪有交集……我遇见忍,也就是遇见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时间是春假,换句话说,是四月上旬到五月上旬的事件。

  既然这样,只可能是那个事件。

  是的。羽川翼的第一个事件。

  「障猫」──以及BLACK羽川。

  原来如此……确实,我俩交情还不算久,在某方面来说却是曾经出生入死的搭档。

  交情不长,但是很深。

  我早就被看透了吗?

  还是说,擅长看透他人的那个中年夏威夷衫大叔加以薰陶,将忍的金眼磨得更加锐利?

  「恶梦般的黄金周那时候,记得你还在不肯说话的时期。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当时做的事情没兴趣。」

  「明明在关键时刻都找吾协助,讲这什么话?不过和当时不同,汝这位大爷这次从一开始就依赖吾,看来还是有所学习喔。喀喀,是这样没错吧?」

  忍说完笑了。凄怆地笑了。

  好久没看见她这种表情。

  「『不希望当时的失败重演』──汝这位大爷如此心想,将这次素昧平生之小女孩和前班长重叠了吧?当时没拯救的那只猫,这次一定要拯救。汝应该是下定此等决心吧?」

  找猫吗……

  哎,说得也是。

  我无法否定……并不是内心某处下意识这么想的程度,我从一开始就自觉到这个吻合。

  我真的没资格对斧乃木的非法入侵说些什么,因为黄金周的时候,我没抱持太大的决心,就厚著脸皮深入接触羽川家的内情,结果遭到惨痛的报应。

  自作自受。

  不只如此,我还全力逃走。

  羽川翼和养父母之间的关系使我吓破胆,我哭著逃之夭夭。

  我心想自己只是高中生,不可能有办法解决那种「家务事」,在擅自介入之后扔掉烂摊子,整个扔给忍野咩咩。

  在我高中三年级的诸多敷衍事迹之中,黄金周的那个事件算是个中之最。

  什么都没解决。

  到头来,从五月算起的四个月后,包括猫在内,羽川翼自力救济解决了家里的问题。我完全没帮上忙。

  这样就好。

  羽川翼是春假拯救我的恩人,虽然我没坚持一定要成为她的助力──我承认并不是没有这种想法,但我始终以羽川翼的安全、自由与幸福为最优先。

  ……不过,羽川高中毕业之后,放弃必然顺利的升学之路,出国进行漫无目标的放浪之旅,她这么做究竟多么安全、何等自由,又要到何种程度才算幸福,这就另当别论了。

  无论如何,能离开那个家是最好的。如同红口云雀离开自己的家。

  所以我内心无法平静。如同红口云雀无法不在意独自留在家里的年幼妹妹。

  我当然知道红孔雀和羽川翼不同人,也知道若要这么说,处于这种境遇的孩子不只是红孔雀一人。

  境遇不同,受苦也没有立场可言。不幸的家庭各有自己的不幸。

  不过……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来。

  想起自己高中时代没做到的事。

  想起自己曾经不去面对而逃走。

  现在的我或许做得到。或许敢于面对,不会逃走。

  我也想实际感受自己稍微有所成长。

  「笑我吧。我不是无私助人,是想取回过去的失分。我只是想宰掉当时认为『我这种孩子不可能做得到』的自己。」

  「并非只是如此吧?汝这位大爷想要小女孩之心情亦是真物。」

  「想要小女孩……?」

  「抱歉,吾口误。汝这位大爷想要拯救小女孩之心情亦是真物。」

  可以别在这么美好的台词口误吗?

  居然说「抱歉,吾口误」……就算八九寺没机会说这句台词,也用不著由你来说。

  你们简直组织了坚定的同盟。

  「慢著,这不是很好吗?吾没要责备什么喔。因为这种事同样重要。认为『做不到』而逃走之记忆会一直死缠不放。接下来一辈子都背负这种意义亦很无趣吧?」

  「忍……」

  「哎,所以啊,吾想表达之意思不是责备,不是抱怨,亦不是抓准这个机会批判。」

  你说了好几种具体的意思,其实你也真的这么想过吧?

  「汝这位大爷没受到教训,再度在没人拜托之状况介入他人家庭,可能会在内心留下更严重之心理创伤,吾是想苦口婆心提醒这一点。苦口婆心──苦口幼女心。话说在前面,前班长的那个案例,可不是家庭问题的最坏案例喔。」

  不愧是和人类共存六百年的怪异,说的话就是不一样……哎,那个案例与其说是羽川家特殊,不如说是羽川这个人特殊。

  「大学一年级还算早吧?若要克服汝之辛酸记忆,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吧?」

  「小女孩不会等我吧?」

  「那当然,小女孩之成长不会等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女孩不会等我成长吧?因为这是此时此刻发生的问题,是『只在这里说的秘密』。辛酸的记忆不会像是乳牙自己脱落。人类年满十八岁之后得强迫自己成长才行。」

  即使逞强,也得逼迫自己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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