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蔷薇千层派 惊恐!敌袭!!

  1

  现在是礼拜天的早上,确切来说是快要十点的时候。

  由乃差不多已经准备好可以出门了,这时耳边传来一辆车停在家门口的声音。

  (是宅急便还是什么吗?)

  ……不过看起来不像货车耶——由乃无意识地从二楼的窗户往外向下一看,发现停在家门口的,是一辆全黑的高级租用轿车。

  (咦?发生什么事了?)

  当自己眨动眼睛时,司机已经走出车外按下了门铃。

  叮咚。

  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因为司机按的并非岛津家的门铃。司机要找的人,是几乎可以谓两代同堂并紧邻岛津家,不过姑且依然算是邻居的支仓家。

  「爸、妈,有、有人去了小令家!」

  由乃念急忙忙奔下楼梯,将自己亲眼所见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在客厅休息的双亲。

  「喔,这样啊,看来谷中先生还真是准备得挺周到呢。」

  母亲啜饮着茶,并认同似地点了点头。

  「为了什么?外头可是有辆高级租用轿车啊!」

  接着,父亲从报纸的周日版中抬起头,说出不是由乃想知道的情报。

  「你或许不知道吧,别看谷中家爷爷那样,人家可是资产家喔。要租用一辆高级轿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别看他那样……谷中爷爷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有钱人,只像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老爷爷。不过,这件事就先丢到一边。

  「妈,你刚才说了『准备得挺周到呢』对吧?」

  由乃判断继续问父亲可能会没完没了,于是决定锁定母亲一个人来询问。

  「是啊。」

  「为什么谷中爷爷要大费周章招待姨丈和小令?」

  「毕竟是他硬要请小令去的嘛……是吧?」

  「硬要请?去干嘛?」

  为什么妈妈要故意含糊带过最重要的部分,由乃于是直摇着母亲的肩膀追问,

  「唉呦,你冷静点。由乃不是早就也听小令说过了?现在又问这做什么?」

  母亲被推得摇摇晃晃地,如此说道。

  「我听她说过?」

  说过什么?由乃从母亲肩膀上收回手,继续质问道。

  「小令不是有跟你说她今天要干嘛吗?记得是礼拜三还是礼拜四的晚上,她就在这里跟你说的,」

  母亲像是为了唤起丧失记忆的可怜女儿,好让她想起过往似地拚命说明着。

  「小令就坐在这沙发上,由乃你就坐在她旁边。我因为到处走来走去的,没有全部听清楚,不过还是大致掌握了所有的状况喔。」

  「你放心,我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啦!」

  由乃在母亲面前摊开手掌,做出一个表示「没问题」的动作。

  小令坐在这个沙发上,而自己就坐在她旁边。

  然后小令说了——下个礼拜天,谷中先生要请我吃饭。

  直到这个部分,自己都还有听见。

  不过由乃始终无法理解,这怎么会与全黑的高级租用轿车有关系。

  重点是「毕竟是他硬要请小令去的」这句话。不过就是一起吃个中饭而已,怎么会是「硬要请」呢?有时谷中爷爷跟姨丈聊天聊得太投入,导致时间太晚时,甚至是会留在小令家一起用餐。既然彼此的关系这么亲近,只是一起出门吃个午餐,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吧?

  如果是要小令特地向学校请假,或是小令本来与人有约,勉强要她取消约定一起去吃饭的话,那还能够理解。可是,由乃事前根本没听小令说过有什么预定啊。

  而且如果是请吃饭的话,肯定是谷中爷爷买单呀。这整件事情里,究竟有哪点会构成「硬要请小令去」的原因呢?

  「由乃……」

  母亲和父亲两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一脸诧异地看着由乃。

  「你是说你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

  确切来说,是她漏听了,而且只漏听了那最重要的关键部分。

  岛津家的双亲露出怜悯的表情,凝视着独生女并说了。

  ——小令她今天是要去相亲。

  2

  「相、相亲!?」

  由乃大喊一声后,赶紧冲出家门,然而这时小令和姨丈都已经坐进高级轿车里,然后司机踩下油门,正可谓「出发~~!」的时候了。

  「小令!」

  明明是为了要小令等一下,由乃才赶紧猛力挥舞双手并跑到车窗附近的。但小令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只见她也面带笑容朝由乃挥手。一副说「我出门了~~」的摸样扬长而去。

  「怎么这样……」

  由乃呆楞地看着高级轿车亮起方向灯并左转弯,这时有个人从后面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小由,你是来送小令的吗?谢谢。」

  回过头一看,发现小令的母亲就站在身后。

  「阿姨,这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

  「小令要去相亲的事。」

  既然现在已经无法质问离去的小令与姨丈,就只能问眼前这人了。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外出的那两个人的家人,由乃就算与他们的关系再亲近,岛津家的人依然只能算是亲戚而已。

  「讨厌啦,说什么相亲也太夸张了。」

  阿姨咯咯笑着。

  「只是听说谷中先生的儿子很中意小令,于是他就跟谷中先生说,既然是自己父亲所认识的人,那请务必让他见上一面这样呀。然后,事情就变成要先约吃饭看看罗,不过因为对方的儿子下礼拜开始就无法排出时间,所以才赶着约在今天。」

  这不叫做相亲那叫做什么啊?由乃用力握紧了拳头。

  「真不知道他是看中了令哪一点呢。」

  明明外表看起来就像个男孩子呀——阿姨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情看来却是乐意至极的模样。

  「……这么说的话,对方是在哪里看到小令,然后喜欢上她的啊?」

  由乃紧咬着牙根并丢出这个疑问。总之要先克制住将爆发的情绪,现在最要紧的是得冷静蒐集资讯才行。

  「他好像是去看了之前的交流比赛,然后在那里看到令的。」

  「不过如果是谷中爷爷的儿子,那应该和小令差很多岁吧?阿姨觉得这样好吗?让小令跟那种人结婚没关系吗?」

  「小由你先冷静点,他们两人就算碰面也不会马上谈结婚的事的。我是说真的。只是因为对方那里有些原因,所以才希望早点见到令的。」

  有些原因?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天大的原因啦,不过居然让还是高中生的小令去相亲,谷中爷爷还真的是个老爷爷呢!还有那儿子也是。居然跟父母哭闹着要人家帮他撮合婚事,根本就是生性爱撒娇嘛,对方肯定是个任性的大少爷吧。

  「……几岁?」

  叽叽叽叽,牙根发出如乐器般的声响。

  「什么?」

  「对方的年纪啊,他几岁呀?」

  由乃逼问着阿姨。

  「抱歉,我没有问呢。」

  为什么不问啊?由乃整个人无力地垂下头。如果是一般的母亲,通常都会问自己女儿相亲对象的年纪吧。不过现在无力也没用,于是由乃换了个问题。

  「那有看过他的照片吗?啊,还是算了,我不想听。」

  要是对方是个让人印象不错的家伙,那可就太不甘心了。正当自己赶紧要捂住耳朵时,正好就差那半拍没能来得及。

  「对方有给我们看过生活照喔,长相还满端正的,大概是出身背景会反应在脸上吧……」

  果然如此,听她这么劈哩啪啦地一讲,有个人的面容率先浮现在脑海里头,让人不有自主地有种讨厌的预感。附带一提,此印象的提供者正是祥子学姊的表哥柏木学长。

  「比起谷中先生,他感觉上比较像谷中先生的太太呢。」

  「阿姨,你见过谷中爷爷的太太呀?」

  「因为那照片是他太太跟儿子两人的合照嘛。」

  「是和母亲一起拍的照片?」

  对方不只是个任性的大少爷,还是个有恋母情结的家伙吗?不可原谅,这种男人才配不上小令呢……呃,拜托不要问我怎样的男人才适合她,要是问了这个,还真不知要回答什么才好呢。

  「他单身吗?」

  「当然是单身啊,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听谷中家的爷爷说,他喜欢在家读书胜过于运动,而且小令还是第一个让他对女生感兴趣的人呢。」

  「喔,这样啊……」

  就算这是恋母中年男子的初恋,难道还要人帮他加油吗?管他长相英俊还是头脑聪明,或是温柔体贴还是性感,总之就是坚决反对这件事!

  「阿姨,饭店在哪里?」

  由乃的内心开始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焰。

  「就是令和小由你们从以前就称为『森林里的饭店』那里……等等!小由,你该不会是要去吧?」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呢?由乃笑道。

  「我只是问问看而已,因为我今天跟朋友有约。」

  刚才一瞬间变得慌张的阿姨。在听到由乃的这番话后,彷佛安心似地吐了一口气。

  「这样啊?听你这么说,我才发现你已经盛装打扮好了呢。这个颜色叫孔雀绿是吗?很可爱的搭配呢,相当适合小由喔。」

  「我并没有盛装打扮就是了。」

  要说的话,小令那才叫做盛装打扮吧?由乃在内心嘟哝着。

  虽然没有穿到和服那么夸张,但还是穿着带有胭脂红的褐色套装。记得那套装的下半身不是裤子,而是紧身的长裙,而且后面还有开叉。以小令而言。这可算是她相当女性化的服装了。

  「我得走了。」

  该问的全都问完了,由乃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你和人家约几点呢?礼拜天公车班次少,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喔。」

  「我约在K站,十点半……啊!」

  惨了,都已经过十点了,

  「我走了。」

  由乃先走回自家玄关里拿包包,重新换了双鞋后赶紧冲出家门。就算快要迟到了,她总不能穿着拖鞋,还两手空空地去吧,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要说哪里不像话,就是半强迫对方约见面的自己还迟到这点。没有这么丢人的事情的吧。

  由乃赶紧街到公车站,千钧一发地赶上了自己预定要搭的那班公车。

  车内摇摇晃晃地,等由乃一个人坐在双人座位上之后,首先做的就是压抑地跺着脚。

  「呼——!」

  由乃喘了一口气,接着想起了小令的事,顿时觉得自己整个火气又上来了。

  「这到底要我怎么办啊?」

  毕竟也已经跟阿姨说是要跟朋友碰面了,再说与菜菜的见面一事,由乃也没打算失约,但要是状况许可的话,还真想现在就冲去追小令。

  为什么那天小令在说今天的事情时,自己没行好好听进去啊!

  一想到这点,事到如今由乃还是懊悔不巳。

  3

  礼拜天这个时间,道路就跟公车里头一样空旷,车子毫无阻碍地迅速往目的地前进。由乃赶在约定时间的七分钟前抵达了K站,平常她也都是搭这辆公车,不过这次可是破了最快记录。

  菜菜人已经站在约好的票口那里了,她穿着奶油色毛衣配牛仔裤,以及褐色连帽牛角扣大衣;总觉得很像佑巳同学会做的打扮。

  「久等了。」

  「平安。」

  跟着公车一路晃来这里也差不多要二十分钟了,刚才因为跑步而紊乱的呼吸已经恢复平静,但是对于小令要去相亲一事,内心的不悦却始终难以平复,反而还可说是随时间持续增长。

  但这件事与菜菜没有关系,而且客观来看,自己因为小令的事情而怒火中烧的模样,很难说是一名出色优秀的学姊,所以由乃努力地以开朗的态度迎向菜菜。

  可是,菜菜却说:

  「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

  「没什么,我想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我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由乃露出了苦笑。真不知道是菜菜直觉敏锐,还是演员的演技太差呢?

  「所以,我才说是我的……」

  「不是你的错觉。抱歉,我今天已经不行了,就算与你在一起大概也只会放空而已。我想这样肯定会让你觉得无趣的。」

  两人待在约定的地点,依旧维持一开始打招呼的状态站在原地不动,唯有两人的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是有什么担心的事吗?」

  「嗯……算是吧……」

  「是已经结束了的事情?还是进行式?」

  「进行式,所以我才会心不在焉。」

  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到小令的事,如果继续陷在这种状态里,不管聊什么肯定都没有办法跟着热切起来。就连蛋糕肯定也会觉得不好吃,如果这样,就太对不起一起度过这段时光的菜菜了。

  「那么由乃学姊,您想要怎么做呢?」

  菜菜在短暂思考过后,如此问道。

  「咦?」

  「明明有担心的事情,却因为和我有约在先,所以才过来这里的吧?」

  「嗯……算是吧……」

  虽然事情正如同她所说的,但被自己所约好的对象指出这点,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要说心虚吗?大概是复杂吧。

  「所以,如果没有事前先跟我约好,那由乃学姊就不会来到这里,究竟会去到哪里呢?又会做些什么事吧?」

  由乃在内心反覆咀吗着菜菜的问题。

  (要是没有事先约好,究竟会去到哪里呢?又做些什么事——)

  「嗯……我想我应该就会去那里了……」

  要是问自己内心真正想做什么,那果然就是想去追小令吧。不过或许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但与其在别的地方闷闷不乐的,还不如赶去她身旁,好好看看事情会有什么发展。

  「那里是指哪里?看来您所担心的事情,不是发生在您家里呢,」

  「是在东京都内某间饭店里。」

  菜菜接着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什么?」

  面对她的决断,由乃反而感到慌张犹豫。

  「因为由乃学姊不是想去吗?」

  「想去是想去啦……可是菜菜……你也要去吗?」

  她并不是说「您就去吧」,而是「那我们走吧」,这也就表示……

  「我当然会陪您一起过去,还是您不想被人打扰呢?」

  「呃……并不是这样……只是……」

  只是觉得有必要特地让她也一起去吗?因此,由乃又再确认了一次。

  「那个……我只是在想说,就算我取消和你的约定去到那边好了,你也没有必要特地陪我一起过去吧?」

  非常在意小令相亲一事的由乃,去到饭店观察事情发展是非常合理的。但菜菜在这件事情中。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不是吗?还是说她也要反对小令相亲呢?不对。由乃还没向她提过这些细节。

  「难道由乃学姊是故意捉弄我的?」

  菜菜的眼瞳蒙上了一层阴影。

  「事情怎么会是变成这样呢?」

  「或者……这是对新人的酷刑?」

  「呃——哈罗,有马菜菜学妹;你讲话也跳太快了,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得请菜菜好好说明一下才对,难不成国中部的学生们,都流行像这样把话讲得含糊不明吗?

  「我的意思是,您先把事情带到这么有趣的方向,然后才打算让我置身事外,这样岂不是太过分了。」

  「咦?事情变得很有趣啊?」

  「您不觉得吗?」

  「这个嘛……」

  虽然由乃嘴上这么说,但如果非得从「您觉得吗?」和「不觉得吗?」这二者选一的问句择一回答的话,由乃一定是投「不觉得」一票。

  「总之,我是不会回去的。毕竟我已经决定好今天就是要跟由乃学姊一起度过的。所以无论到哪里我都会跟着。」

  到哪里都会跟着——如果这是我可爱的妹妹下定决心,要过这样的校园生活的话,那可是多让人高兴的事呀。但是,千万不可以搞错,菜菜她现在还只是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学妹而已。

  「就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去吗?」

  「我边走边听您说。总而言之,我们先买车票吧。」

  菜菜拉起由乃的手,往售票机走去。怎么觉得……她的火力好像越来越强大了是不是?

  「呃……车票……?」

  自己虽然先是打开了钱包,一瞬间却无法判断究竟应该要投多少钱、按哪个按钮才好。会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呀,毕竟直到刚才,自己都还只是有股强烈「想要去」的心情而已,并没有考虑之后要怎么做。

  但是,现在却有个人拉着自己,一步步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具体。

  「真是的,请您振作一点,看去那间饭店是要搭到哪个车站,那就买到那里的票不就好了吗?」

  这下子,事情出现了无可预料的惊人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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