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真相

  六月一日,星期一放学后。

  总觉得最近白昼开始变长了。时间明明过了四点半,太阳却没有西沉的迹象,反而耀眼地照耀著,感觉很热。

  这个时候,我躺在水塔上并悄悄窥看屋顶的状况。

  我今天得知接下来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希望那只是个普通的梦,但这个愿望不会实现了。小町已经在屋顶等待,所以被那家伙叫出来的琉璃子应该也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不久之后,沉重铁门开启的声音传来。从那里现身的果然是琉璃子。

  但是……

  「──小町同学,你叫我来这种地方有什么事吗?」

  她说话的音色非常冷淡,跟我知道的温和声音相距甚远。

  与她对峙的小町也与平常不同。那家伙非常冷静地发怒著。

  「……真壁学姊,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请你把事实告诉干支川学长。」

  「哎呀,什么事实?」

  「装傻也没用喔,真壁学姊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看穿,而且也已经扣押了证据。要不然我也可以在这里亮出来喔。」

  小町的强势态度没有动摇,但琉璃子也同样不为所动,一脸无所谓地冷淡对她说:

  「喔~你果然发现了?真是个棘手的女孩。」

  「说到个性棘手,我们是彼此彼此吧。」

  「呵呵!真意外,原来你对自己恶劣个性有自觉啊?」

  「请不要扯开话题。你要对干支川学长说出真相吗?还是不说?究竟怎样?」

  「要是我不说,你又想怎样?」

  「到那时,我就会将真相告诉他。」

  「告诉他又怎样?啊,我知道了,小町同学你很喜欢圭一同学对吧?所以想把事实告诉他,让他跟我分手吧?」

  「我不打算做那种卑劣的事情,我只是想保护干支川学长。」

  「从什么事物里保护他?」

  「当然是你!」

  「啊哈哈哈!小町同学,你的头脑其实很笨呢!」

  「这……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那个小町也略显怯懦。

  琉璃子的表情突然转变,露出野兽般的眼神、狰狞的笑容。她原本很优雅,现在却完全没有半点那种面貌。

  「如果你把真相告诉圭一同学,他会非常受伤喔。你明明想保护他,却又要伤害他?那样矛盾了吧?做这种事情对谁有好处?」

  「从长远来看,是为了干支川学长好。」

  「那是谎话。小町同学你只是想拥有圭一同学,所以就算会伤害他,也想将他从我身边抢走。虽然你摆出一副乖孩子模样,说想保护他,其实只是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伪善者吧。」

  「不……不对!我是真的……」

  「──既然如此,你就全部忘掉并默许吧。」

  琉璃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小町被她的气势压倒,把讲到一半的话吞了下去。

  「小町同学,对圭一同学来说,他最大的幸福就是直到最后都没察觉事实喔。他找到我这个『或许能相信的人』,总算在孤单之中寻得些微希望,但你竟然不惜从他身边抢走这种渺小的幸福吗?」

  「不……不要开玩笑了!身处欺骗之中怎能算是幸福!」

  「你啊,还真的跟外表一样幼稚呢。反正人类是一种只能活在主观意识下的固执生物,就算被欺骗,只要本人没发现就等于真实喔。」

  「你这是狡辩!」

  「不,这是真理。」

  「就算如此,干支川学长可是真正的超能力者喔,即使不去管他,他总有一天也绝对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到那个时候,你打算怎样对他的绝望负起责任!」

  「我就是为此与他订下约定。」

  中场休息一 小町柚叶失眠的夜晚

  当天深夜。

  我在自己房间的桌前抱著头。

  笔电在我面前,开启并显示在萤幕里的是下一部作品的原稿,但我还是一样完全写不下去。

  不应该是那样才对。

  我只是想保护干支川学长,却反而伤害了他……

  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从孤独中解放?

  就算解开了名为推理这个箱庭里的谜题,重要的问题也没有解决。

  ……不,最近我连箱庭里的谜题都没解开。

  关于真壁家的企图,应该正如今天放学后与干支川学长谈的内容没错。

  但只有那样,还不能说是解开了所有谜团。

  比方说,我在雏森山见到的那些巫女是什么人?

  她们是如何在我面前出现又消失的?这点至今依旧是谜。

  而且,干支川学长那本读梦笔记里记述的内容,有好几个无法理解的地方。

  比方说,年幼时的真壁学姊真的被怪异的集团以山车载走了吗?

  还有,她为高烧所苦,不断看见般若幻觉的事情也是真的吗?

  学长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所以除了「葵夫人被般若杀害的梦」以外的梦境应该全是真的。但若真是如此,就有些地方很怪异。

  无法理解的梦。无法解开的诡计。

  不,说起来,那真的是诡计吗……?

  我用力摇头,硬是将那个傻问题挥散。

  一定是因为我累了。今天就先睡觉吧。

  就在我这么想并准备关掉笔电电源时──

  转暗的液晶萤幕上映照出我以外的某人。

  我背后有人。

  是某个穿著巫女装束,戴著般若面具的人。

  我想都没想就立刻回头,不过──

  我眼里映照的只有自己熟悉的房间。

  琉璃子毫不动摇。

  『──如果圭一同学帮我找出妈妈,到时候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一开始就想过事实迟早会被发现。找出我妈妈也就代表这个意思。这样的话,我会按照约定一切听从他。如果他说想跟我发生亲密关系,我就会照办,如果他说想要那栋房子,那就算真的给他也无妨。我也不是因为好玩才做这种事,我赌上了一切。」

  她毅然的宣言让小町说不出话。我也困惑得一头雾水。

  琉璃子至今全是在说谎吗?

  这样的话,她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为了让幼稚的小町同学也明白,我就说清楚点吧。圭一同学喜欢的人不是你,是我。然后,只要这样发展下去,我绝对会任凭他处置,所以能请你别多管闲事吗?我希望尽量不伤害到圭一同学。」

  啪。屋顶上响起一道乾燥的声音。小町反射性地赏了琉璃子耳光。

  「──你……你还有脸讲这种话!」

  就算如此,琉璃子也只是呵呵地笑出来。

  「呵呵!真可怜,看来你很喜欢圭一同学对吧?不过,既然如此你就更该冷静思考。对现在的他来说,幸福是什么?是就此跟我一起度过安稳的生活?还是听你说了不必要的真相,走上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的人生?你觉得是哪一边?」

  「请……请你不要自恋!干支川学长对你根本……!」

  「呵呵!对我根本……怎样?难道你觉得圭一同学没有被我吸引吗?」

  「唔……!」

  小町双手握拳,娇小的身体因为不甘心而颤抖。

  「不愧是聪明的名侦探小姐。看来你似乎懂了?那么,我要走了。为了不要伤害你最喜欢的圭一同学,你就尽可能安分点吧。」

  琉璃子得意地留下胜利话语,转身离开屋顶。

  沉重的铁门发出喀锵声,之后屋顶恢复一片寂静。

  小町伫立在原地。

  她的表情染上屈辱并扭曲,平常的冷酷态度就像是假的。

  我是第二次看到这幅景象,但还是无法相信。

  没想到那个琉璃子竟然骗了我。

  没想到那个小町竟然想保护我。

  所有人都只会撒谎……

  「……喂,小町。」

  「──!」

  我出声呼唤后,小町一阵惊讶,彷佛弹起来般转向我这边。

  「干……干支川学长……?你是何时开始在那里的……?」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我是何时开始在这里的?」

  我回答后,机灵的她就尴尬地低下头。

  「小町,告诉我,琉璃子对我隐瞒了什么?」

  「…………」

  然而,小町低著头,什么也不回答。

  「我可不需要多余的体贴喔。既然已经知道被骗,我决定与琉璃子分手。不过,我只是觉得既然要分手,那我想先知道真相。」

  「……如果听了,你一定会受伤喔。」

  「少逗我笑了,我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不管谁对我撒谎,谁背叛我,我都不会受伤。」

  「这句话是谎话。学长你是真心想保护那个人吧?」

  「保护与相信是两回事。」

  「我认为,人类无法将事情这么简单地一分为二……但是,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告诉你。只不过,为此我需要葵夫人的相簿,请你明天拿来。」

  「那不成问题,我今天有带来。因为你在梦里也对我讲了一样的话。」

  我从书包拿出相簿给她看。

  「……那么,我们去社办吧。无法保证这里没人偷听。」

  小町轻快地说出讽刺的话语,没等我回应就迈开脚步。

  直到刚刚还照耀著我们的太阳,不知何时藏进了云层。

  阴暗处里的空气散发著些微水气的味道。

  梅雨季就快到了。

  *

  来到社办之后,小町首先解释了真壁家进行的诡计。

  住在真壁家的那个晚上,出现在别馆的般若之所以看起来像消失不见,只不过是从厨房后门逃跑罢了。

  然后隔天早上,我在主屋里追逐的般若之所以看来像消失在角落房间里,也是因为般若本来就没有进入角落房间,而是逃进其他房间。

  还有,那间角落房间之所以与「梦里见到的葵夫人杀害现场」很像,都是因为爷爷奶奶在琉璃子的指示之下改变了装潢。

  而且,造访真壁家那天的白天,小町追逐的般若并不是青年团成员。

  小町根据以上状况,做出的结论如下:真壁家全员都是串通好的,而般若的真面目极有可能是葵夫人。

  原来如此,她的推理似乎符合道理。

  但是,我身为超能力者也有自己的自尊。

  如果葵夫人没有被杀,而且杀害了她的现场并不存在,那我想先看看证据。

  「──我就知道干支川学长会这么说。」

  小町从背包拿出方形信封,彷佛表示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接著她把里面的照片摆到桌上。

  上面是偷拍到的葵夫人的身影。

  照片内容是她与现在的琉璃子在真壁家庭园里一起弄花莳草的身影,去最近新落成的大型购物中心购物的身影,在玄关送现在的总司先生出门的身影,有各种不同场景。

  面前有这么多决定性的证据,我也不得不承认。

  葵夫人确实没死,也没失踪,而且现在还普通地在那个家里生活。

  也就是说,至今毫无疑问是真壁家的人串通起来欺骗我。

  「这些是我委托徵信社拍的照片。现在想想,真壁学姊之所以叮嘱不能把搜寻葵夫人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应该是为了不让我们询问附近邻居。因为一旦询问就能立刻掌握这些事实。」

  「可恶……琉璃子那家伙竟然做出这种事……」

  虽然不甘心,但小町应该全都说中了。我真是太愚蠢了,竟然会被这种伎俩欺骗。

  但是,我立刻浮现疑问。

  「嗯……?可是,等等……?既然如此,在我讲了『葵夫人被般若杀害』的梦境后,琉璃子为什么会在我背后哭成那样……?」

  「根据我隶属戏剧社的好友所说,真壁学姊能在想哭的时候随时哭出来喔。这次校庆上,她好像要饰演女主角。」

  「意思是假哭吗……可恶……」

  这么说来,我当时看不见琉璃子的表情。现在想想,她是否真的在哭也很可疑。

  「不过,若真是这样,那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葵夫人没有失踪,那又是为了什么要我进行读梦术……?」

  「我也一直不明白这点,所以很烦恼。但是,当学长记录在笔记上的股价情报说中时,一切的谜题都解开了。我反而想问,学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但使用葵夫人的相簿进行读取却两次梦见无关的股价梦境,怎么想都不自然吧?」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我独自生活,而生活费全是靠自己赚钱,没有从养父母那里拿一毛钱。所以,我为了赚零用钱,经常会进行股价的读取。所以大概是养成习惯了吧,最近就算没有特地读取也会偶然梦见股价的梦。要我解释的话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虽然学长想用葵夫人的相簿来读取,却因为习惯而误梦见股价的梦。你是这样想的吧?」

  「对。而且我有一点还没告诉你。我的感应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的机率会失败,所以就算我梦见股价的梦,我也不觉得哪里奇怪。」

  「可是,如果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的失败率,记录在笔记上的七个梦境之中,其中一个就有可能是失败的。然而说到失败的那一项,就是『葵夫人被般若杀害』这个梦。既然如此,剩下的梦就全部是感应成功而梦到的梦境,对吗?」

  「完全没错。我根本不可能在七次读取之中失败三次。」

  但是,有极小的可能性会失败两次,所以我至今认定「葵夫人被般若杀害的梦」是真的,于是反而认为「股价的梦境」是失败的。

  这时,小町朝我递出小刀。

  我理解了她的意思,于是拿出葵夫人的相簿,将刀片的刀刃插进两张相叠的相片底座纸正中央。

  底座纸大概曾经一度剥开过吧,很简单地就分为两张。

  然后,一分为二的底座纸缝隙里,出现一张纸片。

  那张纸片上印著「股价一周涨幅排行榜」的标题,日期只有注明两周后。重点的排行榜内容是一片空白。

  其他的底座纸大概也全部放进了与这一样的纸片吧。

  「果然在这里设有机关。正因为干支川学长成功读取,才会梦见与股价相关的梦。然后,这就是真壁家真正的目的。那些人目前正为钱所困。」

  完全被摆了一道。

  从我看到那栋大豪宅的时候起,我就擅自认定真壁家是超级有钱人。

  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

  「顺带一提,根据徵信社的调查,真壁家的事业与投资失败,欠下大笔债务,那栋大豪宅现在已经拿去抵押了。」

  「抵押……?」

  「类似担保品。也就是说,真壁家若无法在期限内偿还借款,那栋房子就会被银行没收。」

  「那不就是快要破产了吗……」

  「没错。所以真壁学姊为了避免破产而企图利用干支川学长。这样思考应该正确。」

  「我想也是……」

  琉璃子是因为这个目的而接近我吗?难怪就算我再怎么冷淡,她还是不气馁地找我说话。

  「不过,等等……?这样的话,不就等于琉璃子在我说出来之前就知道我读梦术的能力已经恢复……?」

  现在想想,在我因为后脑杓受伤住院时,以琉璃子母亲身分来探望我的人是翠夫人。

  也就是说,他们设计我的计画在那时已经开始进行。

  这么说来,订定计画的时间点应该是在更早之前。

  「你说得没错,真壁家的人们很久以前就知道学长的超能力已经恢复。」

  「为什么……?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那件事啊……」

  「解开谜题的关键就在翠夫人身上。我请徵信社调查后,得知她身为葵夫人亲姊姊的事情似乎是真的,不过,关于她是总司先生再婚对象这点完全是谎话。她的本名是高山翠──学长,这个姓氏你有听过吗?」

  「高山……?不……不会吧……!」

  「是的,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她真正的丈夫,就是以前担任学长心理谘商师的『高山信彦』。」

  「唔……!」

  高山信彦。除了琉璃子以外,他是我唯一提过读梦术一事的医生。

  那名医生竟然把病患的个人资料泄漏出去。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虽然不晓得高山信彦是出自什么缘由将消息传给翠夫人知道,但应该是翠夫人把干支川学长的情报泄漏给真壁家的人。或许因为她得知妹妹夫家的危机,所以想帮助妹妹。」

  「不惜欺骗并利用我吗……!」

  「他们或许认为,如果普通地来拜托,干支川学长应该不会答应进行股价的读取。所以,真壁家仔细订立策略,无论使出什么手段也想获得学长的帮助。」

  琉璃子为此利用风助接近我吗。

  而且,她知道我失去了母亲,

  也知道我希望再次见到母亲,

  就算如此依旧利用这份情感,骗我说她母亲失踪了。

  不可原谅……!

  「……小町,我大致知道了。不过,真壁家那些家伙为什么要让我目睹那么多次般若消失的诡计,还设计得让我觉得『葵夫人被般若杀害的梦』真实存在?」

  「般若实际上并不存在,所以无论学长怎么读取也抓不到对方。真壁家或许想利用这点,让学长深信般若是杀人犯并追逐般若,好让你尽量长期读取股价。」

  「呵呵……!原来如此……!哇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糟糕,我压不下这股怒气。这些家伙真过分,我因为太生气而笑了出来。

  「学……学长……?」

  小町担心地看著我。不过,不行。

  我无法……克制怒气……!

  「──什么嘛……什么与妈妈很像!早知道就该丢下她不管!应该见死不救!那种女人,被厢型车撞到压扁算了!」

  我一阵激动。

  这股情绪不是针对真壁家、琉璃子,更不是小町。

  我无法原谅的是我自己。

  小町没说错,「我不相信任何人」这句话是谎言。

  我一直一直都对琉璃子……!

  「干……干支川学长,请你冷静一……」

  「不要碰我!」

  我喝斥将手伸过来的小町。

  我知道小町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就算这样,我也无法不将这股无处可去的怒气朝她发泄。

  「──小町,我要向你道谢。多亏如此我才清醒了。我真是笨蛋,事到如今竟然还想去相信别人。我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会遭到背叛。」

  小町露出悲痛的表情,从我身边退后一步。

  「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要调查真壁家到这种程度?这应该不是在做慈善事业吧?」

  我发问后,小町只在瞬间看了我的眼睛,就立刻难受地移开视线。

  「……我有目的,但不能说。」

  「为什么啊。我知道了,难道你的目的也是钱吗?你想要多少?」

  「学长,你以为我赚了多少钱。我早就赚到了用也用不完的钱。」

  「是吗,不是为了钱吗。不过,既然如此你想要什么?我讨厌欠人情,所以你讲清楚。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现在的学长,绝对无法准备我想要的东西。」

  「那种事情你不说怎么会知道。」

  「不,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说出我的目的。」

  「说说又不用花钱,为何这么不乾脆。」

  「因为就算我说出来,你也绝对不会相信。再说,我想要的东西好像已经消失了。」

  小町说完后,突然露出放弃般的哀伤笑容。

  看见她的笑容后,我才总算回过神。

  「呃,喂……?你干嘛哭啊……?」

  「我没有哭。」

  「不,可……可是你的眼……」

  「我没有哭。」

  「…………」

  「我没有哭。」

  但是,以呜咽声讲出逞强话语的小町,甚至无法维持装出来的笑容。

  接著,她用制服袖子用力擦拭盈满大眼睛里的眼泪。

  「……学长,对不起,我今天要先走了。」

  「啊,等……等一下!」

  尽管我想留住她并道歉,但她逃跑般离开了社办。

  在走廊奔跑的声音快速远离,没多久就听不见了。

  那家伙准备的葵夫人的照片,还排列在桌上。

  ……我真是太差劲了。

  那样简直就是迁怒。

  小町为了我,甚至雇侦探调查真壁家……

  其实我懂。

  我知道自己不擅长与小町相处的真正理由。

  那家伙总是不求任何回报,只想跟我待在一起。

  所以我对此害怕,无法相信,总是忍不住移开视线并想逃走。

  中场休息二 真壁琉璃子的放学后

  六月二日,星期二放学后。

  班会时间结束后,我一如往常前去文化大楼后方。

  但圭一同学已经在那里,所以我立刻躲起来。

  昨天傍晚,他传来一封写著「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的简讯。大概是小町同学把真相告诉他了。

  我心想至少要道歉,于是打电话给圭一同学,但他拒接我的来电。不管我传了再多封简讯,他也一样没收到。

  绝对的拒绝。

  我想,这就是他的回答。所以,我已经无法再见他,甚至无法对他说话。

  圭一同学寂寞地看著正在吃饲料的风助。

  他的表情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那是弃猫的表情。全都是我害的。

  他一定认为我连风助都利用了。

  无论我说什么,他绝对都不会再相信。

  在这里遇见真的只是偶然,我真的喜欢风助,也真的喜欢圭一同学,但事到如今,讲这些也没意义。

  我并不想欺骗他,但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昨晚,我将谎话曝光的事情告诉父母。

  妈妈说:「谢谢。抱歉让你扮黑脸了。琉璃你已经非常努力,所以什么都不用在意喔」,并且抱住我。

  爸爸说:「是啊,之后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所以琉璃子你不用再担心任何事了」,并且对我微笑。

  他们两人都非常温柔。从我小时候就一直是这样。他们是我最喜欢的父母。

  不过,我也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很清楚他们两人在说谎。

  真壁家已经完蛋了。

  房子、土地,全部都将失去。再这样下去就无法避免家人离散。

  我将无法与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我很不甘心,很难过,于是哭了。

  对我来说,家人比什么都更重要,无论如何我都想保护,甚至不惜欺骗喜欢的人,但结果一样无法挽回。

  今后已经无法与圭一同学两人一起摸风助的头了吧。

  一想到这里,我又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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