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新郎和自动书记人偶」

  清晨的月亮漂浮在苍穹之上。

  没有比虚幻而又朦胧的夜天之月更能给予月下众生压倒性存在感的景色。但是溶入天空中温柔色彩的月亮与满月有著同样停止时间般让人看入迷的魅力。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小花这一田园诗般的风景互相调和后就像童话中的插绘一样。

  「妈妈」

  在这天国一般的风景中,有著一位连月色也不在意一心不乱来回奔走的年轻男子。

  穿著长裤、衬衫外穿著羽织的样子非常著急,就是这样的外表。

  被称为油加利盆地的这一带有很多未开阔的土地,从城镇走到城镇、村庄走到村庄的距离用脚的话差不多需要半天。定期来往的车辆一天只通过一次,如果错过那个的话地区居民或是旅人就需要自己走或是依赖别的交通手段。在这样的野原世界中,可能会认为障碍物很少要寻人大概很简单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妈妈!」

  广阔,便是寻人最大的障碍。

  如果要一处不漏地寻找会很花时间,如果寻找的对像在寻找过了的场所之间移动的话也难也察觉。

  「……可恶、为啥我要做这种……」

  青年将额头上流下的汗水不耐烦地用衬衫的袖子擦掉。先前在原野上奔驰的双腿也从停下了跑动变成了行走,最终停在原地不动。大概是觉得穿鞋也是浪费时间,是裸足的样子。

  脚因为踩到小枝或是石子或是别的什么给弄破了流著血。即便是像这样受著伤,也要去忘我地寻找的对像么。青年突然如此思考到。

  「……」

  对于自己内心中产生的疑问,就这样没有得出明确的答案,即便如此青年又一次踏出了脚步。被踩到的小白花被血给染上红色。钝痛让思考也变得迟钝。

  「名字,叫我名字啊。妈妈。」

  回去么,不回去么。拋弃寻找的人么,不拋弃么。

  「……我的,名字。」

  既然选择了不拋弃的一方,就只能这样埋头继续这样的行为。在这样的状况下迷失方向的话是最没有办法的。即便是,在这个看不到尽头的原野里,就算是束手无策。

  「……啊」

  在青年的视界之中,突然飘进来一条暗红色的缎带。绿色蓝色以及白色,在只有这些的视界中飞入的红色,和他所流著的血不同的红色在青年的面前轻飘飘地随风飘过。反射性的伸出了手。将宛如从天而来的赠礼轻轻的用手给抓住了。将头偏向飞过来的风的方向后,看见了人影。是围绕著摩托车数人的人影。其中的一个从中离开向这边走了过来。

  走近了后便知晓来人为女性。并且,是能够夺人眼目的美女。

  飞花之中,金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摆动著,她走到青年的眼前后停了下来盯著他。

  「……那个」

  她的深蓝眼瞳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感觉像是摄人心魄一般。

  「初次见面,我是如果客人有求的话不论何处都会驱身前往。自动书记人偶服务的,薇尔莉特‧伊芙加登。」

  举止宛若人偶一般,优雅地行著礼。漂亮的红唇编织出的声音和那身姿同样动人而清澈。但是内容却有些奇怪与场合不符。青年并不是她的客人或是别的什么。仅仅是未曾相识的陌生人。对此她本人也察觉到了,于是承认错误重新说道。

  「不好意思。是职业病一样的东西,一不小心就向初次见面的人这么说道……」

  「不……没事。那个,我叫希兰,难道说这个是你的?」

  面对著无言点头的她希兰将手伸出。用手指触碰到的时候自己也惊讶地动摇了。虽然是隔著手套但是感触确实硬质的,是因为明显不是人的手指的缘故。

  「请。还有,有想询问的事情。我现在在找人……」

  「请问是六十多岁一头银发而且很擅长缠头发的女性么?」

  「对、对的。母亲以前从事缠头发的工作……为什么会知道」

  姑娘将散著被风吹起的头发用单手压住,另一只手指向本来的方向。虽然从远处看去几乎看不清,但是有著像是母亲的瘦小身材的人物……

  「我们方才,也正在寻找著你。」

  不管做什么,都是如画一般的女性,希兰如此想到。

  保护著希兰的母亲的是旅途中的自动书记人偶和同行的邮差。

  他们好像因为摩托出了故障只能老实地呆在原地的时候,看见了在草原上行走的希兰的母亲。

  「说是要到山里去找丈夫和儿子喏。一大早就穿著睡衣的样子太奇怪了吧。虽然我们也处于苦恼中,不过人类是看见感觉更苦恼的家伙就会变的冷静下来的啊。薇」

  「不是薇,是薇尔莉特。」

  将头发拨到耳后蹲下。从放置在地面上的工具袋中取出一个工具交给男人。男人无视了薇尔莉特的指正继续进行著作业。

  「婆婆说著了看薇的头发啊,摸起来好舒服之后就那样玩了起来。我在这边负责修理,薇负责做婆婆的玩伴。然后你就过来了」

  「……母亲,稍微,有点坏心眼……那个,给你们添麻烦了。」

  「就是啊……嘛,这种情况也不足为奇。心啊、记忆啊都容易变得暧昧。也不是因为上了年纪哦……………………不行了……算了,给我擦手的。」

  简单地擦掉黑色的油污后他站了起来。比起薇尔莉特稍微要高一些。像砂一样金色的砂金发色。脖颈后面的发际较短但斜刘海却长长的垂著。

  天蓝色直爽的眼瞳中天真而不乏荆棘。身著看到曲线立刻就能明白身形的细长皮裤。与此相反上身是外面附著吊带宽松的春绿色衬衫。男人踩著的是鞋跟稍微有点高过头的长筒皮靴。鞋跟部分有著十字架。服装风格显得非常有主张。

  「……这可,完全束手无策了。偏偏是,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农村的草原正当中坏掉了……」

  但是即便把这全部都放在一旁不考虑,男的也像是能够简单地捉弄一个两个女性的样子。将汗珠粗暴地用手臂擦掉后喘息著。好像是非常疲劳了的样子。

  「本尼迪克特,果然还是我出发去城镇上寻求帮助吧。早点去的话回来的也早一些。」

  「那个,这样的话……」

  男人,本尼迪克特因薇尔莉特的话皱起眉头不顾希兰的插嘴说道。

  「尽管你是拥有玩笑般的怪物体力的人终究是女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啊。就算那边近一些也是有著相当的距离的。况且之后会变成我被大叔给怒斥的展开呗。」

  薇尔莉特稍稍倾斜脑袋。

  「是这样么。本尼迪克特因为连日的投递工作明显也疲劳了,并且我在途中接到的业务也在执行,现在让留有体力的人行动才是英明的决断。与男女之别没有关系。是为了生存下去的选择。」

  「那个,所以说」

  「不对,我能想像到。大叔说著『本尼迪克特……你这家伙啊,为什么让小薇尔莉特去做那种事情?让她去跑腿了?』一副擅长的绅士模样责难我。」

  情感充沛地演技,恐怕是在模仿某个邮便社的社长的样子。

  「你啊,只要被问到不管是什么都会回答的呗。不能够说谎的么。」

  「对社长不说谎话。报告是只有真实的话语。」

  「那么,果然不行不是么。」

  「虽然要陈述真实但是也会援护本尼迪克特的。说是我要求这么做的。」

  「你的援护射击如果是真枪实弹的话大概是最棒的的但是,日常会话的话只是徒劳所以别做了。」

  「那个!」

  发出了很大的声音,终于两人看向了希兰这边。母亲可能走累了,在希兰的背后睡著了。薇尔莉特将食指竖到嘴前,希兰苦笑了下。

  「如果在困扰的话,作为保护我母亲的回礼我带你们去我们村子吧。摩托车能够推动么?能够推动的话虽然稍微会花一点时间,把你们带到能够修理的人那里去吧。」

  「能够修好么?」

  希兰点了点头。

  「村子现在稍微有些停滞,变成只有时间多得一大把的状态……我想想。一天,能够停留一天的话就有办法搞定吧。会招待你们的。实际上,村里有著婚礼。这个地方有谁结婚的时候,村子会给开庆祝的宴会。这段时间不管谁都会款待的。接待客人的话应该是最合适的时期了。」

  「有酒么?」

  「自然有的。」

  「跳舞的女性和美味的料理。还有被窝。」

  「女性的话、那个……本尼迪克特先生。如果只有你需要的话还是可以准备的。」

  本尼迪克特握紧拳头仰头向天后,向著薇尔莉特举高了双手。薇尔莉特端详著本尼迪克特举高的双手。

  「这样做哦,这样。」

  不讲理地将薇尔莉特的两手举高后两人的手击打在一起。

  「太好了。」

  「……太好了?」

  也不用做这样的行为也可以,本尼迪克特如此说著笑了。

  「这也是因为所谓的缘吶。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就让我们也插一脚为幸福的二人乾杯吧。」

  听著本尼迪克特的话语希兰笑了。虽然看了一眼背后的母亲之后笑颜很快就消失了,用勉强地明朗声音说道。

  「那个,我就是那幸福的二人其中的一个。」

  在希兰的带领下到达的是一个名为木更津的村子。

  村子里建筑著画成半圆形的家家户户。正中央的大会场有著石造的亭子和水井。本来大概是如此大的会场但是现在地方狭窄也拉起了帐篷。女性的数量多到甚至会让人认为是不是村子里的所有女性都在场的程度。她们正能干地制作著料理装饰著会场。薇尔莉特和本尼迪克特像是很新奇地眺望著这番场景。

  本尼迪克特和希兰询问男人们在哪里后,被指给看向离村子稍微有一点距离的空地上的帐篷里面的人群。五颜六色的布搭起的帐篷并在一起的样子像是蓝色青空和绿色大地映照在上面一样。像是也为客人搭起了临时的床铺。真的是来者不拒地欢迎客人的样子。一行人姑且先向希兰家的方向走去。村子的小路狭窄,满是障碍。玄关前是开满了鲜花的木桶,晒乾的作物,脚边有猫轻轻穿过。

  不知哪里响起的钟鸣声。被希兰告知这利用风的流动碰撞弹奏出复数的钟声的民艺品是这个村子的特产。将视界向上移动看到的是将小路夹在当中的人家在窗户间搭著绳子,上面晒著洗过的衣物。这里也能够听到钟声。闲谈著的年轻姑娘们开心地把绳子拽拢,这么做于是又响起钟声。本尼迪克特将视线看过去后伴著像娇声一样的笑声关上了窗户。没有较大的街道,是有著小集落独有恬静的村子。

  穿过狭窄的小路后道路便打开了,在那前方是比其他的房屋要大得多的孤立的房屋。

  大概是不怎么遭遇偷窃吧,蔷薇的草丛在庭院里茂盛的生长著。玄关前面不安地站著的女性有两位。

  「啊啊,平安无事啊!」

  一口气跑到跟前的是穿著围裙的初老妇人。希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平安无事,才不是吧。这样没问题么,万一经常这样子……」

  「昨天晚上,我把老太太房间的锁给好好地锁住了的。老爷,难道说是在那之后有去她的房间拜访?有好好的锁住锁么?从外面的话是打不开的喏。」

  「……那个的话」

  「被老爷给托付的数年里,我可没有让老太太像这样跑出去找人的事情发生过。」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啦。」

  不能说是气氛很好的对话。另外一位女性向著希兰走了过来。有著褐色的肌肤和惹人爱的面容,向著沉默著的薇尔莉特和本尼迪克特低了一下头。这里希兰才,终于想起有亲属以外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不、不好意思……。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那个……明天开始就是妻子的米沙。母亲的佣人,戴丽特。我和母亲分开生活著,米沙和戴丽特,是他们在保护著我的母亲。」

  最后一句话透露出,这对他们家族来说是多么值得感谢的事情,是通过之后的表情知晓的。米沙和戴丽特像是胜任一般将二人引进了家里。在那之后迎来了忙碌的时间。为了迎接明天的婚礼,新郎新娘出门要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打招呼。虽然因为不能殷勤接待客人而谢罪了,但薇尔莉特和本尼迪克特仅是能够带著屋檐下凉爽的地方就已经很感谢了,毫不在意地目送他们离开。

  因为快接近午餐的时间点了,作为佣人的戴丽特挂虑旅客二人于是招待了他们用餐。

  本尼迪克特像是非常疲劳的样子在用完餐后立刻就像切断电源一样睡了过去。最开始是脑袋像船划动一样,最终没能抵挡住睡意背也垂下放松了身体闭上了眼睛。邮差的业务是每日的投递工作。在这之上还在旅途中带上薇尔莉特一起驾驶,更甚的是为了修理坏掉的摩托而烦恼,因这一切筋疲力尽也是理所当然。

  同样坐在长椅上的薇尔莉特让陷入睡眠的他轻轻地躺下,然后再一次看向终于安静下来的空间。这个家庭的窗户也响著钟声。

  丁零丁零地发著响声。戴丽特在厨房洗著餐具的声音也能听到。与本尼迪克特的寝息相应,营造出至极和谐的夏日午后。

  薇尔莉特连被睡眠诱惑都没有,仅仅是闭上了眼睛。就像是初次知晓构成自己生活周围的声音的温柔一样。因为作为她新家的伊芙加登家是和这个村子里的数间房屋无法重合也无法形成的宅邸,没有在普通的家庭里做过事,因为仅仅是存在于这里就感到安心而不可思议。

  但是听到帘子、和玄关传来的声音之后迅速地确认了自己夹克中的手枪。

  「啊啦啊啦,难道说是修理摩托的人么。」

  戴丽特听见脚步声后走向玄关。从侧边看去本尼迪克特也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手也在触碰著手枪。睡著也不要紧喏,薇尔莉特如此说到后又像是安心了一样闭上了眼睛。两人稍微有些相似的地方。头发和眼瞳也都是同系色,并在一起的话看上去就像是兄妹一样。

  「……」

  想著会不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同样向著玄关走去的薇尔莉特察觉到生活音中像是有什么人在呼喊著停下了脚步。听上去是从二楼的声音,然后很快地想到到达这个家后立刻,希兰的母亲就像是被推著一样带上了二楼的场景。

  登上木质的台阶,在走廊上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

  「老公……?」

  是老婆婆的声音。

  「还是说由纳?」

  大概是误认成家族里的某人了吧。

  「是薇尔莉特。早上,您给我缠过头发的」

  站在房间门前的薇尔莉特低声说出大概合宜的台词。

  虽然是小村庄却是在全村举办的喜宴。因为是挨家挨户,诚恳地登门行礼。在希兰和米沙踏上归路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间。

  「嘛,新娘子不就是这一片地方的人么。」

  「听得懂我的话呢。虽然只有只言片语。真惹人喜欢。」

  「希兰,真亏你能弄到手呢。只有你不是能让人依靠的感觉啊。」

  虽说并不是不太愿意,打招呼的所到之处的妇人对于作为新娘的米沙的事情刨根问底地询问了。代替不太会和人交谈怯生的米沙几乎都是希兰在说话,所以喉咙变得乾巴巴的了。

  「天色变暗了呢。」

  回应著轻声嘟囔的米沙希兰点了点头。虽然平常太阳落山之后村子里都是一片寂静,今天却是有些喧哗的样子。大家都在欢闹著。思考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二人才做的事情后,又想到所谓的婚礼并不是仅仅为了两人的仪式。

  希兰极其自然地牵起了米沙的手。呋呋,从米沙那发出了笑声。

  「这个村子的人,真温柔呢。」

  在希兰面前安心地吐露出的。是米沙的讲述。

  「代替父母养育我的兄长,也在大战中死掉了。能够和你结婚真的很开心,又能够,拥有家族了。」

  米沙腼腆地笑了。

  「戴丽特女士很擅长料理。还教给了我你喜欢的料理。母亲的家里,也很大。很华丽,想著大家都……能够住在一起。」

  「你不用操心就行。」

  虽然是温和地说著话,希兰却说著冰冷的话语。米沙停下了脚步。紧紧牵著的手,因为被走到前面的希兰给拉住,米沙跌了一下

  「……对不起。」

  「不,我才是对、不起。」

  「不对,应该是我道歉。说了让你、讨厌的事情。你……对,家里的……母亲很讨厌我明明知道的。」

  希兰正是,被米沙的这种地方给迷住了。直率的、体谅他人、并且温柔。

  「但是,为什么讨厌还没有好好听过。父母的话应该重视才好。」

  于是触及到核心。紧紧握住的手上渗出汗水,虽然想著要松开擦乾,不过希兰又更用力地捏紧了。这是从今往后一生陪伴自己的人,不想在这里被讨厌。

  「和妈妈她,说不通话的吧。」

  米沙和不对著视线的希兰不同,向他看了过去。

  「是的。」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那个样子了。也不是因为上了年纪才那个样子的。我也有父亲的,然后……姑且也有著哥哥……那天父亲带著哥哥离开了。」

  「为什么……」

  「那时候太小了不太记得,大概,只是普通的……夫妻关系不好吧。也经常吵架。哪一方跑出门去也是经常见到的场景。所以那个时候也觉得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可是……」

  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为什么父亲选择了哥哥而不是把我带走呢。

  难道是因为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

  和哥哥之间年龄只差了三岁,不过父亲好像无论什么都是以哥哥优先。比如说发土特产的顺序、摸头的次数、褒奖的言语也不一样。

  虽然是旁人不会觉得的什么大的差异,确实孩子能够敏感地察觉的东西。

  ——一定是,较可爱的一方,才带走的。

  如此觉得。

  「在那之后妈妈就变得奇怪了。渐渐地、渐渐地……就像是有螺丝掉落的机器一样坏掉了。一开始是把我唤作哥哥的名字。不对哦,我不是由纳,是希兰。虽然这么回答后就会道歉然后订正。之后就变成了不是说出了就改正的地步。」

  米沙将紧紧握住的手,用另一只手重叠上去。是为自己的恋人至今为止的人生而心碎。仅仅是这样的行为,希兰就开心得不得了。自己渴求的正是这种事情,强烈地如此再度确认。

  「母亲变成了把我作为父亲和由纳哥哥,交互幻想重叠的状态。」

  过去的希兰没有这种喜悦之情。

  「被当作父亲的时候是一边哭著一边捶在我身上。被当成哥哥的时候,只是说著你到哪去了紧紧地抱著我。这种状况持续了几年。」

  希兰不希望认为自己是可怜的但是。

  「我也已经,你看,进入成长期后也长高了。我实际上也不像父亲或是哥哥吶。你看,这应该……是好事情、我想到。」

  已经不认为是幸福的孩子了。回忆起孩童时代也并不觉得快乐。

  代替无法工作了的母亲我开始外出工作,回来的时候遭遇了痛苦的事情。

  「我被从误认为某人的状况中解放了。」

  是那个的连续。

  「但是,又成了别的诅咒。」

  是悲伤的连续。

  为了断绝来往,彼此远离是必要的。

  「妈妈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也不记得小的时候的我了。戴丽特告诉了她。最近就开始寻找著我,稍微,不觉得有些好笑么。我的话一直一直一直都……」

  正因为是家族,所以远离才是必要的。

  「明明一直都在身边。」

  虽然可能会被说薄情,但是希兰不想让步。这件事情村里的人的话都知道的,不过外人的话米沙还是第一个。

  成长起来,开始工作,奔向了外面的世界,在那里和邂逅的女性恋爱后终于从悲伤之中解放了。不希望、这个再被妨碍了。

  「所以才不和妈妈住在一起。」

  希兰终于拼尽全力将抓住的幸福拉到了身旁。

  回到家里的时候,说著正等你们回来呢的戴丽特出来迎接了他们。手上捏著几封书信。这似乎是在他们二人不在的时间内送来的。

  从身在远方无法出席婚礼的亲戚友人那里收到了祝福的电报。希兰和米沙居住的街道里这里有些远。本来的话要是把母亲放著不管在街上举办仪式就好了的,但是米沙并不允许那样。因为就算是只有单亲还存在,还是让她能够看到会更好,像这样说著请求了。为此,现在和他们有著交友关系的人们也变得不能来参加仪式了。

  「这种东西的话……婚礼的做法要怎么办才好呢?」

  年长的戴丽特恭恭敬敬地询问道。

  「这个的话、只要满怀诚意地朗读的话就好了呗。没有谁可以拜托么。」

  希兰和米沙互相看著彼此。两个人都,是在没有请求身边的年长者教过的状况下长大的所以仪式的做法也比较草率。

  「这可就难办了呢……这附近的话……杂货屋的老板娘的话」

  「那怎么行,一下子突然去拜托的话,明天可就是仪式啊。」

  「老爷,那给新娘的爱之诗还没有想好吧,没有那个的话可不行喏。」

  在仪式的途中新郎朗读点缀满给自己所爱之人思念的诗是一项传统的环节。

  「……那个太难为情了想著不弄了」

  「那可不行啊!没有那个的婚礼的话,可是会让来宾们失望的喏!」

  被可怕的气势如此教导,希兰有些招架不住。

  「在我们那地方举办仪式的时候,为了回应那么多人所带来的祝福举办仪式的一方也要努力献上与此相匹的美妙瞬间。想著把传统给丢掉是不行的。大伙儿都是,自愿地在这儿那儿都帮了许多忙的呗?这就是所谓的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喏。如果不用诚意回报诚意可是要遭报应的。」

  「但、但是……」

  到底应该向谁寻求帮助啊。可能是没有进到房间里在玄关处被逼著如此问答的缘故,有一位客人像是在询问这边的情形一样打开门露著脸。

  「……」

  她也把手里的信纸给攥紧了。

  「啊啊,不是正好有超合适的人么!」

  「不、可是……他们可是客人」

  「但是是自动书记人偶呗?不论是朗读还是代笔不都是小菜一碟么。老爷,去拜托他们就好了。」

  戴丽特不加考虑的话语。希兰作为考虑的一方先过来了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我接受了。」

  「欸」

  「我接受了。朗读也是,代笔也是。作为一晚的恩情接受了。」

  预料之外的事情,是从薇尔莉特这方被要求接受了。虽然从相遇以来还不到一天,但是好像多多少少知道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希兰本以为是沉默寡言的女性。

  「因为是重要的仪式。」

  薇尔莉特的言语,有力地叩动了希兰的内心。

  油加利盆地周边的新娘衣裳是在红色的长袍上用金色的丝线做出精细的刺绣而成的东西。

  头上是花冠,眼脸和嘴唇化上蔷薇色的妆容。与此相对新郎则是身著白色长袍。手持象徵著守护家庭的盾牌,以及涂上金色的细剑。金剑是财产的象徵。

  新郎和新娘从早上开始就在街道中从缓缓走动的人们那里收到祝福。在这之后便是借用村上大会场的宴席。从昨天开始村里的女工们一直在作业的东西成为了非常棒的仪式舞台。

  大会场的亭子里摆设有装饰著白蔷薇和红蔷薇、以及蔓草的二人的席位。围绕著亭子一般成排地并列著长桌和椅子之中已经坐满了客人。用拍手迎接了登场的年轻夫妇。只有这天就连平常满粉尘工作的人们也盛装参与其中。

  华丽的帽子、色彩鲜丽的礼服。打扮了的不仅只有大人。背后插有天使翅膀装饰品的孩子们腼腆地走来走去的姿态实在让人怜爱。仪式开始的时候乐团奏出了音乐,料理也开始上桌。在这之后稍微是一段跳舞的时间。一开始的表演节目是受过训练的女性们的群舞。然后渐渐地人们混入其中,在金发的邮差加入其中后村子里的女性们都发出了欢呼声。因为穿著女鞋一样的高跟皮鞋华丽的在其中舞动,在那之后本尼迪克特的两手边都被四面八方、像花一般的村里的姑娘给吵闹地围在中间。

  要求接受朗读的薇尔莉特‧伊芙加登没有参与任何像本尼迪克特一样华丽的事情。只是静静地伫立等待著自己的出场。大概是由于过于神秘的美丽,从男人们那里不仅没有戏谑的迹象,甚至连搭话的勇者也没有出现。

  终于到了出场的时候仅是第一眼就牢牢固定住了参会者的目光。安静地,都没有劝告喧哗客人的必要。如果有希望听到的声音人们自然会安静下来。

  紧张的二人通过外面熟悉了的村民们判断仪式无恙进行著。米沙在希兰的耳边说道。

  「好像一切会平安结束呢。」

  正因是自己的新娘,身著美丽的衣装将脸靠近让人心跳不止。

  「嗯,真的是……多亏了村里的大伙们。」

  听到这句话后米沙稍微发出了笑声。紧张过头就像石像一般,大概是因为映在眼中低吟著献给米沙的爱之诗的样子有些奇怪吧。

  「虽说几乎都是薇尔莉特小姐写的……」

  「说的是呢。那种话,从来没有说过啊。」

  「不要再那样捉弄我了……有些不擅长难为情的东西。」

  「和不错的旅人相遇,真的太好了呢。妈妈也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是这样、的话就好了呢。」

  希兰的声音稍微透露出一些失落。虽然请求了只有这一天要安分一些的,但是在仪式途中母亲又迷迷糊糊地徘徊了出去,最后又开始寻找希兰所以拜托戴丽特将她带回了家。知道其中隐情的村民们并没有那样骚动,反而最为焦虑的确实希兰自己。

  ——好难为情。

  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感觉因为内心坏掉的母亲的原因给弄砸了。

  ——结婚的对像是米沙真的太好了。

  如果是同样的事情,应该有会为此发怒的人的。自己也是如此。

  ——是米沙,太好了。

  希兰牵起了米沙的手,将婚戒给戴在了手指上。

  这是再也,不是一个人的证据。那个戒指的感触给予了这样的实感。

  「最后是来自新郎的令堂,给迎接今天这一美好日子的儿子希兰大人的婚礼祝福信。」

  因薇尔莉特的话语会场响起了拍手声。希兰却东张西望地看著。

  米沙好像是将这个作为筹划中的一环给接受了的样子但是希兰却没有从任何人那里听过有这回事。

  「希兰大人,今日能够被允许在这样荣幸的场合同席,向您致以诚挚的谢意。」

  薇尔莉特将昨天拿在手里的同样的信纸拿出来打开了。

  「受您母亲大人所托,由接收了她满腔情感的我来送上给希兰大人婚礼祝福的录音信纸。」

  ——没听说啊。这种事情,没听说过啊。

  会不会喝止下来会比较好。内心坏掉的人托付的言语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话才对。

  奇怪的举动只会搅乱会场的氛围。希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

  但是,自动书记人偶那深蓝的眼瞳像是将其行迹缝上了一般无言地制止了他。

  「虽然可能稍微有些抽象,还望诸君仔细聆听。」

  薇尔莉特那蔷薇色唇齿间吐出气息。宛若歌咏般,纺织出祝福的诗篇。

  「那双眼瞳中映照出的我是最为漂亮的,我如此知晓。

  那是因为我将你如图花儿般慈祥呵护的缘故。

  在你的眼瞳中看得见星光。我认为那样的你如此的绚烂夺目。

  幼小的你尚不知晓言语为何物。

  我为能和你对话将其授之与你。

  青空的颜色、夜露的冰凉、犯下错误时的台词。

  和你对话之时的喜悦,若能将其传达给你。

  说给你的眼里话语中也满怀关爱,你能否明白。

  以及,即便你怎样伤害过我,将你诞生在这世上这一事。

  是可以与其相抵消的。这些你尚且不知晓罢。

  儿子啊。你知晓你即将共伴余生之人的眼瞳之美么。

  即便她闭上眼睛可否回想起来。

  其眼眸闪著光芒么。

  倘若她的眼中映照的你是美丽的,你便是被她所爱著的。

  你绝不能因此而安心下来。

  绝不能怠慢爱。

  光芒正是加以打磨方才持续闪耀。

  其宝石价值随你而定。请不要怠慢爱。

  儿子啊。你可曾窥视过我的眼瞳。

  若未有过,便请来窥视一下如何。

  我的眼瞳虽被夜色遮蔽,夜空之中却闪耀著繁星。

  还望前来默然窥视。

  我的眼瞳中浮现之物、映照之物,倘若你认为其美丽。

  那便是你爱著我的证据。

  我不苟言语。

  因此还请默然窥视。

  倘若不安,但请如此。

  无论你去往何处,我的眼瞳对你来说应当可以成为世界美丽之物的其中之一。

  那便是我和你被约定著的事实。

  儿子啊,这是给你的爱。

  因此还请绝不要,忘记我眼瞳之色。」

  掌声如同波浪一般席卷了寂静,最终席卷成了巨大的波涛漩涡。在这漩涡中薇尔莉特用符合自动书记人偶的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后离开了会场。

  「……」

  希兰未能回想起母亲的瞳色。

  昨天也是今天也是一起度过的。

  「希兰?没事吧。」

  但是,回想不起来。回避掉了看见面容的情况。下意识的,这么做了。

  「希兰。」

  闭上眼睛后因其他的人的声音在呼唤自己而觉得痛苦。自己没有去追逐渴求母亲让自己觉得痛苦。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应期待。

  「吶、希兰。」

  如果父亲带走的不是哥哥而是希兰的话。如果那样的话可能母亲的心就不会坏掉像现在这样的吧。

  「吶、你啊。」

  就像这样,父亲也好、母亲也罢,如果不是想著两边都不需要的儿子的话。

  如果自己是更好的孩子的话。

  ——好难为情。

  对难为情的事情不擅长。

  ——好难为情。

  自己是,对谁来说是令人难为情的存在。

  ——好难为情。

  正因为深深知晓。

  「你啊,不要哭了。」

  米沙将自己的连擦过后,希兰才察觉到自己正在哭泣。

  慌张地看向下面,泪水又更加涌出。

  ——好惭愧、好惭愧、我啊、好惭愧。

  因自动书记人偶信上的言语自己的胸中作痛。对爱著自己的过去一直无法忘怀,从应该守护的人那里逃走的自己,对此感到惭愧。

  母亲啊,可能以为希兰也不在了,即便是坏掉了,还是会去寻找希兰。

  「抱歉,稍微离开一下。」

  希兰放开米沙从仪式中离开。被问到是要去您母亲那里么,希兰忍住泪水点了点头后背后传来路上小心的声音推动著希兰。

  在婚礼正盛的时候从仪式中抽身离开的新郎是最差劲的,如此想著穿过了参会者。在希兰离席后参会者又迎来了比起引来跳舞时间更加盛大地激情起来。

  穿过狭隘的小路,向著母亲生活著的那个家。向著那个像是逃一样离开的家希兰匆忙地走著。

  到达了家门口的地方,看见了先前还在会场的薇尔莉特‧伊芙加登,但是没有本尼迪克特和摩托的身影。修理大概已经结束了吧。

  「承蒙您关照了。」

  好像是不准备看到仪式的最后就离开的打算。

  「……我们才是,那个、谢谢。给予我的话语……察觉到,自己的失败。将母亲向你说的什么胡言乱语……将那个,像那样用信美丽地摺叠出来了吧。让你做了不得了的事情……真是,奇怪任性的表达。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也是那样。今天也说了这可是婚礼喏,在很久之前也是要人把卖掉了的白色帽子给交出来纠缠不休……」

  「做了任性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不会、这样就好……」

  「在希兰大人和米沙大人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了,从您母亲那里收到了委托。说是只希望能够转达信的委托内容,于是做出了像是转达一样的行为。您母亲说,一定就算把信交给您说不定也不会读的,我为了能够确实地将内容传达到选择了这样的手段。」

  不用传达到的信什么的,哪里都不存在。薇尔莉特如是说道。

  希兰稍稍皱了下眉头。是收到了母亲的委托这点还是预想到了的。但是,说出说不定不会读这种话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妈妈会说这样的话呢……说不定不会读这种」

  「说是因为一直在给希兰大人添麻烦。在失去了家人之后,将寂寞的心情一股脑仍在希兰大人的身上。」

  ——在说谎。

  「不对,这太奇怪了。」

  ——在说谎、在说谎。

  「这种,理性的台词应该不会才对。想要去做那个、想要去做这个,一直都在说著这样的话。但是,那样的太奇怪了。简直像、因为。」

  ——不应该是那样。

  「并不奇怪的。您母亲的话,在和我说话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清醒的。最开始遇到的时候也是,是有著那样的时间段的。说了很多和您相关的事情喏。」

  ——不应该是那样。

  希兰跌跌撞撞地从薇尔莉特的旁边穿过打开了家里的大门。那么就告辞了,声后传来薇尔莉特的声音。

  回过头的时间都没有登上了楼梯,向著二楼的房间迈足走去。在只有外面能够打开的房间里母亲现在在做著什么呢。

  卸下锁后,旋开了门把手。

  大概是因为开著窗户。室内洋溢著微风。母亲在窗边眺望著正在举行婚礼的存在正中央。

  「妈、妈。」

  发出了声音。

  「妈妈。」

  数次地这么叫著。

  母亲将头转向这边后,又将视线回到了窗户外面。

  「吶,冷静一点……由纳。」

  然后几乎在没有回过头来。

  「妈妈,妈妈,妈、妈。」

  自己像这样理智地看著母亲,从家族坏掉之后,一次都。

  「现在正是非常重要的时间啊。」

  一次都。

  「希兰在哪里呢。」

  一次都没有过。

  「……妈妈,我,就在这里喏。」

  像孩子一般,发出了声音。

  于是,母亲身体颤动了一下之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像是意味深长地从上至下眺望著希兰的样子。眼神和以往都不同。希兰看向母亲的眼瞳。是绮丽的琥珀色。

  和自己的瞳色相同,希兰回忆了出来。母亲迈开步子走到希兰的身旁,用满是皱纹的手掌触碰著希兰的脸颊。眼泪留个不止。

  「嘛……不要哭了啦。」

  非常开心的。

  「变得非常优秀了呢,希兰。」

  在那琥珀色的眼瞳中宿有著希兰。

  「结婚,恭喜你了。」

  微笑了。

  在那一瞬,毫无疑问母亲是神志清醒的。

  在希兰抱紧母亲的时候就已经又失去了吧。

  「吶,希兰在哪里?」

  「……已经哪里都不会去了喏。」

  毫无疑问爱是存在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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