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会那晚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们使用『Connection』回到了联合国。
终于到『舞斗大会』的前一天了。虽然讨伐龙的事后处理还留有不少,但我借口说有要事处理,便一个人离开了『史诗探索者』的据点,来到杳无人迹的郊外,打算将自己昨天晚上的决定付诸实际。
“能成吗……?”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了『新月琉璃直剑』,将剑刃抵在了『手环』上。
这是连结晶格雷姆都能一刀两断的利刃,无论这个『手环』是用什么矿物制成的,应该都能破坏掉。
我将力量灌入剑中,一口气切了下去。
——然而我没能切断『手环』。
这并不是说『新月琉璃制直剑』的锋利度不敌『手环』的硬度。
原因很简单,在剑即将切断『手环』的一瞬间,我使剑的手突然没了力气。
无关乎自身的意志,身体擅自抽走了力量。我一边咋舌,一边重新来过。
“——唔!!”
『手环』依旧毫发无损。
不管重新试几次都一样。简直就如同受了什么诅咒一样,让『手环』安然无恙的始终是我自己。
岂止如此,试图强行破坏它的行为甚至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生了恶化。
就好像是要剥夺我反抗的力量一样,呕吐感和倦怠感幡然上涌。
没错,就像『诅咒』一样……
“咕,果然如此吗……”
虽然事前有过推测,但冲击仍然不小。
毕竟直到前一阵子,我还很乐观地认为『手环』这种物件随时都能破坏掉。然而,现实截然相反。即便抱着坚定的决心,我都没能伤它分毫。
“……没办法了。走下一步吧。”
我重振气势,转向计划的下一步。
拜昨夜的深思熟虑所赐,我对这种状况有所觉悟。
快步返回史诗探索者,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使用『Connection』进入迷宫。
移动到十一层,然后在那里搜寻怪物。
只要有像样的攻击力随便什么怪物都行,我在焦躁感的驱使下到处徘徊。
发现了一匹形如猩猩的好对付的怪物后,我赤手空拳地靠近过去。发现了猎物的怪物大吼一声,向我扑来。
“——『Dimension·决战演算』。”
对空间内的一切动向予以掌握后,我坚定决心站在原地,利用『手环』迎着怪物挥下的刚腕进行防御——紧接着、怪物被砍成了两段。
看着怪物消失化作的光芒,脸颊上流下一行冷汗。
不觉之间,剑已被我握在手中。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Dimension』看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过程也烙在了自己脑中。
就在我用『手环』进行防御的一瞬间,一股不明底细的感情涌来,迫使我从『持有物品』中拔出剑斩杀了敌人。仅此而已。
“被怪物破坏也行不通……?”
直面而来的事实着实吓了我一跳。接着我开始分析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底细不明的感情。在『手环』即将被破坏的一瞬间,恐惧支配了我的大脑,那是一种对即将失去无比重要之物的恐惧。
在恐惧的驱使下,我下意识地把威胁『手环』的敌人给剁了。
这些过程我是清楚的。然而,我不太理解自己为何会产生那种感情。
那简直就像是说,我将这个『手环』看得跟妹妹同等重要了。
但我确信这个『手环』绝非能与妹妹相提并论的存在。唯有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换言之,这是无关乎我自己意志的行为,也就是说,有某种东西操弄了我的感情。
分析结束后,沉积的感情沸腾了。
沸腾的是我对某人玩弄自己感情的『愤怒』。
我回想起了莉帕的一句话。
——『不许摆弄他人的命运』。
我在真正的意义上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到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体内所有的细胞为何在不停嘶吼。
激愤令我将手攥出了鲜血,并一把殴向『手环』——打偏了,拳头落在手肘上,疼痛感传遍全身。
“混账……!再来一次。这一次要更……!”
我再次坚定决心。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动。带着这样的想法,寻找起其它的怪物。
很快,我找到了数匹跟刚才一样的怪物,一头扎进了包围中。
“——来啊!”
怪物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咬紧牙关将所有攻击承受下来,并尝试用『手环』对冲其中一份攻击。
自然,怪物们的刚腕将站着不动的我胖揍了一顿。直击、直击、直击,但是——只有『手环』没被打中。
身体擅自采取了回避的动作。
“咕、哦哦!!”
不管被胖揍成什么样,身体仍然坚持保护『手环』。
就像是在保护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事物一样,擅自行动着。
脑袋被揍使得视线模糊,腹部被打伤意识也渐远,手脚受到冲击无法自如活动。即使如此,唯有『手环』仍然分毫无损。
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被干死了,无奈之下只好把周围的怪物们都给剁了。
在飞散的光芒中,我擦拭着流出的鲜血。从『持有物品』中取出回复道具,进行最低限度的止血。
“这样也不行吗……那就……”
我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从十层返回了『史诗探索者』,随后立刻使用『Dimension·多重展开』,寻找能够破除我下意识的防御的强者。
首先找到了诺文,他正在街上散步。
跟在街上散步的诺文碰面后,我强行把他带到了自己最初前往的那片空地。
虽然有些惊讶,但诺文还是乖乖跟着我过来了。在那里,我诚恳地拜托他道。
“——诺文,你能不能帮我破坏这个『手环』呢……”
诺文听了这话,再打量了一番我的姿态,似乎就明白了一切。
理解了一切的诺文面容扭曲了。
“把『手环』给……?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点上……?”
“……我终于明白了,不能容许谎言。是莉帕教会我这个道理的。”
“莉、莉帕她?”
或许这个名字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吧,诺文听了大感震惊。
“因此,我想要斩断束缚我的锁链……无论如何,发觉这一点都用了太长的时间了……”
作为朋友,我的话毫无虚饰。
然而,听到这些,诺文的表情却很是阴沉、非常阴沉。
“很抱歉……我做不到。唯有这个请求,我不能答应你。”
诺文以游移不定的目光拒绝我道。
“做、做不到……?”
“在发觉了涡波身心的不一致后,我就去雷鲁·桑库斯那边打听过事情的原委了……恐怕,我打听到的比涡波你知道的还要详细……”
这个事实令我吃了一惊。但我能感觉到,作为朋友,诺文话中并无虚言。和我刚才一样,诺文的话语也毫无虚饰。
“——在此基础上,我做出了判断。我认为涡波的『手环』还是不要拿下来为好。我的想法也跟雷鲁·桑库斯一样。我也觉得涡波还是不要取回记忆了。那样的话就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了。——所·有·人·都·会『幸·福』。”
听到诺文的回答,我皱紧眉头喊道。
“诺文!就算能够幸福,不能容许的事情就是不能容许。我讨厌裹覆在谎言之下的『幸福』。即便没有记忆,我仍然感受得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愤怒。所以我必须要取回记忆。现在立刻……!”
“不、不行……!取下那个『手环』的话,涡波很可能会不愿意实现我的愿望。你势必会觉得现在没有功夫解决我的问题。所以,我不能帮你取下它。我不想这么做啊……!”
诺文的语气十分动摇。为了自己的考量而拒绝了我的请求令他感到了不耻。
“没有那回事!我会帮助诺文实现留恋的。即使我取回了记忆,也绝对不会变!!”
“那种事,没有记忆的涡波又怎么知道……你取回了记忆之后会怎么做,根本就是无从想象的。既然那样,我还是选择现在的涡波……”
“告诉我说我的身心支离破碎的就是诺文你啊!难道诺文你真觉得这样支离破碎的我更好吗!?”
“这、这个……”
诺文支支吾吾起来。看他的样子,我明白他并非真心那样想。但是我也明白,有什么是让诺文不惜如此也不肯让步的。
为做进一步质问,我迈上一步。但却被诺文阻止道。
“——抱歉,涡波。请你等到『舞斗大会』结束的时候吧。”
诺文知道自己不占理,即使如此他也选择贯彻自己的想法,故而一边同我致歉一边总结道。
“『舞斗大会』的时机在各种意义上都太完美了。参加舞斗大会,有我能够加以确认的问题,也有超越涡波成为『英雄』的预感。——在此之上,还有没能取下『手环』的涡波为了知晓一切而前来同我一战的保证。你和雷鲁·桑库斯之间有这样一份交易不是吗?因此,我不想破坏你的『手环』。要我破坏它,我做不到啊……”
诺文将自己的愿望和计划和盘托出。
“诺文……你就这么想要成为『英雄』吗……?”
“是啊,那是我的梦想啊。一直以来,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就渴望着成为英雄。没错,从千年前开始就一直……一直啊……”
诺文像被什么追逐着一样编织着台词,最后喊道。
“要将此放弃的话,就相当于背叛了我自己的人生!若不能实现阿雷亚斯家的夙愿,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喊出这些话的诺文看起来很是煎熬。
他无法像我和莉帕那样强颜欢笑,脸上写满了痛楚。
我们和诺文之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我姑且有一些头绪。
我和莉帕都明白自己『混淆了自己的愿望』,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诺文却无法接受。
“你摆出那样痛苦的表情,又怎么可能实现留恋呢……我想,『英雄』一定不是诺文的救赎……你需要的是『英雄』以外的什么东西。这是连如今的我也看得出来的……”
“啊啊,或许吧……可是,不得不如此啊。因为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那才是阿雷亚斯家嫡子的宿命,我就是为了成为『英雄』而活的……”
诺文缓缓地摇摇头,他退开一步,最后说道。
“已经是『舞斗大会』的前一天了……相关人员来过『史诗探索者』。参赛者必须在今天前往移动巨型剧场『瓦尔法拉』。我就先过去了。让我们在大会上见面吧,涡波。……然后在那里给一切做个了结。”
“……这样啊。”
我开始思考。
现在就在这里给一切做个了断的选项也是有的。如果只考虑我自己的话,也有在这里将三十层守护者诺文·阿雷亚斯打倒,去找雷鲁取回记忆的路可走。
但我不想走上那样一条『被赋予的道路』。如果选择那条路的话——感觉我就·输·了。所以我选择尊重诺文的心愿,在『舞斗大会』上给一切划上句号,并送他离去。
“我知道了……”
以此为结,诺文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一别以往,再也不见什么飘摇不定,曾经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诺文,不知不觉间周身已经缠绕起了浓厚的魔力。
亟待『舞斗大会』开幕的诺文,留恋正越发深重。
他那留恋的真身,恐怕并非自己口中的什么『英雄』。
我敢肯定,无论是『英雄』还是『荣光』都于诺文无益。
虽然隐隐约约地有所察觉,但通过昨天的飞龙讨伐,我已经可以确信。
纵然如此,诺文依旧会去寻求那些东西吧。
那是为了阿雷亚斯家,还是为了生前的熟人,亦或是有什么约定吗,我并不清楚。虽然我不清楚……但过分温柔的诺文注定会为了自己以外的什么人冲击『舞斗大会』的顶点。
——如果没有谁来阻止他的话,诺文会一直错下去。
并且,我有一种那个人只能是我的预感。我觉得这正是抵达三十层的人的义务。
然而,如今的我没有那份从容。莉帕那时候就是这样,如果不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我根本无从顾及他人。丧失了众多记忆,连自己重要的事物都回想不起的自己,不可能将他人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
即便是为了诺文,我也必须尽早破坏自己的『手环』。想到这里,我拓展『Dimension』,寻找被自己延后拜托的她。
尽管不安,但此刻我已别无他法。除了她之外就没有能破坏我『手环』的熟人了。
我移步去找待在『史诗探索者』的房间里的斯诺。
◆◆◆◆◆
来到斯诺的房间后,她很开心地招待了我。斯诺用稚拙的手艺备茶,以期讨我的欢心。
自始至终,斯诺都挂着笑容。然而,舞会那晚的台词却使我无法接受她这种笑容。斯诺因为“想要活的自在”而向我献媚。一旦理解了这一点,我就只有心凉罢了。
为了寻找话题,她展示出了自己以前编织的各种围巾。还拿出了其它各种编织和裁缝道具,为了分享共同的兴趣而跟我搭话。
想对她说的话堆积如山,然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下定决心,切入正题。
跟诺文那时候一样,我诚恳地拜托斯诺帮我破坏『手环』。
听到这个要求,斯诺的面容也和诺文一样扭曲了。
“——诶?”
“我会将自己的意志压制到极限。希望斯诺能够全力破坏我的『手环』。”
在听到『手环』一词的途中,斯诺的笑颜崩毁。
整个房间在一瞬间归于死寂,我和斯诺看着彼此……接着她撇开视线低喃道。
“……不、不要。”
她用颤抖的声音拒绝了我。
相遇的时候她推荐我破坏手环来着,所以我有种淡淡的希望,希望她能笑着提供协助。然而,斯诺摇头,将希望捣碎了。
“不行……!绝对不行……!!”
她低头看向地面,像小孩子一样拼命摇头。
一直以来在斯诺身上感到的不安还是中的了。如果可能,我多么希望它只是我的杞忧。
“那种事……!都到这一步了,已经不可能了啊……!如果毁掉了那个『手环』的话,涡波一定会离开『史诗探索者』的!你肯定会离开劳拉维亚的!没有涡波的生活什么的,我根本没法想象!那种事、只有那种事绝对不行……!!”
“斯、斯诺……”
斯诺袒露的真心令我一时语塞。
她喊得很拼命,那个懒散的斯诺竟然会拼命到这种地步。
仅此便足以让我失语。
“呐,涡波……就这样生活下去不行吗?没有任何不足不是吗?地位也好名誉也好金钱也好安全也罢,不管什么都能得到手哦?除此之外还能奢求什么呢?求求你了,不要……不要啊……”
斯诺露出扭曲的笑容,恳求我重新考虑。
“斯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真实』不足啊。……那份『真实』或许是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所以,我要破坏『手环』。”
我用之前就准备好的台词答复她道。
听到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斯诺一面勉强自己“诶嘿嘿……”地笑着,一面继续说服我道。
“我、我呢,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新娘的……!绝对会成为好新娘的!所以就这么待在我身边吧,涡波!我觉得这样下去的涡波就好!跟·我·一·起·被·欺·骗·下·去·吧,永远地!拜托你了,涡波!!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是吗!?”
“……是啊,会『幸福』的吧。这里似乎就是这样安排的。但是,不行啊,斯诺。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么,这是『被欺骗』啊。我做不到明知被骗还安于现状。我不能『混淆自己的愿望』……!!”
我借用将自己导回正道的莉帕的台词,同斯诺倾诉。
“即使如此,我也愿意被欺骗……永远、永远被欺骗下去。所以,涡波也跟我一起被骗吧……求你了……”
“抱歉。那我做不到。”
我坚决地摇头。领会到我决心的坚定,斯诺的表情变了。
“……那、那样的话!就再等一等!在『舞斗大会』获得优胜,成为『真正的英雄』来帮助我吧!即使只有那样,我也——”
“这你也说错了,斯诺。不管怎么喊也永远不会有那样理想的『英雄』来帮助你的。……不会有的。”
听到了『英雄』这一台词,我将自己昨夜得到的答案传达给斯诺。
“诶,诶?不、会来……?”
“我不会成为什么『英雄』的。因为我知道那条路是错的……所以,斯诺期望的『英雄』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也许在我取回记忆之后再将这个传达给斯诺更合适。但我不想就这么瞒下去。可能的话,我希望斯诺在『舞斗大会』开始之前发觉自己真正的愿望。
“唔、唔……啊啊……”
渐渐地,斯诺眼眶中浮现了泪水。
她的泪颜令我的心一阵绞痛,然而我还是维持着冷静而透彻的态度。
“我明白自己真正的愿望了。虽然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是那肯定是我的愿望。我要把自己的记忆——把『真实』给夺回来。然后,我不会让任何人的内心遭受摆弄。……所以,希望斯诺也不要搞错了自己的道路。不是沃克家的愿望,而是去实现斯诺自己的愿望。”
我将自己从莉帕那里学来的道理告知了斯诺。
结果斯诺侧倒在地,以双手覆面道。
“啊、啊啊,涡波……我·的·涡·波……”
“不对。我不是斯诺的东西。”
我驳斥道,唯有这点是绝对的。于是乎,斯诺垂下头,发出了空洞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行不通啊。我是不行的啊。”
“斯诺说不定是喜欢『身为英雄的我』,但是我讨厌『身为英雄的自己』……或许从一开始,我和斯诺就是不可能被拼凑在一起的……”
为了让斯诺对这个问题死心,我明确地否定道。
听到我的话,斯诺执拗地说。
“……涡波讨厌我啊。……你要我去跟艾尔米拉德·希达尔克结婚啊。”
“我没那么说……!跟谁结婚是必须由斯诺自己决定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婚姻既不应受到他人的强制,也不应勉强自己将就。
“因为会很轻松”这种理由就更是大错特错了。
“但、但是!涡波会做决定的!帕林库洛是这么说的啊!?他说过只有涡波才能引导我!明明都……那么说了……”
“不对。你要自己去考虑,自己去做决定。”
我希望她能像莉帕一样认清自己的心愿,于是告诉她“要自己做决定”。
“那、那种事,我做不到啊……太难了啊……”
然而,失败了。
听了我的话,斯诺和诺文一样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接着,斯诺以孱弱的声音泣诉道。
“帕林库洛……涡波将我抛弃了啊……还是老样子,谁也没能来帮助我。没有任何人!唔啊……呜呜呜……!!”
“不用依靠任何人!自己的愿望要自己去寻找,然后自己帮助自己!斯诺你有那样的力量!你只要为了自己认真地活下去就好了!!”
希望她能像莉帕和我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前进。
“……我做不到的。”
然而斯诺未经任何考虑便否定道。
对主张不要放弃的我,斯诺以漠然的语气说。
“……我不要。因为,这才稍微认真了一点,不是就变成这样了吗。所以我不可能认真去活的。就因为我很认真地想要得到涡波,如今被你舍弃才让我如此悲伤不是吗?悲伤到让我想要去死的地步哦?啊啊,果然,我就不应该认真的。没有认真起来就好了……认真去做的话就会真的痛苦不堪……!!”
斯诺以空虚的表情不停地埋怨着。
接着,她极力试图让我改变想法,呼唤着我的名字靠近过来。
“涡波……好难受啊,涡波……呐,帮我想想办法……”
斯诺伸出手,想要依靠我。
我为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感到愕然。
“已经什么都不想做了。也不想做什么决定。什么也不想考虑……求求你了,涡波……”
我搞错了。
她精神的脆弱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依靠的,那么斯诺·沃克这个少女连迈出一步都做不到。
可是,就算我在这里对她伸出援手,斯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会是恶性循环罢了。
所以我拉开了距离。后退到她的手绝对够不到的地方,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最后宣告道。
“……我决定了自己的道路。所以,我希望斯诺也能决定自己的道路。”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啊……涡波……——”
身后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斯诺的声音在颤抖着。但是我不可以回头。斯诺脆弱到这个地步,有我太过天真的错。至少肯定是其中的一个成因。因为我的天真,使斯诺对不可能的希望产生了期待,结果也当然地伤害了她的心。
我再这样宠着斯诺的话,斯诺会变得什么都决定不了的。如果说有我向她伸出手的时候,那也得是她能够自己做出决定的时候。
我狠下心将斯诺留在房间里,就这样离开了。
走出房间,默默地在『史诗探索者』内徘徊。这样一来,同伴当中就没有能破坏『手环』的人了。就算是『史诗探索者』中首屈一指的强者波鲁扎克,也只会被我的反击轻松击败。
如此就只能寻找别的强者。
所幸现在找起来并不难。时机刚好,正赶上世界各地的有力者群聚一堂。
只能前往联合国的『舞斗大会』——巨型移动剧场『瓦尔法拉』了。
但在那之前,有一个必须要打好招呼的对象。我振作精神,来到『史诗探索者』的最上层,推开那个房间的门。
“——玛·利·亚,早上好。”
我竭力摆出笑容,向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妹妹的少女打招呼。
“啊,哥哥……”
玛利亚坐在床上,将脸转向我。
仅仅是看到她的身姿,就让我涌生出一阵怜惜。但玛利亚不是我妹妹的可能性很高。不对,应该说,她肯定不是我的妹妹。关于这点,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了。
因此,我对这个叫做玛利亚的少女的爱情,可以判断为是受到了『手环』的影响。既然帕林库洛连记忆都能操纵,那么这种程度的设计想必也是信手拈来。
我抑制自己对玛利亚的感情,将近期的分别告诉她。
“我觉得你应该听说过了,是有关明天开始的『舞斗大会』的事情。我要作为劳拉维亚的代表参加。”
“……确实听说过这件事。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毕竟我眼睛看不见,连观战都做不到,只能碍事而已。”
“也是啊……”
我对这个失明少女的身份感到了在意。片刻间,我怀疑她是协助帕林库洛计划的演技精湛的孩子,但她手上的『手环』让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恐怕这名少女跟我处于同样的状态。
我对是否要破坏少女的『手环』感到踌躇。只要将之破坏,少女就能回想起真正的自己了吧。我也很可能藉此获知新的情报。但我还是觉得不能那么做。
眼前的少女并不一定有跟我同样的决意。
不应该仅凭我的判断就让少女回想起那骇人的『不幸』。
这也跟莉帕她们的问题一样。如果不先取回我的记忆便无法判断。
我挂着笑容告别道。
“那么,我先离开几天。玛利亚。”
“诶,这就要走了吗……?”
“嗯,有点急事啊。抱歉。”
“……那就没办法了呢。一路保重,哥哥。”
玛利亚感到有些遗憾,但她这份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也属未知。在这种状态下,就连对话也不很轻松,于是我随便讲了两句便离开了房间。
我也以扭曲的面容,迈步走在『史诗探索者』的回廊里。
随后从公会成员手中得到了交给公会会长的『舞斗大会』的资料。上面写着『舞斗大会』的通知和我的住处。
我被安排在一艘高级住宿船上,住的是适合瞭望的最上层的一等客房。
我在资料中了解到了移动巨型剧场『瓦尔法拉』的全容,为其异样的构造感到了震撼。
我本以为它只是一艘大船,事实远非如此。在『舞斗大会』期间,联合国的大型船只都聚集了过来。不仅有护卫用的战船,连表演船展览船还有包含了餐厅的船也都连接在一起。
仅仅是住宿船就超过了十艘,加上世界各地的贵族们乘用的船只,总数相当吓人。
已经是『舞斗大会』的前一天了,所有的船都用锁连接起来,只用步行便可以在它们之间移动。以巨型剧场船『瓦尔法拉』为中心组成的船队,其规模在世界上无疑是首屈一指的。从今天起,人们就要将这只船队统称为『瓦尔法拉』。
能去这样的地方观光让我感到了一阵小兴奋。然而,我的兴奋立刻冷却了下来。如果身边有谁能与我产生共鸣,那么我的情绪一定能高涨一阵子吧。只可惜事到如今——我已形单影只。
我只有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朝劳拉维亚北方前进。
说不出的寂寞。不久前,我还设想『舞斗大会』开办的时候,自己可以像参加祭典一样跟斯诺、诺文、莉帕一起参加。
但是,现实截然相反……四个人各奔东西。
随着这股寂寥感,我越发痛感自己的不成器。于是,我忽然想到。
“如果换做『基督·欧亚』……就能做的更好吗……?”
到了这一步,我开始在意过去的自己。如果是报上『基督』这一名字,毅然地挑战迷宫的他,或许能收获比我更好的成果。
如果是他,说不定能将莉帕、诺文、斯诺的烦恼都解决,让四个人此刻能并肩同行。
“……不,不对。应该由我,由『相川涡波』来解决问题!”
我摇头否定道。
『基督·欧亚』或许是一个能够帮助所有人的理想的存在。可是,现在存在于此的人是我。不可以去依赖不存在于此的幻象。
将希望寄托于不存在的东西只会像斯诺一样无法前进罢了。
为了成为斯诺的榜样,我重振气势朝『瓦尔法拉』前进。
此时终于跟我利害完全一致的少女们,现在一定是待在那里的。
因为没有记忆,我还无法将她们看作同伴来信任,但在希望我恢复记忆这个问题上,那两名少女——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和迪亚布罗·西斯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为了尽可能快的取回『真实』,我加快了脚步——
◆◆◆◆◆
将西北方的艾尔多拉琉与西南方的劳拉维亚分隔开来的河流名为『法芙拉』。
水质清澈得几乎让人错看为海水的法芙拉河,在联合国被奉若珍宝。一靠近法芙拉河,周围的人流量便有了爆发性的增长。其中大多数人的目的地都是『舞斗大会』,以至于连温度都有所抬高。
这种热度即便拿来跟『之前的祭典』相比也毫不逊色。
——之前的、祭典……?
虽然是刹那间闪过脑海的单词,但我却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不过个中原因我已心中有数,恐怕是我过去的经历吧。想到这里,我以一贯的方式忽视了随之而来的头痛。
从劳拉维亚北边的小港出发,乘上渡河用的小船。
搭载有数十名乘客的小船缓缓驶向法芙拉河的中心。在那里停泊着数量多到甚至可以直接用于战争的船只。
小船先是接靠在豪华的巨型船只侧面,随后便被绳子吊了上去。人们就是以这种方式抵达『瓦尔法拉』的。
总觉得这也算是个门槛不低的祭典。此前的祭典可以任人免费观光,但这一次光是要抵达『瓦尔法拉』就得坐船才行。
我随着人群登上甲板,并环顾四周。
站在甲板上的感觉和站在陆地上几无不同。无数的船只被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所以摇动的幅度极其微小。因此无法给人以待在海上的实感。非要说的话,我更觉得自己是踏上了一座名唤『瓦尔法拉』的小岛。
在『瓦尔法拉』上,衣着入流的人为数不少。可见以乘船为入场费的方式确实抬高了它的门槛。
我迅速打消了参加祭典的心情,并拓展『Dimension』。对看上去实力不俗的人,姑且逐一使用『注视』加以观察。在此期间,或许能顺便发现拉丝缇娅拉等人。
我一边单手拿着资料前进,一边确认船队和人的情况。从资料上看,整个船队目前被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我现在就在船队的『北』区。
『舞斗大会』的参赛者也被分为了四组,只有在各个区域中不断取胜到最后的队伍才有在中央的巨型剧场船中战斗的权利。
我将目光投向船队的中央。
一艘巨型豪华客船如堡垒般镇座在那里。
那就是在材质和规格上都与其他船只有天壤之别的『瓦尔法拉』,笼罩其上的氛围显然与众不同。准确来说,是魔力的密度有别。
这其中固然有船内的魔石消耗量巨大的因素,但它也不过只是一个原因,置身于其中的人的质量要远胜于此。
我决定将它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魔法『Dimension•多重展开』。”
结果调查一直持续到了日暮时分。
本想着找到拉丝缇娅拉之后就立刻收手的,然而直到天边泛起红云,我也没能发现她们的踪迹。另外也没能找到可以同我一战的人。归根究底,强如波鲁扎克的人就已经很稀少了。虽然都是从各国云集而来的猛者,但比之于以迷宫探索为本业的联合国的人还是逊色了些。仔细一想,如果有足够的实力,早在这个大会举办之前就应该已经在联合国了。
我叹了口气,将意识集中到『舞斗大会』的资料上。
最有望的人选是冠以『最强』之名的男人,格连•沃克。
现在他正在『瓦尔法拉』的大厅同云集而来的贵族们寒暄。不过他有想要撮合我和斯诺的动机,并且跟帕林库洛的关系也很好,肯帮助我的可能性很低。
另一个人选是冠以『剑圣』之名的男人,芬里尔•阿雷亚斯。
他跟格连在一个地方。乍一看下是个初老的长者,但身体全无衰老的迹象。哪怕不用『Dimension』,他的装着呈现的身体线条也诉说着肌肉的厚实。眼锐如鹰的他令许多贵族敬畏三分,应当是个不输格连的强者。
但坦白说,这个人也没什么希望。且不说他无时无刻不在贵族和护卫的包围之下,何况有如此地位之人也是无法随便用钱就搬得动的。到底要如何跟他独处,又如何提出话题,我都没有头绪。
果然,还是依靠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和迪亚布罗•西斯比较现实。
岂料要找到她们是如此不易,尽管我将『Dimension』拓展到法芙拉河全域,也没找到她们的身影。
甚至于到了傍晚,她们也没有现身。
无奈之下,我一边展开『Dimension』一边移步前往分配给我的房间。
根据资料,拉丝缇娅拉的队伍明早要在西区参加比赛,只能看准那个时机找她搭话了。
我一面为找人的不顺感到失望,一面走进分配给我的豪华客房。这恐怕是给国宾级的客人准备的房间,里面全都是使用魔石的高级家具,随便一个都要一般市民的年收入才买得起。
我在房间的中央用剑比着『手环』。
在拉丝缇娅拉现身之前,我不能干坐着空耗时间。
应该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进一步明确条件。比如说,自己将身体拘束起来,只让右手自由活动的情况。在那种状态下就可以将意识只集中于右手,没准就能将『手环』破坏掉了。除此之外我还想在睡意浓重、意识朦胧的状态下进行尝试。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能拿来捆人的绳子,动手绑住自己的双脚。
顺便一说,我姑且有在维持『Dimension』,以便观测拉丝缇娅拉等人的抵达。
就这样,为了破坏『手环』,我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
然而到头来——我既没能破坏『手环』,也没能等到拉丝缇娅拉现身,一天便这么过去了。
◆◆◆◆◆
在头部的钝痛中,我摆脱了泥沼般的睡意。
睁开眼,便看到一面陌生的天花板。
刚要缓缓起身,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被绑了起来。昨晚,我似乎在不停挑战的过程中达到极限,失去了意识。
已经到『舞斗大会』的当天了。因为左腕用绳子绑到了床上,所以只能依靠右手解开拘束。
“这要是被人看到可就要招致误解了……”
过程中,传来敲门的声音。
“打扰了。相川•涡波大人,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用『Dimension』确认了一下,发现在房间外面的是『舞斗大会』的工作人员。我急忙解开拘束,整理好衣着后打开了房门。
“让你久等了,我就是相川涡波。”
身着白色正装的女性深深行了一礼,随后立刻以事务性的语气说道。
“有给『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正选出赛者相川涡波大人的联络。”
“啊,好的。有劳你了。”
“作为劳拉维亚国的代表,相川•涡波大人的初战被免除了。也就是种子队的待遇。因此,请您于下午前往北区的竞技场。”
“……我明白了。”
“给您的联络就是这些。祝您旗开得胜。那么告辞了。”
干脆利索地传达完毕后,女性便离开了。我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拓展『Dimension』收集信息,确认现在的时间和状况。
青空明朗无比,令人畅爽。
每一艘竞技船上都聚集了大量的观众。
看来,『舞斗大会』的第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与我的方位正相反的南区,诺文正在竞技船上准备着比赛。
莉帕人不在船队当中。或许在整个『舞斗大会』期间她都不打算参加战斗。
斯诺则跟『史诗探索者』的缇莉一起待在西区的竞技船上,在休息室里,缇莉正在安慰斯诺,两人附近还有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波鲁扎克。
不久前我听说,他们三人要作为公会『史诗探索者』的代表参加『舞斗大会』。因为昨天那件事,我有些担心斯诺的状态,但交给缇莉和波鲁扎克的话,暂时应该可以放心。
确认过这些,我立刻着手寻找拉丝缇娅拉等人。照资料来看,拉丝缇娅拉她们的初战要在西区进行。然而,『Dimension』还是没有发现她们的身影。
即使到了当天,拉丝缇娅拉等人依旧没有现身,这令我感到了焦虑。
就算我找遍整个船队,也未能寻见她们的踪迹。不过,在上午举行的比赛期间,我实在没有别的事好做,于是决定到西区的赛场等她们。
来到拉丝缇娅拉她们要参战的竞技船,观察起周围。
竞技船的构造跟其他的船只大不相同。
一目了然的坚固和缠绕其上的森严感让我意识到它原本是一艘战舰。这是对原来的巨型战舰加以改造,在上面建起圆形竞技场而成的。
竞技场的构造跟我想象的没有多大差别。整体的轮廓有如一个圆筒,边缘部分罗列着观赏的席位。中央有运动场大小的作为比赛舞台的沙地,不管观众坐在哪个席位上都能将场地的情况纳入眼底。要说有什么与我的想象有出入的话,那就是装饰了。
装饰竞技场的宝石实在是多的过分了些,往下看去还牵着许多『魔石线』。这是我的世界的竞技场没有的特征。
整个竞技场座无虚席。这个时候进来的我似乎只有站着观看的份儿了。
我倚靠着墙壁,静待比赛的开始。根据资料来看,拉丝缇娅拉的比赛是上午的第一场。如果再过数分还不到场,她就要不战而败了。
就这样,在观众的嘈杂声中,终于过了比赛开始的时刻。明明时间已过比赛却还没开始,观众的喧嚣声于是越来越大。
看来拉丝缇娅拉是真的不在『瓦尔法拉』。我本以为她是用什么手段避开了『Dimension』的侦测所以才来了这里,结果似乎是做了无用功。
就在我打算到『瓦尔法拉』外面寻找她们而直起身的时候,主持人的声音响彻了赛场。
“——在场的诸位观众,非常抱歉。按照预定,『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西区首赛本应已经开始,但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队伍仍然没有到场。因此,在十五分钟的宽延时间过后,我们会将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队伍判为弃权,并举行第二场比赛。”
是对迟到的拉丝缇娅拉的处置宣告。
主持人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楚地传遍了全场。
我对其中的原理感到在意,于是使用『Dimension』进行深度观察。
主持人手中拿着某种类似于麦克风的物件。话是这么说,但那东西的材质却不是铁而是宝石。那是一种精雕细琢,编入了精密的特殊术式的魔石。同时,那个魔法道具跟铺遍竞技场的『魔石线』是连接在一起的。
跟斯诺的振动魔法很像。看来使用高价的魔法道具和『魔石线』打造出这种环境的话,就能收获与斯诺的魔法一样的效果了。主持人每每说话,脚下的『魔石线』就会振动。
我一边感慨它效果的便利,一边聆听主持人的宣告。
看来拉丝缇娅拉不会被即刻判为失格,在那之前还有一段很短的宽延时间。难得来了,我就等到那时候好了。
或许那个开朗的少女要的就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登场吧。在此期间,我利用『Dimension』去观看其他地区的比赛。有『Dimension』在的话,我可以同时对东西南北四个区域的比赛进行观战。
我首先将意识集中到南区。
我打算看看在参赛者中应属实力最强的诺文的战斗。
南区竞技船的构造跟我所在的这艘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那里也是座无虚席。尽管西区的比赛被推迟了,但南区的比赛则不然。
“——『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南区首赛,现在开始!”
这边的第一场比赛已经开始了。
在悠然自若的诺文前方,三名男女架好了武器。
我看向手中的资料,确认三人组的信息。
他们是知名的探索者组合,因此来自观众的声援很多。不对,搞不好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给三名探索者的队伍加油吧。
在联合国这边看来诺文实在是没有名气。
诺文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饶有兴致地静待对手出招。与之相对,三名探索者稳健地做着攻击的准备。
探索者队伍的组成仅根据其阵型和外观就能很容易地做出判断。魔法使风格的男子在后方进行咏唱。驾着剑盾的两名男女则是守卫魔法使的壁垒。
这是以需要长时间咏唱的大型魔法为核心的阵型,战术十分务实。
时间如果拖得太久,大型魔法就会被释放出来。但是,就算想要强行狙击魔法使,也会被他前面的两个人妨碍。基本而又王道,破绽也很少。
“——只是,对手偏偏是诺文吗。”
尽管是出色的战术,但恐怕都是没有意义的。
诺文如今的力量是如此充沛,让我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还是老样子,他的魔力很少。但其散发的存在感和压迫感却是前所未有。搞不好的话,他现在的状态比我们相遇那时候还要好。
诺文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没有踏出一步。
观众见状无不讥讽他的愚蠢。
这也无可厚非。在外人看来,诺文的战斗方式的确愚不可及。
既然在敌人后方有魔法使进行咏唱,那么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自然,在诺文袖手旁观的时候,魔法使完成了大型魔法。
“——『狂乱肆虐之智』『环绕联结之时』!『Fetiarity•Woods』!”
随着魔法的完成,光粉四散飞舞。我使用『Dimension』对光粉进行解析。结果发现那些是魔法的种子,是经过精密的编织加工而成的木属性的魔力结晶。
种子撒落在竞技场的沙地上,随后立刻发芽变作几欲遮断天际的大树。无数的大树像有生命的人偶一样蠢动着袭向诺文。
足以一口气将整个人殄灭无遗的猛攻——在一般人看来,诺文是被压倒性的质量秒杀了。
但我却能把握到,诺文只依靠身体动作就躲开了所有的攻击。
迎面袭来的枝干在毫厘之间避开,像鞭子一样扫来的攻击则跳起来躲过。然后将避开的枝干当做新的立足点,继续躲避四面八方的攻击。即使是隐蔽地从地面中突然钻出的树根的攻击,诺文也像是预见了未来一样尽数闪过。——始终如是。
迟了我几秒后,观众们也理解了这异常的状况,同时兴奋了起来。诺文只用体术便征服了所有观众的心。
感受到会场气氛的高涨,诺文捡起了落在他脚边的一根小树枝。那是在大树的彼此倾轧中剥落的一个碎片。
诺文用右手紧握捡起的小树枝,并在原地站稳。
看到他这一举动的观众无不为之愕然。甚至有人发出了尖叫,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停止移动便会被大树的攻击打成肉泥。
在三名探索者确信了自己的胜利,观众们也不敢直视接下来的惨状而捂住双眼的一瞬间——
——只听啪吱一声,无数的大树纷纷侧歪。
大树全都被横向切成了两段,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
“——诶?”
主持人哑然了。这一反应实际上也是竞技场上所有人的心境。
无论是谁都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答案很简单。诺文单纯是用『魔力物质化』将刀刃附加于小树枝上,然后轻轻一挥横扫了整•个•竞•技•场。
只是他一连串的动作实在过于迅速、且过于离奇。因此所有人的理解都没能跟上现实。唯二能跟上的就只有诺文自己,以及在远处观望的我这个弟子罢了。
于是,在曾经支配了竞技场而如今纷纷瘫倒的树木的遗骸中,诺文从容而悠然地迈步前行。
插图4
这一幕是如此富于幻想性,又如此令人畏惧。
对战对手终于回过了神,两名前卫朝接近己方的诺文发动了攻击。
两人很快便杀到了诺文面前。当然了,对『史上最强的剑士』挑起白刃战的结果不言自明。在双方接触的下一刻,两名前卫的手背便淌下鲜血,武器也掉落在地。
接着,诺文就那么丢下两人,来到了后卫的魔法使身边。
将自己以浑身解数施展的木魔法尽数横扫的小树枝被刺到眼前,魔法使流着冷汗干笑起来。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苦笑着扔下了手中的法杖。
“——哈、哈哈哈,我投降。”
“啊啊,我接受你的投降。”
听到他的话,诺文将树枝放在地面上,随后笑着冲观众举拳示意。
与此同时,整个竞技场盈满了欢呼声。难能一见的大魔法与正面将魔法击破的剑士,比赛的内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痛快淋漓。
为了不负于欢呼声,主持人抬高音量喊道。
“——诺、诺文选手,达成胜利条件!诺文选手获胜!无名剑士孤身降服了优胜候补的强豪队伍,成功晋级第二轮比赛——!!”
听了主持人的宣告,欢声更是雀跃。
这阵赞赏的风暴,诚可谓『荣光』本身。虽然还没有站在『荣光』的顶峰,但诺文确实抵达了山麓。这一点绝不会错。
然而,他那异常的存在感却没有变得稀薄。
仍然很浓厚。
诺文脸上现在确实挂着笑容。在竞技场中心的他确实是以笑颜示人……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凄凉。我以为那并非他由衷的笑容。在竞技场的中央笑着挥手的诺文,看上去有些难受。
见证过诺文的胜利后,我在『Dimension』之内感知到了高速移动的生物。
“——什!?”
因为之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诺文的比赛上,所以察觉的有些迟了。
一匹巨大的狼载着一名少女,以渡河的小船为立足点向着这边高速接近了过来。跨越了河流的狼在船队中来回穿梭,用更快的速度在建筑物的屋顶上奔走。
最后,狼纵身一跃,翻过了西区竞技场的高墙。
到这时,我已经可以用肉眼直接捕捉狼的身影。猛兽的突然出现令其附近的观众纷纷尖叫。无视了正门现身于竞技场的狼没有在乎观众的悲鸣,像疾风一般踏过观众席,突入了战场。
在狼一个大跳并停滞在空中的时候——骑在它背上的少女一跃而起。
少女以高挂在晴空中的白日为目标飞跃而出,令其身姿映在竞技场观众的眸中。
在所有观众的目光注视下,少女华丽地于竞技场中心着陆。
沙尘飞扬,少女挥舞着包裹住自己身体的外套,随后以流利的动作将之甩开——披露自己的面目。
于此现身的,是一名金发飘扬如羽的少女。一个美得令见者感到畏惧,光是在场就会将周围的现实感用幻想替换开来的异质的存在。
她就是在这联合国中最为尊贵神圣的少女,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
拉丝缇娅拉华丽地拔出挂在腰际的剑,撕裂了空气。
这简直就好像戏剧中的登场场景,而她这华美的登场,也令观众的情绪为之沸腾。欢呼声如雪崩一般席卷了整个西区竞技场。
理清状况的主持人慌慌张张地出声道。
“——赶、赶上了!不会有错!来者正是莱文教的现人神、弗茨亚茨的天之公主(Celestial Princess)!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大人入场了!”
观众的欢呼声跟主持人的宣言一起臻于最高潮。
拉丝缇娅拉笑着挥手,回应观众的欢呼。
运营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着手推进赛程。不久,对战对手从门那边现身走向了拉丝缇娅拉。
是三个年龄在三十到四十之间的男性。三人表情严肃,都穿着类似于军服的黑色服饰。看上去不是自由的探索者,而是隶属于某个政府机构的人。
他们身上旧伤不少,作为战士显然已是身经百战。但就算是这样,以拉丝缇娅拉为对手赢面还是不大吧。她就是这样一个蒙受天恩垂青的异质的存在。
确认双方都准备完毕后,主持人开始推进比赛。
“——那么就请决定比赛的方式吧。”
我看向手边的资料,了解赛前的互动。
看来『舞斗大会』的比赛方式每一场都不尽相同。资料上写着说,比赛方式和赌注会根据两方队伍的商讨来决定。
但是资料也写到,如果商讨的耗时过长,就会根据主持人的判断使用标准规则。
对战对手中的其中一人走上前,对拉丝缇娅拉深深地行了一礼。
“初次拜见不胜荣幸,拉丝缇娅拉大人。我是在瓦尔德本国方面担任军职的法雷家的修依德。”
他的声音传进了主持人的魔法道具,整个会场都能听得清。
拉丝缇娅拉笑容不改,率直地应道。
“你好,修依德先生。不过这里是与个人立场毫无干系的场合,所以放松点吧。”
“您言过了。”
“嘛,话是这么说,无可奈何了呢。所以?胜负法则要怎么定?”
“『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标准规则是『击落胸花』或『击落武器』,二者择一吧。”
这两个词我还是初次耳闻,于是急忙查阅资料进行确认。
“带着花看上去更漂亮,就『击落胸花』好了。主持人,请分发给我们。”
『击落胸花』。在胸部戴上花饰,以击落对方的胸花为目的进行战斗。
拉丝缇娅拉从主持人那里取来形似玫瑰的深色花饰插在胸口。
对手也一样。
“——并且,在我等得胜之际,希望您能返回弗茨亚茨的大圣堂。”
“嗯,我知道了。就这么定了。”
战斗准备结束后,对手提出了决斗的报酬。
拉丝缇娅拉一口应允了他的要求,反倒是男性一方对此感到了不解。
“您觉得无妨吗……?”
“没关系哦。我是做出了那样的觉悟才来此参加的。”
“带着一旦战败就被立刻遣还的觉悟出场是吗……很了不起的觉悟。那么,在拉丝缇娅拉大人获胜之际——”
“到那时,请对我们踏上新的道路致以祝福。”
相对的,拉丝缇娅拉的要求显得十分暧昧。
“协助和应援都不需要,只要祈祷便足矣。”
她要求对方的是一份祈祷。
两份报酬显然不等价,即便如此,拉丝缇娅拉仍然如此要求。
“……在下明白。”
“对战方式也由你们决定便是。不用顾虑采用三对一的方式我也无妨哦。”
“不会,就由我做代表以一对一的形式为一切做个了断吧。这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知道了。那就这样好了。”
以此为结,两人拉开距离。
规则的决定比预想的要利索。接下来唯有战斗而已。
确认到双方商讨完毕,主持人将详情简述给所有观众道。
“虽然因为害怕而没敢插嘴……但看来对战方式已经决定好了!简单明了的代表对决!并且还将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大人返回大圣堂的要求当作了赌注!如果法雷卿在这里得胜,那么圣诞祭的一件骚动便可告解决了!”
加上主持人的口才,会场内欢声雷动。
如此盛况完全不是诺文的比赛可比。
拉丝缇娅拉是这个世界的名人。拿我的世界举例,那么这个状况就好比顶级偶像参加了奥运会。
“——那么『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西区首赛,开始!”
在主持人宣布开始的同一时间,拉丝缇娅拉和军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为零。两人同时挥剑,剑戟交错的金属音高鸣。主持人慌慌张张地退到场外。
在竞技场中央对剑的两人马上又像弹开一般拉开了距离。
虽然军人在一瞬间浮现出惊愕的表情,但立刻就表情严肃地开始了咏唱。与之相对,拉丝缇娅拉一边微笑一边逐步缩短距离。
——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摸清了整场比赛的流向。
说到底,跟那个拉丝缇娅拉对剑的结果竟然是两个人同时弹飞到后方,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在拉丝缇娅拉那压倒性的臂力面前,本应是更加一边倒的结果才对。
毋庸置疑,拉丝缇娅拉是为了观众考虑才故意进行这种互角的演出。
“——『将敌人切裂吧』!『Alto•Sehr』!”
军人释放出风魔法。拉丝缇娅拉在一边等到魔法完成之后,像陀螺一样旋转着斩碎了魔法之风。虽然肯定能回避开,但是她肯定觉得将风切裂看起来更帅气吧,所以才特地选择了用剑接招。
军人本想跟风一起发起突击,但因为魔法被拉丝缇娅拉轻易化解,所以变成了单纯的冲锋。拉丝缇娅拉从容地施展迎击。
军人豪快的剑招被拉丝缇娅拉以华丽的姿势卸开了。
刚与柔交错的剑舞令观众兴奋不已。
但是在我看来,这幅光景却是荒唐不堪。拉丝缇娅拉的剑技实在是乱来得很。实际上,根本就一点也不柔软。而是看上去柔和的别种东西。
因为跟诺文学习了剑术的基础,所以我能明白,其实军人的剑技才是符合常理的柔性之剑。
而拉丝缇娅拉的剑技则完全相反。她使的是不在乎任何理法,仅仅是为了看起来帅气的剑。
之所以这样也能战斗,都是因为拉丝缇娅拉的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已经跟怪物无异了。再者说,连剑的速度也是天壤之别。不管拉丝缇娅拉挥剑多么胡来,造成的缺陷也会被速度给弥补上来。我不由得对军人深感同情。
没过一会儿,拉丝缇娅拉说道。
“不错的技量,威力也不差——”
明显是在耍酷。
仿佛是在上演一场戏剧那般,她用冰冷的声音奏响了战斗的终曲,接着华丽地踏出一步。
“——但是,离登上舞台还差得远呢。”
拉丝缇娅拉毫不留情的一闪击飞了军人的剑。
对方的胸花也随之飞散,银剑与白花在竞技场的空中舞动。
拉丝缇娅拉的长发轻轻拂动。踏出一步时溅起的沙尘,就像绘画的边框一般衬托着她。看到这绝伦逸群的光景,观众欢呼之热烈也臻于顶峰。
伴着爆发的喝彩,主持人发出了比赛结束的信号。
“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大人,达成胜利条件!成功取胜,晋级第二轮比赛!!”
随此,拉丝缇娅拉收剑入鞘,朝军人伸出手。
军人苦笑着回握。
“修依德先生,承蒙赐教。”
“真了不起,拉丝缇娅拉大人。真没想到,实力相差竟如此悬殊……”
“哪里哪里,算是场不错的较量不是?”
拉丝缇娅拉笑着称赞军人的英勇。确实,在看到双方激烈交战了很长时间之后,观众们应该会把这场战斗评价为『不错的较量』吧。
但军人明白其实这都是拉丝缇娅拉的表演,故而只能苦笑。
这样一来,拉丝缇娅拉的第一场比赛就结束了。
为了准备下一场比赛,拉丝缇娅拉走向通往休息室的门。临了还不忘给粉丝提供服务,一边微笑一边对观众们挥手。
休息室的门跟观众席的位置很近。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所以从观众的缝隙来到最前列。
然后,在大量的嘈杂声中,我呼唤拉丝缇娅拉的名字。
“——喂,拉丝缇娅拉!!”
拉丝缇娅拉听到声音,四处张望着寻找我的身影。
“……嗯?咦,涡波?你来给我加油了吗?”
她的态度就像是跟阔别已久的熟人打招呼。
这样的回应让我的心有些温暖。可惜周围实在是太嘈杂。我得使用『Dimension』才能听清她的声音。
“拉丝缇娅拉!你在这之后有时间聊聊吗?!”
总而言之,先简洁地把要事传达给她好了。
“诶?嗯,有吧。第一天有两场战斗,在那之后应该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也开始注意到有跟拉丝缇娅拉交谈的人在了。为了辨清能跟那位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亲密交流的究竟是何人,许多人都将目光抛向了我。
“我知道了。就定在第二场战斗之后了!”
“嗯。啊,不过涡波也要好好地取胜哦~?约好了啊!”
“啊啊,我知道。”
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我立刻结束对话,从西区竞技场逃了出去。
尽管不安依旧,但目的总算是达成了。接下来只要静待时间流逝便是。我甩开观众好奇的目光,加快脚步远离了西区的竞技场。
◆◆◆◆◆
看完拉丝缇娅拉的比赛,我在船上找了家餐厅落脚。
在下午的第二轮比赛开始前我都蛮闲的,所以先吃顿饭。
餐厅挺不错,但因为不管在哪里船都连在一起,以至于必须在地平线的尽头才能望到一抹蓝,所以并不能给人以在船上用餐的实感。
就着稍逊人意的景色饱腹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要在自己的房间等,工作人员到时候自然会来给我带路去参加第二轮比赛吧。
就像和拉丝缇娅拉约好的那样,『舞斗大会』的第二轮比赛我是打算赢下来的。
记得拉丝缇娅拉之前说过她计划在比赛中取下我的『手环』。再考虑到『史诗探索者』公会会长的责任以及诺文『留恋』的问题,我绝对没有弃权的选项。
于是太阳高照,时辰到了正午,第二轮比赛的向导敲响了房门。
我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前往北区的竞技场,进入自己专用的休息室。
休息室当然也是个人间,连同住宿用的个人间在内,总感觉『舞斗大会』真是在参赛者身上投了不少钱。
正选赛背后有多么庞大的资金在运作由此可见一斑。
……再过一会儿我的首赛也要开始了。
我坐在单人间的椅子上,展开『Dimension』。
目的是在战前先确认一下交战对手的情况。拓展知觉,找到应该是对战对手的人后,我习惯性地为了取得细致的信息而进行『注视』。
【状态栏】
姓名:阿尼艾斯•柯鲁纳 HP143/147 MP156/156 职业:魔法使
等级:15
力量3.31 体力3.15 技巧1.89 速度1.26 贤能6.23 魔力8.23 素质1.42
领队的少女名叫阿尼艾斯。以她为中心的三名少女魔法使似乎就是我本次比赛的对手。
通过少女们身着的制服和对话,我了解到她们都是西北方的艾尔多拉琉国的学院学生。
即便比赛的开始已经近在眼前,少女们仍在认真地研讨着作战计划。
“——听好了,对手可是那个『史诗探索者』的公会会长哦。不要大意,一开始就要使出全力!”
“嗯,明白。据说他很擅长使用冰结魔法,那么我们就要以火焰魔法为中心进行战斗了呢。”
“我会在最后方使用火焰魔法持续攻击。因为一上来就会拿出全力,就拜托大家掩护了。”
比赛前的最终研讨都被泄露干净了,这下可大条了。
在险些连对方的阵型也探听到的时候,我实在听不下去,急忙切断了『Dimension』。再听下去的话,比赛还没开始一切就都结束了,而且也不公平。
无奈之下,我只好通过集中精神的方式消磨赛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集中精神让焦躁的心归于沉寂。用理性压制想要即刻获知真相的冲动、以及去帮助同伴们的欲求。
于是,过了约半刻的时间,工作人员来催我入场。
我点头回应,从『持有物品』中取出『新月琉璃制直剑』,缓缓地走向竞技场内。
先经过一条十几米的阴暗通道,最后穿过入场门——在进入竞技场的同一时间,欢呼声与降注而下的刺眼光芒一同砸在了我身上。
能有这般轰鸣,欢呼或许当真发自每一名观众的肺腑。
双腿在一瞬间僵住了。这跟我上午在诺文和拉丝缇娅拉的比赛中听到的那种欢呼声根本是两码事,声音的指向完全不同。
数千名观众的热烈欢呼带着实实在在的质量投向了作为参赛选手的我。这种感觉跟自己在观众席后面听到欢呼时不一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一面极力鞭策双腿在沙地上前进,一面承受着所有观众的声音与视线。
过度的压力令喉咙感到干渴。胸口的悸动加速,紧张得身体仿佛要定住似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三名对战对手所在的中央处迈步。看来我的入场顺序排在后面。
“——来者便是劳拉维亚的代表!如今大红大紫的公会『史诗探索者』的公会会长相川•涡波!必须一提的是,他竟然是Solo出赛!在正式选拔战中单枪匹马地参赛的勇者只有他一个!(译注:尽管诺文也是solo,但在登记上还有莉帕这个队友)这到底是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于是主持人的介绍传响全场。介绍内容有点让人不好意思,我垂下脸默默忍耐。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三个人参赛啊,还不是怪帕林库洛给我找了这么多麻烦。
除了斯诺和诺文之外,我就没人能邀请了啊……
接着,当我好不容易熬过了赛前的开场白时,对战对手朝我接近了过来。
“那么请决定对决方式。”
主持人如此提醒道。三名学院学生跟我一样,表现得都有些紧张。她们的年龄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对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这个会场的热度或许的确有些难耐。
尽管如此,领队阿尼艾斯•柯鲁娜还是做出决意而上前。
我也在这方面做好了觉悟。我打算遵照最初的预定,促成没有赌注的标准规则,这份觉悟绝不会被轻易改变。
“——那、那个,我是你的粉丝来着!请跟我握个手!”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到见真章的时候却发现,这份觉悟脆弱的很。
女孩子深深地低着头,满脸羞赧地将右手伸向我。
“诶,诶……?嗯,好的。”
我被她这可爱迷人的低姿态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回握。
接着,女孩子继续握手的步调,说道。
“我听说了你在劳拉维亚的逸闻!明明跟我们同龄,却已经以公会之长的身份活跃着什么的,让我十分尊敬!有幸拜见了你战斗的英姿,也是帅的不得了!!”
“过奖……”
预料之外的展开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这已经是第二次跟自称是我粉丝的人见面了,但我实在没料到对方居然会是作战对手。
“我们几个在毕业后希望加入联合国的公会进行活动,所以调查了各国公会的情况……果然,第一志愿还是非『史诗探索者』莫属啊!毕竟相川先生你在这些之中特别优秀啊!”
“多、多谢夸奖……?”
“因此,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拜托了!如果我们赢了的话能请你来我们学院吗?!”
“诶?到学院去?为什么……?”
“没错!我听说相川先生不仅是一个熟练的魔法使,还是一个探索者!请作为临时教师——不对,如果可以,请来做我们的家庭教师吧!然后将公会和迷宫的事情教授给我们可以吗!?”
面对出乎预想的要求,我有些混乱。
“家庭教师……?我这种的……?”
“没错,拜托了。我从同样是参赛者的芙兰琉莱前辈那里听说,您在迷宫的战斗相当了得。要是憧憬的相川先生能赏脸的话,那实在是荣幸之至。”
芙兰琉莱……我记得这个人是在舞会那时候遇到的少女骑士。她那时曾称呼我为『基督』,或许过去的我曾和她一起探索过迷宫吧。所以,同样作为学院生,她们彼此之间可能进行了情报交换。
……这可真是我没想到的。
本来做好了对方会要求赌上所有财物的觉悟,却不料她要求的是我去做家教。在我看来,这个要求挺招人喜欢的,感觉就像足球少年希望得到专业的教练训练一样,于是做出了这个要求尚在容许范围之内的判断。
虽然我未必有能力做什么教师,但这个要求是就算输了也并不致命的。
“那、那个……”
我烦恼着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个要求。
女孩子见状焦急地补充道。
“——如、如果我们输了的话,我们什么都会做的!”
此言一出,我的脸抽搐了起来。再放任这样下去,恐怕会闹出不得了的问题。之前也从接待员姐姐那里听来了很多不妙的例子。为避免状况进一步恶化,我只好认可目前的条件。
尽快取胜然后表示我什么都不要,这样应该是最妥当的了。
“嗯,嗯……如果赢了的话呢?如果你们赢了的话,那样也行哦?”
“非常感谢!”
商讨一有结果,竞技场上的音量就高了几分。
可能是观众听到女孩子说“什么都会做”而因赌注之大感到了兴奋吧。然而很遗憾,就算我赢了也什么都不会要就是了,就算有也只是希望她们能多关照一下『史诗探索者』罢了。
我没有在乎兴奋起来的观众,提议胜负法则道。
“相对的,规则就是『击落胸花』好了,因为我不希望双方受到什么伤害。再有就是,以三对一的形式战斗也无所谓。这样如何。”
“好的,我们也是这个打算!人数那边也请容我们三人一起作战!还望不吝赐教!”
少女笑着认同了我的提议,随后拉开距离,神经兮兮地从主持人那里接过胸花,看上去相当紧张。
我一边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可疑,一边戴上胸花。
接着,主持人高声解释起了状况。
“——天啊,涡波选手!!居然如此淡然地接受了这么可怕的条件!他究竟有没有察觉到,虽然听上去和气,但这个要求其实是以彼此的身体为赌注的呢!?还是说这是他那压倒性的自信的表现呢!?”
这说明足够纠正我方才的误解了。
“诶?身体?”
“果然,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正如街头巷尾所言,这个人虽然实力强劲但却相当的天然!”
不知不觉间,事情闹大了。
看来我被家庭教师这个充满和平气息的单词给欺骗了。也就是说,面前这名面带红晕的女孩子是以自己的身体为赌注想要将我的身体得到手。
并且我还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她的条件。
明明都被接待姐姐告诫过了,居然还是如此失态。这样也难怪观众们会感到兴奋。竞技场内的气氛一下子被炒热,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比赛的开始。
“请等一——”
“——那么『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北区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连叫停的机会都不给我,比赛就开始了。
同时,魔法的咏唱回荡在整个竞技场中——
“——『火柱啊,列阵吧』!『FlamePillar』!”
“——『Flame』、『Flame』、『Flame』!”
“——『筑起牺牲之重山』『充填时间之薪柴』『奏响决意之乐曲』——”
少女们一齐展开魔法,尽管摆出了前卫、中卫、后卫的阵型,全员仍然以魔法为攻击方式,只是后卫的女孩子的咏唱更长。
没有时间抱怨了。
我也一样一边展开魔法,一边冲向距我最近的少女。
顺带一说,我将剑收在了腰间,毕竟要是伤到了女孩子可就不好了。
“——魔法『次元之冬』!”
着手对所有的魔法进行干涉。幸好现在的我对火炎魔法的理解力很强,已经不局限于捩•转那种程度,直接驱散敌人的魔法都不是难事。
我抹消了前卫的『FlamePillar』,并对后卫的长时间咏唱进行妨碍,接着,在我打算解除中卫连续释放的初级魔法『Flame』时——我的干涉以失败告终。
“解除不了……?”
中卫释放的『Flame』完全没有能让我干涉的余地。
我很快就发觉了原因。中卫少女手上戴着许多戒指,其中数枚价格高昂的戒指与魔法的释放一同破碎了。我对还没有破碎的戒指使出『注视』。
【魔石『散炎』的戒指】
寄宿着『散炎』之力的戒指——
那些全都是编入了特定魔法的魔法道具。
『次元之冬』无法干涉写在魔法道具之中的已经完成的魔法。
我重新调整战术,放弃了摘取前卫胸花的行动。如果继续攻击,我会在即将得手的时候受到『Flame』的妨碍。
在那之前必须得应付袭来的『Flame』才行。
然而,在对状况进行了分析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的选项不多。
单论我自身,这点儿火焰倒是不成威胁。即使是遭到直击,我的HP也不会掉多少。因为级别的上升,我的伤害抗性已经超越了人类。
但胸花可没有我的身体这么结实,它是会被火星点着的,这才是问题。想到这里,我被迫选择采取过剩的防御。
“咕——魔法『Freeze』!”
我一边铺展魔法的冷气,一边用身体能力闪避所有的『Flame』。要的是彻底的回避,哪怕是被它掠过一点儿都不行。
如此一来,第一回合交锋结束,担任中卫的女孩子作出指示道。
“这就是传闻中的『魔法相杀』!大家按照计划,以魔法道具为核心应战!!”
想要发动的魔法以失败告终并没有让她们产生动摇。看来她们在某种程度上知道我『次元之冬』的效果,真不愧是粉丝。
接着,少女们纷纷碾碎自己身上的饰品施展魔法。
不管哪一个都是以『击落胸花』为目标释放的广域火焰魔法。
我为她们迅速而有效的应对措施发出了感叹。
使用『次元之冬』将袭来的各式各样的火炎魔法衰减,有时在一瞬间使用『过密次元的真冬』将之抹消。
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魔法道具一个接一个地碎裂,而女孩子们对此却不以为意。估计她们家里都相当富裕吧。我听说过学院里有不少那样的贵族。
我一面防御火焰,一面有感于她们战斗的娴熟。少女们一连串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应该是在艾尔多拉琉学院里进行过『击落胸花』的训练了。
她们利用规则打出了最好的手牌,与我大不相同。
一面感叹着她们精湛的手腕,我拔剑出鞘,接着从『持有物品』中取出了厚布和水。
接着,我舍弃了自己先前的傲慢。说实话——
我本以为自己落败的可能性是零,所以比赛前才随意地订下了规则。
而且还为了不伤到她们而没有持剑,这使我失去了第一回合就击败前卫的机会。
我曾确信自己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结果怠慢了对情报的收集。
其结果就是,视情况而定,我有了败北的可能。
“——魔法『过密次元的真冬』、『魔力冰结化』!”
使出自己最强的魔法,用浸湿的厚布包住胸花,并在其周围创造出冰膜。
这样便能在火焰的威胁下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
“不能再大意了——!”
接着,我在火焰魔法掀起的猛攻中奔驰而出。
忍受着衣服和表皮的焦灼缩短敌我之间的距离。
看到一瞬间就接近过来的我,前卫少女大感惊讶。但在她摆出那副表情之前,胜负就已经分晓。
在少女还在惊讶的时候,她的胸花已经在剑的攻击下散落,我也冲过了她的身旁。
中卫和后卫看到我攻克前卫踏将而来,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但在架势摆好之前,中卫就已经输了。我用经『魔力冰结化』伸长的剑将她的胸花斩落,使她退场。
于是只有最后一个人拥有足够的时间跟我决一胜负。
后卫将杖架在正前方,捏碎魔法道具放出应急的火炎魔法。
“——F、『Flame』!!”
“——魔法『冰结剑』——连结,魔法『过密次元的真冬』。”
我在须臾之间将『过密次元的真冬』附在冰刃上,然后用剑扫过她释放的『Flame』。
将冰结属性的振动抑制住的魔力浸透到『Flame』中,抹消了火焰。
确认了火焰的消散,我毫不犹豫地将距离缩减为零。
转眼过去,少女的法杖飞至空中,同时她飘散的胸花也在空中飞舞。我冲到后卫少女身后,将因为受热而即将着火的胸布丢掉。
看到胸花安然无恙,我放下了心。随后,我指着少女们飞散的胸花,对看丢了我身影的主持人搭话道。
“那个,主持人。这样就算我赢了吧?”
看来主持人还没理解到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的事实就是:少女们的胸花已全部凋零,只有我的尚且健在。看到这些,主持人连忙播报道。
“——一、一瞬间就结束了!真所谓刹那的攻防!刚以为学院生队伍正处于优势,可转眼间全员的胸花就都被切落了!这、这就是『史诗探索者』的会长相川•涡波的实力吗!?”
在大惊小怪的主持人的煽动下,竞技场立马被兴奋的漩涡吞没。
“——相川•涡波选手,达成胜利条件!华丽地晋级第三轮战斗!!”
平安无事地结束了比赛,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我就晋级了。
这之后,莫名有些害羞的少女们来确认我对她们战败的要求,对此,我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要。于是乎,看到这幅情景的观众掀起了喝倒彩的风暴。
最后,在满场没骨气软蛋的差评中,我有些沮丧地离开了竞技场。
◆◆◆◆◆
比赛结束后,按照约定,我去跟拉丝缇娅拉汇合。
使用『Dimension』寻找过后,我发现她们不在国家准备的住宿设施中,而是在一个高级旅店的单间中借住。她们都是被挂了高额悬赏的人,或许是想尽可能地隐藏好自己的所在吧。
我敲了敲高级旅店最上层的一间房门。
很快就有了回应,门被打开了。
“欢迎光临,涡波。总之先进来吧。”
“我知道了。”
我保持着警戒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的装潢跟我住的客房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最高级的一间。一定要举出不同点的话,那就是在通往深处的卧室门上倚靠着另一名女性了。
【状态栏】
姓名:塞拉•雷迪安特 HP259/263 MP108/108 职业:骑士
等级22
力量6.59 体力8.22 技巧9.52 敏捷11.00 贤能5.72 魔力7.98 素质1.57
先天技能:直感1.77
后天技能:剑术2.13 神圣魔法0.90
看名字,她就是那个跟拉丝缇娅拉一起参加比赛的狼形兽人。
特征跟斯诺一样是青色的头发,身上的服饰也跟斯诺相仿,民族风很重。只是跟斯诺相比,她给人的印象更加浓厚,装着的主体色彩很艳丽,发色也更深一些。
塞拉•雷迪安特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跟拉丝缇娅拉和迪亚布罗•西斯不同,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拉丝缇娅拉注意到了我在警戒着塞拉•雷迪安特,于是微微一笑。
“不用那么警戒也行哦。在这里很安全的。”
“真的吗……?”
“塞拉酱也是同伴啦没关系的。不过她跟『基督』的关系确实是不大好呢。”
“这,这样啊……”
塞拉•雷迪安特哼了一声转向一旁,同时敛起了对我的敌意。
看来她至少是没有立马开打的意思,但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虽然有些介意她的存在,但我立刻切入正题。
“那么,我有话要说……拉丝缇娅拉,我希望你能立刻将我的『手环』破坏掉……”
“……把『手环』破坏掉?”
拉丝缇娅拉听了十分不解。
这也难怪,谁让我之前还那么顽固地要守护『手环』,现在态度却突然来个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她会觉得奇怪也是自然的。
“是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现在我想立刻取回自己的记忆。而你既有破坏我『手环』的意图,也有付诸实际的实力。请务必帮我这个忙。”
“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吗……”
拉丝缇娅拉将手抵在下巴上,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可能是我的说明太过含糊了吧,如果不将我态度骤变的原因解释清楚,或许得不到她的信任。
“嗯,真的发生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堆叠起来,使我意识到自己重要的人并不在身边。我现在就开始说明,你听一下——”
如果不能在这里赢得拉丝缇娅拉的信任,那就真的没有人能提供协助了,所以我决定不做任何隐瞒。
一直遭受违和感和焦躁感苛责的事、除拉丝缇娅拉之外,还遇到了其他以『基督』称呼我的人的事、从周围获得的信息与自身记忆间的龃龉、读取了我深层心理的莉帕给我的提醒,所有这些加在一起,让我确信了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
“——之前那时候抱歉了。至少现在的我是不会拒绝你破坏我的『手环』的。”
“嗯,原来如此。虽然还是有点在意,但我们会毫无保留地提供协助的。毕竟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取回涡波的记忆才行动的啊……”
“太好了……那么——”
“啊,不过不好意思,有一个条件哦。”
我正要拜托她立刻破坏『手环』,不料拉丝缇娅拉却露出了这是惩罚哦的使坏表情打断了我。
“……能不能麻烦你讨好一下我家缇亚的心情呢?虽然身体健康方面是恢复过来了,不过精神方面可真是超级不妙啊。她现在真可谓是一点就着的状态诶。”
我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有关缇亚的少女的事情。
她既是初次见面时泣不成声的孩子,更是把雷鲁先生的宅邸摧毁的危险人物。
“那个,她是之前见到我后大哭起来的女孩子对吧……?我去见她的话不会起反效果吗?”
“不不、不会恶化的啦。毕竟『基督』可是缇亚最为信赖的人啊。这两个人是最初的搭档,关系可是相当滴好。所以呢,如果涡波能温柔待她的话,她的心情立马就能好转的哦。……应该吧。”
“还、还有过那种关系吗……?我和那个孩子……?”
这可真是惊人的事实。
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把那种炸弹般的少女当做自己最初的搭档啊,过去的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嗯嗯,就是那种关系哦。也正因为你们那种非同寻常的关系,才让我受了相当的苦呀……”
若有所感的拉丝缇娅拉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接着,她继续埋怨道。
“目光一天天黯淡的缇亚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啊,能把暴走的她给抑制住的我呢、真心超~级英雄。联合国应该发给我上千封感谢信才行。要不是有我阻止她的话,联合国的领土可会在物理上被削减一大块哦?”
“那孩子、这么糟糕吗……?”
“但是,如果她肯来帮助我们破坏『手环』的话,那可真叫如虎添翼哦。别看那样,她可是神圣魔法的专家啊。”
“……这样啊。我知道了,我去找她说说看。”
我接受了拉丝缇娅拉的条件。
如果一如所言,那么她确实是有利于破坏我『手环』的人物。
“太好了。那么,缇亚现在正在一边的房间里消沉中,你多保重~。”
接着,拉丝缇娅拉指向了塞拉•雷迪安特站着的方向。看来那个叫缇亚的孩子现在正待在她身后的房间里。
然而,我一接近那扇门,塞拉•雷迪安特便出言告诫道。
“这样好吗,大小姐。如今的缇亚大人很危险。这个男人没准在见面的一瞬间就会被干掉的。……嘛,虽然这个男人死掉的话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是了。”
这话实在是耸人听闻,我紧张地停下了脚步。
“涡波的话没关系的。哎呀,毕竟除了涡波之外也没人能做了嘛。他在这个时间点上现身什么的,我觉得简直是命运的安排呀。”
“……现实跟大小姐喜爱的故事可是不一样的哦?时机再怎么好,也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我知道了啦。即使如此我也相信涡波是没问题的。……所以说塞拉酱,把路让开吧。”
听了拉丝缇娅拉的恳求,塞拉•雷迪安特一脸无奈地让开了路。能看到通往旁边房间的门了。但是在那道门面前,我又一次停下了脚步。有一股恐怖得仿佛直面死亡般的魔力从门缝里泄露了出来。
“基督•欧亚。如果你死了,也要在让缇亚大人恢复过来之后再死。”
塞拉•雷迪安特的话让我听了愈发不安。
因为她对我说的话总是如此辛辣,我不由在意起了过去的自己和她的关系。
“……我以前对你做过什么吗?”
“啊啊,做过呢。让我好好品尝了屈辱的滋味。”
“这、这还真是抱歉……”
如果在这里止步不前,那连同自己和这名兽人女性过去的关系在内,我只会一直一无所知。想到这里,我下定决心迈步上前。接着,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我最后确认道。
“那个、那个叫缇亚的孩子现在是情绪不正常吗?”
“一般人看上去都会觉得她情绪不正常吧。嘛,我是能够理解缇亚的心情,所以还算能和她沟通来着。……不过换做涡波,有可能连对话都做不到吧。”
“什、什么……?那要我怎么让她心情转好啊?”
“即使如此,涡波也没问题。我相信你。”
拉丝缇娅拉对我抱有过度的信赖,没有丝毫不安地送我前去。与之相反,我忐忑不安地扭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阴暗促狭。
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堵住,窗外射来的光芒也被窗帘遮断了。
在房间的一隅,一名少女在床上以体育座的姿势面向墙壁。
少女抽着鼻子,持续不停地嘟哝着什么,看上去刚刚大哭了一场。我知道其原因在我——在『过去的我』身上。虽然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但还是负起责任,专心帮助面前这名少女好了。
“没关系吗……?”
但不管怎么说,可怕就是可怕。使用『注视』获得的情报实在是危险至极。少女的『状态』接近错乱,魔力的数值则足以轻松扫平一座城市。视情况而定,这整个船队都有可能被她轰飞。
缇亚没有看向这边,继续带着鼻音咕哝着。
“——啊啊,我知道的。我懂的拉丝缇娅拉。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懂的我懂的我懂的我懂的——”
嗯,真的不妙……
我慎重地拣选台词道。
“缇亚酱,冷静点……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听到我的话,缇亚酱不再叨咕了。
“缇•亚•酱……?你这家伙、是谁……——”
接着,转过身看到我后,她僵住了。
“——基,基督……?”
她紧紧地盯着我的脸,表情出神。利用这个机会,我靠近她身边。
然而这个举动还是过于轻率,一看到我向自己接近过来,缇亚酱瞪大了她那双充血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幻,幻觉吗?啊啊,可恶,又来了又是幻觉啊!哈哈,这样可不行啊我……立马就创造出这种美好的幻想,然后进行逃避什么的。这样是不行的啊。完全不行啊。这么弱小的话是无法成为基督的力量的。是没有办法夺回基督的。我懂的拉丝缇娅拉。我知道该怎么做!!必须要变强才行不是么……?变得足够的强,直到成为能配得上基督的同伴为止!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
随着这套狂气的独白,一股不祥的魔力开始运作。
感知到强力魔法正在构筑的波动,我连忙闪身。
“——《Flame•Arrow》!”
魔法名从缇亚酱口中编织而出,随后阴暗的房间便被染成纯白。紧接着,我方才所在的位置奔过一道闪光。
不是夸张和比方,那的确是一道蕴藏有暴虐的热量的光线。看着衣服被烧焦的边角,我流下一行冷汗。
《Dimension》告诉我房间后面被光线开出了一个洞,何等可怕的贯通力。
因为这里是最上层的单间,所以魔法笔直射向了天空。可能拉丝缇娅拉就是为了不让缇亚酱的魔法伤害到别人,才特地选择在这里住宿吧。
“诶、诶……?躲开了……?”
见我躲开了自己的攻击,缇亚酱感到匪夷所思。
“缇亚酱,冷静点……我是来跟你聊一聊的……”
我缓缓地靠近她,温柔地安抚道。
然而,我越是接近,缇亚酱的表情就越扭曲。
“为、为什么……?唔、啊、啊啊啊啊啊……!区区一个幻觉,不许用这张脸、用这个声音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啊啊啊啊——!!”
接着,同刚才一样不祥的魔力支配了整个房间。
而且这股波动比之前强得多。再这样下去这艘船估计就要沉了。
我令思考全速运转,试图找到办法让少女冷静下来。
“基督是不会称呼我为缇亚酱的,你是假货!”
我将缇亚酱的所有发言重新回顾了一遍。
随后找出了她感到不满的缘由。
“没错,是假货!对缇亚酱来说,我是个假货!但是,就算这样你也不用攻击我!我是你的同伴!!”
所以我承认了这一点。作为代替,我强调自己是她的同伴。
“是我的同伴……?”
“对的。我会帮助你夺回『基督』。刚才我和拉丝缇娅拉约好了。希望你相信我。”
“别想迷惑我……!不要用那张脸,说着像『基督』一样的话……!”
“确实我的脸跟『基督』一样,但是我不是『基督』。但是,我也不是你的敌人。我不是抱着敌意站在你面前的。”
我尽可能地代入缇亚酱的立场拣选台词。并对她欠缺的东西进行推测。如今的我理应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她一定跟我一样,都因重要的人身在遥不可及的远方而备受煎熬。我一边安抚她一边伸出手。
“……没关系的。你重要的人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帮助你的。”
“呜、呜呜呜……呜、没有回来啊……基督没有回到我身边啊……明明我都这么努力了,可不管过了多久他都没有回来啊……!”
我握住垂头呜咽的缇亚酱的手说。
“我跟你约好,一定会让『基督』回来……所以,冷静下来……”
“放、放开我!kora (#`Д′)o!不许碰我!!”
缇亚酱打算甩开我,无奈力道太小。这里面既有属性的力量值低的原因,也有身体状况不好使不上力的影响。
我温柔地握着缇亚酱的手,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
“……没关系的。冷静点。”
我觉得她现在需要的是安心感。
因为这正是跟她境况相同的我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在跟『基督』相似的我的抚摸下,缇亚酱的身体不再紧绷,泪水从眼眶中滴落。
“呜、呜啊啊啊……”
接着,她就那样把头靠在我的胸前,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哭诉道。
“呜咕,基督~……『我(私)』,明明这么努力了,可却被拉丝缇娅拉给欺负了……明明想把坏人都给干掉,她却说着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什么的……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已经搞不懂了啊……我不懂啊……”
哭声继续着。
无法予她的泪水以任何回应的『相川涡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倾听她的哭诉。
◆◆◆◆◆
“——已经没事了,基督……不对涡波……”
聆听了缇亚酱近一小时的哭诉之后,我终于得到了解放。
也多亏这一点,缇亚酱恢复了冷静。
在完成拉丝缇娅拉开列的条件的同时,我总算是让她明白自己是失去了基督的记忆的别人。接着,我带着缇亚酱回到了隔壁房间,跟拉丝缇娅拉继续商讨正题。
“干得漂亮!那么就来聊聊破坏『手环』的话题吧。”
“啊、嗯,那倒是好啦……不过就放任缇亚酱这么下去可以吗……?”
缇亚酱正窝在房间一角的床上,用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看来是对自己之前展露的丑态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冷静下来倒是好事,但是距离拉这么远也不好办。
我一把目光投向那里她就会用毯子藏起自己的脸。
感觉像是小动物一样,比如猫呀仓鼠呀之类的。
“只要能冷静地听我们谈话就够啦。不如说这样子反而更有女孩子气,对我来说很美味呢,真棒。”
“啊,这样啊……”
拉丝缇娅拉用下流的表情看着缇亚。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感觉到我的视线,拉丝缇娅拉重整认真的表情咳了一声。
“咳哼。……『手环』就交给我和缇亚好了。计划是在把涡波变得遍体鳞伤之后,再好好地取下来。”
“取下来?不用说的那么和谐直接破坏掉就行。不用顾虑。”
“嗯、不是不是……这不是顾虑,单纯是对破坏这种行为感到害怕哦。因为不知道那里面到底编入了什么东西啊……毕竟是帕林库洛那家伙准备的……”
“是之前说过的自杀术式什么的?但是,要是在意那种东西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哦?”
“那没关系。在拥有所有的魔法知识的我和拥有世界最强大魔力的缇亚两个人的协力之下,只要有时间不管是什么术式都能将之解体。既然有安全的方法,那么虽然要花一些时间但是还是应该选这个方案。……毕竟万一失败了,缇亚那边可就不得了了啊!”
拉丝缇娅拉以最坏的设想制定了作战方案。比如说,这个『手环』是爆炸物之类的。于是我明白不能破坏而应是取下。
“……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开始吧。”
同意了拉丝缇娅拉的方针,我立刻拜托她。
但她的表情却有些纠结。
“啊、啊~……那个啊,那是不行滴。”
“诶?”
“现在就做是不行的。现在就动手的话绝对会遭到妨碍的。”
“妨碍?被谁?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啊?”
“有•斯•诺•在•啊。我想,此时此刻,就连这个瞬间,我们的对话也一定都被斯诺听到了啊。”
“什么?斯、斯诺……?”
预料之外的人名让我吃了一惊。
“以斯诺的能力,窃听这整个『瓦尔法拉』的声音都是绰绰有余。我觉得现在她也一直在连续不断地追踪着涡波的声音哦。”
“追踪我的声音……?斯诺的魔法连这种事都能做到吗……?”
“对将无属性的振动魔法修炼至极致的斯诺来说,但凡是跟声音有关的就什么都做得到。而这个船队全部由高级船只组成则更助长了这一点。作为媒介的魔石足够的多,所以斯诺特殊的魔力能够肆意浸透其中。不管我们在哪里,谈话的内容应该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吧。”
“确、确实,你这么说的话是能做得到的样子……”
我从斯诺那边只听说过她能利用振动传达声音而已。但是,怕麻烦的她很可能没有揭露自己魔法的全部效果。
“在这个场合下,如果动手想要取下『手环』,斯诺肯定会来碍事的。现在的斯诺啊可是相当的依存于涡波呢,她来妨碍的时候搞不好会把我们给杀掉呀。哎呀~,真是难办呐。”
拉丝缇娅拉不知何时把握了斯诺的状况。并且她对事态的严重性的理解还要甚于我。在她看来,如今的斯诺甚至能动手杀人。
“但是,就斯诺一个人的话,总会有办法……”
“不只她一个人哦,正因如此才难办。我们袭击了『史诗探索者』的公会会长的话,自然就会和『史诗探索者』的全体成员为敌了。斯诺有下达那种命令的权限。加上有了大义名分在,她肯定不会犹豫的。还不止如此。涡波目前在劳拉维亚的庇护下也很棘手。半路上杀出什么样的程咬金都未可知。因为斯诺拥有察觉到我和涡波的战斗,并将之传达给所有人的能力啊。”
我重新认识到斯诺能力的棘手。
简直就像是跟我的『Dimension』做对手一样。
如果要取下我的『手环』,就必须使我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那种状态如果被第三者看到,显然会以为我受到了袭击。岂止是我的公会成员,或许连警备兵和善意的第三者都会为了保护我而加入战斗。
搞不好的话,连诺文都会掺一手,他是反对我取下『手环』的。如果收到斯诺的联络,他应该会比任何人都快地杀到现场吧。
以那种质和量为对手,拉丝缇娅拉和缇亚不可能集中精力取下我的『手环』。更何况,在『手环』的『诅咒』驱使下我也可能进行抵抗。
“那么离开『瓦尔法拉』,逃到斯诺的能力触及不到的地方怎么样?”
“那样的话,斯诺也会不择手段的吧。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用沃克家的力量,甚至会仰仗其他四大贵族的协助。视场合而定,连劳拉维亚和弗茨亚茨也会采取行动。能让它们行动的理由,我们身上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啊。”
“那种地步……斯诺真的会做到那种地步吗……?”
“绝对会那么做的啦。所以,我才说要利用好『舞斗大会』不是嘛。之前也说过了,在『舞斗大会』的比赛中是不会有人来碍事的。『舞斗大会』继续这么进行下去的话,我的队伍就会在第四场战斗中遇到斯诺,然后在准决赛上遇到涡波。如果一切顺利,在准决赛上一切就能解决了。”
拉丝缇娅拉展开『舞斗大会』的资料,指向了赛程表。
确实,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是这样。
“——并且,对方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我说的对吧,斯诺?”
接着,拉丝缇娅拉看向虚空发问,语中带有确信。
“斯、斯诺……你在听着吗……?”
我也一样发出疑问。
接着,经过一段短暂的沉寂,房间内的一个由魔石制成的装饰开始振动。
『——嗯,涡波。我•一•直•在•听•着。』
像振动的声带一样,它发出了人的声音,而且毫无疑问是斯诺的声音。
“斯诺……”
说真的,我实在不愿意相信。
我呼唤着一直是我搭档的少女的名字,表情痛苦。
但斯诺没有理会,转而对拉丝缇娅拉表示。
『……莱文教的现人神。我要超越你。』
接着,她做出宣战布告,声音像雪一样冰冷。
“我接受你的挑战,斯诺。”
『我要跟涡波结婚……就算那是在充满谎言的世界,是被人准备好的世界里也无所谓。这次我一定要得到『幸福』……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嗯,我知道的。斯诺想要得到涡波呢。”
『既然那样,那就来跟我赌一场吧。如果我赢了你,你就要祝福我们的婚姻。』
“果然变成这种话题了吗……好啊,输了的话我会老老实实的啦。前提是我输了呢。相对的,如果我们赢了,你也要对我们踏上新的道路致以祝福哦?”
尽管表情困惑,拉丝缇娅拉还是坦然接受了斯诺的要求。卷成一团的缇亚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而意图起身。但在那之前,我喊道。
“住手吧,斯诺!我也有自己的意志!就算战胜了拉丝缇娅拉,你觉得我就会跟你结婚了吗!?这话很奇怪不是吗!?”
『……在以前我也以为有所谓自己的意志。但是,现实可不同。区区一人的意志,很简单地就能碾碎。会被碾碎的哟,涡波。』
斯诺有些愤恨地说道。
『不管怎么挣扎,涡波最后都一定会跟我结婚。选择权什么的很简单地就能被国家取缔掉。涡波的立场也不容许你拒绝。毕竟这可是那个帕林库洛描绘的图景,所以肯定不会错。『舞斗大会』结束之后你所有的退路都会被堵死。到了最后,涡波一定不会拒绝,我和你会『幸福』地生活下去。——绝对地。』
我对她那蛮横的理论感到了无语。明明满是破绽,但她却坚信只要打倒了拉丝缇娅拉,就会和我『幸福』地在一起。
『——准决赛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吧,涡波。可别想逃走哦。我•会•一•直•听•着•的。』
插图5
于是会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的话语已经传达不到她那里了。就算声音传达得到,也无法触及她的心。我有种这样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昨天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不禁愕然。
“那家伙……!”
一时间,我想着应该再去说服斯诺一次。方才的会话中,斯诺流露的狂气就是如此严重。但转念间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就算现在去跟她见面应该也是无济于事。在拉丝缇娅拉看来,现在斯诺心中寄宿着相当的觉悟。
那样的话,依照拉丝缇娅拉等人的计划,在『舞斗大会』中战胜斯诺让她守约可能是最好的办法。唯有『舞斗大会』举办期间是有场所能够安全地将思念诉诸言语的。
“抱歉了……拉丝缇娅拉、缇亚酱。请你们务必要战胜斯诺……战胜她,然后阻止那个笨蛋……”
就好像是托人代自己解决家务事那样,虽然自觉不耻,我还是认真地恳求道。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拉丝缇娅拉沉默着,像是在憋笑。缇亚酱像是闹别扭一样鼓起了双颊。塞拉•雷迪安特一脸懵逼地蔑视着我。
“……怎、怎么了吗?”
表情认真的只有我一个。缇亚首先怯生生地问道。
“……涡波,如果我们输了的话,你就会跟刚才那个叫斯诺的家伙结婚吗?”
“那、那个,虽然还不清楚,但是变成那样的可能性很高,的吧?”
“嘿,嘿诶~。这样啊,这样啊~……”
渐渐地,本应该安定下来的缇亚酱的魔力又泄露了出来。
缇亚酱裹着毯子不停地重复着“这样啊~”。
“哎呀~,涡波你啊~,还是老样子真有趣啊。我很开心的哟。噗呋—”
接着,拉丝缇娅拉忍俊不禁。
“去死吧。”
塞拉•雷迪安特则要求我的永眠。
“诶……咦……?”
我对这与自己的预想截然不同的反应感到了困惑。
本以为这应该是更加认真和愤慨的场合来着,但是气氛微妙地有些奇怪。
并且,这股只有我不是很懂的微妙的气氛,在这之后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
在那之后,我们继续制定在准决胜时取下手环的计划。
感觉在跟塞拉•雷迪安特对话的过程中,彼此的关系也渐渐变好了些。甚至允许我直接称呼她为赛拉了。
到准决赛为止的为取回我记忆而制定的计划完成的很顺利。只是,一想到这一切都被斯诺给听到了,我就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接着,在谈话的最后,拉丝缇娅拉说出了让我更不安的话。
“——那么,涡波,你去跟缇亚一起出去玩吧。”
“哈?”
“就是说去约会啦。”
“不,不不不,等一等。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场合吧?”
“这是破坏『手环』所必须的,好啦好啦快准备一下。这都是为了让涡波在和我们对决的时候陷入疲惫不堪的状态呀?所以说,给我去约会。”
刚才我们决定了,既然我会因为『手环』而擅自进行反击,那就让身体弱化到无法反击好了。她的提议就是为了践行这个方案。
拉丝缇娅拉丝毫没有轻视这个『手环』的影响力。她甚至考虑到即使失去意识,只要『手环』有危险的话装备者也会擅自行动的地步。以这为前提的话这么做也很妥当。
但是,在大会这种一步错步步错的场合,面对强敌不去调整修养,而是选择使身体状况恶化还是让我产生了些许抵触。
“但是,要是这么做的话我在第三回合和第四回合可能会输的哦。没关系吗?”
“不会哦,单看赛程表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拉丝缇娅拉看着赛程表,轻松地说。
“需要注意的也就是斯诺和守护者诺文了。只有这两个人而已。斯诺会跟我们这一队对决,诺文则根本不在一个参赛区域。涡波如果顺利晋级的话……接下来会遇上『天上之七骑士』队伍和公会『绝世』的队伍。不管哪一个都没什么威胁,所以不会影响涡波弱化作战的哟。”
我跟拉丝缇娅拉一起看向赛程表。
这两支队伍我都认识。
领队是佩露修娜•库艾伽和艾尔米拉德•希达尔克。
是弗茨亚茨最上等的骑士队伍和劳拉维亚最高级的公会队伍。
“你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哪一个可都是国家最高级别的啊……?”
“确实在人类当中是顶尖级的呢……但不是已经不做人了的对手没关系没关系的啦。”
拉丝缇娅拉对这两支队伍兴致缺缺,看来是当真觉得他们不会是我的对手。
“那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不做人了是吗?”
“……嘛,算是吧。我们站的舞台不一样啊。就结果来说,这个大会不过是已经不做人的四支队伍在战斗而已呢。我们、涡波、斯诺、还有守护者四只队伍。毫无疑问,优胜者必然是这四支队伍中的一个。哎呀~,今年来参加的人们真是相当悲惨啊。”
“诺文我还能理解,可是斯诺……?比起她来说不应该是持有『最强』之名的她哥哥更危险吗?”
格连那意义不明的技能群很具威胁性。而且既然被称为『最强』,那应该有不侮此名号的经验吧。就算所在的区域不同,我还是觉得他值得戒备。
“嘛,按照顺序排下来确实格连还是蛮强的呢……嗯?难道说,涡波你还没看到过斯诺认真的样子吗?”
但是,拉丝缇娅拉对格连的评价却不高。
并且我还发现,在对斯诺强度的认识上,我和她也不尽相同。
“认真……?这倒是,没见过来着……”
那也是自然的。我一直都把斯诺的锅背到自己身上。正因为我这愚蠢的行为,使得我一次也没看到过斯诺认真战斗的样子。
“那么,在这个『舞斗大会』上你就明白了。只有斯诺,是能够抵达我们的领域的人。”
少见的,拉丝缇娅拉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单看状态栏的数值,比起斯诺,拉丝缇娅拉要压倒性的高。即使那样,斯诺身上似乎仍有什么能让拉丝缇娅拉抹去从容的东西。
“所以说,这是为了在跟斯诺对战的时候能准备出一个状态完全的缇亚。好啦好啦,赶快为了转换心情去约会吧~。”
接着,拉丝缇娅拉换了副表情,要送我们出门。
不知什么时候,缇亚酱已经去了旁边的房间准备出行了。虽然不知道出去玩的理由,但她对出去玩这件事倒是很赞成的样子。
“咦?所以说怎么就转换心情了……?”
“……能够让缇亚的心情转好,也能让涡波感到疲劳。一石二鸟不是?因为在我们跟斯诺作战的时候,缇亚的精神状态处于万全可是非常重要的啊。你也知道精神状态是会影响到魔法效果的吧?”
拉丝缇娅拉把脸贴过来,小声跟我说。
“要是说让内心冷静下来的话,应该还有很多别的方法不是吗……?”
“不是不是,对缇亚来说这才是最好的方法呀。虽然我觉得『涡•波』你是不会明白的就是了。”
拉丝缇娅拉强调了『涡波』一词。在我不是『基督』的情况下,这就很难反驳。
还是相信跟缇亚酱和『基督』相处时间应该都很长的拉丝缇娅拉的话好了。
“——再说要是能把斯诺给钓上钩的话,可能在正式对战前就能让她失去比赛资格了呢。”
拉丝缇娅拉坏笑着说,说不定这才是她的本意。
“你说到这个份上的话,那就这么办吧。毕竟拉丝缇娅拉你是最了解状况的人啊。”
“好嘞~,决定了。那么,我就去挑选一些给缇亚穿的衣服了哦。”
这么说着,拉丝缇娅拉开开心心地朝旁边的房间跑了过去。
于是就变成了我跟塞拉两人独处的状态。
塞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靠近我道。
“没办法。既然这样,就让我来给你搭配一下穿着吧。要跟缇亚大人同行的话,就得有相应的打扮才行……”
“啊,好的。拜托你了。”
“唉……为什么我要给一个男的挑衣服啊……”
之后,在塞拉完美的搭配下,我被打扮得像弗茨亚茨的骑士一样立整。虽然没有佩戴武器,但是看到我这一身清廉而高价的装扮,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我是上流阶层的人吧。
就这样,我和缇亚酱踏上了去『瓦尔法拉』游玩的路。
◆◆◆◆◆
我和缇亚酱来到了『瓦尔法拉』内的一艘剧场船上。
『瓦尔法拉』上并不只有竞技场。为了招待来自各国的游客,它建有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剧场便是其中之一。
出行的时候,拉丝缇娅拉提醒我们一定不要单独行动。因为有斯诺的问题在,所以要最差也要两人一组行动才行。因此,我一直注意不要将目光从缇亚酱身上挪开。
因为她莫名的亲近我,所以我陪她玩也显得很轻松自在。
但是,她无论何时都握着我的手这一点让我有些困扰。事前我听拉丝缇娅拉说过,缇亚酱的右手是义肢。与之相应,她仅剩的左手始终握着我的右手不放。
我们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剧场船上的模样,在旁人看来正可谓是拉丝缇娅拉口中的约会了吧。
每当我想要松手的时候,缇亚酱便会露出十分悲伤的表情,结果只好一直由她牵了。让这么纯真但又危险的孩子如此亲近的过去的我,究竟是在考虑些什么呢。我非常在意。
因为拉丝缇娅拉的喜好,她的服装换成了舞会时会穿的那种蕾丝连衣裙。缇亚酱在出门之前表示自己不喜欢这种飘飘然的衣服,无奈最后还是输给了拉丝缇娅拉的坚持。
话虽如此,但拉丝缇娅拉挑选的这件通体留白的搭配确实堪称完美,与缇亚酱雪白的肌肤和金色的头发相得益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缇亚酱的义肢经搭配被很好地掩藏了起来,只要不将衣服掀起,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吧。
跟这样别致的美少女一直牵着手的我,会不可避免地十分惹眼,毕竟从发色上来看我们不可能是亲人。
此时,我们刚在一间剧场看完戏剧。在离开剧场的路上,缇亚酱笑容满面地抒发着感想。当然了,依旧是在牵着手的状态。
“——哎呀,好燃啊,涡波!”
“好燃……?啊啊,是说戏剧对吧。确实,是个又燃又王道的故事啊。将战士的人生表现得淋漓尽致,感觉很棒。”
“你能中意真是太好了。在我所知道的英雄谭中,这个可是相当推荐的一个呢。”
“嘿~,缇亚酱你喜欢英雄谭啊。”
我觉得这个兴趣跟她可爱的外表不太相衬。但在决定好要出去玩的时候,缇亚酱当即表示要去看英雄谭的戏剧,丝毫没有对女孩子青睐的恋爱故事表现出什么兴趣。
“缇•亚•酱——吗。”
听到我称呼她的方式,缇亚酱笑容有些褪色。
“加酱字称呼你不太好吗?”
“可能的话还是不要——……不,也好。现•在•这样叫就行。”
“……我知道了。就这样好了。”
看来过去的我似乎是直接称呼她为『缇亚』的。
我觉得不便影响缇亚酱对前后两个我的区分,所以就老老实实地继续以『缇亚酱』来称呼她。
“那么,缇亚酱。接下来怎么办?”
“那~个,接下来……”
缇亚酱“姆姆姆”地皱着眉,思索接下来该去哪儿。
这稚嫩的模样可爱得像个孩子,再加上她这美丽的外表,从刚才开始就十分引人注目。在这之上,我又是『舞斗大会』的参赛者。憧憬和嫉妒、惊异与好奇,暴露在行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下,我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相反,缇亚酱丝毫不在意周围的气氛。可能是与生俱来的美貌让她已经习惯这种场合了吧。
因为我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所以还是希望缇亚酱能老实一点。只是看到她这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真不好说些什么。一个搞不好,万一她在这种地方暴走起来,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啊,这个故事也拍成戏剧了啊!涡波,接下来去那儿吧!这个也很有趣的哦!!”
“等等,缇亚酱。在那之前先吃晚饭吧。这艘剧场船跟用餐船似乎是连在一起的。”
因为一直在观看戏剧所以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不过我用『Dimension』确认了一下船外,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提议去吃个饭稍作休息。
“……也是啊。接下来去吃饭也不错。可话说回来,涡波你吃东西没关系吗?不是要弱化到极限为止吗?”
“啊,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那么,我就只喝水好了……”
“总、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啊……果然,还是去别的地方怎么样?”
“不用、你不用在意也没关系的。因为是我拜托你们处理『手环』的嘛。这种程度的事我会忍耐的。”
“你说的不对哦,涡波。我们不是因为被你拜托了才这么做的。我们是因为想要帮助涡波才这么做的啊!”
看来这对缇亚酱来说绝对不能搞混的一点。
自从我遇到她以来,她就一心想要帮助『基督』。这与受谁所托无关,纯粹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感受到她那明确而不掺一丝虚假的好意,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你,缇亚酱……我和你们真的是同伴啊……”
“没错,我和『基督』是同伴。彼此都在迷宫的第一层吃了苦头,然后两个人一起同心协力进行了探索。对我来说,『基督』是最初的同伴,也是最棒的伙伴啊……”
“两个人、吗……我问一下,那个时候我身边有家人在吗……?”
“家人?没有,我听说涡波是一个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联合国的来着?”
“这样啊……”
这样听来,缇亚是我第一个同伴,并且那时我身边也没有妹妹的影子。
这足以证明我是自己一个人迷失到了这个异世界的。
“涡波,怎么了吗?”
“这样啊,果然『基督』是孤身一人啊……”
“不对,『基督』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我们在。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绝对会待在基督身边的!”
“……这样啊,我真是幸福啊。能被这么可爱的孩子喜欢着。”
“可、可爱?诶,不是,那可不对啊,涡波!我是,那个——”
被我称赞说可爱的缇亚酱红着脸拼命摇头。
在她的带动下,总觉得我的脸也有些发烫。
一个不留神,我竟说出了像是在追求她一样的台词。正当我开始考虑要怎么蒙混过去的时候,『Dimension』捕捉到了一道耳熟的声音。
“——拉古涅,那样太不像话了!请你再像一个淑女那样,有些气度才行!”
或者应该说是耳熟的『口癖』才对。(译注:芙兰琉莱句尾的wa音)
“诶诶?买东西吃都不行吗?那样的话在这里的乐趣就没了啊……”
回答的声音也有特殊的口癖。(译注:拉古涅句尾总是有su的音)这么两个口癖独特的人一边争论一边向我们这边接近。
“如果肚子饿了的话,我会给你介绍味道不错的店家的。到那之前先忍耐一下。”
“不啦,在这种地方都是看到什么喜欢就买来吃才有味道哦?不如说,首先我就吃不惯高级餐厅的高档料理来着……”
“那是因为拉古涅你还没有适应上流社会的氛围啊。这是个好机会。就让我好好地把上流阶级的行为举止传授给你吧。”
“诶,诶?那个就、请饶过我吧……”
“好了,出发吧!离这里也不远!”
“——咕、咕呶呶,完全不听人讲话诶。塞拉前辈虽然也很麻烦,可芙兰酱你也是跟那个人不相上下啊。”
金发双马尾的大小姐正拉着一名短发女孩子的手。是芙兰琉莱•赫勒比勒夏因和拉古涅•卡伊库欧拉。我记得她们也是称呼我为『基督』的组合。
上去跟她们搭个话或许能在记忆方面取得什么进展。
……然而不知为什么,一看见那个金色双马尾少女,身体就僵硬得很,似乎在抗拒与其接触。既然到了让身体在无意识中拉开距离的级别,那就说明我过去肯定跟她发生过什么。
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同她们搭话时,拉古涅•卡伊库欧拉将目光抛向了这边。
“——嗯?”
在这茫茫人群中,她精准地发现了我们的身影。
这让我大感震惊,毕竟这可是自己用上『Dimension』才勉强能发现她们的距离。
同时,『Dimension』告诉我拉古涅•卡伊库欧拉的魔力没有活动的迹象。也就是说她的直觉敏锐得可与诺文相比。联想到她身上持有技能『魔力物质化』,并且冥冥中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些诺文的氛围,或许她是诺文后代的远亲。
拉古涅•卡伊库欧拉一发现我们,表情明亮了许多,她反过来拉着芙兰琉莱•赫勒比勒夏因朝这边走来。接着,她熟络地同我打起招呼。
“呀~,你吼啊,诱拐犯小哥哥。”
“又见面了呢。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别叫我诱拐犯啊。那个,拉古涅……酱?”
总而言之,像对缇亚酱那样,我随便加上了“酱”字来称呼她。
“开玩笑而已啦,不是认真的。那件事好像已经被当做没发生过了呢。上面的人毕竟比较看重面子和实际利益嘛。所以说,我现在能毫无顾忌地跟小哥你谈话了。怎么说,好不容易遇到了,不来一起吃个晚饭吗?”
“一起吃晚饭吗。那个……”
虽然这提议不坏,但我还是有些犹豫。因为我想起来她们『天上之七骑士』是我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啊—!基督大人,是我!芙兰琉莱•赫勒比勒夏因!”
然后却没能说到最后。
“那、那个,该说好久不见了吗……?芙兰琉莱、小姐?”
她称呼我为『基督』这事儿,我已经不打算订正了。另外,感觉她很可能是家世不凡的大小姐,所以我在名字后面加了个敬称。
“啊啊、啊~……!果然,基督大人是记得我的啊。非常感谢!”
芙兰琉莱激动得两眼含泪。这么一来,就算是撕破嘴我也不敢说自己不记得她了,不禁流出冷汗。
“基督大人,如果您方便的话,接下来跟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怎么样?我带您去品尝在这『瓦尔法拉』中最高级的料理!”
“不用,不麻烦你了……我还带着别人……”
“不用顾虑。请跟我来吧。”
考虑到明天的比赛,我委婉地拒绝着,但法兰琉莱完全不听。
看不下去的缇亚酱插进对话中来。
“——给我等等。你在擅自决定些什么啊。涡波接下来要跟我一起去看戏剧。”
必然地,缇亚和芙兰琉莱互瞪了起来。
“哦呀,你是……?”
“只是缇亚罢了。没有家名。”
“这样啊。……我说你,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没有。”
“我倒是从没有见过你这样让人不愉快的家伙呢。”
“姆,真是个失礼的孩子啊……”
“我、我才不是小孩子!应该跟你一样大吧!”
“而且你啊,这么说话可不行哦。简直就像一个男孩子一样呢?”
“我这么说话才好啊!不如说,我才不想被你这种口癖古怪的家伙说呢!”
在我看来,在这个场合中遣词造句最妥当只有我一个。然而,似乎这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式更好,真是让人害怕。
“不行不行,一点也不好。把自己那漂亮的脸蛋都糟践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说话的方式教授给你哦?”
“你要把、那奇怪的口癖、教给我……?”
“是相当优雅的说话方式不是吗?”
“——涡波,走吧。赶快走。再这么说下去的话,我的脑袋都要疼了。”
缇亚酱牵起我的手,打算离开现场。
我轻轻低头。
“不、不好意思,我们接下来想去看戏剧来着。一起吃饭就再等有机会……”
“——那样的话,就让我们一起去鉴赏那个戏剧好了!仔细想想,其实肚子也不是很饿!”
但是,我却被另一方拉住了手停下了。
“啊,放手!别跟来啊!”
缇亚酱反射性地喊道。
拉古涅酱见状,悄声劝诫芙兰琉莱道。
“……芙兰酱。我们可是被传唤要去参加中央那边的舞会哦?不赶紧吃过晚饭,马上赶过去的话就赶不上了。实在是没有看戏剧的时间啊。”
“那边有莱纳在没关系的!比起那个,现在还是基督大人这边更重要!!”
“诶,诶诶—?你当真的吗?”
“现在总长也不在,是个好机会!看在都是少女的份上,帮我一把拉古涅!”
“嗯,嗯——莱纳君在的话就没关系、了吧……?”
“莱纳蛮靠得住的所以没关系的。来吧,基督大人。因为我们这边的时间也空着,请务必让我们也一起去。”
这人满满一副把要事推给莱纳君,自己跟过来的意思。
一看到她那闪闪发光的眼睛,我就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离开了。
“也、也行吧,反正跟我的目的倒也不冲突……?”
光是跟这个吵闹的少女并肩同行,应该就能消耗我不少的心力。
在这个意义上,她对现在的我来说可能是个必要的存在。
就在我答应了她同行的要求,即将松开缇亚的手的一瞬间——
“——『基•督』。”
在只有身边的我能发现的范围内,缇亚酱的样子为之一变。
她轻声呼唤一贯的名字,拽住了我的衣摆。力度大到险些要把我拉倒的地步。我吃惊地看向缇亚酱的脸。
虽然垂着头,但是用『Dimension』就能发现,她的眼神已经发虚了,正在复归先前那种狂乱的状态。接着,她继续小声地叨咕着。
“『基督』必须由我来守护……这一次必须由『我(私)』来……”
我立马重新握紧缇亚酱的手,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
“冷,冷静一点……!”
“——是了,不守护好的话。不守护好『基督』的话,又会离我远去的。很远很远……不可以,『基督』又要、到很远很远的——”
“不、不对,我不是基督是涡波啊。涡波,我是涡波……!”
“……涡波?”
听到我的话,缇亚酱先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变得有些悲戚,最后若有所悟。接着,经过几次深呼吸,她冷静地回答道。
“对、对啊……现在不是『基督』啊。不是『基督』,而是涡波啊……”
于是缇亚酱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
——就这样,她仅剩的一只手失去了牵扯的东西。
看着总觉得有些凄凉,我甚至想现在就告诉她,自己确是『基督』。但我不能那么做,那种即兴的谎言,我不想再说了。
缇亚酱抬起头,强颜欢笑。
“哈哈,抱歉。我混乱了,涡波。已经没事了,没事的。”
接着,她摆出若无其事的态度认可了芙兰等人的同行,并迈出一步道。
“喂、那个金发。真拿你没办法,你跟来也行吧。不过不许你得意忘形哦?”
“呵呵呵,不用担心。我怎么会得意忘形呢。那么,我们要去哪间剧场!?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带大家去我推荐的吧!”
性急的芙兰琉莱走到前面做起了向导。
缇亚酱啧了一声跟了上去,再后面的拉古涅酱则面带微笑尾随。
就这样,我们四人决定一起去观赏戏剧。
走在前面的缇亚酱和芙兰琉莱争吵着到底是要去看英雄谭还是看爱情剧。
缇亚酱主张“我们就是为了看英雄谭才出来的,给我去看英雄谭!”,芙兰琉莱则反驳说“太落伍了哦,缇亚!现在贵族之间都流行观赏爱情剧,所以我们应该看那个才对!”如此这般。
在相当长的口舌之争后,由我挑选了一部兼顾二者口味的戏剧,这才为争论画上了休止符。去取票时,也不知怎么办到的,反正芙兰琉莱确保了贵宾席。虽然在知道她姓氏是赫勒比勒夏因的时候我隐约就感觉到了,这么看来她果然是个家世不凡的名门千金。
于是我们便在特等席看上了演出。一开始,缇亚酱和芙兰琉莱都因为不是自己期望的戏剧而有所不满,但没过多久就沉入其中了。也许这两个人只要有戏可看的话,那其实什么题材都能满足吧。
同时我也松了口气,本来还担心松开手后缇亚酱的精神状态会恶化,结果看来并无大碍。她跟芙兰琉莱一起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戏剧。
只不过在后面的拉古涅酱并没有表现得多开心。
这出戏剧讲的是一名乡下出身的青年作为骑士有了成就,虽然与贵族千金坠入爱河,最后还是在战场上殒命的故事——她就像是在看乏味的新闻一样,表情麻木,看来是对戏剧毫无兴趣。
戏剧的观赏在温度差鲜明的氛围中持续到了最后。
演出一结束,缇亚酱和芙兰琉莱便兴奋地站起来为演员们鼓掌,不仅如此,两个人退场时还讨论起了剧情。
“——不过缇亚,主人公那个时候怎么能牺牲自己的生命呢。既然有挚爱之人等着自己,那么不管怎样也应该活着回去才是。”
“不对哦,芙兰琉莱。那是男人绝对不能退缩的场合啊。所以那样才好啊。”
“怎么可能好啊。那样被留下来的女性实在是太过不幸了。那种事,单纯是男人的自我满足而已。”
“你真是不懂啊,那才是浪漫啊。你不觉得那种恋爱的结局很美吗?”
“看来我跟缇亚没法互相理解呢。确实美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那并不是全部。不如说,相爱的两个人如果结局不是Happy End,那根本没法让人接受!”
“是那样吗?人生往往不如意,我倒是觉得不是Happy End反而更具说服力,能让我接受啊——”
因为共同的兴趣,两个人在不知不觉间打好了关系。
刚见面的时候还满是火药味,现在却相处得很融洽。
我印象中的缇亚酱是一个严重依存于『基督』的危险的孩子,这种印象渐渐发生了改变。在不牵扯到我的时候,她看上去就只是个性格强势了些的普通少女。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拉古捏酱跟我搭话道。
“——大哥哥。”
她的音量控制得绝妙,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是绝对听不到的。
看来她有只能告知我一个人的话要说。
“——大哥哥,是关于明天比赛的事情啦……”
“明天的比赛?”
见她谈及『舞斗大会』的话题,我有些惊讶。
“明天的比赛,希望你绝对不要大意。我很认真地恳求你。”
“……话题突然间变得好严肃啊。我以为你们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对战对手是我呢。”
“那种事不可能啦。我目前对大哥哥的战绩可是两连败啊。说实话,在本次『舞斗大会』的对战对手中,除了大哥哥之外,我眼中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嘿~,是这样啊……”
看来我对眼前的少女保持着两连胜的战绩,也因此被她视作了劲敌。我一边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伤脑筋,一边点头。
“于是为了明天的比赛能顺利进行,在这里把规则决定一下怎么样?”
“把规则?倒是没什么关系……”
“总长恐怕会毫无顾虑地采用三对一的形式。还有,我们希望的规则是『击落武器』。”
“嗯,这两条我都没有异议,毕竟是标准规则嘛。”
“太好了。再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要赌上任何东西。因为大哥哥你性子比较软所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总长一定会在话里设套,试图从你这里套个口实出来。在变成那样之前,请你果断地做出什么都不赌的宣言。无论有什么万一,不管遇到怎样的挑衅,希望你都不要上钩……”
“说起来之前也提到过啊。库艾伽小姐想要我成为弗茨亚茨的骑士来着……”
“我想总长一定接受了把相川•涡波带到弗茨亚茨的指示。大哥哥你要是到了弗茨亚茨,那事情可就不得了了。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条件你都不能接受。”
拉古捏酱很坦诚地告知了我弗茨亚茨的内情,作为回应,我点头应允。
“我知道了。可是,你不也是『天上之七骑士』吗?不配合库艾伽小姐真的好吗?”
“我在作为『天上之七骑士』以前,首先是小姐和塞拉前辈的朋友啊。如果大哥哥落入了弗茨亚茨手中,对那两个人来说就麻烦了,所以给你一个忠告。”
她口中的小姐指的应该是拉丝缇娅拉吧。
渐渐的,我对面前的少女有了了解。
“……原来如此。你跟她们俩关系很好呢。”
“差不多类似于青梅竹马的关系吧。然而现在因为立场的原因,我变成了她们的敌人啊。”
对她而言,拉丝缇娅拉和塞拉是即便忤逆上司也要帮助的朋友。有感于这份令人温馨的友情,我使劲点头道。
“我明白了。不管库艾伽小姐在盘算些什么,我都不会上钩。我不会给拉丝缇娅拉和塞拉添麻烦的。我跟你约好了。”
“非常感谢。”
得到我的承诺,拉古涅放下了心,迈步上前。
看上去她一直在寻找时机跟我说这些,现在终于放下重担,步伐也轻盈了许多。当我和拉古涅酱的交谈告一段落时,走在前面的缇亚酱和芙兰琉莱的对话在不知不觉间跑到了奇怪的方向。
“——哦呀,就你这娇小的身体真的能用剑吗?”
“别小瞧我哦,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是在阿雷亚斯家练习过的。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输。”
“那个阿雷亚斯家吗?那还真是有意思了呢。那么接下来要不要去闲置的竞技场呢?”
“看我打你个不要不要的,金发。”
“你也是金发来着呢……”
变得相当意气相投的两个人将目的地设置为了竞技场。因为晚上没有比赛,所以可以借用空下来的场地。在两人探讨英雄的过程中,似乎谈及了剑技的话题。
“啊,对了!基督大人!如果方便的话,请让我拜见一下您的实力!”
“诶?嗯,倒也没什么不行……”
突然被抛来话题,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太好了!基督大人自那以来到底变得多么强大,我实在是期待不已啊!”
“我就算了啦。毕竟我是那种一旦暴露了手牌就会极端弱化的骑士啊。”
拉古涅酱果断地拒绝道。
仔细一想,我这么做就等于是暴露自己的实力给明天的对战对手了。
想到这里,我一边反省自己轻率的决定,一边苦笑着走向竞技场。
缇亚酱看向我的目光也写满了期待,事到如今是没法撤回前言了。
在那之后,我们在空无一人的竞技场使用没开刃的剑举行了模拟赛。
因为比赛在即,大家都不便受伤,所以打得真的很随意。在旁观的拉古涅酱的调侃下,边打边开玩笑,随便展示一下自己的技术,不过如此。
然而,在这与玩闹无异的模拟赛中,缇亚酱的战绩简直惨不忍睹。每战皆败也就算了,甚至到最后也没有一丝赢面。
单看状态栏的话她跟芙兰琉莱倒没什么差别,结果却存在着压倒性的差距。在缇亚酱的剑术上还是能看出一定程度的努力的。只可惜她与剑的相性差得令人绝望。要说绝望到什么程度,那是绝望到足以令芙兰琉莱这样性格的人都不禁斟酌台词安慰起了她来。
“缇亚……那个,你别太在意呀……”
“吵、吵死啦!再来一回!就算赢不了涡波,也要赢你!”
——只可惜,在这个异世界中,才能的差距过于绝对。
明明缇亚酱对芙兰琉莱的模拟赛已经进行了十几次,她的剑却一次都没能碰到对手。十分不甘的缇亚酱还跟芙兰琉莱发起了用枪的挑战,但无论用什么武器都是全败。
我隐约就感觉到了,缇亚酱在身体的操纵上实在是毁灭性的缺乏资质。
“可恶,为什么赢不了啊……!”
缇亚酱一边抱怨,一边疲惫不堪地坐倒在地。
看来这场漫长的战斗终于要结束了。
芙兰琉莱向跌坐在地上的缇亚酱伸出手,少见地用严肃的表情说。
“呵呵。我说你,明明知道我是赫勒比勒夏因家的人,可到最后仍然没有改变态度呢。”
“那当然了。我可没有理由跟你这种任性女讲什么礼貌。”
“相当有骨气呢。等到你明白凭那幼稚的剑是无法生存的时候,就来找我吧。我可以让你当我的侍女哦?”
“这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可能。与其当你的侍女,我还不如去死呢。”
两人斗嘴到最后,都轻轻一笑。
感觉就像我和拉丝缇娅拉的关系一样。
看到她们两人之间的这种奇怪的氛围,一旁的拉古捏酱傻眼了。
“……芙兰酱她,居然到最后也没有发现西斯大人是莱文教的『使徒』吗。明明以前应该在远处看到过的说。”
“『使徒』……?”
拉古涅•卡伊库欧拉称呼缇亚酱为『西斯大人』。确实,根据状态栏的显示,她的名字叫“迪亚布罗•西斯”。
但是她提到的『使徒』一词令我有些陌生。
“咦?难道说大哥哥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跟西斯大人待在一起了吗?”
“不,我觉得应该不至于一无所知……”
恐怕过去的我是知道的。
听了我暧昧的回答,拉古涅酱若有所悟。
“呼,看来大哥哥有很多苦衷啊。总之,麻烦你帮我转告小姐和塞拉前辈。即便是现在我仍然喜欢她们两个。唯有这点,希望你能转达给她们。啊,我姑且也还算挺喜欢大哥哥你的就是了?”
“倒也不用加那么一句啦。……我一定会帮你传达到的。”
拉古涅酱用亲昵的笑容传达了自己的好意。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笑容突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尽管她并非一个绝世美女,但确实有一种值得怜惜的可爱。
看到她这样的笑容,我有些不好意思,背过了脸。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漆黑的夜幕。时候不早了,竞技场的环境已经足够昏暗。深夜将至,我们决定就此解散。
“差不多回去吧……明天还有比赛呢。”
“说的是啊。那么基督大人,缇亚!再见了!”
以芙兰琉莱活力十足的声音为结,我们同两名『天上之七骑士』告别,回往拉丝缇娅拉等人的客房。
途中,走在我身旁的缇亚酱一直都在谈论芙兰琉莱。虽然内容基本都是对她的抱怨,但其中确实有几分亲昵。
本来还担心她是个没有多少朋友的孩子,看来还是能好好跟人相处的。我一面为她的将来感到放心,一面在月华照耀下的甲板上迈步。
◆◆◆◆◆
同缇亚酱进行的类似约会的活动结束后,我跟拉丝缇娅拉她们汇合了。
缇亚酱可能是玩累了,回到房间后立马就去睡了。看到她满意的睡颜,我和拉丝缇娅拉来到夜风吹拂下的甲板上。
高级住宿船的甲板跟普通的甲板已经完全是两码事了。
甲板的规格异常宽广,装饰着大量的观赏植物,中心处还设有巨大的喷泉,宛如一座华丽的大型公园。
我们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落座。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确认『舞斗大会』已经到了第二天。
“——那么,涡波你也算是跟缇亚一起游玩到午夜了吧……感觉怎么样?有确实累到吗?”
“累啊……做自己不习惯的事情真的吃不住啊……”
“那真是可喜可贺。……那么,缇亚有没有变得不妙呢?”
“这个嘛,虽然稍微有点危险不过并无大碍。”
“果然待在涡波的身边就没问题了呢。不对,正因为是在涡波面前所以得虚张声势才行吗……?嗯——”
拉丝缇娅拉确认着缇亚的状态,表情严肃。
“在我看来倒是很普通的来着……?”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得慢慢去确认才行啊……”
可能是拜芙兰琉莱所赐,最后我觉得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但拉丝缇娅拉似乎还是放心不下。
“——那么你的体力距离到达极限大概还差多少?”
“我觉得还是相当有余裕的。累确实是累了,但是对战斗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姆姆~,要把你那近乎无限的体力给削减下来还真是麻烦啊。没办法。那到早上为止来适当地运动一下怎么样?”
说着,拉丝缇娅拉站起身,摩拳擦掌。
看来她想通过对战练习削减我的体力。
“虽然我是没什么关系……但是那样不会让你感到疲劳吗?”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涡波你不能睡觉,但是我会睡的。再说单纯看身体规格的话,我要比涡波强健不少呢。”
“确实,你的体力数值高的简直跟开玩笑一样啊……”
瞄了眼拉丝缇娅拉的状态栏,我接受了她的提议。单看数值的话,她的身体能力比在这『瓦尔法拉』中的任何人都高。居然有那个波鲁扎克的几倍,真是深刻地让我认识到这个异世界的骇人之处。
“呵呵。要是比长距离赛跑的话我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哦?”
“这样啊……那么,就来做准决赛的事前演习好了……”
我从『持有物品』中拿出训练用的剑,丢给拉丝缇娅拉。
“哦~,东西不错嘛。”
“我借来了我们公会练习用的道具。”
因为剑刃已经磨钝了,所以安全性很好,除非有什么特别的意外。
“那就点到为止地比划比划吧。总之只要不是即死的伤势我都能治好,所以放心战斗便是。”
“嘿~。你连回复魔法都能用吗。”
“啊,因为没有了记忆所以不知道了是吗……应该隐藏到准决胜才好的。嘛,已经说了也没办法了呢。好了,来痛快地打一场吧!”
“嗯,那我不客气了。”
我用以诺文为对手的标准架好了剑。
面前这名少女的实力非同小可。她状态栏的数值和技能让我不敢小觑。
在喷泉旁边,两人都摆好架势以剑相向。
于是,深夜被寂静支配,双方正欲飞扑上前——
——恰逢此时,一名少年来到了甲板上。
因为已经找到了拉丝缇娅拉,所以我的『Dimension』仅保持了最小的限度。可即使如此我也能感觉到少年散发出的强烈敌意。凶相毕露的少年现身于我们面前。
他手中握着两把出鞘的银剑,身上披着一件宽松的外套。不过『Dimension』让我发现,那件外套下面藏有数量众多的凶器,身上也带着许多魔法道具。
看到他这副姿态,心脏的跳动开始加速,头也刺痛起来。
有一种怀念的感觉。这种感觉应该也来源于我失去的记忆。
我甩掉头痛,念出身缠险恶氛围的少年的名字。
“莱纳•赫勒比勒夏因……?”
是之前在舞会上对我表露敌意的少年。
“——可、饶恕。”
与我的呼声相应,莱纳咬牙切齿道。
接着他用同样的语气重复起了刚才的台词。这一次是用我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啊啊,绝对不可饶恕,基督•欧亚、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
伴随敌意,莱纳对我们怒目而视。作为回应,拉丝缇娅拉上前一步。
“你……我记得是海因的弟弟……?”
我也走上前打算备战,但拉丝缇娅拉使了个眼色制止了我。
她希望没有记忆的我先退下。
我默默点头,交给拉丝缇娅拉处理。
“没错,我是海因兄长大人的弟弟、莱纳•赫勒比勒夏因……正因如此,我不能饶恕你们两个!即使其他人原谅你们,我也绝对不会饶恕你们!!”
从莱纳那边吹来了刺人的魔力之风。
看状态栏,无疑是他在使用风魔法。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讨伐仇敌才来的是吗……?那样的话,我是希望你能先去帕林库洛那边的来着?”
“当然,那个男人也不可饶恕。但是,牺牲了兄长大人还一脸无动于衷的生活着的你们也不可饶恕!”
“……哎呀,我觉得倒也没有无动于衷吧。别看这样咱现在也是相当辛苦地在讨生活呀。”
“给我收起你那嬉皮笑脸的态度,现人神……!”
莱纳将剑指向我们,谴责拉丝缇娅拉的措辞方式。
看着他手中的剑,拉丝缇娅拉皱紧了眉。
“那个是、海因的剑……?不对、不仅仅是剑……”
“没错!我要替兄长大人杀了你们!我不管弗茨亚茨在考虑些什么!我绝对要让你们偿清罪孽、绝对!”
“……我倒是觉得我们没有需要偿清的罪孽来着?”
“说什么胡话!……兄长大人是一名完美的骑士。是一个所有人都憧憬、仰慕、尊敬的骑士。那个完美的兄长大人会行反叛之举,全都是你们的错!都是因为你们挑唆了兄长大人的错!!”
“你等一等,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呢。海因他一直在欺骗我,而他也因为这件事一直感到过意不去。所以,他才决定帮助我们。……我这样说不能让你接受吗?”
插图6
“怎么可能接受!兄长大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是为了国家才那样教育你的!既然这样,他凭什么、凭什么非要赌上性命去帮助你们这些人不可!!”
“嗯~,你很了解嘛。嘛,话是你那么说……”
“现人神!兄长大人他只可能是被你们蒙骗了!他被你们利用,然后又被你们所抛弃!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还被冠以反叛者的污名!那个比任何人都要为弗茨亚茨尽忠尽义的兄长大人居然蒙受如此冤屈!我怎么能容许这种不讲理的事!!”
面对情绪激动的莱纳,拉丝缇娅拉冷静地回答道。
“……我也实在不是骗你,但是海因•赫勒比勒夏因喜欢我这名少女。并且,他也喜欢着名叫基督的少年。所以,他为这对少年少女献出了自己的性命。不是作为一名骑士,而是以一个人的身份——”
拉丝缇娅拉庄严地同故人的弟弟宣告故事的始末。
“我想海因他一定将那所谓的污名视为了自己的荣誉。他这份决意容不得你擅加揣测,弟弟君。”
她果断地将莱纳的愤怒评为了不当的行为。但听到这番话的莱纳情绪更加激昂。
“这种理由最不可接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跟你们挑唆了兄长大人又有什么不同!!”
“唔、唔嗯。是那样的吗?确实、视情况而定听上去确实像是我们蒙骗了他呢……”
拉丝缇娅拉反过来被莱纳的暴论压倒了。起初明明那样果断,但却立马丧失了自信。
或许她也对那个叫海因的人抱有愧疚吧。
无法接受那不讲道理的言论,我想要走上前。
莱纳转而挫败我的势头道。
“基督•欧亚!你这家伙,甚至还想将姐姐大人给夺走!你又想要重复一样的事情吗!?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诶、诶诶……?”
在我说些什么之前,话题扯到了奇怪的方向。
莱纳的姐姐大人——应该是指芙兰琉莱•赫勒比勒夏因了吧。我知道她对我抱有异样的执着。因此,我一时语塞。
“嗯,这我倒是不知道啊……涡波,是那样的吗?”
拉丝缇娅拉饶有兴致地跟我确认道。
“感觉心里有那么一点着落,但是又感觉没有……”
“看来是有的捏……”
“抱、抱歉。”
总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所以先谢罪了。
“首先,我要把诓骗了姐姐大人的基督•欧亚在这里给抹杀掉!不用等到明天的比赛,现在、就在这里!!”
莱纳接近了这边,并且他手中的剑是凶器,跟我们手中的可不同。
身旁的拉丝缇娅拉表情为难地环顾周围道。
“姆,在这种地方厮杀起来有点不太好啊……”
深夜中虽然警备兵不多,但是引起骚动的话过一会儿就会把人引过来是肯定的。变成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没办法,让他老实一点好了。涡波,空手上能行吗?”
“我觉得应该能行。”
莱纳的状态栏已经确认完毕了。一言以蔽之,他在『天上之七骑士』里应该是最弱的吧。
“总之先胖揍他一顿,给他拘束起来吧。让他脑袋冷静一点,没准就能稍微正常地进行对话了。总觉得他被灌输了不少偏激的情报,所以把那些纠正过来的话他应该就能接受了吧。那样或许还能成为我们的协力者呢。”
我和拉丝缇娅拉具有测量敌人实力的能力。根据这个,我们判断出空手迎战就足够了。
我把磨钝的剑收回了『持有物品』中,与莱纳迎面相向。
我不打算伤到他,打晕就行了。
“别太小瞧人了……”
莱纳看到我们没有拔剑,认为自己是被看扁了。其实我倒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作为『舞斗大会』的出场者想要避免械斗而已。
在双方的距离缩得足够短时,莱纳气愤地咏唱出魔法。
“——『Ex•Wind』。”
莱纳脚边卷起一阵疾风。我姑且也展开了『次元之冬』,但因为这个魔法是由魔法道具释放的,所以没能阻碍其发动。
乘着这股风,正如早前的宣言,他向我飞扑而来。
他以异常的加速度飞在了空中,有如一枚出膛的炮弹。
我摆好架势打算抓住飞在空中的莱纳的手腕。身边的拉丝缇娅拉也从旁准备伸手。不管你有多快,我们都能看得到。
“——『Ex•Wind』!”
但是,莱纳也明白这一点。
在空中的他再一次使用风魔法,强行转换了行进的方向。九十度转弯的莱纳持双剑斩向了拉丝缇娅拉。
“咦,冲我来了!?”
拉丝缇娅拉收回伸出的手,立刻避开他的剑。
但是,她没法避开莱纳借势踢出的一击,便将手臂交叉成十字状挡了下来。
以拉丝缇娅拉为落脚点,莱纳逃到上空。接着,他从外套中取出了数把小刀——
“——『Cannon•Wind』!”
莱纳咏唱出新的魔法,掷出小刀。这股魔力的密度要比先前的移动魔法更高。他所戴的其中一枚戒指碎裂开来,然后有暴风从他的掌中诞生。
“咕——『过密次元的真冬』!”
面对以惊人的速度袭来的小刀,我仅在一瞬间展开了自己效果最强的魔法。
削弱风魔法的势头,将投向拉丝缇娅拉的小刀全部收入手中。然而就算是进行了削弱,暴风的冲击还是影响了我的体势。
我立刻重整态势,准备招待理应降下的他的身体,谁料——
“——『Ex•Wind』!”
谁料莱纳又一次使出风魔法拉开了距离。
接着,他落到了最初所在的位置。
看到他这华丽的一击脱离,拉丝缇娅拉和我不禁发出感叹。
“嗯、真麻烦。还是老样子,咱们俩不擅长对付这种飞行系的呢……”
“真厉害啊。风魔法这东西,还能用来这样战斗……”
本以为很快就能捕获莱纳,但风魔法这意料之外的力量迫使我们改观。
“不不,普通来说是做不到的。说到底,风魔法『Ex•Wind』本来就不是用于移动的魔法啊。”
拉丝缇娅拉有些担心地向莱纳搭话。
“弟弟君,你那样运用魔法会让身体很遭罪的哦?”
“这种程度的痛楚,根本无所谓……我就是为了代替谁被搞坏才活在世上的。区区一两条腿,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莱纳对拉丝缇娅拉的关切嗤之以鼻,接着进行第二段的跳跃。
得到风魔法加持的机动力实在麻烦。不仅如此,据拉丝缇娅拉所说,莱纳自己也在以身体的痛苦为代价进行战斗。必须要尽快制止他才行。
我一边使用『Dimension』收集情报,一边迎击。
从上空袭来的风、斩击、投掷——全部一一化解。我身边的拉丝缇娅拉也一样。
虽然能招架,但是却没有办法反击。
莱纳极力避免在近距离与我们战斗。一旦我们接近的话,他立刻就会逃向空中。
我知道这样持续下去的话他迟早会自灭。但如果可能,我想规避那种情况。听过刚才他和拉丝缇娅拉的谈话后,我认为彼此还是有望和解的。
在做出只能设置陷阱诱他上钩的判断后,我对拉丝缇娅拉作出指示。
“拉丝缇娅拉,帮我个忙!——魔法『Foam』!”
我精制出大量魔法的泡沫。
自然的,莱纳对这些底细不明的泡沫保有高度的戒心,竭力避免让身体碰到它们。
看到这一幕,拉丝缇娅拉察觉了我的计划。她朝我期待的地方移动过去。
次元魔法『Foam』。单体释放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魔法。也就是说,这些魔法泡沫都是用来限制莱纳行动的诱饵。拉丝缇娅拉也知道这个魔法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所以明白我的目的。
接着,我跟拉丝缇娅拉成功将莱纳诱导至了某处场所。
“上钩了!——『次元之冬•终霜』!”
在莱纳的脚接触到喷泉下的水池的一瞬间,我将冷气浸透到池水中,冻住了他的脚。
虽然不至于让整个水池都被冰冻,但是阻止他的行动是足够了。
“好机会!”
在水池附近待机的拉丝缇娅拉扑向了被困住的莱纳。
他慌慌张张地使用魔法打算逃脱。
“『Ex•Win——咕!”
但魔法因拉丝缇娅拉毫不留情的一记攻击而中断了。接着,她顺势使出关节技。莱纳被拉丝缇娅拉缠住,发出呻吟。
“唔——!”
就这样,他被拉丝缇娅拉从身后锁住,无法移动身体了。
“呼,终于抓到了……真是个灵活的家伙……”
拉丝缇娅拉用自己那胡来的力气彻底压制住了莱纳的身体。
想从那种状态中脱身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我也安心地靠近过去——就在这时,『Dimension』捕捉到正以异常的速度接近这边的人影。
“弟弟君,你如果能做出像海因那样的奇袭估计还是有胜算的。但是跟海因比起来,你还太嫩了。行了,你就这样——”
“——拉丝缇娅拉!危险!”
我大喊一声,警告放下了戒备的她。
一把眼熟的剑正急速射向拉丝缇娅拉的手臂。
“——!?”
听到我的呼喊,拉丝缇娅拉发觉了攻击,她一把推开莱纳并跳离了所在地。
锵的一声,一柄红色的剑刺入了喷泉边缘。
与此同时,莱纳跪倒在池水中,一名青年落在了他身旁。
我不可能认错青年的身份。
“——确实,只靠少年一个人是不够的呢。这样的话,我来搭把手如何?”
是三十层的守护者、诺文•阿雷亚斯。
诺文捡起方才掷出的魔法铁之剑,用它指向我们笑道。
“诺文!?”
这意料之外的登场人物令我惊叫了一声。
诺文见状朝我挥了挥手。接着,他拉起被推开的莱纳,将他脱臼的肩膀复位。
“好痛——!……你、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是友军,双剑使少年。放心吧,我们两个利害一致。”
接着,他如是宣告道,换言之,他表明自己是我们的敌人。
“一对二很不利吧?拉丝缇娅拉那边就交给我负责。你专心跟涡波战斗便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
莱纳同样对第三者的意外介入感到惊讶。诺文没有作答,他转过身背对莱纳向拉丝缇娅拉走去。
——糟透了。
我和拉丝缇娅拉被完全隔断了。这样下去,诺文和拉丝缇娅拉真的会刀兵相见。
拉丝缇娅拉或许也不愿意应对这样的状况,她质问诺文道。
“你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守护者……和你之间的对决我是打算留到大会的时候再进行的来着……?”
“尽说些不可能的话。根据这份赛程表来看,无论是拉丝缇娅拉还是涡波都不会和我在比赛中相遇。虽然我确实会一路平稳地迈进决赛……但如果让你们在准决赛中对决,那可就糟了。这非常不妙。”
“就算你不操心这种事,我们中获胜的那一方自然会跟你作战的哦?”
“你在说谎。如果拉丝缇娅拉在准决赛中取胜的话,你绝对不会在决赛中现身。你没有现身的理由。并且,你们两个现在正在制定让拉丝缇娅拉取胜的计划。……我不能认同这种事。是了,你们的那个计划我绝对无法认同。”
看来诺文对赛程表很不满意。
确实,这样下去的话在决胜战中谁都不会现身的可能性很高。拉丝缇娅拉解决了『手环』的问题之后就没有继续在『舞斗大会』中战斗的理由了。
“但是,如果能在这里让拉丝缇娅拉退场,那就另当别论了。失去了破坏『手环』的途径的涡波,必须要在决赛中打倒守护者诺文不可。而且要全力以赴。”
话虽如此,我实在想不到诺文会用这么强硬的手段。
“在这里将拉丝缇娅拉打倒,然后在决赛中跟涡波战斗。这就是于我而言的最好的形式了。”
诺文是个诚实的男人。不是一个会违背规则的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比赛之外挑起了战斗。
“虽然有些早,但是状况正合适。不知为何,这个少年所在区域的『魔石线』的机能都失效了。——用来给一切做个了断实在是正好。”
我知道诺文比起我的记忆更优先于自己的愿望。
然而我没想到他会走投无路到做出这种事的地步。
不对,可能我单纯只是相信,被我称呼为挚友的诺文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诺文……”
我不禁轻唤他的名字。
“抱歉了,涡波。这就是我决定的道路。”
诺文没有转身,背对着我答道。
接着,莱纳语带惊讶地同来历不明的剑士说。
“虽然没法相信你……——”
“倒也不用信任我。利用我就行了。”
“虽然不能相信,但是却能加以利用。我对付基督,你负责拉丝缇娅拉。这样就好吗?”
“这样就好,双剑少年。”
两个人背对背,确定了合作关系。
随着一阵焦躁,我意识到已经不是留手的时候了。
“——魔法『Dimension•决战演算』!魔法『次元雪』!”
我全力构筑魔法奔驰而出。
与此同时,在前面的诺文和拉丝缇娅拉也开始了交战。拉丝缇娅拉拔出收在腰间的剑,挡下了诺文的攻击。
不能有一刻的犹豫。以拿出全力的诺文为对手,就算是拉丝缇娅拉也未必能安然无恙。
我全力奔向诺文,就在即将抵达他身后的时候——
“你的对手是我!基督!”
莱纳却挡在我面前。
“很抱歉,我不能手下留情了!莱纳!”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新月琉璃制直剑』喊道。莱纳的双剑朝我挥来。相应的,我毫无保留地解放出自己的魔力。
“——『过密次元的真冬』!!”
对他使用的魔法进行妨碍是没有意义的,那么,就消费魔力去妨碍他的动作。
前所未有的魔力消费在我驰过的轨迹上留下了雪花。伴随飞散而出的白屑,我全力挥出一剑。
看到从我身体中产生的魔法雪落到地面后产生的现象,莱纳的表情为之一变。
在雪花掉落的位置上生成了冰柱。这让他明白我投入的魔力与方才的泡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尽管已经用『次元雪』限制了他的行动,但我还是用『过密次元的真冬』施加进一步的限制,不遗余力地迟缓他手足的行动。
要打倒被冰结魔法钳制的莱纳并不难。
我用最小限度的动作躲过他的双剑,然后从正侧方斩向其中一把。在『新月琉璃制直剑』这把世界首屈一指的魔剑的斩击下,银剑如冰块般被我一刀两断。
“什、兄长大人的剑被——!”
看到剑如此轻易地被破坏,莱纳大感动摇。
我趁这个空隙拽住了握着仅剩的一把剑的他的另一只手腕。随后我用剑柄殴打他的腹部,顺势想要把他摔出去——这时,『Dimension•决战演算』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莱纳的魔力。
一把魔力形成的剑刃冲我杀了过来。
目标是我的脚。
“——什!?”
我中止了对莱纳使用的投技,离开他身边以回避袭来的攻击。
接着,我着手探查这把剑的发生源。
只用一只手跟拉丝缇娅拉交锋的诺文,甚至不消看向这边便从另一只手上伸出了魔力之剑。
“诺文!!”
且不说妨碍我将莱纳无力化的行动,他以那个拉丝缇娅拉为对手居然还有这等余裕,实在恐怖。果然,在纯粹的近身战中诺文是最强的。
“——咕、啊啊!基督!!”
得到解放的莱纳握紧仅剩的一把剑再次向我扑来。
“少年,用这把剑吧!”
将这一切都把握到的诺文取下自己腰间的另一把剑丢给莱纳。
我认得这把剑。因为给它捡来的就是我。
“喂,诺文,那个是!”
【Rokh•Bringer】
攻击力7。精神污染+2.00
诺文给他的是魔剑『Rokh•Bringer』——这把剑经由诺文的魔力很好地重新接合了。跟平时的『魔力物质化』不一样,我从中感知到了地属性的魔力。似乎是使用了特殊的魔法进行修复的。
“少年,你应该能驾驭的了!”
诺文投出的剑被莱纳在空中接下。
“真是给了他把麻烦的东西!”
我一边埋怨诺文,一边迎击缠绕着风魔法袭来的莱纳。
“基督哦哦哦——!!”
『Rokh•Bringer』的魔力和风之魔力混合在一起,已经蜕变为了某种异物。只是,根据『Dimension』和他的状态栏,莱纳似乎将那股魔力置于了自己的掌控之下。他并没有像我那时候一样陷入精神异常。仅仅只是变得兴奋了一些。
——但也正因如此才显得麻烦。
莱纳身缠不祥的魔力向我斩来。我用『新月琉璃制直剑』挡下『Rokh•Bringer』的攻击,又侧身躲开另一把剑的攻击。
但莱纳的攻势还没有结束,他借势用右脚踢向我。
我觉得这是一个捕获他的好机会,于是用空下来的左手抓住了他的脚。
左手因冲击感到剧痛,但这样就能使用投技了。
我刚这么想——
“——『Wind』!”
抓住他右脚的左手被震开了。
暴风从他的脚部产生,导致我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弯向了反方向。激痛令我不由地绷紧了脸。但是,如今还在战斗中。我立刻把痛感甩到大脑的角落。
“咕……!”
莱纳借助这股暴风跟我拉开了距离。
魔法的使用时机很完美。显然,他在发动踢击的时候就已经有被我抓到的觉悟。
但是这太乱来了。
“咕啊,a啊……!”
不仅是我,莱纳的脚受损也很严重,他痛得呻吟了起来。右脚的血肉被暴风蹂躏,血流如注。
即使如此,莱纳也没有停手。他再次编织风魔法向我发起突击。就算脚部受伤,只要有风魔法在就不影响他的机动力。
“太乱来了……!!”
我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地赶到拉丝缇娅拉身边。可我面前这个抱着玉碎决心的少年搞不好比诺文还要难缠。
我甚至无暇思考打开局面的手段,莱纳从空中发起的攻击转瞬即至。
这次我在毫厘之间避开了『Rokh•Bringer』,同时用『新月琉璃制直剑』破坏了另一把剑。但是,他没有动摇。
莱纳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断剑,用空下来的手发动挥击。
我则用左肘挡下。当然——风炸裂开来。
“——『Wind』哦哦!”
一股强烈的冲击震透左腕,整个手臂都发麻了。
加上手指的偏折,左臂已经无法用于战斗了吧。
我看向又一次利用暴风跟我拉开距离的莱纳。不,准确来说是看向了因为自己的风魔法而变得不堪入目的他的拳头。
“快停下那种胡来的使用方法!!”
“这算什么!?只要能杀了你,就算死掉也值得!”
莱纳打算反复进行同样的特攻。
到这一步,我不可避免地领会到他采取这种攻击方式的理由。
我跟他的实力差距极其悬殊,而他亦对此了然于心。
但是,如果采用刚才的特攻,他就能确实地对我施加伤害。并且莱纳将自己的伤势放在了第二位来考虑,那么这就是他最佳的攻击手段。
莱纳利用风魔法急袭,在零距离赤手空拳地发动风魔法——如此反复。
以右手为代价、左手为代价、右脚为代价、左脚为代价——对我持续发动攻击。
这是挥洒着鲜血,一头冲向死亡的战斗方式。看到这样的莱纳,我涌起一阵呕意。
一股底细不明的厌恶感。还有连日来已经习惯的头痛。
我的忍耐到达极限了。
“不要把自己的生死,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莱纳啊啊啊!!”
我跟他一样选择了舍身攻击,丢下『新月琉璃制直剑』,用空下来的右手抓住他的身体。
“——wi、『Wind』!”
当然地,莱纳选择了零距离的风魔法。不对,应该说他不得不选。因为只有这个才是他行得通的攻击手段。
——风炸裂开来。
我剩下的右手的手指也纷纷歪向了反方向。
无名指和小指,还有食指都折断了。
但是,我用留下的大拇指和中指紧紧抓住莱纳。
“抓到你了!”
接着我用身体狠狠地撞击莱纳,我们顺着这股势头一起掉进了附近的水池。
“——魔法《次元之冬•终霜》!!”
将水连同莱纳的身体一起冻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冰拘束住的他立刻试图挣脱。我使出全身力道用头槌撞击他的脑袋,又给了他胸口一肘子。
“咕、哈!”
莱纳的头剧烈震荡,连肺中的空气也都吐了出来。接着,在确认到莱纳的身体已经脱力之后,我完成了冰结魔法。虽然水池的水深不及腰,但是用来束缚莱纳的手足已经够了。我丢下脑震荡的莱纳,立刻离开水池。
对付莱纳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我没想到赌上性命进行特攻的对手是这么难对付。因为可用的手指只剩两根,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轻便的短刀,前往救助拉丝缇娅拉。
“诺文!!”
我一边大喊他的名字,一边用超乎常人的速度冲向正在厮杀的两人。
对我的声音做出反应,诺文大步退向身后。应该是使用技能『感应』把握到我这边的状况了吧。他没有看向我便一脸遗憾地叹气道。
“时间到了吗。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比我想象中要难对付啊。不对,应该说是相性不太好吗……”
“涡波,快来这边!Help!虽然跟这家伙战斗挺有意思的,但是今天真是不妙了!”
身负大量剑伤的拉丝缇娅拉朝我招手。
我移动到拉丝缇娅拉身边,架好短刀。见状,诺文收剑入鞘。
“虽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但有些操之过急了吗……”
他看向被束缚在水池中的莱纳。接着,在对我们保持警戒的同时,诺文缓缓走向了莱纳那边。
根据他的行动来看,诺文无意继续战斗。
拉丝缇娅拉没有追击。我也一样。
如果追击,最后一定会以在场某人的丧命收场。诺文的实力就是如此强悍。
“如果莉帕在的话……不对,如果说至少没有被斯诺讨厌的话……”(译注:这句话涉及的原因过程请移步外传)
诺文低喃道。
他这副姿态跟我在昨天的比赛中看到的一样。总觉得有些飘渺、有些凄凉。
不过诺文很快就敛起了这副表情,他大幅后跳,落在喷泉旁边,用剑将冰捣碎,把无法行动的莱纳扛在肩上,打算离开现场。
“等等,诺文!”
我叫住了他。虽然不打算继续战斗,但是要说的话可是堆积如山。
我简明扼要地将之喊了出来。
“——就•这•样!”
我张开两手,展现这副惨状。
因出离常理之人的厮杀而变得千疮百孔的公园。冻结起来的水池和喷泉。我折断的手指。遍体鳞伤的拉丝缇娅拉。受重伤无法行动的少年。
我指着这一切,对他喊道。
“就•这•样•真•的•好•吗!?诺文冀求的『荣光』,真的有让你做到这种地步的价值吗!?”
我诉诸于诺文的良心,责备他道。
心地善良的诺文自然明白我的意图,咬紧了牙关。
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一脸愧疚……尽管如此,他还是直视我的双眼回答道。
“涡波,还没有得到的东西价值究竟几何是无法判明的啊。所以,我就是为了确认它的价值才战斗的。没错,我要确认这一切。只要在决赛中跟『英雄』对决的话,我一定就能得到答案了……”
我的话语确实传达到了。可即使如此我们还是无法走上同一条路,诺文如此回答说。
“不好意思,少年我就先带走了。放着不管的话,会被你们带去给警备兵逮捕的呢。”
就这样,诺文抱着莱纳离开了。
我们只能目送他离去。用『Dimension』确认他移动到南区之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身旁的拉丝缇娅拉在确认了安全之后问我道。
“啊,好险……!什么啊那是,守护者诺文原来不是以大会的优胜为目标的!?”
“不对,他的目标确实是优胜。因为诺文期望着『名誉』和『荣光』这些东西啊。”
“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碍事?明明我们不在的话,他取得优胜也会很容易啊。”
拉丝缇娅拉发自心底地感到了不解。
我将诺文至今为止的行动和发言总结归纳,推测出他行动的理由,简单易懂地解释道。
“可能是因为诺文他相信着我是『英雄』吧……所以他觉得只有在『舞斗大会』上超越身为『英雄的我』,才是实现自己留恋的唯一方法……”
斯诺之前一有机会就对我以『英雄』相待,而诺文也从未否定过这一点。
他总是以有些期待的目光看着抵达了三十层并将他召唤到现世的我。他肯定觉得,将自己召唤过来的相川涡波是理所当然的『英雄』。
不管我怎么否定,这两个人都只会将我看作『英雄』。
所以,我们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诺文没有看向自己身边啊。明明他真正的愿望,是更加单纯更加微小的东西……他隐约中肯定也有所察觉的……!明明如此,他还是为成为『英雄』的使命所迫,只想着战胜我,对身边的一切熟视无睹……!”
今天的袭击让我的推测变成了确信。
已经不会有错了。诺文没有看向自己身边的事物。
就像庆祝讨伐飞龙的宴会那时一样,他看丢了自己真正重要的事物。
“我知道了。守护者的目的是『在舞斗大会中取胜』和『战胜涡波』两个啊。……不是那么复杂的东西我就放心了。”
拉丝缇娅拉冷静地对我灌注感情的台词做出总结。并开始思考对策。
“唔嗯~,跟『舞斗大会』的管理者告发刚才的袭击的话,虽然能让他因为犯规而退场,但是还是别那么做为好……把守护者的目标彻底击溃的话,反过来他会做些什么就完全不清楚了……”
对她来说,诺文单纯只是自己的敌人,所以不会像我一样受到感情的影响,能够冷静地考虑对策。
“——行吧,让守护者继续这样执着于大会就好。至于海因的弟弟,就让他退场好了。把刚才的事告诉『舞斗大会』的管理者的话,在大会期间他就会被逐出『瓦尔法拉』。”
“也是呢。虽然我是想跟他好好谈一谈……不过最好还是放到『舞斗大会』结束之后吧……”
“在这个满是『魔石线』的船上进行袭击的话,不管说什么都逃不掉……——咦?”
拉丝缇娅拉弯下腰,把手放在地面的『魔石线』上打算调查些什么。然而她的表情突然凝固,事情似乎超出了意料。
“怎么了?”
“咦、咦?什么记录都没留下……?不对,这是『魔石线』的机能没有发挥作用……?”
“说起来,诺文也说过来着。‘少年所在的地方『魔石线』丧失了机能’什么的……”
“可能是弟弟君在事前做过什么手脚吧……唉,怪不得他敢堂堂正正地袭击过来……”
拉丝缇娅拉叹口气站了起来。
接着,她“回去啦,回去啦”地催促我。为防诺文更进一步的攻击,她打算和缇亚酱还有塞拉四个人一起巩固防御。
“好吧。外面有些危险,回客房去好了……”
而且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不会有新的敌人出现,我们急忙回了客房。
在那之后,我们决定到早上为止都要保持警戒,避免外出。
拉丝缇娅拉在治疗过我的手指后便一脸理所当然地把警戒任务推给我,自己跑到松软的床上休息了。
虽然根据计划来说这倒也妥当,但还是让我有些不服气。
尽管睡得香甜的拉丝缇娅拉、缇亚酱、塞拉三人实在是让我羡慕得不行,但我还是一边和睡意做斗争一边持续展开『Dimension』保持警戒,熬过了这一天的夜晚。
◆◆◆◆◆
『舞斗大会』第二天早上。
在朦胧的意识中,我确认到拉丝缇娅拉她们醒了过来。在精神充沛地道过早后用起了早餐的她们旁边,我筋疲力尽地趴倒在桌子上。
拉丝缇娅拉她们经过了充足的睡眠后状态绝佳。
当然,我则因为空腹和睡眠不足而状态奇差。
到中午为止,我们四人一直在一起制定准决赛前的行动方针。主要的行动纲领是尽早结束比赛并汇合,之后共同待机。
等细节上的安排也谈妥后,我前往北区,拉丝缇娅拉她们则前往了西区的竞技场。
跟昨天一样,先待在休息室,等工作人员来传唤后再穿过走廊抵达赛场。
第三轮比赛近在眼前,然而身体却使不上劲。虽然才通宵了一个晚上,但疲惫程度却超出了预想。恐怕是同莱纳和诺文之间的战斗给身体添加了相当的负担吧。
感觉手中的剑比平时沉重了好几倍。
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好像吸满了水一样。
光是行走就汗流不止,口渴难耐。
身体状况可谓相当糟糕。魔力恐怕已经濒临枯竭了。
这意味着我在这场比赛中能使用的魔法有限。
怀着不安,我迈入了竞技场。
“——现在是『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北区第三轮比赛!请让我来为大家介绍本场比赛的参赛队伍!”
传来了主持人活力四射的声音。
耀眼的日光、对我入场的欢迎、雷鸣般的喝彩。
所有这些,在如今的我看来都令人厌烦不已。
“首先介绍弗茨亚茨的代表,『天上之七骑士』队伍!因为今年的队伍成员全都是女性骑士,所以正独占话题中!观看容貌姣美的她们比赛的席位即日售馨,在招揽观众方面简直是压倒性的出众!『舞斗大会』的运营方甚至欢喜到发出悲鸣的地步!为舞台绘上瑰丽色彩的战乙女们究竟能取胜获捷至何处,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对战对手的登场介绍结束了。
在我对面,三名骑士正对周围挥手示意。
将双剑挂在腰间的金发双马尾少女,芙兰琉莱•赫勒比勒夏因。
穿着好几层民族衣着的女孩子,拉古涅•卡伊库欧拉。
身着漆黑的全身铠,手中捧着全覆式黑色头盔的御姐,佩露修娜•库艾伽。
“——另一方是劳拉维亚的代表,『史诗探索者』的公会会长相川•涡波队伍!说是队伍,其实他只有一个人参赛!连三对一的比赛也毫不畏惧的他,究竟是愚者还是英雄呢!如今正作为本次大会的明星而备受瞩目!”
接着轮到了对我的介绍。我苦笑着向周围挥手。
“——这还不止,现在我们还得到了他在比赛开始的前几天讨伐了西之龙的消息!这个男人在大会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做的事情尽显天然!成为了『屠龙英雄』的他,最后能否与在其他地区比赛的另一个『屠龙英雄』格连•沃克比肩呢!?”
主持人顺势抖出了相对负面的个人情报。
话说,希望不要再一有机会就把我宣传成“天然角色”了好吗。实在糟心。
然而,跟我的心情相反,听到我是『屠龙英雄』的观众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这使得我以扭曲的面容来到了竞技场的中央。
“——那么,有请两支队伍决定比赛方式!”
我对面的佩露修娜小姐也走过来。
“真是多亏了赛程表的安排啊。居然能这么早跟你碰上。”
“请多指教了,佩露修娜。”
“那么,关于规则……”
“说到这个,我只接受标准规则。就三对一,然后是『击落武器』好了。”
我抢先提出了跟拉古涅酱一起商量好的规则。
听到我的话,佩露修娜眉头微皱。
“……我们也算是熟人了。我觉得不必拘泥于那种无趣的规则,选个更有意思的也无妨哦?”
“不用,没有那个必要。我希望来一次没有任何赌注的,以标准规则进行的比赛。”
“但是,这可是难得的祭典。作为效力于国家的公会会长,你不觉得有炒热气氛的义务吗?”
咬的真紧。就跟拉古涅酱说的一样,她怎么也想从我嘴里套出点什么。
“很抱歉。我不是作为公会的代表参加『舞斗大会』的。而是以相当个人的理由参加的……”
“呼……那么就算我们赢了——”
“——那也什么都不会发生呢。”
我打断了她的话。听到这里佩露修娜小姐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看来我表现的这么顽固是超出了她料想的。考虑到第二轮比赛前发生的事,她或许以为我会很容易被带上自己的节奏。
沉默降临于我和佩露修娜之间。
这时,芙兰琉莱一脸遗憾地靠近过来表示。
“说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没法强迫些什么了呢……”
不过她的表情很快又明朗起来,用手指向我强势地宣告道。
“——但是,我们这边是三个人作战,如果什么都不赌的话未免太过意不去。所以说,如果您战胜了我们,锵锵(拟声词)!就让您叙职为天上之七骑士好了!这可是非常了不起的荣誉哦!?”
“那样就算赢了对我来说也只有坏处不是嘛……容我拒绝……”
“诶~!?不、不行吗!?”
“不行的。”
不如说,你是怎么以为我会点头的啊。果然,我不擅长应付这个少女。
“但、但是,不管是赢是输都只能落得个无疾而终的话,太无聊了啊!”
虽然不擅应付,但我确实有希望芙兰琉莱•赫•勒•比•勒•夏•因做的事情。我装出妥协的态度,提出今天早上考虑的条件。
“也是啊,这样确实有些无趣了……那么——”
在自己好不容易把握的主导权被她夺走之前,我打算结束话题。
“如果我赢了的话……芙兰琉莱,你之后就来我的房间好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诶,去基督大人的房间……?”
我想把莱纳昨夜的所作所为告诉作为姐姐的她,希望她能遏止莱纳进一步的行动。虽然这就像是在利用她对我的好意一样,让我的良心有些不安,但总得尽快解决莱纳的问题。
“好、好啊!就这么定了!来吧!不如说,我可是超欢迎呢!!快快,赶紧开始比赛吧——!!”
理解了我的条件的芙兰琉莱突然兴奋了起来。
“啊、嗯。尽快开始吧。”
看到她情绪突然如此高涨,我一下子有点后怕。但是这样一来赌注就决定了,可以在被开列奇怪的条件之前放心进入战斗。
“别给我擅自答应下来啊,芙兰……”
后面的佩露修娜叹了口气,给芙兰琉莱弹了个脑瓜崩。因为这一击而回过神来的芙兰琉莱一脸窘迫地逃到了拉古涅酱的身后。
佩露修娜并没有再责备她,同我说道。
“……不过,这倒是个挺有意思的提案啊。这样的话,如果我们赢了,能不能请你来我的房间里谈一谈呢?”
“这也很妥当呢。”
“倒也不坏。我能把这解释为可以用几十分钟的时间来说服你吗?”
“当然。我这边也是想稍微借你们的芙兰琉莱几十分钟左右。”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虽然一对一是败给了你,但是这次就让我告诉你『天上之七骑士』的真本领是靠多人协作来发挥的好了。”
话说,看来我以前还跟佩露修娜战斗过。说真的,过去的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就这样,我们决定好了所有的规则,主持人随即将之转达给所有观众。
“——我、我的天啊,涡波选手!居然想把那个赫勒比勒夏因家的千金带去自己的房间!虽然他在之前的比赛中得到了天然软蛋的称号,但看起来他其实是有内情的啊!既然已经有意中人参加了大会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啊!!”
主持人添油加醋地宣扬了起来。
“话说回来,涡波选手,连佩露修娜选手也大有接近他的意思在啊!哎~呀~,他啊,真是相当有人气呢!那么有请双方在输的一方要被带回去享用的条件下,按照标准规则『击落武器』开始比赛吧!”
带、带回去享用什么的……(译注:お持ち帰り,在日语中有在酒店或联谊中带认识的女孩回家或去旅店的意思)
我从主持人刻意为之的措辞中感觉到了一丝恶意。就算炒热气氛是你的工作,但是还是请你多自重一些啊。
你看,一本正经的佩露修娜可是气得脸都红了哦……
之后,我们将『击落武器』条件中对应的武器告知了主持人。因为大家选定的都是惯用的剑,所以这个过程没用太久。我不敢大意,使用『注视』观察对手的装备。
【装饰用的宝石剑】
攻击力1
令我吃惊的是,拉古涅酱的剑居然是饰品。
但是,佩露修娜和芙兰琉莱的剑毫无疑问都是名剑,能够匹敌我手中的『新月琉璃制直剑』。
并且还有比那些名剑缠绕着更加异常的力量的装备。那便是——
【黑铠艾尔芬里德】
防御力6 对魔力7
装备者的敏捷 -10%
是佩露修娜的盔甲。不会有错,这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等级的武具。普通的剑可能伤都伤不到她。
不仅如此,这三人的衣服里还带着相当多的魔法道具。应该是根据我初战的情报制定的对策吧。
也许我应该做好接下来战斗的对手都会装备魔法道具的觉悟。
在使用『注视』确认情报并制定对策的期间,我跟拉古涅酱对上了视线。
“大、大哥哥~,明明我都忠告过了……”
拉古涅酱感到自己的努力被白费而叹了口气。
虽然是我掌握了主导权后决定的赌注,但到头来终归还是赌上了什么,于是我跟她道了个歉。
“那、那个……抱歉啦。因为情况有变啊。不过没关系的。我会听从忠告全力以赴。所以——”
跟昨天不一样,这场比赛我不会怠慢。
我有不能输的理由。即便拼上相川•涡波的一切也要赢。
“——我绝对不会输的。”
所以我可以断言。
当然,我知道不存在绝对不会输的战斗。即使如此,我也发誓必将取胜。
感觉到我意志的坚定,拉古涅酱勉勉强强地点点头。
赛前的商讨就此结束,我跟『天上之七骑士』队伍拉开了距离。
“——那么『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北区第三轮比赛,现在开始!”
比赛开始了。
“——『次元之冬』!!”
在比赛开始的同一时间,我进一步拉开距离并构筑出魔法。
我有在开始的同时发动进攻结束一切的自信。但是,在这场比赛中我打算以万全之策以备任何不测。
拉古涅酱说过她有跟我交战的经验。那么奇袭很可能不起作用。还是选择先收集情报更安全。
我从远处看向『天上之七骑士』队伍的样子。
她们跟我一样使用了辅助魔法。
我再一次用『注视』检查她们的状态栏,确认她们『状态』的变化。
【状态栏】
状态:身体强化0.70
强化身体的魔法『Growth』被施加给了全员。
使用者是佩露修娜•库艾伽。因为是浸透到身体内部的魔法,所以无法施加干扰。
我仔细地把握她们身体能力的上升数值。
能够在战斗前推测出对手的力量是很大的优势。在我的世界的游戏中,是否知道Boss的HP和攻击力对游戏难度有很大的影响。
我的武器不只有剑和魔法。
立足于『注视』的信息收集能力、因为『持有物品』系统而获得的应变能力、能让帕林库洛感到惊愕的思考速度和分析力、被诺文评为出离人外的观察力和理解力。这些都是我的武器,都可以善用。
“——『Growth』。这样就好了。接下来就按照一贯的阵型攻上去。”
三人以佩露修娜为中心排好了阵型。
“明白了。”
“明白的说。”
佩露修娜小姐站在最前面,另外两人并排站在她的斜后方。
接着,她们以一致的步调,同时向我发起攻击。
我对这一切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分析和记忆。三人的肌肉收缩、重心的推移、眼球的移动、说出的话语、表情的微小变化、体温、悸动——无论多么细微,我都将之当做她们发出的信号予以记忆。
就跟我模仿诺文的剑技时一样。只是,这一回我的目的不是模仿,而是攻克。
三人的攻击踏将而来,我架好剑准备迎击。
“——『Rays•Wind』!”
先手攻击是芙兰琉莱的风魔法,效果是释放鎌鼬般的真空刀刃。
一般而言,这是无法用肉眼确认的魔法,但是我的次元魔法则正确地捕捉到了它们的轨迹。
我从容地避开了风刃。顺便还避开了在魔法掩护下的拉古涅酱紧随而至的追击——技能『魔力物质化』延展出的刀刃。
拜诺文用过同样的技能所赐,我能够从容地躲过她这一招。果然,能在事前获知对手的技能是一项极大的优势。
留在最后招呼我的是佩露修娜的大剑。她是特化了力量的战士。吃下她大剑的一击可不是闹着玩的。
面对横向斩来的漆黑大剑,我一缩头来了个紧急后摆避开了。
“——呼。”
我缓了口气,进行后撤。
很漂亮的三连击。训练让她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自然,面前的三个人对后退的我紧追不放。
这一次是拉古涅酱的魔力之剑做先手。限制住我的行动后,由佩露修娜进行攻击。这计横扫瞄准的是我的脚。但她们明显知道这一招不会击中我。恐怕目的是逼我起跳,然后在空中让我承受芙兰琉莱魔法的直击。
看破对方的意图后,我没有大跳,而是在毫厘间闪过了第三招魔法。
我仔细品味用『Dimension』获得的情报,采取最恰当的行动。在回避她们攻击的过程中,自己因彻夜未眠而变得浑浊的思考力逐渐被打磨地澄澈无比。
疲劳一百八十度转弯,反过来使我更加清醒。
就像熬夜通宵到黎明时那种情绪异常高涨的感觉一样。对战斗的流向看得也更加透彻。
越是对敌人的攻击进行躲避和观察,我的分析能力就越能抬高自己的胜算。时间拖得越久,我对敌人动作的预测就越精准。
我持续躲闪,踏踏实实地进行将胜算提升至百分百的作业。
真是相当漂亮的组合技。为了以后有机会借鉴,我甚至有就这么一直看下去的冲动。
但是不可以。
我已经做出了全力迎战的宣言,也被拉丝缇娅拉叮嘱过要尽快结束战斗。
——在脑海中对她们的分析结束后,胜算已经达到百分百,反击的时候到了。
“这样就将军了。”
胜券在握,我迈前一步。
三人见状无需经过眼神交流便使出了新的组合攻击。其中的协作简直行云流水。
『天上之七骑士』队伍最大的力量,就是她们这经由高度训练达成的团队协作。而反过来说,只要能破坏掉她们的协作就是我的胜利了。
“——『次元之冬』。”
我使用几近枯竭的MP,展开了特殊的魔法之冬。
将『次元之冬』的信息采集能力削弱到极限,特化冷却效果。接着,我将冷气都集中到芙兰琉莱身上。
即使如此也达不到妨碍她动作的地步。只是,她肯定会感觉到一丝违和吧。
比如说,如果想要拔剑的时候,那一瞬间的触感就跟碰到一把全新的剑一样。越是习惯于原来的感觉,越是训练有素,这股违和感便会产生越大的影响。
结果而言,三人流利的配合产生了些微的不协调。
芙兰琉莱的拍子稍微变得有些迟缓。真的只是迟缓了一点点。然而,正因为是完美的配合才使她的迟缓显得突出。
“喂,芙兰!”
“不,不是的,总长,微妙地有点冷——!”
当然,其他人开始配合她的行动。
佩露修娜掌握了芙兰琉莱的状态,为了配合她的迟缓而改变了站立的位置。拉古涅酱也放缓了攻击的拍子,配合周围的节奏。
了不起的对应能力。
但是,很遗憾的,跟我的魔法相性太糟了。
在为了配合芙兰琉莱而导致另外两人的速度放缓的时候,我突然间停止了对她的干涉。
因为她们的配合过于出色,所以这一回反而是芙兰琉莱变得突出起来。
我瞄准一个人露出破绽的芙兰琉莱进行攻击。
自然,另外两人急忙上前帮助她。
但是,这一次轮到拉古涅酱的行动变得迟缓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这一次我把冷气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拉古涅!”
“这次好像轮到我了——!”
拉古涅酱虽然大喊,但还是冷静地为了弥补缺陷而提速。
抓住这个时机,我为了使出决定性的一击而将冷气聚集到佩露修娜和芙兰琉莱身上打乱她们的节奏。要最优先搞掉的是实力深浅莫测的拉古涅酱。
“——咕。”
结果,速度过快的拉古涅酱发出了不像女孩子的声音,一个人冲到了我的紧旁边。我使出浑身解数冲她挥出一剑,将她用『魔力物质化』形成的剑击至上方。接着利用跟诺文学来的缴械技巧,打落她手中那把华而无实的剑。
——这样一来拉古涅酱就退场了。
“啧——!”
“啊啊,拉古涅被!”
这时,看到友军被我干掉的两人从左右两方挥剑向我斩来。我抓住即将落到地面的拉古涅酱的剑,使用双剑挡下她们的攻击。
我向其中一方灌注全身的力量,向另一方则投入全部的魔力。
我削减次元魔法增强冰结属性将『次元之冬』的冷气全部投向佩露修娜。另一边则凭借蛮力将芙兰琉莱连人带剑一起打飞。
我丢下浑身重装备的佩露修娜不管,朝芙兰琉莱接近过去。在佩露修娜追过来之前,必须做个了断。
我冲到在远处体势崩解的芙兰琉莱身边,打算空手夺走她的剑。但是, 在我抓住芙兰琉莱的手的一瞬间,身体就像是被她吸过去一样丧失了平衡。
我用保留以最低限度的『Dimension』解析这一现象的原因。芙兰琉莱蹲下腰,抽出臂膀的力气,利用俯身的势头借力打力地击破了我的平衡。
本以为芙兰琉莱更依赖于魔法,可现在看来既然称名骑士,她就有最低限度的体术心得。
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下一个瞬间倒地的就是我了。我立刻使用『Dimension•决战演算』,预测这股力道的流向。接着,我不去反抗这股投技的力道,而是顺着它在空中回转了一圈再落地。
“诶?怎,怎么可能!?”
芙兰琉莱看到我以奇妙的动作化解了她的投技而吃了一惊。
接着我抓住这个空隙,仅用左手的力气拽着把她丢飞到了天上。这里面没什么体术的技巧,有的只是纯粹的暴力罢了。
“诶,诶诶诶诶诶——!?”
芙兰琉莱发出惊讶的声音上了天。
只是任凭力量蛮横地把她丢飞而已,但是看来相当有效。
因为丢飞她的时候用了相当大的力道狠握芙兰琉莱的手,使她因为疼痛而丢下了剑。
单纯的分割战略收获了让芙兰琉莱退场的效果。
芙兰琉莱以要把她丢飞的我也连带着飞起来的力道直接上天了。看着她上天之后,我转身迎战从我身后奔袭而来的佩露修娜。
这样一来就是一对一了。已经没有必要耍什么小把戏。
佩露修娜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气概。
她如野兽般呐喊了一声,挥剑砍来。
“——『Dimension•决战演算』。”
漆黑的大剑同我的剑撞击在一起。
不用说,被打退的是我。
现在的我还无法同她11.00的力量正面对抗。这让我露出了不小的破绽。
她的第二剑立刻杀向了体势崩坏的我。
但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怎么躲都不成问题。我将身体扭到极限,避开了她的攻击。
然后顺着扭动的势头,我从正下方拔剑往上斩去。
剑击中黑铠的腹部,发出了金属撞击的钝音。
她的身体在冲击下有所偏移,但是铠甲本身仍然无伤。果然,如今的我没有破坏这件黑铠的办法。
我立刻将目标从她的盔甲切换为盔甲部位间的缝隙。在毫厘之间躲开她的攻击,然后用剑刺入她铠甲的缝隙中。
“咕——!”
佩露修娜小姐呻吟着。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停止攻击。
防护手指的手套的缝隙、手甲的缝隙、肩关节的缝隙——我执拗地对她握剑的右臂发动攻击。
最后为作了结,我迎着佩露修娜的剑招挥剑叩击她大剑的剑身。为剑所伤的右腕无法继续支撑,佩露修娜手中的大剑脱落。
“……咕。果然,一对一的话赢不了啊。”
丢下了剑的佩露修娜痛苦地呻吟着,跪倒在地。
在最后,我把意识转向空中。算一算时间,在天上待了有几秒的芙兰琉莱终于开始下落。
“芙兰琉莱!”
我出身喊她。
跟她少许泪目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我将剑刺入地面,向她传达去接住她的意思。她也点点头领会了。
用『Dimension』找到落地点后,我全力奔跑——然后轻轻地用双手接住了她,最后用公主抱的姿势来回转圈,抵消她坠落的惯性。
“呼。”
我松了口气,跟怀里的芙兰琉莱目光相合。
我是打算尽可能轻地接住她来着,但是可能还是有些痛吧。她一直以湿润的双眸看着我。
“那个,没事吧……?”
我向她确认。
“基督大人……——好痛!”
因为她突然间打算抱上来,所以我一下子放开了手。
“抱,抱歉。一不小心就……”
因为对她的苦手意识导致身体擅自采取了行动。我把手伸向了屁股着地摔下去的芙兰琉莱。
“……没、没有。没事的。要比就那样摔到地面上好多了。”
我拉起芙兰琉莱,确认周围的状况。
正好,理清了状况的主持人也开始发表比赛结束的宣言。
“——决出胜负了!因为进程太快所以虽然不清楚击落武器的顺序,但是经过严密的审查,我们确定武器最后一个掉落的是涡波选手!而且,他的武器之所以掉落竟然还是为了抱住赫勒比勒夏因小姐!在场的全体女性都对他的绅士风度感动不已!”
又是这种充满了恶意的宣言。
根本不管我在抱住芙兰琉莱之后立马又把她撇在地上的事情。是觉得这么说才更能炒热气氛吧。
“太漂亮了!相川•涡波选手达成胜利条件!晋级第四轮比赛!!”
比赛结束了。
将武器收回剑鞘的佩露修娜和拉古涅酱都以平和的表情请求握手。
“哎呀~,又输了个五体投地啊。明明都第三次了还是扳不回来呢,真是的~。”
虽然嘴上很不服气,但她的表情却并非如此。
“不至于,拉古涅酱,你这不是没有使出全力嘛……”
明明跟我说了要使出全力,但是拉古涅酱自己无疑没有认真。
我在心里对她的评价其实很高。虽然有她跟我眼下的强敌诺文很相似的原因,但是她这飘忽不定的态度也有一种让人不知深浅的感觉。只看状态栏的话没有什么威胁。但是,虽然很难表达,我总能从她身上感觉到『数值表现不出的强大』。
拉古涅酱笑了笑试图蒙混过关,这时佩露修娜过来称赞我道。
“干得漂亮,相川殿下。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在这种条件下从正面击破我们啊……”
“哪里,你们的配合也十分出色。要打破你们之间的协作让我花费了不少心思。”
我们彼此握手,称赞着对方的勇武。佩露修娜坦诚的姿态让我感觉很好。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微妙的芥蒂,感觉能跟她搞好关系的。
“这样啊……那么你就按照约定,带着我家芙兰琉莱回去就行了。毕竟是胜者的报酬啊……”
“好的。那我就不客气地跟她谈——”
很遗憾的是,我对佩露修娜的好印象就到此为止了。
“——然后,在那里不管是跟芙兰告白还是干些什么别的都随你的意好了。就算是跟她求婚也没问题。弗茨亚茨会全力做后援的。不管劳拉维亚想怎么说,我们都能让你成为『天上之七骑士』!”
“——等、等一等,请别说这种话!真的拜托了!!”
佩露修娜小姐就像是故意把声音传进主持人的麦克里面一样,用绝佳的音量喊出了不得了的内容。自然地,听到了这些的主持人兴奋了起来。
“——果然,把人家带到房间里是打算告白吗,涡波选手!甚至还能让国家下达许可!真不愧是劳拉维亚的英雄大人!”
感觉说我最大的敌人是这个主持人也不为过。
“——然而,在这个大会中取得了胜利的他已经没有什么人能阻止得了了!虽然像他这么有趣的参赛者搞到了女朋友实在是令人惋惜,但是还是让我们鼓掌欢送他吧!再见啦,涡波君,芙兰琉莱大人!接下来请你们好好享受!”
这个主持人,仅仅两场比赛就搞得这么熟络……而且还光针对我一个人……
“唉……”
我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在我身边的佩露修娜也叹起气来。
“唉,拉古涅……这样一来我也算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吧……?”
像是终于完成了麻烦的工作一样,她零零碎碎地抱怨起来。
“是的,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了。能看得出是把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尽力完成了。”
“说到底,这种任务,交给我做根本就不行嘛……这种事情以前都推给帕林库洛和侯普思做了,我完全不擅长啊……行了,那么话就说到这儿,我接下来就回弗茨亚茨去进行操练骑士的任务。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了解。”
佩露修娜快步离开了竞技场。拉古涅酱则牵起芙兰琉莱的手冲我招呼道。
“那么我们走吧。涡波大哥哥。”
“诶,拉古涅也要跟去么……?咦、咦……?”
在那之后,撇下欢呼的主持人,我带着芙兰琉莱和拉古涅离开了竞技场。虽然身后传来了观众们非常不妙的闲言,但我把它们全都无视了。
◆◆◆◆◆
第三轮比赛结束,在移动的途中,战斗时特有的高度集中力弃我远去。
与之同时,到方才为止一直潜藏着的不适感一口气找上了门。强烈的呕吐感和睡意袭来,头晕脑胀地连站都站不稳。
肚子也饿得不行……
不,比起空腹,喉咙的饥渴更甚……好想赶紧喝水……
胃液反到喉咙处的感觉真恶心。舌根处还感觉到一股酸味。鼻腔深处也疼个不停。
真是我人生中最差的体验了。不对,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没有办法断定……但是,都已经这么痛苦了,我想应该不会有比这还要遭罪的了吧。
我一边捂嘴一边迈步。
身旁的芙兰琉莱看到我这副样子关切地问道。
“怎、怎么了吗,基督大人!”
“没关系……只是有点累而已……”
我摆手制止芙兰琉莱的接近。
然后默默地继续走着。
感受到我身上不寻常的氛围后,再没有人说些什么。
默默赶路的我们最后抵达了北区的高级住宿船。这次要使用我最先来过的,由『舞斗大会』官方分配给我使用的客房。
因为身后的芙兰琉莱莫名的心神不定,我打算尽快谈完了事。
推开自己房间的房门。
“欢迎回来,涡波!”
房间里已经有人先到了。
缇亚酱在一张沙发上等候着。早上说过要在这里跟芙兰琉莱谈话,所以她有些担心才来了这里吧。
不过也真是快啊。
我跟芙兰琉莱她们的比赛没有花太多时间。也就是在比赛之前谈话谈得稍微长了点而已。看来拉丝缇娅拉她们比我还要快地结束了比赛。
“缇亚酱……?拉丝缇娅拉她们呢……?”
“拉丝缇娅拉和塞拉一起在外面散步中。说在谈话期间要进行警戒。”
“这样啊……”
看来拉丝缇娅拉负责担任周围的戒备工作。
这样我就能集中精力跟芙兰琉莱谈话了。
“说要谈一谈,原来不是二人独处啊……”
芙兰琉莱看到缇亚酱也在,感到了沮丧。
“那是当然啦,金发。”
“不过话又说回来,缇亚。为什么你会待在基督大人的房间里?难道说,你们住在一起吗——!?”
“哼哼~。毕竟我跟涡波可既是同伴又是命运共同体呐。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一起。”
“怎、怎么这样……!……但是,不知怎么的缇亚的话总觉得可以接受呢。总觉得吧,就像是照顾在身边的弟弟妹妹一样。是绝对不会发展成恋爱关系的那种类型呢。”
“你、你说什么啊喂……是在看不起我的身高吗……”
放着不管的话她们的拌嘴估计停不了,我便插嘴说。
“等一等。先让我说两句……是很重要的事情。”
可能的话我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因为头痛的原因,这种心情更上一层楼。
况且这次谈话也是有时限的。在比赛前决定的条件姑且是几十分钟。
“也是呢……抱歉。涡波和金发都坐过来吧,你们好好地谈一谈。”
缇亚冷静下来,招待我们落座。芙兰琉莱看到缇亚态度可嘉,也收起了锋芒。
“哦,涡波来这边。我给你回复。”
缇亚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身旁,催促我坐在那里。
她身上的魔力也转换成了温暖的光芒。看来是打算对我使用回复魔法。
“……没关系的。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变得劳累啊。”
“反正回复魔法也不会整顿疲劳。只能治愈外伤而已。好啦好啦,来这里。”
“真的不用。我没怎么受伤的……”
“要加倍小心嘛。”
缇亚酱拽住我的手,强行让我坐到她身边。接着,缇亚酱的魔力流入体内,擦伤都消失了。
过程中她一直没有放开我的手。比赛时稍微离开了一会儿,总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就变回去了。
当然,回复结束之后她也丝毫不打算松手,满满一股让我握着她的手谈话的意思。
因为隔着一张桌子所以对面的芙兰琉莱没有注意到。
没有办法了,就这么开始吧。懒得去考虑这个那个的。
“那么基督大人,您说要谈的是什么呢……?虽然看这副样子,跟我期待的应该是不一样了就是……”
“也是呢……那个,我要说的是莱纳的事情……你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吗……?”
我说出他的名字。听到我的话,芙兰琉莱歪了歪头。
“莱纳是吗?莱纳他说是要做『舞斗大会』警备员的志愿者来着。他说因为在我们参加『舞斗大会』的期间很闲所以……”
“做警备员吗……”
可能正是因此才能够停止『魔石线』的机能。如果是这样,那他袭击的计划可真是蓄谋已久了。
“希望你冷静地听我说。事实上,昨天晚上,他过来想要杀我……”
“诶……?”
芙兰琉莱没能立刻明白我说了什么。
“似乎他无法饶恕我这样悠然自得地活着。所以要代替自己的兄长杀了我。”
“诶……?您、您是说真的吗……?”
“真的。我认识的人也能证明,不会有错。”
“这、这是何等……!”
听到弟弟犯下的凶行,芙兰琉莱颤栗起来。看她的样子,她没有从莱纳那里听说任何事。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芙兰琉莱你能制止他。”
“那是当然的!我立刻就去阻止他!”
如果可能,我希望避免战斗,让姐姐的说服为一切划上句号。
这时,看到我们的谈话有了一定的成果,待在后方的拉古涅酱问道。
“……大哥哥,莱纳真的说要给海因报仇什么的吗?”
“嗯,他本人是那么说的。”
她冷静地确认起莱纳的目的。听到这里,芙兰琉莱艰难地挤出声音说。
“海因兄长的仇……?但是,那不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吗……”
“莱纳并不那么想。他敌视着我和帕林库洛还有拉丝缇娅拉三个人。”
这时,若有所思的拉古涅酱嘀咕道。
“这三个人……?感觉莱纳像是知道那一天发生的事情的样子啊。好奇怪诶……”
她似乎纠结着什么。
接着,她立刻牵起芙兰琉莱的手,催促她移动起来。
“芙兰酱,我们得赶紧去找到莱纳。”
“诶,嗯。就那么做吧。不赶紧找到那个笨蛋的话……”
两个人急忙要去寻找莱纳。
为了尽可能地提高成功率,我给了她们一个建议。
“顺带一说,我的感知魔法一直在监视西区,所以莱纳的潜伏地点应该在那之外。”
“我明白了。肯把莱纳的事情告诉我们真是太感谢了。那么告辞啦。”
接着她们冲出了门外。
我目送她们离开,安下了心。
虽然不觉得这样就算解决了莱纳的问题,但好歹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接着,确认到她们已经离开的拉丝缇娅拉和塞拉走进了房间。
“看来你们谈完了呢。这样能稍微减少一些危险就好了……”
汇合之后我们一边谈话一边移步前往拉丝缇娅拉租下的客房。无论是要迎击谁还是发生了什么,都是在那边处理起来要便利些。
“那就要看运气了。虽然我不觉得莱纳的意志是能被姐姐的说服动摇的。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接下来就是到明后天的比赛为止,一边守住缇亚,一边弱化涡波而已了吗……说起来,今天的比赛感觉怎样?因为没睡着,果然很不容易?”
“也没有,一开始觉得身体状况糟透了,但是在战斗中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可能是作战的时候分泌出了脑内麻药吧。”
“嗯,naoneimayao?”
拉丝缇娅拉对我的用词感到疑问。
看来这是这个世界中用不到的单词。
“那个,就像濒死之际的集中力和火场怪力一样的东西吧。你看,彻夜通宵之后黎明时有一种特别的集中力不是吗?就像那种感觉。”
“确实,感觉濒死的时候集中力能够达到最大的程度呢。嗯嗯,我懂的我懂的。就是说多亏了这个,今天的比赛很轻松就解决了?”
“啊啊,很轻松。因为思考非常清晰,所以只用了最低限度的魔法就完胜了。”
“思考非常清晰、吗……结束得相当早,看来还是有不少余力啊。我本以为有佩露酱在,你会稍微陷入苦战呢。”
“我也以为会打得艰难一点来着。”
说是完胜也不为过。只是,结束之后再一看,除了芙兰琉莱之外感觉都没有使出全力的样子……
“那样的话,就再使劲欺负欺负你,让涡波变得更弱吧。”
拉丝缇娅拉非常开心地说道,没错,她面带笑容地说着我不希望听到的台词。
“那、那个,拉丝缇娅拉小姐……您是要做些什么呢……?”
“你不用那么害怕啦,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哦?”
“战斗以外的时候我真得超级难受,所以请您收下留情啊……”
“我只是想为了不让你睡觉而持续不停地跟你聊天而已哦?你看啦,我买了这么多高价点心过来,大家一起开茶会吧。”
拉丝缇娅拉手里拿着点心嫣然一笑。
一股恶寒涌起。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时间会跟拷问无异。跟诺文学来的那一星半点儿的『感应』预知了这一点。
身体不自觉地想要擅自离开这里。但是,因为我跟缇亚酱紧握着手所以做不到。缇亚酱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而且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很期待开茶会。
于是,我就这么抵达了拉丝缇娅拉她们的房间。
“来吧来吧,接下来就是快乐又享受的时间了呢。哎~呀~,你很开心的吧~,涡波。能跟这么多可爱的女孩子一起开睡衣派对哦?”
“……我、我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觉得运动身体也能够削减体力啊?”
“不会不会。这才是最好的方法哦。不会有错的。我一看涡波的表情就懂了。呵呵呵~。”
拉丝缇娅拉以充满自信的语气推开房门,立刻着手准备茶会。
无力抵抗的我就这样踏进了魔境。
一点也不夸张地说,这之后我身处的就是比迷宫还苛刻的地狱。
那是无数次在朦胧的意识中被叫醒,被灌以琐屑不堪的谈话的地狱。明明想睡得不得了却根本睡不成。在原来的世界中我也听说过这种类似的拷问方式。
另外三人轮流担任我的谈话对象。
被缇亚酱压迫,被拉丝缇娅拉戏弄,被塞拉小姐责备。而且还基本都是我不知道的『基督』的事情。这种事居然要持续到下一场比赛开始。
就这样,大会第二天的夜晚,化为了于我而言的地狱。
◆◆◆◆◆
没完没了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我现在正在跟拉丝缇娅拉聊天。顺带一说缇亚酱早早地去睡了,塞拉为了保护她而去陪伴。
“呼~啊……什么都没发生啊。稍微有点玩腻了呢……”
话题用尽的拉丝缇娅拉打着哈欠趴在了桌上。
“哈啊……哈啊……!”
与之相对,我已经要不行了。
“你的呼吸都紊乱了哦,涡波。像个变态一样。”
“让、让小的一个人休息一下……求求您了……”
“不行啦,要是这时候去休息的话这一切都白费了啦……我们必须得完胜涡波才行啊……那个、抱歉啦,涡波……”
拉丝缇娅拉看到我反常的样子,表情有些担忧。一改平时那种愉快的表情,她有些过意不去地推进着既定的作战。
“虽然我也明白……但是受不了的事情就是受不了啊……”
“那、那就做点别的事情转移下注意力吧?对了,现在是四个人抱团行动,所以都没有敌人袭击过来,就把感知魔法稍微拓展一下怎么样。可能会发现附近有谁在准备奇袭也说不定。”
“也是啊……还有我也有点担心斯诺啊……那家伙,有好好地吃过饭吗……”
斯诺那家伙有的时候因为嫌麻烦连饭都不愿意吃。
她可别因为饿坏肚子倒下了啊……不对,其实她要是饿倒了的话对我们这边来说反而是帮大忙了吗……
“哼~。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是会担心斯诺啊。”
“别看那样,她在公会一直是我的搭档啊。诺文的情况也很在意啊……但是,要拓展到南区的话,现在的我是不行了啊。总之——『Dimension•决战演算』。”
我用光这几个小时内自然恢复的MP,拓展魔法的感官。
接着,首先去寻找在西区的斯诺——不料立马就看到了意外的人物。
我居然在附近的甲板上看到了正在交谈的斯诺和莉帕。
对她们在谈些什么感到在意,我将魔力集中到那里,结果被莉帕察觉到了。她像小猫一样身子一抖,随后望向周围。
都是次元属性的魔法使——加上『联结』的原因,莉帕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我的『Dimension』。
发现自己被我感知到了的莉帕向我连连招手说“过来这边”。
“在距离很近的地方看到了斯诺和我的熟人……”
“诶,斯诺吗?”
“然后,我的熟人招着手说来这边什么的……”
“诶诶诶诶诶……?不能去的吧……虽然我觉得不至于是陷阱,但是现在接近斯诺的话会很不妙的吧……”
我和拉丝缇娅拉面面相觑。
在考虑着要怎么做的时候,房间里的一个魔石振动起来。
『——不用那么警戒。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是斯诺的声音。
应该是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吧。
『因为莉帕想要知道涡波所在的场所,所以我就告诉她一下而已。除了明天的比赛之外,我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斯诺。”
我不想在这里搞出什么变节。既然本人都说了要离开这里,那我就乖乖点头便是。听到我的话,斯诺的表情很是纠结,就像个窘迫的孩子。
我胸口一紧。
虽然我知道斯诺在做乱来的事,也绝对不可能接受她的愿望。但是,作为同她一起经历了公会事务的点点滴滴的搭档,可能的话我还是不想看到她痛苦的表情。
『涡波,那个,我——』
接着,斯诺想要说些什么而踌躇着。有一种虽然有话想说,但是却找不到契机的感觉。她的表情不停变化,最后——
『那、那就再见了……涡波……』
最后她的选择是同我道别,并打算离开现场。
昨天她那么痛快淋漓地给我训了个够。现在再来跟我说话的时候可能觉得尴尬了吧。但是,对我的监听肯定是不会停的。斯诺就是这么个人。
我慎而又慎地送别斯诺离去的背影,这时房间中聚集起一股黑色的魔力,莉帕从中现身。
“你好啊~,大哥哥。”
“……你好啊,莉帕。”
看上去是一如既往的莉帕。但是,因为她有在背地里有一个人想这想那的脾性所以不能大意。
“我说,斯诺跟你说什么了吗……?”
“唔嗯,稍微有点。她拜托我协助她来着。”
“果然吗。”
“但是,我说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同伴,所以给拒绝掉了哦。”
莉帕一脸理所当然地宣言道。
换言之,她划定了一条界限,表明自己同样不是我的同伴。
“嗯,我知道的……”
我点点头。
因为这一点我是再清楚不过的,莉帕现在光是解决自己的问题就分身乏术了。所以我本就不期望得到她的协助。谁料莉帕接下来的话却与我的这些想法背道而驰。
“但是大哥哥你在警戒着诺文的奇袭对吧?这个的话我是能帮你的忙的哦?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这艘大船上的。”
“……可以吗?莉帕没空做这种事吧?”
“嘛,确实是那样呢……不过,要是在这里的拉丝缇娅拉大姐姐的队伍输掉的话,对我来说有些不好办啊……”
“拉丝缇娅拉她们输了的话你会不好办……?不不,说到底莉帕是诺文队伍的成员吧?你不去帮诺文好吗?”
“诺文的队伍……?啊啊,说来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对我来说『舞斗大会』什么的无所谓呢。不如说,我现在是要妨碍诺文的呢。那样狭隘的诺文什么的,人家才不想看到呢。”
在谈到诺文的名字时,莉帕露出了很惋惜的表情。
考虑一下昨晚诺文的发言,这两个人目前很可能小吵了一架。
“这样啊。但是,你说拉丝缇娅拉队伍输了的话会不好办,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不是很懂。
就我所知,莉帕和拉丝缇娅拉之间没有接点。
听了我的问题,莉帕先是沉默,接着以轻松的语调解释起自己的理由。
“……因为拉丝缇娅拉大姐姐是魔法的专家嘛。为了今后考虑,我觉得应该先卖个人情。毕竟在图书馆的学习和偷听学院的授课是有极限的呀!”
莉帕的身体是由魔法构成的。所以,要解决她身体的问题,熟练的魔法使要比娴熟的医生有用。
道理上说得过去,但是还是有些违和。
“我很擅长次元魔法啦,警戒的问题就交给我吧。我自那之后变得更强了哦?”
莉帕哼着鼻子,向自身的漆黑魔力中注入力量。
黑暗立刻深邃了许多。
……确实,莉帕的魔力比以前要强了。
我对此感到惊讶,这时候,一旁的拉丝缇娅拉加入了对话。
“差不多谈妥了?不过,莉帕酱吗~。真想不到,能在这个时机再会啊。”
“又有劳你照顾了呢,拉丝缇娅拉大姐姐。”
看来她跟莉帕互相认识。我询问其中的理由。
“拉丝缇娅拉,你认识莉帕吗?你们到底是在哪里……”
“算是吧。不久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个时候作为教了她一些魔法知识的回报,我让她帮忙找人来着。”
莉帕补充着继续说。
“看到拉丝缇娅拉大姐姐这样明显魔力不一般的人,我不可能不去搭话啦。没准能一下子就把我身体的问题给解决了呢。”
看来两人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过交流了,而且看上去关系还不错。
与莉帕的重逢让拉丝缇娅拉很是高兴,抚摸起了她的黑发。
“所以说,我也算很了解莉帕酱身体的问题。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信的过呢。……我虽然没有问题,缇亚那边就由涡波你去好好说明一下吧。”
“……我知道了。”
拉丝缇娅拉似乎信任着莉帕。
是考虑到莉帕因为身体是魔法的问题,不会得罪作为魔法专家的自己吧。在那一点上,我也能信任莉帕。
——但我信任的也只•有•那•一•点。
不管怎么说,有能使用魔法『Dimension』的莉帕在,遭到奇袭的可能性就很低。
拉丝缇娅拉和莉帕意气相投,开心地聊了起来。
天真烂漫的莉帕和性格阳光的拉丝缇娅拉相性似乎很好。
莉帕提出自己身体的问题,询问魔法专家的意见。从中能看出她是考虑到自己的利益才来到这里的。
虽然如此——但我无法避免地察觉到这其中不仅只有这一个原因。依靠『联结』,我能够稍稍触碰到莉帕内心深处的感情。
“……嗯,怎么了吗?大哥哥?”
我盯着莉帕的视线被她察觉了。
“没事,什么都没有……请多关照了,莉帕……”
“嗯,请多关照!”
单看表面的话是什么都察觉不到的。也就是说莉帕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长了起来。虽然外表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内在却近似于一个成人。就像幼童如饥似渴地学习眼前看到的一切那样,莉帕在以骇人的速度成长着。
——不知不觉间,我感到莉帕走远了。
如果我能在万全的身体状况下进行思考,或许可以通过『联结』抓到什么线索。可是,我的脑海现在仿佛是一片泥泞,在这种状态下我根本什么都理不清。
因此,我只能将莉帕的好意当作好意接受下来。
就算莉帕隐藏在深层心理中的感情跟好意相去甚远,我想要帮助莉帕的心情都没有改变。
就这样,得到莉帕协助的我们迎来了『舞斗大会』的第三天。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