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飞行信纸和自动书记人偶 后篇」

  业风在街道上、村庄里、森里之中吹过,人们因风势甚大而发出爽朗的笑声。

  呼啸的风声宛如天籁之音。沧海之空用太阳的恩惠祝福著大地。

  那天从午后开始到傍晚都刮著急剧的大风。那势头与其说是风不如说是像龙一般翻滚身体蹂躏著大地。风之龙掠过之后和树叶声虫鸟声一起演奏出大合唱。

  被森林包围著的莱顿沙佛特里黑陆军所有的空军基地演习场也成了风儿的游乐场。

  从为了今天这特别的一天无数次来往反覆的公共运行车上走下许多迟来的客人。然后带著空无一人的车厢再回到街道上去。从车上下来的的同行者之间开心地聊著天的同时从林间穿过。走在林间道路上的时候就听到了在空中舞动战斗机的盘旋声,因此喧哗起来发出欢呼声。

  第七次航空展览会开办了。在这之中,也有著克劳迪娅‧霍金斯带领的C‧H邮便社成员的身影。从事务所的内勤人员到完成配送的邮差都是一副被解放感包围的面容行走著。

  「……」

  「开心一点嘛,小拉克丝。」

  在看似都很开心的人群中,唯有拉克丝一人板著脸。

  三十多岁的社长拚命地挤出笑容向作为秘书的少女搭话著。

  想著自己也是孩子气,拉克丝将胸中无法释怀的感情吐露出来。

  「不是的,并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我拚命拜托也不能做到的事情……社长一句话就解决了……又对世间的结构多理解了一些,自己还只是攀登著迈向大人的阶梯……人世间啊……」

  「从政府那里拿到延长结算的许可就那么不行么?但是,你看。这样子才能带著事务所的大家一起参加庆典啊。大家都因为想来参加庆典而努力工作了,所以我也想著要做点什么……」

  「但是,那个政府的受理人是社长前女友的呗。」

  「啊啊……嘛,是那样的么。」

  虽然彼此之间不能称作恋人但是互相都坦诚相待过,如此暧昧地回答了。

  「所以说这是因为有那种情愫的关系才能通过的情况么……所以说,我请求了也没用的么……所以说……」

  霍金斯一开始担心地看著面容复杂地拉克丝,随后就感觉有趣地笑了起来。虽然工作上已经很优秀了,但是对于人际关系的微妙之处还差得远,因此纯粹过头的这个少女的稚嫩才惹人怜爱。

  「小拉克丝。这样就害怕了的话不行不行。作为我的秘书接下来也要让你更多地瞭解我不正当的手段喏。社长所说的话是?」

  「绝对、遵守……的。」

  让人记住了什么啊。

  「没精神。再来一次。社长所说的话是?」

  「绝、绝对遵守的。」

  霍金斯满足地摸了摸拉克丝的头。

  「小拉克丝好可爱吶。会把你培育成独当一面的社会人喏。」

  一直像爱抚猫猫狗狗一样地摸头的时候却被其他的事务员抓住了手。

  「社长,这样会被抓的哦。被警察给。」

  「拉克丝也是别只会听从社长的话。你可是事务上的期待之星,所以要以刺伤社长为目的和讨厌的事情战斗。」

  「那样不会太过分么?」

  邮便社的大家都笑了自然而然拉克丝也笑了。霍金斯看到这样的场景终于放下心来。实在是不擅长女性失落的表情。

  ——那么,还有一个让人担心的女孩子、以及。

  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些经费交给拉克丝,让她给大家买喜欢的东西后,霍金斯开始寻找卡特蕾雅和薇尔莉特。虽然有人曾经说过只要一直走著就能够找到,但是掐点在飞行信纸快开始的时候到场的人将会场人数推向了最高值。虽说只有一个军事演习场但是也挺大的,不禁觉得有些困难。

  ——虽然想著说不定能够好好相处煽动了她们,但是到底成功了没呢。

  和拉克丝与薇尔莉特不同的友情,想要培育这份友情成功率不敢恭维的组合。但是有著霍金斯自己和基尔伯特这样成功例子,试著赌一下说不定两人意外地能成为不错的友人。

  「……」

  虽然基尔伯特和自己现在是绝交状态,不过这个就不去想了。

  霍金斯没有胡乱走动而是直接向著一般休息处走去。卡特蕾雅离开会社也有几个小时了。差不多看了大部分的节目心满意足地待在小吃摊吧。在这种时候才对长得高有用感觉到实感。找到卡特蕾雅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也是因为她本身是存在感强烈又华美的美女。卡特蕾雅在长椅的一侧一个人寂寞地坐著。

  「……失败了么」

  正想著从远处『喂』地招呼的时候,被别的男人抢先一步向卡特蕾雅搭话了。想要强行地触碰卡特蕾雅的手臂,把无视他的卡特蕾雅拉起来。大概是想邀请她一起参加祭典吧。

  「不妙啊……」

  霍金斯并不是在担心卡特蕾雅。他加快脚步想要插进去分开他们。

  「不要嬉皮笑脸地碰我!」

  发出尖锐的叫声同时,无法忍受地将对方推开。但是霍金斯的抢救晚了一步。将抓住自己的手臂反手抓住快速地解开后,卡特蕾雅抓住男人的前襟向著两腿间用膝盖顶了上去。

  一定是难以想像地疼痛吧。男人就那样伏在地面不能动弹。卡特蕾雅正想继续追击的时候霍金斯发出声音制止道。

  「卡特蕾雅,这边来!」

  「…………啊,社长!」

  一脸开心地张开双手向著这边走了过来。霍金斯有些无语地笑著也将两手张开。卡特蕾雅扑向自己的怀里。虽然周围的视线有些刺人但是还是以卡特蕾雅的精神状态为优先。温柔地抱过一次后二人分开,询问道没事么之后卡特蕾雅回以满面笑容。

  「没赶上么……」

  「社长,难道打算帮我的么?我不会输的喏。但是,这样啊……这种时候温顺一些社长就会来救我了。再等个几秒就好了。」

  「不对,唔。嗯也是呢。」

  虽然想救的是男人那一边不过没有说出来。

  「但是啊,卡特蕾雅。遇到这种情况要稳妥解决,我应该这么说过的才对……」

  「没有用拳头啊。想著因为是原拳击手对一般人用的话会不好,所以用脚了。因为我啊,脚没有那么厉害。快夸我快夸我社长。」

  名为卡特蕾雅‧波德莱尔的姑娘,一眼看上去是能够玩弄男人的妖艳美女但是内在却是小狗一样的姑娘。孩子气而又天真烂漫,做的事情没有恶意反而才更恶劣。因为对自己的腕力有著马马虎虎的自信,有著凡事用力量解决的习惯。

  「虽然没有被奇怪的男人勾搭去很了不起,但是防卫过当是不行的稍微注意点轻重。离开这里吧。人们都看著在。」

  「夸我啊……啊,唔……但是」

  倒在地上的男人,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匍匐著逃走了。瞟了一眼那个男人后卡特蕾雅又看向霍金斯。

  「我不呆在这里的话。薇尔莉特不知道跑哪去了。但是说过会回来的。我不呆在这里的话就会和她错过了。」

  「跑哪去了……这么说,不知道去哪了么?」

  「嗯。大概,虽然觉得可能是去追叫做『少佐』的人去了……」

  卡特蕾雅的话语让霍金斯哑然失声。霍金斯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颤动著双手抓住卡特蕾雅的肩膀。

  「是穿著军服的黑发男子!?」

  霍金斯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是非常少见的。卡特蕾雅也被他的动摇所感染自己也慌张起来。

  「不、不知道。我没有看到嘛。但是薇尔莉特说是过去使用自己的人来著。」

  「朝哪去了!?」

  「那、那边……但是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啊。」

  被吓人般地气势汹汹逼迫著,卡特蕾雅指向群众的手指也轻轻地颤动著。

  「我去追她。要把她带回来。抱歉卡特蕾雅,会社的大家在往飞行信纸的回收处走你去那边和他们汇合。」

  「欸、欸…,我又要一个人了么?」

  「你是好孩子所以去那边吧!可以吧!之后再被纠缠也不要无谓地战斗!」

  「……社长!」

  虽然卡特蕾雅也想要穿过人群追上去,但是中途就放弃了。总觉得有些累了。今天已经两次望著跑掉的人的背影叹气了。

  无法违背代替父母照顾自己的霍金斯的话,无奈的卡特蕾雅有气无力地走起来。想著自己如果也能成为让某人追逐的对象就好了,又变得寂寞起来。

  「……」

  今天是好日子呢,还是坏日子呢,思考著是哪一种。

  稍微能和薇尔莉特说上话了可以加分。她把自己拋下走掉了要减分。马上和会社的大家汇合就不寂寞了。可以加分。但是霍金斯比起自己以薇尔莉特优先要减分。

  总体来说,用心情浮沉评价,现在的状态来说就是坏日子。

  「……」

  讨厌孤身一人,因为会觉得自己没有魅力。有魅力的人周围会自然地聚集起人来。霍金斯就是这样。就像被花蜜吸引的蝴蝶一样卡特蕾雅也被吸引住了。但是卡特蕾雅也明白自己无法变成霍金斯那样。

  轻轻地咬著嘴唇,心软了下来。

  想著一定会是非常棒的一天从一个月前开始就期待著,结果让人这么沮丧太过分了。

  「喂,笨蛋女。你一个人啊。」

  太过分了。

  「……本尼迪克特。」

  从背后传来混杂著挖苦的声音,泪水一下就流了出来。

  身陷漩涡之中的人薇尔莉特‧伊芙加登与一个男人同等地面对面对立著。避开了人群,在围绕著演习场的树木的影子下伫立著二人宛如恋人一般。因为从会场眺望并非完全看不见身影,从远处看来大概会认为是在幽会吧。

  「久疏问候。」

  长长的黑发,翠色眼瞳。

  「……」

  男人有些厌烦地用那翠色的眼瞳盯著薇尔莉特。

  虽然因为人流数次都跟丢了,终于还是抓住了手臂让他停下来,从那时开始他就不高兴的样子。时间稍微往回回溯。

  「请等一下。」

  将薇尔莉特抓住的手臂粗暴地挥开之后,男人回过头来。大概是因为她成长后的姿态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相差太远,男人迟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判断出对方是谁,就明显地咂了下嘴将薇尔莉特的肩膀推开。

  「别碰我。」

  他和薇尔莉特在脑海中描绘的男人很像但是不是。有些厌恶地看著即使被推开,却毫不在意地受住了的薇尔莉特。

  「虽然您、可能记不得了……」

  「我记得啊。怎么可能会忘记把我的伙伴乱七八糟地杀掉的杀人鬼啊。」

  基尔伯特的兄长,戴夫瑞德‧布根比利亚,虽然和她之前遇到的爱德华‧琼斯不同,但是将薇尔莉特的过去粗暴地揭开这点非常相似。

  「是的。」

  薇尔莉特仅仅是,认同了这点回答道。

  「你在干嘛……像你这样的不被管理著不行的吧。主人在哪。」

  戴夫瑞德身著立领的海军制服。也许是与工作相关才来访此地的吧。向著沉默不语的薇尔莉特,戴夫瑞德又咂舌继续说道。

  「……不是说基尔伯特。现在是,被那家伙的友人收留使用著吧。快点回去,别乱转悠。」

  就像是驱赶小狗一样的举动。

  「您知道的么。」

  流利地说话的薇尔莉特的样子在戴夫瑞德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遇到她的时候还只是不会说话智能低下的怪物。

  「……开什么玩笑。」

  美丽的外表,成长了的身姿,他的身体里像是又孕生了畏惧。

  「毕竟是兄弟。不经意也会知道。理所当然的吧。那可是我的弟弟啊。过来,你在人群中让我感到不安。」

  戴夫瑞德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就那样带著怒气粗暴地抓住了薇尔莉特的手臂。金属的声音,发出有些大的响声,被吓到又松开了手。

  看了看薇尔莉特的手臂后又看向她的面孔。两个人都陷入了紧张。就宛如在草原当中相遇的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一样,不知道应该哪边先动起来。

  「没有带、武器。不会杀任何人的。被告诉说,不要杀人。我只要没有命令……就不会做。」

  薇尔莉特张开双手,强调著自己没有武装。

  「怎么能信你。真的是这样么?你啊,不是只渴求命令的道具么。从我手里放开的你,假如说命令你的话会听从么。吶。以前的话会按照我的命令做的呗。」

  「不会做的。」

  戴夫瑞德用手指比成的枪指向薇尔莉特的胸口。

  指甲噌的一下刺向谷间。

  因男人指尖所给予巨大鲜明的感触,自我防卫反应像是被触发了。平常的她的话会立刻行动的。但是,她没能动起来。

  「杀了你自己。」

  薇尔莉特的呼吸,一度停止了。

  一秒、两秒、三秒,停止了呼吸。即使再度让身体充满了空气,脸却还是苍白的。

  面前的男子,有著自己内心敬爱的主人的面影,因从那种风貌的男人那里听到的话语,连心跳声都像是停止了一般。

  即便如此,薇尔莉特还是说道。

  「不会做的。活下去,被这么命令了。」

  拼尽全力的回答,混杂著悲伤的声音。

  「……是这样啊。真可惜。想到这个的时候,已经是把你交给基尔伯特之后了……反正那家伙肯定会叫你不要死的。……真的是,太可惜了。那家伙太天真了。你这样的明明在被基尔伯特使用的时候死掉就好了。又恬不知耻地活了下来。我啊……现在还在去被你杀死的部下的家里,补偿他们些许金钱……」

  薇尔莉特碧眼的视野有些摇晃。虽然拿开的手指上并没有沾染血迹但是言语给予了和暴力同样的冲击与疼痛。

  「我、所做、的……事情。」

  「什么都不要!!从你那里什么都不要!」

  因为过于巨大的声音引得旁人注目。在旁人看来是穿著军服的男人在恫吓身为一般人的女性。

  「……你啊、回去吧。走啊。」

  「还有,问题想问您。」

  戴夫瑞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非常讨厌地盯著把前发梳起来的薇尔莉特。然后,将一度放开的手臂又抓住了。

  「……那么就不要让别的客人看上去有奇怪的误解。换个地方了。」

  察觉到这点的薇尔莉特尽可能地贴近著戴夫瑞德。周围的客人也只是会当做情侣吵架吧。两人稍微无言地走了一段时间。

  戴夫瑞德对薇尔莉特先前破口大骂但是进入人群后的诱导却出乎意料地将她当做女性关照著。看表情就知道是没有刻意自动地做出的举动。

  毕竟身著著海军的制服。说不定这种举动是理所当然的。

  「……」

  像是被年长的男性,保护著一般地走著。

  在身著军服的人们笑著的画面之中,被牵著手一起走,虽然对薇尔莉特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是放在人生中也算是稀奇的经验。和以前的状况完全不同。跟著的对象也是,仰视的视点高度也是,一切都不同。

  长大了的原少女兵下意识地将手伸向翡翠的胸针。

  彼时年幼的她说不定才更加无敌。成长了的自动书记人偶薇尔莉特因不安地动摇。

  到了人少的地方,戴夫瑞德像是把薇尔莉特的手臂扔掉一样地放开了。

  「找我有什么事。要说憎恨我的话可不听哦。」

  「憎恨什么的,并没有。」

  戴夫瑞德嗤之以鼻。

  「……那可说不好。我在各方各面都被人赞赏和憎恨。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像这样之后被人偷袭之类的事情偶尔也是有的。」

  「不会做的,不会对您、做那样的事情……」

  听了薇尔莉特的回覆后,翠色的眼瞳一言不发地歪曲著。眼瞳中是和最初透露的轻蔑不同的愤怒。

  被戴夫瑞德一点一点逼近的薇尔莉特像是被推著一样向后倒退著。然后大树的树干撞到了背后,即便如此也没有移开视线真挚地望回去,然后拳头向她的侧脸打过去。

  「……」

  虽然没有被打到,但是碎木却划破了脸颊。流血的不仅是只有她一人。薇尔莉特侧目确认著从拳头上流出的血液。

  「你还记得么……你年幼的时候我对你又打又踢的事情。」

  「是。」

  「只要你感受不到杀意,我就会对你进行一定程度的暴力。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一样变成了怪物啊……。是你让我变成那样的。」

  「是我、让你、那样的……」

  「没错。是你不好。现在也是如此。只要你在,和你说话,就会变得急躁起来。心静不下来。不过我虽然对你讨厌的不得了,但是并不恨你。不对,只是一味无法忍耐对你的讨厌,和憎恨的感情不同。接近于死心了。只是觉得无法容许像你这样的缺陷品在世界上存在……你知道为什么么?」

  戴夫瑞德又用另一只拳头打向树干。

  薇尔莉特的视线没有避开。那碧色的眼瞳就一直那样看著对方。

  大概是因为那眼瞳的蓝色过于澄澈,戴夫瑞德感觉像是被看透了一样。

  「被你杀掉的我的同伴之中有一个想要玷污你。所以让你杀了他。全部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因果报应。因为是因果报应才会那样啊……!」

  所以才并不恨你,戴夫瑞德如此说道。

  「我所、做的事情是……你让我、做的事情也是?」

  「没错。没有谁教过你么?」

  薇尔莉特稍微晃动了下脑袋。

  「没有,没有被教过。」

  现在正是霍金斯的预言应验,降临在薇尔莉特身上的时候。

  『你今后要学习大量的东西喏。这样的话一定,对自己做过的事,对我所说的放置不管的事,感觉得到能够理解的时刻会到来。』

  『然后会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受了无数的火伤的。』

  『并且知道自己的脚边有著火焰。知道有著往其中倒油的人存在。虽然可能不知道的话更能够轻松地活下去。时不时也会有哭泣的时候的吧。』

  直到那双眼瞳变得永远地闭上的时刻,也不知晓自己的身躯在燃烧著。

  就是有著那种命运的怪物。但是作为怪物、道具、薇尔莉特的她。

  现在,作为人活著在。

  从将青年的死讯带回他的故乡流泪的时候起,不对,从更早之前。

  即便嗅到自己被火焰卷入烧焦的气味,即便如此,也选择了活著的一方。

  「所以啊,就算你会恨我我也要说。管你会怎么样啊。」

  选择作为人活下去的一方,有著理由的。

  但是,仅是如此就是让作为怪物的少女其人生中闪耀光芒的某物。

  「不是。不是这样的…………很抱歉请您停下来。我只是……想问一下少佐的事情。」

  戴夫瑞德缓缓将拳头拿下来。白色的手上渗出著鲜血。

  「都是因为你,才让那家伙的人生变得乱七八糟的啊。」

  「要怎么、样」

  「哈?」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向戴夫瑞德‧布根比利亚询问道。

  「明明是道具,却没能守护好。但是,因为被要求活下去所以活著在。有什么、可以、做到的事情……的话,希望您能教给我。这样活著,真的可以么。感情在,不断地增加。和人、扯上关系的话,仅是扯上关系,感情就。我明明,是少佐的道具……但是,却要我、活下去……我、将少佐……」

  曾经的饲主和怪物,使用者和道具的二人。

  明明不论什么关系都已经改变了。

  「谁知道啊!!干嘛要问我!」

  下仆向原主人请求道。

  「……因为曾经是、您的、道具。」

  在孤岛上捡到的怪物,现在成长了能够说话了,如此这样让人不安地动摇。

  「是道具的话就别有自己的意志!」

  那句台词,让戴夫瑞德有点措手不及。

  ——还认为我是,曾经的主人啊。

  薇尔莉特那碧色的眼瞳,美丽而又澄澈。因此才宛如镜子一般让戴夫瑞德想起自己过去让她做的事。

  「……已经丢到的道具的事情谁管啊!你是怪物,也是把我弟弟的人生毁掉了的灾厄!」

  被谁所给予的事情,时间流逝又会间接地回到那个人身上。

  「戴夫瑞德大人,那么,为什么要、将我……交给少佐呢。」

  被伤害的事情也好、温柔也罢,都会间接地,回来的。

  像是要贯穿这边的视线。依赖著,但是绝对不会说的视线。

  和戴夫瑞德分别的最后露出的眼瞳一模一样。

  被那样的视线扎著,将她从孤岛上带回,交给了家族中唯一有交流的弟弟。

  为何,会交给基尔伯特呢。

  正如薇尔莉特所说。如果是作为能起到作用的道具,戴夫瑞德自己也能将薇尔莉特留著用。也不认为托付给弟弟就一定能好好使用。就算不杀掉,脑海里也应该有把人卖掉的选项才对。

  感觉是戴夫瑞德强行推给基尔伯特的。

  戴夫瑞德是怎么想的,才把薇尔莉特托付给基尔伯特的呢。

  真的除了基尔伯特以外没有合适的对象了么?

  其他的海军将校呢?

  选项的话,那个时候,应该也有其他的。

  但是,他托付给了家人。

  「你懂人类的感情么。」

  戴夫瑞德伸出手,抓住了薇尔莉特的胸口。

  是想要殴打么。还是说想要杀掉。还是说。

  「我、知」

  「知道的话就去死啊。承受住我的愤怒和悲伤。但是你啊,就算我叫你去死你也不会死的呗。」

  「……是的。」

  「我也不会死的。也不想知道你在为什么烦恼。人生对我做的事情比你要过分得多。但是那又如何。我活著在。死掉的话就到此为止了。我也有著悲伤的事情痛苦的事情。有时也会想这下还是一死了之更好吧,现在也有时候会那么想。摆出一副只有自己艰难的面容,大家都很艰难啊。被你杀掉的那些家伙如果没和我扯上关系就不会死了。那说不定是我的错。大概是我的错。我是指挥官啊。没能够保护他们指引他们。但是、啊。怪物。你啊,如果稍微有一点后悔的话,不管有怎样的理由,都不能死的话。在被谁给杀掉之前,到你的那个寿终之时为止活著吧。那比死更加,吶。」

  是想要殴打么。还是说想要杀掉。还是说。

  「活著会更加辛苦。活著才更加辛苦。」

  还是说。

  「活著才更辛苦啊。但是,就算要将那些全部咽下去也要活下去。做不到的家伙就只能死。自己不能死掉的话,不管是你的罪孽还是别的一切,就要不把那些当做任何人的过错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抓住胸襟的手放开了。

  「然后,死吧。」

  和看著基尔伯特的视线不同,但是薇尔莉特看过来的确实是望著主人的眼神。

  「戴夫瑞德大人。少佐他真的……死掉了么。」

  「你希望我,怎么说。」

  对于这句话,薇尔莉特惊讶得停止了呼吸。在一闪而过的天空彼端,看见了发光的东西。

  「…………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回答说是的呢。现在,我确信了。如果少佐死掉了的话,一定,那个时候您就会、将我、无论如何都会杀掉。」

  薇尔莉特望向上空的视野。

  戴夫瑞德的上方,从青空之上落下了什么东西。宛若雪花,宛若花瓣。

  「活下去,您如是说的呢。」

  是飞行信纸飘落下来。一阵风掠过二人之间,一时狂风呼啸。

  信纸像暴风雪一样吹了过来。将青空一分为二的黄色飞机在空中飞行著。将承载著无数人思念的信纸撒下送给地上的人们。

  选择在这之中的。落在地上的,捡到的一封信纸会为您的命运应援。

  「薇尔莉特!」

  被夺走的视野中是叫著薇尔莉特的名字把她的身体强行当做行李扛著的某人。戴夫瑞德越来越远、渐渐远去。

  试著轻呼他的名字也传达不到。

  他迅速地转过身往回走。一次都没有再回过头来。

  薇尔莉特向拚命拐走自己,跑著的他搭话道。

  「霍金斯、社长。」

  「别抬头!」

  「不要紧的。霍金斯社长。」

  「才不是不要紧!为什么、和那种危险的家伙在一起!」

  薇尔莉特再一次确认了之前确认过的发光的地方。

  那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真的不要紧的。我察觉到自己被他的部下从高处用狙击枪盯著了。」

  「狙击……!」

  「因为护卫没有在一起,接近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那个危险性了……因为那位大人,无论何时都会带著护卫同行的……发现护卫不在的时候就明白了。但是那只不过是牵制而已。他没有要给出信号的打算。霍金斯社长,工作的话没问题么。」

  虽然这份冷静在平时非常值得信赖,但是这次却没有这么说。

  霍金斯用混杂著愤怒和焦虑,还有些许安心地声音回答道。

  「想著卡特蕾雅说不定会哭,所以尽早解决了啊……然后就,听说你追著穿军服的人去了,担心得不得了……再千万别和基尔伯特的兄长见面了,小薇尔莉特。那个人啊,虽然和基尔伯特有著血缘关系,但是完全是别人。就算是原来的主人也不可以。那可是非常可怕的人喏。他讨厌你。我也大意了……以后就算再有也不会让你参加这种祭典了。一想到你会不会回到军队里……今天我们就回去吧。可以么。」

  「是。」

  「他对你说什么了?不要紧么?」

  薇尔莉特没有迅速回答,而是向著天空伸出了手。

  「……」

  就那样被霍金斯扛著,接住了不知道是谁的一封信。

  「没有、没有的……什么都……只是,给了我。」

  活下去。

  「给什么?」

  不视为任何人的过错。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激励。」

  然后,死吧。

  戴夫瑞德在飞舞的信纸中走著。从人们忘我地沉浸在飞信信纸的演习场中心走向无关者禁止入内的塔台。同样穿著海军制服的人,以及陆军制服的人向他点头致意。

  「做了些无聊的事,连我部下的杂技飞行也没看成。」

  停在其中一个人的旁边,向他搭话道。

  「还在飞著呢。」

  被搭话的男人手臂发出机械声指向天空。

  「多少年没见了。」

  男人和戴夫瑞德记忆中的姿态完全不同。一只眼睛戴著眼带,伤痕忽隐忽现。黄昏的头发。翡翠绿的眼瞳像宝石一样。

  忧郁的侧脸散发出冷淡。将高高的身躯包裹著的是作为近海的军事国家而闻名的国度,莱登沙佛特里黑的紫黑色军服。并不仅仅是一个士兵。外套上的金章体现出他的阶级之高。

  基尔伯特甩开戴夫瑞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真冷淡吶。刚才,碰到了你的道具哦。」

  两人之间,道具所指代的东西不言而喻。

  「没骗你。她追著我过来了。虽然好像并没有把我弄错成你。你也小心点。你让她认为你死了呗。为什么要用这种麻烦的方法……」

  「兄长,你对薇尔莉特」

  「什么都没说哦。」

  戴夫瑞德并没有说谎。

  「因为你好像告诉她你已经不在了。所以只是作为原主人稍微说了点。让她只是为了活著活下去然后死掉而已。」

  那个时候,因为没有否定薇尔莉特‧伊芙加登,让她所抱有的希望变成了确信。

  「……」

  没有打算把这个告诉弟弟。

  「那就是你所希望的呗。那个是,说不定也不是吧。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被那人带走了。有著醒目的红发大概是你在军官学校的同期吧。好像认为说不定会被我杀掉。哈哈怎么可能被杀。我被杀掉还差不多……吶,基尔。你该不会说喜欢上了那个怪物吧。虽然真的养育成了不错的女人,但是里面如何你是知道的呗。要那样还是算了吧。」

  「……与你无关。」

  「有关系的。你很重要啊。你是我弟弟啊。」

  「那是我和薇尔莉特的事情。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你就是把一切都推给那个重要的弟弟的兄长呗。被留下来的我,要……」

  基尔伯特那翡翠的眼瞳歪曲了。

  望向天空的眼瞳因太过炫目而灼痛。但是,却没有闭上眼睛。

  「要赌上一生去守护什么,也是我的自由。就是为此才筑起自己的地位的。现在,我活著,以陆军更高的地位为目标,并非是为兄长擦屁股。也不是为了布根比利亚家。是为了那孩子。如果有人想要对她做什么的话,我会用拥有的一切将其击溃。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武器。就算对手是兄长也一样。」

  对于久别再会后变化了的弟弟,戴夫瑞德像是看著炫目的天空一样凝视著基尔伯特。

  「……你啊,已经不再幼稚了啊。」

  戴夫瑞德握紧拳头想要打向基尔伯特的肩膀。

  而拳头被基尔伯特接了下来。就那样用手掌抓住拳头。戴夫瑞德忍著疼痛笑了起来。

  就像是年幼的时候,牵著双手的二人一样。

  「吶,我对你来说虽然说不定不是个好兄长。但是我爱你喏。」

  兄弟之间说著悄悄话。用谁也听不到的小声说著。

  「我知道的。」

  在布根比利亚家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

  并没有生气,二人悄悄地说著。

  「……真的,明白的吧。即便如此,也是竭尽全力爱著你啊。我爱你哦基尔伯特……我啊,为什么会这样呢。像这样,没办法好好传达给真正喜欢的家伙啊。」

  「我知道吶,兄长。」

  夜幕落下之后,航空展览会结束后的人们藉著月光或者房间的灯光读著不认识的某人赠给自己的鼓励话语。

  自己写的信是否也鼓励了某人呢?

  思绪驰骋著的同时细细品味著今天这个日子。

  这天说不定是不错的一天,也说不定并非如此。

  不论如何,无条件赐予人们的温柔和长夜的寂静,稍微减少了些许对明天的不安,给予了希望。

  孑然一人,回到伊芙加登府邸的薇尔莉特站在窗边将唯一拿著一封飞行信纸的信封拆开。

  「嗨」

  在那里,仅仅像是孩子般的字迹写著「打起精神来」。

  清晨平等地来访。无论对谁都是一样。

  清晨的开始在一天里仅仅是片刻的时间。

  但是也是决定自己行动的重要的瞬间。

  上方天空颜色、空气是何味道、早饭要吃什么、昨天睡了多久。

  一个又一个小小要素选择的决定实际上指引著命运。

  毫不察觉这些的人们在无意选择的将来会后悔的吧。

  一旦开始,之后便只是朝向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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