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望穿秋水的Santa-X 第五章「出航」

  我们在圣蒂亚诺的栖身处,是一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海岸饭店。无论外观或内部装潢都很高雅,因此我没有不满,不过正由于它规模不大,因此房间并不多。为男女生各自准备一间大通铺就竭尽全力了。该怎么说呢,好像校外教学一样。

  毒岛和宫腰鬼扯著什么想住在更豪华的地方,但似乎被朝雾和雏泽规劝说,毕竟今后不晓得还要花钱在什么地方嘛。

  雏泽我总觉得能够理解啦,不过朝雾意外地在这种地方很精打细算,或者该说是实际呢。甚至让人觉得「她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这样。

  这栋饭店不受辣妹二人组青睐,但令人开心的是有露天澡堂。而且还能观赏海景,确实是很有度假地风格的安排。

  因此,我现在独自一人在大澡堂的更衣室脱著衣服。因为我回来之后,房间里头没半个人嘛。我问过饭店柜台的NPC,发现大伙儿似乎上街去了。我还以为又被拋下,差点沮丧了起来,不过并不成问题。既然他们尚未撤离这里,那么悠哉地疗愈疲惫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且,泡澡还是一个人比较好。我实在很不喜欢在校外教学之类的活动,和其他人一块儿泡澡。应该说,大家都很讨厌这样吧?为啥得和其他人一起洗澡啊?根本尴尬至极。况且冷静下来想想,几个男生一丝不挂地泡在同一池水里,不会很恶心吗?又不怎么熟稔的人,在极近距离之下裸裎相见耶。还要一起泡澡,怎么想都很GAY吧?俨然是同志的聚集之处吧?

  我拎著一条毛巾,打开了澡堂的门扉。

  没错,所以我才不要跟一群男生一块儿洗澡。不过若是和这样的美少女,那就另当别论了。

  「……」

  对,这样的美少女……

  宽阔的大澡堂洋溢著开放感。长长的清洗区另一头有著泳池般的浴池。其前方没有任何墙壁阻隔,连绵著一片碧海蓝天。看起来简直像澡堂的池水直接延续到海里一样。

  在热气微微升起的浴池当中,有一道站起身凝望大海的背影。听见我的开门声,对方就转过了头来。

  她的姿势正可谓是个回眸的美女。水珠在脸上的眼镜闪闪发光,从扎起的头发撒落的黑发相当性感。那些发丝紧贴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是散发著淫荡的气息。滑落玉肌的水滴,就像是被股沟吸进去似的由背上流了下去。在热水泡得染上一抹淡粉色的肌肤,既可爱又下流。转过来的上半身,则有那对小而美的胸部展现出侧影。

  这已经是第三次瞻仰这具细腻又纤细的身体了吧?

  不过,当中有两次并不是我的错。

  「什……什……什……」

  雫石乃音的嘴巴和身子不住颤抖著。接著彷佛掉下去般蹲到了浴池里。

  「你这个变态────────────────────────────!」

  「慢……慢著,我也一头雾水啊!是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啦!」

  「真……真亏你能够堂而皇之地走到女池说出这番话呢!」

  「不!我才要说你竟敢大剌剌地跑到男池来耶!你是荡妇吗?还是在拍A片?」

  在耻辱和愤怒之下,雫石的脸蛋变得愈来愈红,

  「别说了,快给我滚出去呀──────────────────!」

  我慌慌张张地逃到了更衣室去。

  「奇怪?」

  更衣室的模样和方才不同。洗手台和镜子的位置相反,而且洗手台还放著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刚刚根本没有啊。

  「该死,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看来这里真的是女池的样子。我是看到了幻觉不成?

  我将毛巾缠在腰上,勉强遮住了胯下和屁股后来到了走廊。接著我冲进紧邻在一旁的门扉,也就是照理说我刚刚走进去的男池。那儿和女性用更衣室不一样,不但格局相反也没有放化妆品。确切无疑是我进澡堂前看到的景象。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边抱怨著,边打开通往大澡堂的门扉。

  那儿有著雫石乃音赤裸裸地站在清洗区擦拭头发的身影。

  「怎么……!」

  「什……什……?」

  雫石张著嘴,挂著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瞪视我。紧接著她的脸蛋变得红通通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一下!先前你不是主动全裸给我看了吗!而且还是裸体斗篷这种羞耻到极点的打扮!我很想这么说,但又不行!

  雫石扭动著身躯,一手遮胸,另一手掩著胯下。

  「你……你这个人真是!先前在海边也是,你对我有什么怨恨不成!」

  多得跟山一样啰!但我不能说就是了!

  「慢著,你听我说。我走到外头一看,发现的确是女池的更衣室没错!但我有一度跑到走廊后再走进男池!这是千真万确的,你相信我!」

  「如果你希望我相信,那就别过头去!」

  糟糕!我死盯著她看了!

  我当场转身,背对泪眼婆娑的雫石。

  「……那么,你有什么遗言吗?」

  「给我等一下!原来你没有要相信我喔!」

  「我只是说无法相信盯著别人裸体瞧的人辩解,我可是一个字也没提到说『别开眼神就相信你』。」

  确实是你说的这样没错啦!

  这时,门扉在我眼前开启了。

  「乃乃,你怎么从刚刚就在大呼小叫──」

  是朝雾。

  居然偏偏被朝雾撞见这一幕。

  朝雾脸上的笑容僵住,当场愣在原地。随后转眼间涨红了脸。

  「啊……对!对不起!」

  「不对!不是那样的,朝雾!这是……!」

  朝雾带著通红的脸蛋,眼睛不停游移,而后用手掌盖著双眼大喊道:

  「原……原来你们俩……已……已经进展到……那种地步了呢!」

  「不……不对,不是那样,凛凛子。你冷静下来想想。就现实情况来看,你觉得我有可能会跟像厨余一样的堂巡同学一起洗澡吗?」

  「嗯……嗯!现在就发生在我眼前!」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雫石──你就不能再解释得正常一点吗────!

  「真的很对不起!」

  朝雾挥洒著汗珠,有如脱兔般逃走了。接著她立刻跑了回来,说声「请慢慢享受」后轻轻关上了门。

  啪哒啪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朝……朝雾────────────!

  我在心中嚎啕大哭。

  + + +

  之后,我拚命地跟朝雾解释,并且一同进行实地测试,确认到的确会发生这个神秘的现象。

  「是我太武断了,抱歉喔。」

  如是说的朝雾,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我……我是……第一次看到……那种场面,所以……心生动摇……」

  就说了,朝雾同学,没有那种场面啦。

  于是,当我以为事情平安落幕时,随后被一之宫率领的男生军团给绑走了。

  「你可以解释一下是什么状况吗?」

  他以超正经八百的表情这么问我。

  我被迫进行了第二次的实地测试。顺带一提,女生的角色是由有栖川担任。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这种BUG啊?由于游戏尚在开发中所以无可奈何,但感觉还会有其他类似的状况……真可怕。

  据说昨晚还没有这种情形,总之大伙儿决定以男女交替的方式使用澡堂,东弄弄西弄弄的就已经傍晚了。女生来到男生的大通铺召开会议。

  一之宫和朝雾坐在窗边,众人便自然理解到那里是主席的座位。大家以那两人为中心,四处坐在木质地板上。

  我则是稍微远离那一圈人墙,和所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坐。不过还有一个家伙待得比我更远。只有雫石一个人是靠著墙壁站在那儿。虽然朝雾有邀她入座,但她不为所动,因此就放著没处理了。

  众人皆各自聊得很开心,不过当一之宫起了个头后,大伙儿便不再闲聊,竖耳倾听他的话语。

  「这是昨晚我们讨论的问题。我想确认各位的意思,看是否要购买船只。」

  这件果然成为话题了吗?也是啦。

  「那还用说,当然是买了啊!世道正是大航海时代!我要仿效祖先维京人,在七海四处作乱!」

  虽然错误百出,不过这家伙说的话已经不重要了。

  「有何不可呢?我赞成。搭船巡游超棒的。」

  「说得也是,蝶羽也赞成。像是水上活动之类的?」

  我很想买艘渔船粉碎她们的梦想,不过可以的话希望让众人打消买船的念头。我不能再让2A获得强力的装备或道具了,而且先前那名叫做艾儿涅丝的精灵所说的话也让我很在意。

  『我名叫艾儿涅丝。如果各位今后要渡海,请到亚尔兹海姆去一趟。我们或许有和人类并肩作战的可能性。』

  假设2A公会当真和精灵缔结了同盟,那又会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事情再过三个星期左右就会解决了,我可不希望惹这种麻烦。

  更重要的是,往返英费米亚将会变得困难。据哀川小姐表示,瞬间移动仅限于同一个大陆才能使用。换言之,我将会难以自由运用堂巡驱流和赫尔夏夫特这两个身分。就这层意义来说,我也想阻止他们拓展行动范围。

  「也是,我也倾向赞成。不开拓脚步,果然还是没有未来可言呢。」

  悠木搭上雏泽的顺风车,小小声地喃喃道:

  「我……我也是……」

  「那我也赞成。」

  嗯,多数人都赞同,山田自然会这样。

  「哎呀!只有买下这条路了吧。毕竟我是大海男儿嘛!」

  你啥时变成大海男儿啦,扇谷?你不是埼玉县出身的吗?

  「坐船旅行确实令人兴奋……但有点可怕耶。照那个精灵大姊姊所说,其他大陆还有种族之间的斗争嘛。」

  嗯,你很了不起喔,有栖川。

  朝雾略作思考后,稍稍点了点头。

  「嗯,我也赞成……可是,船只很贵吧?」

  一讲到预算的话题,所有人便伤脑筋地低吟著。然而,一之宫若无其事地说道:

  「嗯。不过,只要我们卖掉先前打倒的水砷锌石巨人所掉落的素材,就买得起了。正因如此,我才需要各位的同意。」

  话虽如此,若要追本溯源,那份打倒怪物的报酬是一之宫分给大家的。它既不能带回现实世界,也不能换成真钱。既然一之宫开口说要买,恐怕不会有任何人反对吧。

  「雫石同学,你觉得呢?」

  一之宫向直挺挺站在墙边的雫石攀谈。然而她却是一脸险峻,瞪著斜下方说道:

  「居然要到赫尔夏夫特大人不在的大陆去……这样见到他的机率不就减少了吗?」

  她咕哝著一些危险的话语。拜托你千万别被其他人听见啦──呃,我为啥非得顾虑她不可啊?

  无论等多久雫石都未做回应,对此朝雾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一之宫也浮现苦笑,环抱起双臂。

  「嗯,目前赞成的人占多数啊……那么,堂巡你觉得呢?」

  「咦?」

  「意外什么?让我听听你的意见吧。」

  不,居然徵询我的意见,吓了我一跳啊。而且大家都还往我这里瞧。别这样,你们想要我的命吗!感觉被其他人看著,我的寿命会缩短啊。

  「啊……这个嘛……」

  不过这什么状况?自然而然地起了个话头给我,并等待著我的回应。简直就像我很平常地成了班上的一员不是吗?至今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嘛。我的存在就像是空气一样,连「忽视我」的意思都没有,言行举止彷佛当我根本不在那儿,这便是2A的常态。

  为何事到如今会变成这样啊?真伤脑筋耶,要是不让他们抱持著「有没有我在都没差」的想法,我的行动将会处处受限,令人难以忍受。

  不过,如今只有老实地陈述自己的意见了吧。

  「……的确,若是RPG游戏,现在正是跨足到其他大陆的好时机呢。」

  但搭船很不妙。

  除了和精灵之间的同盟以及无法使用瞬间移动之外,还有其他的理由。英费米亚的周遭围绕著一座巨大的湖泊,然而它其实是和大海相连的内海。

  万一进入了内海,便很有可能容许他们轻易地登陆英费米亚附近。让这帮人得到船只,就像是拿把小刀抵著我的喉咙一样。

  我佯装担心的模样,环顾众人。

  「开拓新的边境确实魅力十足,但也伴随著危险。毕竟不晓得上头有什么,搞不好还有连看都没看过的怪物存在。」

  「原来如此,堂巡你是慎重派啊。」

  一之宫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不过,那和至今为止不是都一样吗?有什么理由得再次加以戒备呢?」

  一之宫开口问道,这与其说是反驳,感觉比较像是和缓的询问。

  「毕竟我们目前为止都像是被半强制地丢到大地图上去,但要不要渡海则是可以选择的。我们并不晓得海上会发生什么事,也不清楚其他大陆上头会有什么东西。」

  放松双腿娇媚地侧坐的宫腰,卖弄风骚地抬起了头。

  「可是~这也和先前没什么两样吧~?」

  「未知的部分会比至今多太多了。若要打个比方,现今为止是国内旅行,这次就是出国旅游。纵然是初次踏上的土地,在日本国内还是比较放心吧?即使文化和习惯有些差异,也没啥大不了的。不过海外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出国旅游?那样很棒嘛!」

  傻瓜毒岛的双眼熠熠生辉,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和宫腰开心地喧闹著。该死的,这例子举得不好啊。

  「Ja!真不错呢!但是,我可不要被强制遣返回德国喔!」

  我超想把你打包起来送回去的。

  「就是说啊!而且还是乘船旅游,根本超棒的嘛!在南方岛屿之类的地方旅行!」

  蠢蛋扇谷激昂地大声嚷嚷。我向大伙儿开口攀谈,想方设法改变话题的走向。

  「不过最好还是小心点,仅凭著当下一时兴起而推动事态发展很危险。海上也不见得安全。我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怪物──」

  「什么啦,我们继续冒险会让你哪里为难吗?」

  「咦?不,那倒没有……」

  躺在地上的雏泽抬起了头来。

  「总之,我们不继续前进,就到不了结局吧?」

  可恶,居然忽地搬出游戏层面的解释。坐在一旁的悠木,你不要露出好像很佩服的眼神啦。

  在我回嘴前,抱膝而坐的朝雾紧接著对我说道:

  「说得也是呢。既然船只和精灵在这儿出现了,那应该就是要我们搭船前往精灵之国去吧?对不对,堂巡同学?」

  唔……反对得太过火遭致怀疑也不太妙吗?

  我凝视著朝雾无垢的眼眸,那就像是清澈的湖泊一样美丽。但是在湖底必定沉积著有如污泥般的念头。在光芒照不到的深层部分,应当有著回归原本世界的想法,以及对于魔王赫尔夏夫特的执著在打转著才对。

  朝雾的道具清单当中,藏著能够一招送我上西天的剑。

  「你该不会其实是魔王的手下吧?」

  ──!

  扇谷窃笑著说道。

  宫腰也以轻佻的语气附和著。

  「啊~这有可能耶。毕竟他常常不见踪影~是以魔王部下的身分跑去工作了吗?是说,搞不好他其实就是魔王~?」

  我的心跳快得像是擂鼓一般。

  不行啊,冷静下来。

  尽管内心如是想,我也感觉得出来自己表情很僵硬。

  扇谷和宫腰那么说当然不是认真的。

  有栖川可爱地用手指抵著脸颊,试图回忆起些什么。

  「这么说来……堂巡同学过来的时间点,是紧接在英费米亚攻城战之后对吗?」

  「大概就是那时候吧?」

  山田做出一点都不重要的附和。你的发言几乎没有意义,给我闭上嘴啦。

  「听你这么一提,我们初次实际见到魔王是在那场攻城战当中吧。」

  雏泽以一副隐约想起的态度喃喃道。

  一之宫挂著傻眼似的笑容聆听著众人的交谈。他的心底八成在想「伤脑筋,居然为了这种玩笑话聊得那么热络……虽然我想推进议题,不过看大伙儿都很愉快的样子,那就没法子了哪」。不对!就是这种时候你才应该要主持局面啦,混蛋!

  朝雾嘟著嘴插话道:

  「真是的,大家太得意忘形了啦。哪可能有那种事呢。」

  「就是说啊,堂巡根本不是当魔王那块料嘛。」

  「也是,就我来看,顶多是低阶的半兽人之类这种等级?」

  「啊哈哈,好好笑♪没错,就是那种感觉呢~」

  毒岛和宫腰笑成一团。

  「试著用用看……诛杀魔王之剑……之类的……」

  ──咦?

  「啊?」

  大通铺里头变得鸦雀无声。

  尽管是悄声说道,不过确实传到了所有人的耳里。但一开始我搞不清楚是谁说的。

  是悠木……羽衣子?

  真令人意外。想不到这家伙竟会做出如此大胆的发言。

  我对悠木投以惊惧的视线,而后她便害怕地别开了眼神。那张一瞬间瞧见的脸庞,无疑挂著为恐惧而颤栗的表情。

  悠木别开脸,以沙哑的嗓音低声喃喃道:

  「只……只要在那把剑……刻上堂巡同学的名字再砍下去……如此一来……就能证明堂巡同学不是魔王了,对吧?」

  ──什……?

  而且居然还给我再三强调!

  悠木确实没胆又怕事,但她和毒岛不同,在拉姆尔山脉的迷宫当中并未展现出多么畏惧的样子。这家伙最害怕的,恐怕是人类吧。她现在铁定对我心生恐惧了。

  而由于胆小的关系,防卫本能会极端地强。若是能去除内心畏惧,甚至不惜以猎巫的方式拷问他人。

  就连和她交情较好的雏泽,脸上也浮现了微微抽搐的笑容。

  「喂,羽衣子。你也意外地敢说呢。」

  「因为……那样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朝雾困惑地说道:

  「不……不行啦,怎么能那样怀疑同班同学……」

  然而悠木仍不肯退让。

  「不……不要紧的……只要稍稍戳一下指尖之类……」

  大有要紧啦──!这女的是怎样啊!偏偏在这种时候格外地纠缠不休又强势。这样下去我当真会被迫验明正身。得想个办法才行──

  「别做些无聊事啦。」

  一道冰冷的嗓音响起。

  ──雫石?

  靠在墙上的雫石晃了过来。虽然险峻的目光一如往常,但她全身散发著不同凡响的杀气。

  接著雫石站在悠木面前,以冷冽的视线瞪向她。

  「咿……」

  光是如此,悠木就已经泪眼婆娑了。

  「我不晓得你在害怕什么,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吧。无论怎么想,魔王赫尔夏夫特都是NPC,难以想像有谁在里面扮演他。更何况还是这个堂巡同学?绝对不可能。」

  「那……那个……」

  面对瑟瑟发抖的悠木,雫石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击:

  「像堂巡同学这样独来独往又有沟通障碍,毫无个人魅力和人望可言,完全无法想像他站在别人头上的样子。这种人会是魔王?别笑死人了。」

  周遭的人噗哧地笑了出来。喂,你们,这里是笑点吗?

  「居然想将诛杀魔王之剑这么贵重的道具,消耗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头,根本就是疯了。那可是大伙儿辛苦得来的道具吧?为了消除你那毫无根据的不安──」

  雏泽苦笑著介入缓颊。

  「知……知道了、知道了啦,雫石同学。好吗?羽衣子也可以接受吧?」

  悠木一整个被雫石所震慑,已经连低声呢喃都做不到,只能低著头点头如捣蒜。

  雫石不悦地撇开脸,回到原本所站的墙壁去。

  「乃乃果然有一套。」

  朝雾向她的背影开口攀谈。

  「啊?」

  雫石转过头瞪视著她。

  「我只是觉得乃乃……雫石同学真的很担心堂巡同学呢。」

  朝雾脸上挂著女神般的微笑。

  「……你在说什么?」

  雫石让原本就已经很险恶的目光恶化到了凶恶的等级,而后不屑地说道:

  「我为何非得担心厨余不可?」

  「厨……咦?」

  朝雾不明白她的意思,眼睛眨啊眨的。

  「我单单只是觉得,区区堂巡同学被视为赫尔夏夫特大……魔王,令人反胃罢了。你别误会。」

  雫石留下「就交给大伙儿决定了」这句话,便直接离开了房间。

  多亏如此,房里残留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搞得场面这么难看就拍拍屁股走人,也是某种才能呢。

  话虽如此,但我得救了。买船一事已经无法阻止,最起码得妥善进行事后处理才行。我清了清喉咙,稍稍低下头。

  「……抱歉。我并没有妨碍大家或出言抱怨的意思。今后不用问我的意见也──」

  「你在说什么啊,堂巡?」

  一之宫露出满面笑容。

  「你负责担任这样的角色就好。包含我在内,大伙儿都颇容易得意忘形,对吧?所以有一个像你一样愿意说出客观意见的人,会比较有帮助。」

  「……一之宫……」

  2A的成员全都转过头来凝视著我。映照在他们眼中的是惊讶、钦羡,抑或是嫉妒呢?王者亲自颁发了价值证明书给原本毫无存在价值的独行侠,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朝雾我对投以一个盈满了慈悲和慈爱的微笑。

  拜托不要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周遭的期待、亲爱、友情,所有关系都是沉甸甸的负荷。那些事物或许有其价值,但实在是沉重得我背负不起。

  我没有办法回应别人的期待。

  大家一定会失望的。

  即使表面上和乐融融,一旦摸清就会被认为「原来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家伙」。

  我将成为无足轻重的人物,众人会离我远去。

  纵使为了避免这种情形而拚命努力,到头来又是为何?

  我为什么非得被这种事物束缚不可?

  我想要保持无事一身轻的状况。

  我希望从所有事物当中维持著自由之身。

  就在我如是想的时候,会议持续进行,并做出了结论。

  大伙儿决定明天去购买船只了。

  + + +

  一周后,我人在茫茫大海的正中央。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碧蓝海洋美得令人心醉神迷。目前天气很好,航海毫无不安的要素。老实说,不断洒落而下的阳光搞得我很热。接近赤道的海洋,日光也很强烈。不过海风却非常舒适,只要躲到阴影处去便意外地好过。

  其他人大概在客舱里享受著闲聊或游戏时光吧,人在甲板上的就只有我一个。这份包场的感觉真不错。大伙儿一直到刚才都停船下来玩水,因此相当热闹。虽然那时我躲在客舱里,只听得到声音就是了。

  对了,海上并不如我想像中那样充满怪物。不,或许有是有,但我们尚未遇袭过。

  会议隔天,我们便立刻动身购买船只去了。卖掉水砷锌石巨人所掉落的道具后,得到的预算是三十万佐尔。换算成日圆是三千万。没办法换成真钱真是令人遗憾至极。

  我们所有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港口,找出那名和艾儿涅丝谈话的造船厂男子后,便进入了交涉。三十万佐尔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然而要能够让十二个人搭乘,又要能进行一定程度的长期航海,预算方面意外地严苛。

  不过,没想到在此有出乎意料的人才活跃其中。

  「我们可是要用现金购买喔!这不会太贵了吗~?对面那间店更便宜耶~啊,没有这个配件我们也会很困扰的~」

  「蝶羽很伤脑筋呢~嗳,拜托嘛,你再想想办法啦~」

  毒岛和宫腰开口进行交涉,至今坚持不肯打折的对象便忽然窝囊了起来。我们总算勉强在预算内成功调度到了船只。

  想不到那个辣妹二人组竟然有买卖技能啊。我原本以为她们一点用处都没有,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是说,这是那个吧。那两人的能力是缠著店家逼对方给折扣,兼具了厚颜无耻和寡廉鲜耻。就命名为大婶技能吧。

  我们所获得的船只是全长超过二十公尺的大型帆船。现实的船只操纵起来一定很不容易,不过这儿采用了简单的操作方式,很有游戏风格。尽管如此,要练到能够出海航行还是花了三天。我们在圣蒂亚诺附近练习了好一阵子,而后才终于得以出港。

  我靠在船身的扶手上,望向眼前这片辽阔雄壮的大海。

  我让手指在空中游走,开启了选单。即使点选瞬间移动再选择目的地也没有发生任何事。看来哀川小姐所言是对的。

  这么一来,我所能做到的顶多就只有拖时间了。得想办法在洛格列斯大陆耗上两个星期,等待套用Santa-X。

  我凝视著船尾的方向。理应在前方的圣蒂亚诺已不见踪影。我们通过赤道附近,在巴尔凯亚大陆下方平行往西方移动。穿过巴尔凯亚大陆最西端后,洛格列斯大陆就在那里。我们的目标是位于洛格列斯大陆的亚尔兹海姆──精灵们所居住的国度。

  「原来你在这儿啊,堂巡。」

  通往甲板的门扉开启后,一之宫露出了脸。

  感觉最近不知为何他常常找我说话,这可不是什么良好的倾向啊。

  「你可以看一下这个吗?」

  他坐在设置于甲板上的沙发,而后在桌上摊开了一张纸。光是瞄一眼那张随风飘动的纸,我就知道它是什么了。

  「是地图啊。」

  我也在一之宫的对面就座。

  「嗯,这是在圣蒂亚诺获得的东西。看来似乎是这个世界的地图。」

  一点都没错。不但在开发资料里头有,英费米亚也有这玩意儿存在。

  「你看到这个有什么想法?」

  我寻思该如何回应他。

  「未知的大陆和岛屿还很多耶。就连巴尔凯亚也有一堆尚未涉足之处。」

  「嗯。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所想像的要来得辽阔许多。不过,你有没有其他在意的地方呢?」

  看来一之宫是在测试我的反应。我在心中叹了口气。

  「感觉能够透过陆路以外的方式进入英费米亚呢。」

  一之宫略显亢奋地探出了身子。

  「你果然这么想吗?」

  一之宫指著地图上所显示的巴尔凯亚大陆东方──英费米亚周遭。

  「我们先前是从加尔达特步行前往英费米亚,所以完全没注意到。然而,英费米亚的地形其实是被一座巨大湖泊所包围著。而那座湖泊和大海相连。」

  「就是内海呢。只要从那儿登陆,既能一口气在极度接近英费米亚的距离布阵,根据状况不同,也有可能直接乘船入内。这样说不定可以反将地狱尖兵一军,亦可采取各种攻击手段。」

  「问题在于,下次攻城战任务何时才会发生。等任务发生后再开始准备就太迟了,但若不是在攻城战任务时,就无法运用NPC军队。」

  我交抱双臂思考著。

  该怎么办?

  让他们在精灵之国悠哉度日,或是四处游历其他大陆或岛屿感觉也不赖,不过就一之宫的个性来看恐怕很困难吧。不如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让他们去打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或许才是上策。

  就在我思索著这些事的时候,一之宫先开口了:

  「我想要和精灵结盟。」

  一瞬间,我觉得猝不及防。我的表情肯定很愚蠢吧。

  「……结盟?和精灵?」

  「没错。我听有栖川和雷昂说,精灵对人类相当友好的样子。既然要去精灵之国,就顺便姑且谈同盟试试看。我要向他们提议跟人类结盟,携手和赫尔兰迪亚交战。」

  结盟、友好……原来如此啊。这么一想,感觉确实就像是这家伙会想出来的计画。

  自己提出了这道方案,一之宫却一脸险峻地环抱起手臂来。

  「但……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实现吗?我没有信心。所以我想问问看你的意见。」

  我背靠沙发,仰起上半身微笑道:

  「嗯,虽然对方是精灵……但身为独行侠的我对这种人际关系一窍不通。要是你没信心,就只能说我根本束手无策了。」

  「这样啊。」语毕,一之宫紧咬著嘴唇。

  「……不过,我们在圣蒂亚诺遇见的精灵,很怕邻国的黑暗精灵和赫尔兰迪亚缔结同盟。换句话说,和其他国家或种族结盟,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有可能的选项。而只要那份危险性增加,精灵们也会想要有个同盟对象才是。若是我们对其倾诉赫尔兰迪亚的危机,并出示我们拥有具体的获胜方式……说不定就能够成功结盟了呢。」

  一之宫听著我这番话,表情变得愈来愈险峻。

  「可是,我们要如何出示具体的获胜方式呢……」

  「你在讲什么啊?刚刚你不就自己说了吗?」

  一之宫恍然回神似的瞪大了双眼。

  「搭船奇袭──是吗?」

  一之宫闭上了双眼。海风好似在玩弄一般吹拂著他柔顺的头发。不久后,他睁开眼睛说道:

  「就这么办吧。」

  一之宫抓起地图,站了起来。

  「我会先跟大伙儿说明的。之后再聊吧。」

  面对走回客舱的一之宫,我随意地挥手回应。

  不过,想当然耳我没有让他们顺利结盟的意思。我会进行某种程度上的妨碍。

  我凝视著船尾。白色的浪花像是足迹般在船只通过的海面上绵延著。那家伙有办法确实跟上这道痕迹吗?

  + + +

  2A公会的船只在烟雾弥漫的海中前进。

  「什么也看不到。」

  面对惶惶不安地呢喃的朝雾,雫石露出了冷笑道:

  「就像是前途一片黑暗的感觉呢。」

  「真是的……拜托你别说些奇怪的话啦。」

  也差不多该是能够看到洛格列斯大陆的时刻了。然而海上飘散著有如蒸气的浓雾,它夺去了我们的视线,就连一百公尺前方都无法看透。

  「不过,这样确实也有触礁的危险哪……我们尽可能缓慢地前进吧。」

  一之宫如此下达了指示,扇谷、雷昂哈特、山田三个人便降下了船帆。

  「嗯?奇怪?好像看得到什么东西?」

  毒岛凝神望向前进的方位,宫腰也起而效法她。

  「啊~真的耶~有一道影子……呃!」

  一道巨大的轮廓从厚重的浓雾当中浮现而出。

  「这是……」

  至今什么也没有的景色,忽然开始染上了色彩。那道巨大的轮廓是山峰的影子。好几座山峰连绵而成的尖耸山脉,其下是被高大的树木所覆盖的深邃森林。那座森林则蒙上了一层好似白纱般的薄霭。

  温暖的橙色光芒在当中隐约浮现著。从枝丫间洒落的灯火,明显是人造的光辉。其前方则有许多亮光滚滚而来。那是描绘出海岸线的灿烂波浪。岸边微微漾著绿光。

  当我凝视著雾气朦胧的美丽森林与海洋所交织出的光芒时,船只停泊处在不久后出现了。其前端有著一批排成一列的人们。

  那是一群带有金色长发和尖耳朵的华美骑士们。

  看来这儿便是精灵之国亚尔兹海姆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一名有著俊美容貌的精灵青年开口问道。一之宫探出了身子回应他:

  「我们是人类,来自巴尔凯亚的加尔达特!想请您代为向精灵的代表传达!」

  精灵青年和其他精灵交头接耳,是在进行什么讨论吗?

  大概是谈完了,精灵青年抬起头,朝著我们大喊:

  「我们会讨论让你们谒见女王!你们先暂且停船,跟我们走一趟吧!」

  「谢谢!」

  我们收下了精灵拋过来的系船索,将船只拉向栈桥。平安无事地顺利登陆后,我们便跟著青年浩浩荡荡地迈步而去。前后左右则有其他的精灵骑士护卫……应该说监视。心情好像被护送的罪犯一样。

  精灵的城镇是由船只停泊处沿著海洋而去。说是港都便令人有种热闹的印象,但其实并没有华丽的招牌,亦没有大声揽客的家伙。

  实在是宁静又高雅。这便是我对它的第一印象。

  居民几乎都是年轻男女。虽然也有小孩子,可是他们不会吵吵闹闹或跑来跑去。他们的言行举止极为优雅高尚。或许有身分或贫富差距也说不定,但就我看上去的感觉,所有人都是时髦的有钱人。就连护送我们的骑士都带了点贵族气息。

  就像是配合这些居民一样,整座城镇的氛围相当沉稳,充满格调。无论哪一栋建筑物都带著雪白的颜色、尖尖的屋顶和细瘦的柱子。施加在建筑物上头的雕刻或是描绘在墙壁上的花纹,全都纤细又美观,实为百看不腻。

  走在前方的青年转过头来说道:

  「你们别生气。人类来到这座亚尔兹海姆可是极为罕见之事。一般的船只根本无法穿过那阵精灵之雾,会不断迷航。」

  这帅哥一脸若无其事地讲出了恐怖的话耶。

  「不过就我来看……」

  青年瞄了一眼一之宫和朝雾,还有位在稍远处的雫石和雷昂哈特。

  「你和那位女性,以及人在队列后方的两位虽然是人类……但看起来也有点接近精灵。或许是因为如此之故吧?」

  接著青年朝我一瞥。

  「话又说回来,人类的形状还真是多采多姿呢。」

  给我等一下,你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们在街上走了一阵,便到达了森林。话虽如此,当中并没有明确的区隔,而是街景逐渐和森林混合在一起这样的印象。路上的树干渐渐地愈来愈粗,以惊人高度为傲的巨树也在增加。我们在巨树森林步行了一会儿,巨大的白垩式建筑物便从树丛当中的缝隙现身了。

  「喔哇!好壮观……」

  扇谷惊叫出声。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只是屏住了气息。

  那是一栋拥有好几座尖塔,既纤细又优美的城堡。其外型与这座纯洁神圣的精灵之森十分相衬,令人觉得美丽又庄严。它的素材是以白色石头和水晶这样的清澈石块所组合而成的。明明城堡如此庞大,却带给人一种随时都要翱翔万里的印象,这轻盈的素材必定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哇啊……好美呀……」

  朝雾交杂叹息低喃著。

  精灵青年自豪地说道:

  「那便是精灵之城,我们亚尔兹海姆的女王所居住的白冠城。」

  城堡周围并列著许多树木,树干周遭则造有螺旋阶梯。那些阶梯一路接续至伸长的枝丫顶上搭建的小屋。

  原来如此,那便是旅馆吗?

  「你们先暂时在这儿待命。会晤女王最少也得等上一天的时间。」

  「咦~居然没办法马上见到喔?」

  一之宫劝诫著出言抱怨的扇谷。

  「毕竟我们是突然不请自来,还要这个国家的领袖见我们,这也是当然的吧。」

  这段等待时间我也早就料到了。

  决定动身前往亚尔兹海姆时,我便回到英费米亚问过了地狱僚佐们。

  『你们可知亚尔兹海姆的代表是何人?』

  忽然被问到的地狱僚佐一瞬间感到不知所措,不过阿德勒随即就回应了:

  『精灵女王……记得她叫做兀莉耶儿。』

  这时响起一道茶杯搁在碟子上的喀喳声。

  『……失礼了。』

  正在喝红茶的萨塔纳奇雅,似乎以本人也没料到的力道将茶杯放到了盘子上。

  『萨塔纳奇雅啊,有可能立刻和兀莉耶儿会面吗?』

  『不晓得……精灵之国的事情我不清楚。』

  『可是啊,你总该比我们了解吧?』

  『唔,说得也是。黑暗精灵和精灵是敌对关系。详加调查敌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没有什么情报吗?』

  在古拉夏和阿德勒逼问下,萨塔纳奇雅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虽然我不甚明白……但我想多半能够见到她。平时最少要一天,多的话可能会等上一个星期左右……不过若是赫尔夏夫特大人,应该用不著等待便能会面了。』

  ──状况是这样。非常详细。

  既然等待时间是最短的一天,那么我得即刻采取行动。

  「哇啊~感觉好像东南亚的度假胜地呢。」

  朝雾抬头仰望巨树旅馆,露出像个孩子一样的笑容。

  「Ja!快点爬上去看看吧!」

  「嗯。啊,根部也有房间呢。是给有惧高症的人用的吗……」

  我背对著喧闹不已的2A众人,打算悄悄离开现场。

  「啊,堂巡同学。你要上哪里去?」

  朝雾眼尖地发现到我,并把我给叫住了。

  「没有啦……我只是想到那附近看看。」

  朝雾略作思考后,哒哒哒地朝我跑了过来。

  「既然这样,要不要一块儿去呢?」

  ──什!朝……朝雾同学!您……您这是在说什么捏!

  「我也有兴趣,而且能比大家早一步了解这里,感觉很有趣。」

  她露出了恶作剧般的微笑。

  混蛋──!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唉唉,太可惜了!真是浪费!乾脆以和朝雾一同游历精灵之镇的探险团为优先吧!因为这是约会!是约会没错吧!

  ──哪可能有那种事。这我心知肚明。

  但我的精神可没有这么坚毅,能够战胜这份诱惑。

  回过神来,我和朝雾两个人已经在精灵之镇散步了。

  要叫我懦夫就叫吧。骂我意志薄弱吧。这份选择就是有此等价值。我如此告诫著自己,同时内心朝英费米亚的方向跪地磕头。

  「哇啊,是圣诞节耶!嗳,你看你看,堂巡同学!」

  远离港都位在森林当中的城镇,已经完全变成了圣诞节规格。夕阳西下而变得昏暗的广场中央,装饰著一棵偌大的圣诞树,五颜六色的饰品和照明闪闪发光。围绕著广场的店家,灯饰也同样在红色及绿色的装饰上头发出璀璨光芒。尽管感觉不像其他城镇那么喧嚣,不过以精灵之镇来说飘散著格格不入的气息。

  「好漂亮……哇,这副照明不是灯泡,好像是萤火虫耶!」

  面对圣诞节活动这个惊喜,朝雾也大感兴奋。哎呀,多亏如此我才得救了。毕竟我实在不可能以话术取悦朝雾嘛。明明游戏尚在开发中,却已经先安排了圣诞节活动档案在里头的HELLZ DOMAIN诸位人员,辛苦你们了。

  「你渴不渴?不晓得有没有哪里可以好好坐下来谈话呢?」

  「呃……该怎么办呢?哈哈哈。」

  有一间时尚的宅邸,正好就位于能够瞭望广场的位置上。看来它似乎是一家咖啡厅的样子,身穿女服务生风格服饰的精灵站在店门口。

  「嗳,选这里……好吗?」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们走进咖啡厅,坐到露天座位上。尽管现在是十二月,气候却只是有点凉爽。我们能够在不受冻的状况下,眺望著圣诞节的灯饰放松休息。

  是说,我根本没办法放松啦。我的内心随时都保持在紧张的状态。话说回来,朝雾怎么会邀约我呢?而且她又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感觉好像并没有在和一之宫交往。莫非这是对我……?

  「堂巡同学,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商量是指?该……该不会?不,那样头低低地扬起眼神看人可是必杀技喔。既然使出了这招……表示她……对我有意思──

  「其实是关于阿洸的事情。」

  ──咦?

  「我想说,不晓得你有没有听说到什么,他想回去原本世界的理由。」

  「……理由……」

  朝雾的双颊染上一抹绯红,害臊地忸忸怩怩。

  「比方说……像是原本的世界中有想见的人……或是……亲密的人之类……」

  喔,原来如此……

  「近来你们两个很要好。我想说不定会聊到那些话题,要是有聊到就好了。那……那个呀,我可不是想逼问出来喔。」

  我在圣蒂亚诺的沙滩上想过,她搞不好并未跟一之宫交往,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我有机会嘛。眼前这个迷人的女孩,根本就对我完全无感。没错,朝雾对谁都很温柔。

  我只是一个感觉会提供给她心上人情报的男生,仅此罢了。

  不过,这样就好了。

  朝雾交给一之宫便行。

  根据状况不同,我有可能会再次以成人模式对朝雾做出残忍的事情。这样的我,没资格接受她的好感。

  我从椅子站了起来。

  「抱歉,我得走了……真的很对不起。」

  朝雾连忙挥著手说道:

  「不会,我才该说对不起!突然问你一些奇怪的事情……」

  「不,你没有错。嗯……关于刚刚的问题,一之宫并未跟我提到过,原本的世界中他有想见的女孩子之类的。」

  「咦?我的意思并不是仅限定在女孩子──」

  朝雾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左右挥著手。

  「那么,之后再见啰。」

  和挂著笑容向我挥手的朝雾道别后,我走出了店面。

  ──没错,我的目的并非要提升朝雾的好感度。

  而是拯救她的性命。

  希望她能获得幸福。

  和我交往并成为一对恋人,她会得到幸福吗?

  答案是NO。

  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资格。

  背叛了众人的我,没资格让朝雾对我好。

  况且,回到现实之后,我的所作所为将会自然地东窗事发。万一事情变成那样,朝雾一定会对我感到幻灭,并且瞧不起我吧。

  不,那样还算好了。依照朝雾的个性,感觉比起恨我,她本身更会因为心灵冲击而受到伤害。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太过接近朝雾。

  我走回来时路,在森林当中前进。接著我躲在大树的阴影处,窥探著周遭状况。

  很好……没有任何人在。

  我将手指弯成L型再扭转了一下手腕,打开选单。

  好,接下来是魔王的时间了。

  + + +

  「你便是传闻中的魔王赫尔夏夫特吗?」

  在精灵之城──白冠城的谒见厅中,我会晤了精灵女王。

  女王兀莉耶儿长得非常漂亮。精灵的外表都很年轻,女王也不例外地看来只有二十好几。她坐在设置于阶梯上头的气派王座,半眯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凝视著我。她头上戴著一顶闪耀著银色光芒的王冠。而她的头发出奇地长,漾著金色光辉的发丝甚至散到了地板上。

  「面对名为魔王的命运到来(Romance),

  连睡美人也会幽幽醒转。

  救世使者──魔王赫尔夏夫特来也!」

  「精灵女王兀莉耶儿,能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要见她很简单。我只是从正面光明正大地入内,告知他们我来见女王这样罢了。不过我有打飞数名前来妨碍的骑士就是了。我也扁了那名为2A公会带路的精灵青年,但这在程序上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若是不这么做,他就不会替我向女王带话嘛。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和我携手合作吧,兀莉耶儿。」

  并排在谒见厅当中的精灵重镇和卫兵都倒抽了口气。

  「什……你在对女王开什么无聊的玩笑──」

  一名亲信男子忍不住插嘴道,但女王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魔王啊,你为何期盼和我们亚尔兹海姆缔结同盟?」

  「那当然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

  「和平?」

  谒见厅当中掀起一阵喧哗,亲信们皆动摇了起来。

  然而女王兀莉耶儿仍不改那张冷峻的表情。

  「真逗趣,这是赫尔兰迪亚式的玩笑话吗?」

  她以一脸全然不觉得有趣的模样说出这番话。

  「魔王啊,替世界招来破坏和混乱,企图将一切纳为己有的你,竟述说著和平?」

  「这个世界必须要有人来统治,才会得到和平。正是因为有强者存在,才能抑制住无益的争论。怎么样,兀莉耶儿?现在和我联手,我会保障亚尔兹海姆在这片大陆上的权益喔。」

  女王的眼眸倏地眯细了起来。

  「你便是藉此和黑暗精灵的洛瓦尔林纳串通的?无聊透顶。你的话语当中毫无真心诚意可言,全都是表面工夫。不过是充满谎言的假象。」

  ──!

  我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

  冷静点,你在慌张什么啊!那只是对白而已。是AI基于原来的剧本所产生出来的单纯音讯罢了。

  我昂首仰望精灵女王。

  令人感受到威严和坚定意志的眼瞳射穿了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双眼睛连我的心底都看透了。

  ──这份人格比不过人家的感觉是怎样?伟大的人类怎么能怕一个AI啊!

  我如此鼓舞自己,但仍是止不住背脊的寒意。

  「你走吧,魔王赫尔夏夫特。不许再踏进这块土地来。」

  兀莉耶儿放话道,丝毫不给任何交涉的余地。

  冷静下来啊,堂巡驱流。打从一开始成功的可能性便几乎是零吧。决裂可是在预料当中的事。

  我翻动火焰斗篷,背对著女王。

  「好吧。不过,精灵女王啊。我要给你一个忠告。」

  「喔,什么?」

  「有批人类现在应该来到这个国家了。和我一样,你对他们也不可掉以轻心。照道理他们也会向你们提议结盟才是。但他们满脑子只想著利用精灵。你就问问他们为何想缔结同盟吧。你将会明白,那帮人仅是为了自己的方便,将你们视为棋子看待罢了。」

  「……这份忠告我就收下吧。」

  我正要迈步而行时,又忽然想到一件事而戛然止步。

  「另外还有一个。人类之中有两名男性剑士。你要当心矮小的那个。」

  「这是为何?」

  「因为那家伙在背后为人类献计啊。在人类当中他也算是狡猾的了。人类的意志不坚,容易三心二意。只要看到那名男子,你应该就会知晓人类比我还信任不得。」

  接著我翻动斗篷,开始迈步前行。

  「万一你要相信人类的话,就将那名男子囚禁起来吧。」

  留下这番话后,我离开了精灵之城。

  + + +

  两天后,我再次和精灵女王兀莉耶儿会面。这次是以人类堂巡驱流的身分前来。2A公会总共十二人成两列排在谒见厅当中。一之宫和朝雾位在前列中央,我则是在后列的最尾端。

  「人类啊,你们为何期盼和我们亚尔兹海姆缔结同盟?」

  和先前的问题一样。

  「我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类。若是不打倒魔王赫尔夏夫特,并穿过位于魔王城英费米亚里的地狱门,我们便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去。然而,地狱尖兵十分强大……光凭我们难以取胜。但如果能借用精灵之国的力量的话──」

  「原来如此……看来是真的没错。」

  女王维持冷冽的眼神说:

  「我无法和你们结盟,回巴尔凯亚去吧。」

  「咦?请……请等一下!我们的话还没──」

  吃了一惊的一之宫仍不肯放弃,但女王充耳不闻。

  「你们抱持著将我等精灵视为道具的想法。」

  「不对!你们精灵和邻国黑暗精灵也处于险恶的关系吧?赫尔夏夫特的部下当中就有黑暗精灵军团!赫尔夏夫特总有一天会对这个国家伸出魔爪,这是无庸置疑的事!所以得趁现在──」

  「那么,等到那份危险性增加之后我们再行对应即可。并肩作战的对象不见得只有你们。哪怕是矮人等其他种族,或是佣兵都行。如今亚尔兹海姆,并未陷入危机到得由我们掀起战事的地步。」

  「唔……」

  我佯装出十分遗憾的表情,同时在内心窃笑著。一般听到能够接受的理由,在我事前灌输的「人类相信不得」这个情报干扰之下,反倒令她更是怀疑了。

  EXODIA EXODUS的AI很优秀。尤其精灵女王兀莉耶儿简直比人类还敏锐。既然如此,那么一定──

  「请您等一下!」

  朝雾走上前来。卫兵随即冲了过来,将长枪对著她。

  「我们想回到自己的国家去,这是最重要的理由。可是并非只有如此!我没有办法原谅魔王赫尔夏夫特!」

  女王似乎对此起了兴趣,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朝雾。

  「魔王驱使地狱尖兵,在巴尔凯亚大陆四处引发破坏及混乱。什么正义或是为了世界,我不懂这些事关重大的东西。不过,他毫无理由地摧毁了加尔达特的城镇,夺走了无辜民众的性命!这点我绝对无法原谅!」

  朝雾的眼眶中泛著泪水。

  「而且,魔王会使用卑鄙的手段,不把人当作人看。他会玩弄人心,藉著折磨人来取乐……我绝对不会放过这种人!」

  朝雾的眼眸因泪水而濡湿。从那闪闪发光的眼瞳中,一道水珠沿著脸颊滑落。

  女王看似稍稍叹了一口气。朝雾的话语确实打动人心,并掏挖著我的内心。然而,这对女王不管用──

  「看来你的内心毫无半分虚假呢。」

  ──什么?

  「魔王的威胁的确日益壮大,这点我也有感觉到。不过,即使如此……要我们亚尔兹海姆动身讨伐魔王仍太鲁莽了。我身上背负著这个国家所有精灵的性命,可不能采取轻率的行动。」

  有栖川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探出了身子。

  「可……可是!我们在圣蒂亚诺见到的艾儿涅丝小姐说了!如果是和我们……那个……或许就能并肩作战。」

  女王的眼瞳看似瞬间闪烁了一下。

  「艾儿涅丝?那女孩她……?」

  然而,女王立刻重新挂上那副铁面具般的表情。

  「撒这种谎毫无助益喔。」

  「那并不是谎言,女王陛下。」

  我曾经听过那道有如银铃般动人,却又威风凛凛的嗓音。

  有一道身影摇曳著斗篷和金发,潇洒地走进了谒见厅。那便是我们在圣蒂亚诺所遇见的艾儿涅丝。

  「艾儿涅丝……你不是去侦查赫尔兰迪亚了吗?」

  「调查大致完成了。而且,我很在意这些人的动静。」

  语毕,她凝望著我、有栖川及雷昂哈特,并露出了微笑。

  「我也拜托您。我不会希望您调派全军出动,只派出我手下的兵力也无妨。还请您同意,让我讨伐魔王赫尔夏夫特!」

  艾儿涅丝跪在女王跟前,深深低下了头。

  「……」

  实际上可能只有短短一两分钟,但我却觉得时间的流逝久得快让人昏倒了。接著女王缓缓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我们精灵将在此和人类缔结同盟。」

  「喔喔!」

  2A众人和精灵重镇们也都发出了赞叹声。

  「非常谢谢您!」

  2A的成员冲向含泪道谢的朝雾身边。

  帅哥精灵青年对一之宫伸出了手。

  「今后我们就是伙伴了,请多多指教。我名叫格里昂。」

  一之宫脸上浮现当真很开心的笑容,回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我才要请你多指教!我是一之宫洸,请多关照。」

  女王冷静的命令,响彻在热络的两军当中。

  「听好了。此后我们双方要携手合作,驱逐地狱尖兵并攻陷英费米亚。我们要令赫尔兰迪亚这个国家解体,并且……」

  女王原本半眯著的双眼大大地睁开了。

  「打倒魔王赫尔夏夫特!」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一道战吼响起。

  ──该死,只差一点……差一点点双方就要决裂了。然而朝雾打动了女王的心。在此番震撼之下,艾儿涅丝的登场成了临门一脚。

  我狠狠瞪著艾儿涅丝瞧。没料到这家伙竟会出现在这里。

  「那边的人。」

  女王冰冷的嗓音划破了欢声雷动的谒见厅。

  「咦?」

  女王指著我说。原来如此,她有确实将我提供的建议听进去呢。很好很好,要是不这样就伤脑筋了。因为那样会让我得采取下一道手段哪。

  「你……嗯?」

  女王直直地凝望著我。喂,怎么了?你应该只要说「给我留在这里」吧?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然而女王用她那双彷佛能够看穿内心的眼眸,持续定睛瞧著我。

  喂,你该不会当真能读我的心吧?

  我的心跳再度加速,身上冒出了冷汗。

  「你……不……」

  女王好似在寻思著什么,再次中断了话语。

  「你暂且留在这儿。我有点事情想确认一下。」

  听闻这番话,2A的成员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留下堂巡同学?」

  女王冷冰冰地回答一之宫和朝雾的疑问:

  「同盟必须要有担保。为避免你们背叛或做出不义之举,这个人要暂时交给我。」

  + + +

  之后,一之宫和朝雾仍继续力争要求解放我,但女王并没有听进去。艾儿涅丝对两人说「待在这儿反而比较安全」,才让他们接受了下来。2A其他成员则是以一副像是在说「这家伙竟然独自在这里爽歪歪」的目光看著我啊。不过有栖川有稍微替我担心了一下就是。

  令人在意的是,雫石又用她那道好似能够割下人体的锐利视线在瞪我。以她的个性,搞不好又在怀疑些什么了。

  因为如此,我现在人被关进了单人牢房里。

  奇怪?明明到昨天为止都还住在那么时髦的度假旅馆,这样不会太过分了吗?不过虽说是单人牢房,却是用石头砌成的时尚房间就是了。床铺躺起来的感觉也很棒。

  我从铁窗向外头张望,发现正好看得见港口。2A停泊在那儿的船只,已经消失无踪了。

  从一同出航的精灵船只数目,我大致估计得到士兵的数量。真感谢他们将我幽禁在这么好的房间里。不过,那些船只是要前往攻略英费米亚的,所以我也不能那么悠哉。

  我开启选单,从装备栏当中选择了魔王铠甲。于是就在眨眼间,我的身体从高中男生的平均体格,变成了两公尺三十公分的魁梧身躯。

  我将手抵在牢房的门上,使劲出力。

  「哼!」

  响起一阵石头碎裂的声音后,铁门整个从石墙上被扯了下来。我轻轻地将那扇铁门靠在墙上,而后疾步在走廊上奔驰,冲下了楼梯。

  「嗯?该往哪儿去才对呢?」

  由于我是从谒见厅被直接带到这里的,所以不太清楚路怎么走。城堡里头相当地复杂,构造简直像是迷宫一样。

  「这下子……要出去可得花上一番工夫了。乾脆打坏墙壁到外头去好了?」

  「请您住手。」

  呃……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吓我一跳──!

  「喔……喔,是萨塔纳奇雅啊。你来迟了哪。」

  拥有一头白发和褐色肌肤的黑暗精灵──萨塔纳奇雅从十字路口的转角现身了。

  我有事先命令萨塔纳奇雅,要她跟在2A公会的后头过来。

  「虽然您下令要我跟来……没想到居然会来到这种地方。」

  萨塔纳奇雅罕见地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那帮人类企图和精灵携手作战,我有确认其结果的必要。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些人串通起来了。我等也得立即采取对策。」

  为此,首先得从这里出去才行……出口究竟在哪里啊?

  「往这里。」

  萨塔纳奇雅站在我前面,迈步而行。

  真亏她搞得清楚这些有如迷宫般的路哪。

  我心感佩服地跟著她去,的确发现了出口。那是一道狭窄的后门,顶多只能让一个人出去。幸好这里没有看守在。

  「我将船只藏在穿过森林的岩岸处。」

  「我知道了,走吧。」

  我们一鼓作气地跑到城堡外头。

  ──!

  一道闪光窜过。

  「唔!」

  那把锋利的剑擦过我的胸口,迸出了火花。

  「小心,萨塔纳奇雅!」

  我猛一踹地,让巨大的身躯在空中旋转之后著地。萨塔纳奇雅已架起了弓,箭矢朝向袭击而来的对象。敌人仅有一个。对方垂下了剑,凝视著我们。

  怎么了?

  萨塔纳奇雅拉著弓,却没有放箭的意思。砍向我的那个人接近而来。

  「萨塔纳奇雅……真亏你还能够回到这里呢。」

  「……艾儿涅丝。」

  她们俩认识吗?

  艾儿涅丝从头到脚,来来回回看了萨塔纳奇雅的身影好几次。

  「真是污秽不堪的模样……你又想来污染亚尔兹海姆的土地和空气了吗?」

  「……」

  萨塔纳奇雅的目光变得险峻。

  「真令人鄙夷到极点。想不到你居然成了魔王的手下,开始为非作歹。」

  「艾儿涅丝……我──」

  「别叫我!」

  艾儿涅丝像是要尽吐内心苦涩似的大喊。

  「不许用和萨塔纳奇雅一样的容貌及声音叫我!」

  艾儿涅丝愤恨地扭曲起脸庞,架起了剑。

  「萨塔纳奇雅已经死了。你只是个披著她的皮的恶魔!」

  艾儿涅丝猛力蹬地。

  「消灭吧!恶魔!」

  她以惊人速度逼近萨塔纳奇雅。

  「……唔!」

  萨塔纳奇雅挥动爱用的弓黑心射手,于是弓瞬间就变成了剑。在武器变化的同时,它和艾儿涅丝的剑碰撞出了火花。

  「萨塔纳奇雅──!」

  艾儿涅丝将剑身一转,拨起了萨塔纳奇雅的剑,接著企图直接转而向她劈去。萨塔纳奇雅仰起了身子,以毫厘之差躲过了锐利的剑锋。

  唔……那个名叫艾儿涅丝的精灵很强耶。恐怕和萨塔纳奇雅不分轩轾。若是战斗拖长下去,会产生各种麻烦──

  「在那里!」「他逃走了!」

  当我如是想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高亢的鼓噪声。不妙了。

  「萨塔纳奇雅!那种家伙就放著别管了!我们脱离这里!」

  听闻我的声音,萨塔纳奇雅便放下了剑。艾儿涅丝见状,嘴巴扭曲了起来。

  「怎么?你做好被杀掉的觉悟了吗?」

  然而萨塔纳奇雅以一如往常的冷峻眼瞳凝视著艾儿涅丝。

  「艾儿涅丝,你说的对。」

  「哼……事到如今还说什么……」

  「你所认识的萨塔纳奇雅已经死了。如今身在此处的,是黑暗精灵萨塔纳奇雅。是赫尔兰迪亚的黑暗精灵军团长,地狱僚佐萨塔纳奇雅。」

  艾儿涅丝惊讶得杏眼圆睁。

  「艾儿涅丝,下次你要拿出真本事来杀我。不然的话……你会死喔。」

  留下这番话后,萨塔纳奇雅便转身疾驰而去,一口气穿过了我的身旁。

  艾儿涅丝以状似恶鬼的模样瞪著她的背影瞧。

  「萨塔纳奇雅──────────────────────────!」

  我听著艾儿涅丝凄厉的吶喊从身后传来,同时全速拔腿而奔。

  我追著萨塔纳奇雅一个劲儿地穿过了森林,由崖上跳了下去。就如同萨塔纳奇雅所说的,船只停靠在那儿的岩壁处。

  我在船只甲板上著地,船身便大幅度倾斜。萨塔纳奇雅已扬起船帆,做好了出航的准备。船只开始缓缓动了起来,逐渐远离岸边。

  「你没大碍吧,萨塔纳奇雅?」

  「是的……没有问题。」

  萨塔纳奇雅抓住绳索,凝视著船只的去向。我看著她的背影,不晓得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萨塔纳奇雅……你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很奇妙的,这时我并未以「萨塔纳奇雅的过去是设定成什么样」这种方式来思考。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