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十二之贽 十六 头号嫌疑犯

  大面家的晚餐结束后,所有人都回到自己房间。平常似乎会有人在客厅或图书室打发时间,但这个晚上不同,每个人都立刻窝进房里。

  “他们是想要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前来协助的数名黑搜课搜查员和唯木聚在客厅,分配各自负责的区域时,曲矢讽刺地说。

  “不过这样我们比较好做事。”

  全部人都待在自己房里,要监视个人行动也比较容易。

  “这样的话我也──”

  俊一郎自告奋勇,但立刻遭到曲矢反对。

  “你又不是警察。”

  “我在入谷家和月光庄也有监视的经验。”

  “那是因为当时很遗憾地,没有可靠的我们在你旁边吧。”

  “入谷家的时候曲矢刑警有在呀,只是──”

  “只是怎样?”

  “没办法依靠罢了。”

  “少啰嗦,总之你不准加入监视行列。”

  “那我就一个人随便乱晃啰。”

  “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喔。还有,要是发生什么事就立刻大叫,一定要叫我。不要想说靠你这小鬼一个人解决。”

  俊一郎默不作声,于是曲矢再度追问“行吧?”逼他非得点头答应不可。

  接下来,俊一郎开始在偌大的宅邸内来回走动。如果会出事,时间应该还是晚上吧。顺带一提,初香是十一点左右过世的。

  这天夜里,这栋宅邸从很早开始就一片静悄悄地。因为大面家土地加上庭院占地十分广,四周也没有其他住家或商店,所以或许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尽管如此,屋内的寂静仍旧透着某种异样气息,并非平和安详的恬静感,而是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那样的气氛。

  曲矢获得花守的同意,在走廊转角等重点处摆上椅子。虽然是为了让负责监视的搜查员坐,但当然并非是作为休息用,而是为了让他们能监视每道房门而准备的。

  走过一张又一张的椅子,俊一郎内心浮现不安。

  与需要监视的继承者相比,这边的人手明显不足,更何况他们的房间又散布在偌大宅邸中,各自离得很远。一条走廊上有好几道门,能够同时监视复数房间这点确实有利,但一位搜查员一次当然只能注意一条走廊,那段时间内,另一条走廊就会呈现无人监视的状态。

  也就是说,我在这边巡逻也是有点帮助的吧。

  曲矢是肯定不会承认的,但俊一郎抱持这种打算继续在屋内走动。

  每次经过搜查员旁时,彼此之间并不会交谈,仅是轻轻地点个头,表示没有异状。可是只有曲矢不同。

  “快去睡啦。”

  “待会儿又昏倒我可不管你。”

  “这种事不是死相学侦探的工作吧?”

  到最后──

  “你是要放着小俊喵不管吗?”

  他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实在是有够多管闲事。顺带一提,小俊正窝在俊一郎那间客房的床上。他拜托花守特地准备猫咪的晚餐,小俊吃过之后就乖乖待在床上。

  “不准给我在屋子里乱晃喔。”

  为了以防万一,俊一郎事先警告它。小俊在享用过美味晚餐后,就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听着它轻微起伏的呼吸声,俊一郎稍微放下心来。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小俊要是在外头乱跑遇上什么事可就不得了了。

  俊一郎从宅邸东侧走到西侧,从一楼爬上二楼、三楼,又从本馆一路晃到别馆,在这过程中他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只要他一走近,无论哪个搜查员都会立刻将视线移向他,想必是他们早就察觉到有谁靠近了吧。这个行为本身自然是合情合理,毕竟凶手可能正打算悄悄接近下一位被害人,留意周遭动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当这种情况不断重复发生后,俊一郎开始觉得事有蹊跷。搜查员一旦发现接近的人是他,就会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这点让他略感奇怪。一开始他认为这是自然反应,但后来不禁越来越在意。最初只有一、两个人是这种反应,过没多久所有人都展现出相同的情绪波动,这一点他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些搜查员都是今天才初次见面──或者仅是点头之交──他实在难以开口去询问他们。虽说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仍然无法轻松地主动向他人搭话。当然曲矢他没问题,但那家伙绝对不可能老实招认。这样一来,剩下的选项就只有唯木了。虽然和她也是才刚刚认识,但至少两人曾经交谈过。

  因此,不晓得在第几次经过唯木负责的区域时,俊一郎鼓起勇气跟她搭话。

  “那个……”

  “是,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她的反应非常迅速,已经做好能立刻冲向任何地方的准备。

  “不是这个……”

  “那是怎么了?”

  “是我觉得你好像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她全身微微震了一下,开口问:

  “你是说我在执行监视任务时的样子有异状吗?”

  “不是只有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非常讶异,然后露出似乎稍稍安下心的表情。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就马上转为相当严肃的表情开始回答。

  “一开始我也以为只是自己多心了──但是在负责的区域中一直来回巡逻后,我突然感觉到有某种气息……”

  “从哪里?”

  “多半都是从背后,可是我回头又没有看到人……”

  “大面家的人呢?”

  “顶多就是去上厕所或洗澡,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人离开房间。”

  “那是我吓到你了吧?”

  他刻意开玩笑般地说,唯木勉强挤出笑容回应: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毕竟现在这栋宅邸里,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就只有弦矢侦探你一个人。可是如果是你,在感觉有东西靠近之后,过没多久你本人就会出现了。”

  “但是那个东西不一样吗?”

  “嗯,不管等多久,都不会有人出现。”

  她说这句话时,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的神情,俊一郎不禁暗自有些佩服。

  “过没多久又感觉到那个气息,我回头一看,发现从走廊尽头到我面前的灯泡似乎一口气变暗……”

  屋内走廊上的灯全都点着,但是与宅邸的巨大程度相比,电灯数量和亮度都明显不足,看起来相当昏暗。要是光线变得更暗,就是半条以上的走廊都要陷入一片漆黑了。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眨了好几次眼睛,但是亮度都没有恢复。没多久,突然有个像人影的东西,从走廊尽头转角探出头来……”

  俊一郎心想,要是自己肯定立刻拔腿就跑。

  “所以我就去确认一下,但是转角另一头根本没有人在。”

  唯木展现出的勇气令人难以置信,他不禁再次暗暗钦佩。

  “那个时候电灯也恢复原状了,我想可能是错觉,不过类似情况持续发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还有什么吗?”

  “最让我心底发毛的是,弯过走廊转角的瞬间,察觉到背后有气息而回头时,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刚刚经过的转角另一头。”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难免略显僵硬。

  “因此反应上就慢了一拍,等我过去确认时那东西已经不见了。要是在那个瞬间就立刻采取行动的话──”

  “不,在那里顿了一下肯定是好事。”

  “是这样吗?”

  唯木不服气地反问。俊一郎便告诉她,据说大面幸子曾经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黑影,以及外婆给他的忠告。

  “曲矢主任知道这些吗?”

  “我还没跟他说。”

  “那我之后会向他报告。”

  原本担心这下她肯定会胆怯,没想到她居然是先想到曲矢晓不晓得这件事,俊一郎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应当是该赞美她的勇气,但还是得顾虑一下对手是谁。

  “总之,那个像影子般的东西,尽量无视它比较好。”

  所以俊一郎建议她之后才离开。

  黑搜课已经出现不少殉职人员了,俊一郎打从心底希望能避免再有人殉难。不过除了这个理由,他在无意识之中认同了唯木这个人,或许也占了相当大一部分的原因。

  俊一郎再度开始在宅邸内巡逻,过没多久,突然听到有声音传来。

  那是……?

  他竖耳倾听,寻找声音来源的方向时,又突然传来猛烈拍打房门的声响,从宅邸东侧传了过来。

  “真理亚小姐!”

  同时响起了呼喊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唯木。

  俊一郎急忙赶往现场,发现地点是本馆东栋二楼的浴室前。他似乎是最后抵达的人,曲矢和黑搜课其他成员都已经在场,正准备要冲破上锁的房门。

  磅、磅、磅!

  轻易撞开房门后,曲矢一个人率先冲了进去。那儿是脱衣处,里头空无一人。

  “喂,没事吧?”

  曲矢朝着浴室里面喊,但没有任何回应。

  “有听到吗?我要进去啰。”

  他先打声招呼,要拉开雾面玻璃门的前一刻俊一郎站到他的身后。黑搜课人员并没有特别阻挡,让他顺利踏入现场。

  但是,当他一看到浴室里的凄惨情状,立刻对于自身轻率的举动感到无比后悔。他认为现在出现了第二个死者,自己有责任要亲眼去确认,所以才会毫无迟疑地跟在曲矢后头,但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恐怖的画面……

  真理亚倒在浴缸里,张大了嘴,双目圆睁,那个姿势看起来简直像是在惨叫到一半时当场定格断了气。

  “唔……”

  俊一郎忍不住脱口呻吟,曲矢回过头。

  “真是,外行人不该跑进现场。”

  “……她死了吗?”

  “嗯,肯定。”

  嘴上虽然这么说,曲矢还是一边留意不要破坏现场,一边靠近浴缸,确认真理亚是否确实死亡。接着,他命令守在走廊上的唯木叫黑搜课的鉴识团队过来一趟。

  “黑搜课有专属的鉴识人员吗?”

  俊一郎诧异的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鉴识,是黑术师专用的、拥有特殊技术的团队。”

  曲矢一脸得意地回答。

  “一般鉴识的话,就算被害者身上有留下被咒术攻击的痕迹他们也不会发现吧,但我们那群人就会注意到。占卜之塔里的那些药品,也是拜托他们调查。”

  “竟然可以组成这种鉴识团队。”

  “当然是花了很多功夫,不过──”

  “不,我是说预算上。”

  “啊?”

  “黑搜课不是正规单位吧?你之前不是说因为这样所以经费相当短缺吗?”

  “这种无聊事你居然会记得。”

  曲矢粗声粗气地说。接着伸出右手食指定定地指着俊一郎──

  “我话可说在前头,最贵的就是给爱染老师的谢礼。”

  “咦?”

  俊一郎立刻浮现恼人的预感。

  “黑搜课的鉴识团队,是在爱染老师的全面协助之下建立的。伟大的高层人士拜托她,然后她也很有意愿,接下委托时主动说会特别优惠。”

  那讨人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没想到,所有训练结束之后,爱染老师寄来的请款单上写的可怕天价,差点让所有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果然……俊一郎觉得十分羞愧。

  “那些伟大高层们在那边频频抱怨这跟原本讲的不一样之类的,但又没人敢直接跟爱染老师抗议……”

  “……怕会遭到诅咒吧。”

  “嗯,就是这样。”

  “所以呢,你们有付吗?”

  曲矢点了点头,俊一郎忍不住垂下头。

  “……抱歉。”

  脱衣处的气氛莫名尴尬,这时唯木虽紧张却霸气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传进来:

  “可以打扰一下吗?”

  “什么?”

  她没有回答曲矢的问题。

  “我要进来了。”

  就踏进脱衣处,瞥了一眼浴室里的遗体后──

  “对不起,是我的责任。”

  她维持立正的姿势,深深地朝曲矢低下头。

  “不是你的错。”

  “但是,真理亚是──”

  “你负责监视的,没错。”

  因为初香死亡而获利的安正和真理亚是头号嫌疑犯,所以曲矢决定特别加强监视他们。前者由曲矢亲自看着,后者就由唯木负责。

  “所以你不是好好地跟着她到浴室了吗?”

  “没错。”

  “然后在门外监视着。结果听到奇怪的声音,就去敲门并出声叫她,但那时她已经遭受攻击了,门又上了锁打不开。也就是说,当时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但是──”

  “你听好。就算你跟她两个人甜甜蜜蜜地一起进去里面洗澡,也不可能阻挡这场杀人案发生。我有讲错吗?”

  最后那句是朝着俊一郎问的,所以他出声回答:

  “我想曲矢刑警说的没错。”

  “凶手来过这里吧?”

  唯木仍旧想不开,表情沉重地发问。俊一郎不禁有些犹豫。

  回想过往案件,有好几个案例都不需要凶手接近被害人,换句话说就是黑术师事先对那些被害人施下某种咒术的情况,但那应该看作特例。普通情况下,黑术师虽然会利用咒术从旁协助,不过为了实际执行计划,似乎还是需要凶手亲自对被害人下手。从这层意义来看,跟一般的──在这里用这个字眼也是有点怪──连续杀人犯或许毫无不同之处。

  这次的案件也是,初香在临死前留下了“黑色的……帽兜……”这个讯息,所以应该可以当作凶手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只是这样一来,唯木肯定会感到自责。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俊一郎对于该如何回答感到为难,不过呢……

  “自从真理亚进了浴室之后,你就一直监视那道门对吧?”

  曲矢毫不在意地问。

  “……没有。虽然我一直待在能够立刻赶到的地方,但有时候会将注意力分给其他房间或走廊。”

  “也就是说,凶手有可能趁你没注意时悄悄躲进里面吗?”

  “……对,我无法否认。”

  “但是,门锁上了。”

  听到俊一郎的意见,曲矢伸手检查撞坏的门,开口说道:

  “这扇门是从里面转动把手上锁的类型,浴室和厕所里的这种锁为了怕有人在里面突然昏倒,通常从外面都能轻易打开才对。但是这扇门不同。它的外侧也有锁孔。”

  “我确认一下。”

  唯木说完便踏出脱衣处,不过立刻就折了回来。那些继承者得知意外后就聚集外头,花守也在。在唯木的询问下,花守回答宅内浴室和厕所的钥匙全都是她在管理,现在刚好有带在身上。

  “她说是因为听到外头发生状况,为了以防万一就带上了。”

  “虽然是没赶上啦。”

  曲矢讽刺地说,同时开始检查脱衣处的窗户。

  “既然没从门进来,就只剩这扇窗户了──”

  “这里是二楼吧。”

  俊一郎正打算朝窗外看去时,曲矢已经先将脸探出窗外。

  “要爬上这里,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吗?”

  换俊一郎接着从窗外往下望,墙面看来的确是爬得上来。虽说如此,对女性来说仍旧不容易,身材不够轻巧的男性或许也有困难。

  “这样一来,有嫌疑的就是还在念大学的启太,或是喜欢魔术的博典……”

  “不,女性要是和美咲纪一样年轻,或许还满有可能的。”

  曲矢接着这么说,但突然又面露难色。

  “只是呀,这窗子太窄了。”

  “如果是身材削瘦的启太和美咲纪,应该还勉强可以挤进来吧?”

  “嗯……很难说。”

  曲矢动手确认窗户尺寸时,俊一郎摆出思索的姿势说:

  “不过──真理亚成了第二位被害人,那现在嫌疑最重的就是安正了吧。”

  有可能爬进脱衣处的人确实只有启太、博典和美咲纪,不过一旦考量犯案动机,就只剩安正嫌疑最大。因为在黄道十二宫图上,从真理亚的位置来看,相位落在一百二十度的是已经过世的初香,两百四十度的则是安正。换句话说,最能因为这两位女性过世而获利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人。

  “那家伙在哪?”

  俊一郎发问后,刚才负责监视他的曲矢眉头深锁地回:

  “在这里发生骚动为止,那家伙都待在自己房间。我刚才一直看着,这点肯定没错。”

  “安正的房间和这间浴室在同一栋的同一层楼吧。这样的话从窗户──”

  “爬到这里是有可能的吧。如果他的体重比现在少三十公斤,而且体能条件以那个年龄来说极为出色的话。”

  俊一郎回想他的年龄外型后,也只能同意曲矢的话。

  “就算这样,他是头号嫌疑犯这点应该没错吧。”

  曲矢将维持现场的工作交给黑搜课的搜查员,催促俊一郎一同离开,两人决定找安正问话。

  踏出浴室,走廊上挤满了大面家的人,现场一片喧杂。

  “是、是真理亚吗?”

  “喂,她死了吗?”

  “究竟她是在什么状态下……”

  所有人同时发问,急着想知道细节。

  “过世的是真理亚小姐。”

  不过曲矢一这样公告,众人突然安静下来。

  “死因还不清楚。现在正在等鉴识人员抵达,这段期间内我有一些事情想问。”

  这时,曲矢的视线直接落在安正身上。

  “首先,是你。”

  “咦……?”

  接着他也完全不给对方时间挣扎,就将他从现场带走。

  “等等,要去哪……?”

  俊一郎慌张追在两人身后,唯木又跟在他后头。

  曲矢前往的地方是一楼客厅,里面当然一个人也没有。比起特地借用其他房间,他认为不如直接选这快得多。

  四人走到客厅刚坐下来,久能律师就出现了,他似乎是在接到花守的联络后,就立刻飞奔赶来。加上顾虑安正的意愿,所以他也陪同留在客厅。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黑术师有跟你接触吗?”

  曲矢问话的方式惊人地直接。不只是唯木、久能,就连最了解他个性的俊一郎也吓了一大跳。但是受到最大冲击的,想必还是当事人安正吧。

  “你、你、你说什么?”

  “我是在问你,黑术师有没有向你提议遗嘱杀人的计划。”

  “为、为什么是我?”

  “首先初香过世之后,你和真理亚会多分到一笔财产。接着现在真理亚遇害,你又会再获得一笔遗产。”

  “咦……是这样吗?”

  “少给我装傻。”

  “我又不知道初香和真理亚的星座,根本没有理由杀她们。”

  安正拼命替自己辩白,曲矢依旧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看。

  “对、对了。”

  安正突然理直气壮地说:

  “会因为真理亚过世而获利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吧,应该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初香。”

  “这……”

  “换句话说,这两个人过世能获得最多好处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不、不是我。”

  安正慌乱地直摇头。

  “初香的死因是心脏衰竭吧?那真理亚呢?”

  “杀害她们的手段跟黑术师的咒术有关,因此警方也绝对没办法证明这是杀人案件,根本不用担心会遭到逮捕。他不是这样跟你说的吗?”

  “才、才没有。”

  这时安正似乎终于注意到久能也在旁边。

  “你是我们家的顾问律师吧?还不快帮我说说这个粗鲁霸道的刑警。”

  “你情绪别这么激动,先冷静下来。”

  久能绝非认可曲矢的侦讯方式,但他丝毫没有将这个想法表现出来,反而打算安抚安正的情绪。

  “我、我可是被当作凶手了耶。谁还有那种心情呀。”

  但他的话似乎造成反效果,安正气愤地说:

  “明明根本没有证据就乱讲别人是凶手,你这样也算民主社会里的警察吗?”

  俊一郎担心曲矢会不甘示弱地开骂,不过──

  “不管怎么说,站在凶手那边的对象并非一般人,因此我们也跟一般警察不同。”

  出乎意料之外,他只是语带讽刺地回答,让俊一郎略为刮目相看。不过他讲的内容乱七八糟,这点安正似乎也察觉到了。

  “刑警先生,你就算去干一般警察,看来也没办法照一般的方式进行侦讯吧。”

  他立刻报以极为尖锐的反击。当然,曲矢对此不可能保持沉默。

  “你说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

  “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想法。”

  久能一如往常地用公式化的语气对安正说。

  “就等你这句话了。你快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面对眼前露出万事拜托表情的安正,律师干脆俐落地建议:

  “抛弃继承。”

  “……”

  安正张大了嘴,好半晌说不出话。

  “首先,只要你离开这个家,就能摆脱行凶的嫌疑,而且也不用再担心会遭到毒手。这样一来,你身上的死相肯定也会消失吧?”

  讲到最后一句时,他转头望向俊一郎。

  “虽然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但那个可能性应该很大。”

  所以俊一郎出声回答,同时暗忖,继承者离开大面家后,身上的死相究竟会出现怎么样的变化?我确实想要确认看看。

  “……别开玩笑了。”

  安正低沉的声音像是硬从喉咙挤出来的。

  “你是叫我眼睁睁看着一生一次的绝好机会从眼前白白溜走吗?”

  “那也是性命还在才有用吧?”

  久能的话无比正确,但俊一郎再次体会到,大面幸子的遗产金额庞大到让人即使要赌上性命也难以割舍。

  “就算得救,要身无分文地从这个家离开……这种事我绝对不干。”

  毫无意外地,安正拒绝了他的提议。

  “并不会身无分文,还是会跟至今一样每个月──”

  “那和每个人能获得的最多遗产相比,简直就跟身无分文一样啦。”

  “要是死了就会得不偿失。”

  “听天由命吧。”

  这时,安正表情复杂地望着久能的脸说:

  “久能律师,你似乎认为我们是大面家的寄生虫,这点我并不否认,因为我们确实不事生产,即使你这样想我也不能说什么。可是,即使是这样的废物也是有自尊的。确实,幸子在生活上是有照顾我们,可是她绝对没有把我们当家人看待。你可能会心想,都已经让你不愁吃穿了,还有什么意见呀。但我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感受。”

  “幸子女士和各位之间,立场相当复杂难解,这一点我──”

  “你当然清楚吧,但是你肯定没有真正懂那是什么感受,不,绝对没办法懂的。”

  俊一郎对于大面家人际关系的了解,都是从久能那边听来的,或是从他提供的继承者相关报告,还有黑搜课那边来的二手资讯得知,但他也能推断肯定极为复杂棘手。他也认为要是身处悠真或安正等人的立场,想必是十分辛苦。但是,在大面幸子的庇荫下,长年无所事事,不出门工作而活到今日,也是他们自身的责任。

  安正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因此俊一郎内心浮现一股愤怒,但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

  要是所有人的心情都跟他一样……

  要是即使继续有人遇害,大面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离开,那情况可能就只是接二连三地出现牺牲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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