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章 梦的始点

  我最为久远的记忆——那是一栋明明没有什么人住,但偏偏很宽敞的宅邸。

  不仅环境阴暗、满是尘埃,天花板的角落还结着蜘蛛网。在走廊迈步时地板吱呀作响的声音,总是会让你担心会不会一脚踩漏。

  味道也相当糟糕,野兽的气味很重,简直不像人住的场所。

  房子的背光处长满了苔藓,有的墙壁还掉泥露砖。

  一栋算不上可以让人居住的宅邸——那里就是我人生的原点。

  在记事的时候,我就已经住在那栋宅邸中了。不知为何,我手中握着一柄跟身高差不多的直剑,我每天就拖着那柄直剑,在宅邸里走来走去。

  我为什么会在那里漫步呢。其中的理由我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也不记得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历程,才让我抵达了那个地方。

  记忆中的所有一切都模糊不清。

  能想起来的东西真的不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能够确信。

  这栋宅邸才是我的『家』。

  住在宅邸中的少年诺文·阿雷亚斯——我在『阿雷亚斯家』中握着『剑』。

  我日复一日地使用那把『剑』进行修练。因为我被告知,出身于阿雷亚斯家之人必须要学习剑术。

  究竟是谁告诉我这点的呢……我记得好像是母亲来着。

  我遵守家训,在身体还没长成的时候就每天都在挥剑了。

  少年从早上开始一直到深夜为至,都片刻不休地在挥剑。

  不论是下雨也好,刮起狂风也好,都在挥剑。

  无论是骄阳似火,还是寒风刺骨,都在挥剑。

  发烧的日子、受寒的日子、无论是怎样的日子,都在挥剑。

  一直一个人、持续不停地挥剑。剑就是自己的全部。

  只要走下山,应该就会有与我同龄的孩子在。我知道建在山下的宅邸要比这栋寂寞冷清的宅邸精致的多。

  并且我也知道,山下的宅邸也和这里一样同属于阿雷亚斯家。

  我还知道,自己并不被允许与在山下的宅邸中玩耍的孩子们见面。而对阿雷亚斯家的这份命令,我一直以为应该恪守。

  我没有任何怨言,一心只为了实现阿雷亚斯家的夙愿、成为『最强的剑士』而努力。

  因为我觉得,只要自己作为一名剑士出人头地,得到『荣光』和『名誉』,那么总有一天就会得到认可。

  那样我就能够融入为贵族的一员,堂堂正正地走进山下那些精致的宅邸,加入开心玩耍的孩子们的行列。

  ——这就是诺文·阿雷亚斯的始点。

  …………

  不知道那栋宅邸现在可还留存于世吗……?

  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我明知它根本不可能还留在这世上,但心中的留恋还是促使我去遐想。

  哪怕那个家并不喜欢我,但对我来说,那个家就是一切。

  对于被世界拒绝,没能和任何人结下牵绊的我来说,它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诺文·阿雷亚斯所拥有的、唯有『剑』和『家名』。

  就这样,少年恪守着血亲的遗言,成长为一名希冀阿雷亚斯家繁荣的青年,从来不曾背弃家训,成为了一名不使用魔法的剑士。

  我自以为真的很努力了。

  真亏一个被遗弃到破宅子里的孩子能变得那么强,这让我自己也很惊讶。

  从始至终都只在挥剑锻炼的少年,注定要走上战场。

  是因为锻炼得实在太过了吗?还是因为有才能呢?——我想二者都有吧,总之我很擅长挥剑。

  我变得无论对手是人还是怪物,都能在对方有所行动之间将之斩杀。

  很快我就确信了自己的强大,于是为了建功立业而在战场上东奔西走。我期待着自己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成为『英雄』,于是到处斩杀敌人。

  因为我觉得只要成为了『英雄』,就能得到阿雷亚斯家的赞赏……

  于是我一直在杀人。

  ……话说回来,就属这段在战场上的记忆最暧昧不清。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吧。

  无论在哪个战场,留在记忆中的都只有一片黑红色。

  似永无止境的杀戮让我的脸和衣服都染满了鲜血。

  不消多久,我便在战场上被冠以『死神』之名,令人闻风丧胆。

  就结果而言,对自己到底出名到何种地步,我也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

  不过我记得自己还是得到了一定的地位的。

  我记得自己曾入宫觐见,还成为了圣女大人的近卫骑士。

  考虑到自己不洁的出身,这可谓是青云直上了。很了不起。

  ……然而,我却没有什么实感。

  我曾数次解救王族的性命。曾用一击斩落了山一般巨大的龙的首级。也以一人之力将上万的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有名武将的首级,我应该也斩获了不下百个。

  明明如此,我却没有成为『英雄』的实感。

  我从未被人称赞说“好厉害”。

  所有人都只是以抽搐的面容撂下一句“不愧是你”。

  我知道的。

  世人并没有称我为『英雄』,而是将我称为了『怪物』。

  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贵族齐聚的舞会。因为每一个人见到我,无一例外都会吓得面如纸色,匆忙撇开视线,避之唯恐不及。就好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我被一次又一次地被派赴危险的战场。

  我不会拒绝这些命令。

  因为我想要功绩。我真的不聪明,所以愚钝地追求着『荣光』和『名誉』。

  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坚信只要建立足够的功绩,那么总有一天,我会得到认同、会得到赞赏、会得到报偿。

  我坚信着这一点,一个人不停地战斗着。

  ……一直是一个人。

  无论何时,我身边都只有尸体。

  没有任何敌人能够战胜我,而只能成为剑下亡魂。发誓一同战斗的同僚均无法在我的战场上活到最后。而我想要守护的人则一个不落地被绑做人质没了命。

  是啊,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因为我,大家都死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与诺文·阿雷亚斯扯上关系就会死的传闻不胫而走。

  也难怪不管我立下多大的功勋都得不到任何掌声,也难怪我在得到赞赏之前就要被派赴下一个战场。无论敌我,肯定都希望看到我的死吧。

  贵族们看我时那充满恐惧的眼神,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我一直都在最危险的战场上筑就尸山,而后浑身是血地站在上面形单影只。甚至有友军在看到我那样的姿态后发了狂,向我袭击了过来。

  那是我永远也忘不掉的……是我第一次下手杀害了友军……

  无论到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只将我看作怪物对待。

  没有什么尊敬,有的只是恐惧。

  没有什么赞赏,有的只是鄙弃。

  到头来,我究竟有没有作为一个出色的贵族得到认可呢……

  我有没有融入他们的圈子里呢……这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至此为止,都是我生前的故事。

  在那之后,我真正成为了一个怪物。

  成为了一个眼中只有『荣光』和『名誉』,一味地斩杀敌人的怪物。

  出没于千年前的战争中的『死神』诺文·阿雷亚斯很强。

  强大到堪称举世无双。

  如同来无影去无踪的雾霭一样出现在敌军中央,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斩落全员的首级。

  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战术,就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厄罢了。

  为了讨伐南军的『死神』,当时的北军打出了最强的一张牌。

  被唤作『始祖』的传说级魔法使负责处理我的威胁。

  当然了,『始祖』不可能会愚蠢到要与作为剑士的我面对面交锋。

  他的选择是创造出一个只为了杀死我而存在的『魔法』当做刺客。

  那个魔法的名字叫『慕影死神』。

  她是『始祖』的最高杰作,是和我一样特化了杀人性能的存在。

  再进一步来说,『慕影死神』拥有少女的形态。

  她具备知性,有自己的意志。

  说实话,我真不觉得她和一般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而那个孩子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样说道——

  “呵、呵呵!和我一起玩玩吧,诺文!!”

  她向我发来了一同玩耍的邀请。

  少女看着我,天真地笑了。

  她从来不曾对我撇开视线。

  她的眼眸从来不曾被恐惧支配。

  令我惊讶的是,她与我战斗、活了下来,然后反复再三地向我挑战。

  “诶!?诺文,刚才那都杀不了你吗!?你难道背后长眼睛了!?”

  少女每每对我的剑术感到惊讶,天真地吵闹个不停。

  自这之后发生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了。正是拜她所赐,我的记忆不再全是黑红色的。

  这让我很高兴,就好像自己生活的世界焕然一新。

  “好、好厉害!诺文!居然能挡住我的镰刀,这还是第一次啊!!”

  莉帕给了我赞赏。

  在她的话中蕴含着实实在在的敬意。

  在这之上,她还像朋友一样放得开。

  “呵呵呵!好强啊!真不愧是我的宿敌!!”

  越是与莉帕交流,越是与她战斗,我的心就越雀跃,冰冷的躯体也有了热度。后背颤抖着,如一潭死水的脸上有了笑容。

  从这之中是无法寻获『荣光』和『名誉』的。

  但或许是出于同为播撒死亡的怪物的亲切感,我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杀了她。

  战斗的中途,我开始手下留情。

  尽管我试着问她能否和平共处,但她却坚持表示自己有杀死我的使命。

  我于是意识到——这样的厮杀正是『慕影死神』的生存方式,也是她交流的手段,既然这样,那我奉陪便是。

  不分胜负的战斗一直延续,莉帕废寝忘食地挑战着我。

  不过,要说厮杀才是生存方式的话,我何尝不是如此,剑亦是我用以交流的手段。

  说来惭愧,我们就像朋友一起欢畅地玩耍一样,每天都在厮杀。但唯有在那时,我才能忘记自己是阿雷亚斯家的一员。

  这让我感到非常轻松。

  将责任等诸多事情忘诸脑后,单纯像一个少年那样,与面前的少女玩耍。

  这场游戏一直持续了下去。

  直到世界崩坏为止,我们以厮杀为形式的玩耍一直在持续。

  直至忘记了时间,被大陆吞没为止,一直、一直——

  ◆◆◆◆◆

  “——文!诺文!”

  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随着肩膀的一阵摇动,方才的梦境于是消散如烟。

  总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场十分怀念的梦,但睁开眼睛之后,记忆便不是很鲜明了。我最近总是做类似的梦。

  “……嗯,怎么了?”

  睁开双眼,看向同我搭话的人。

  面前站着一名穿着奢华披肩的青年。

  他的名字是格连·沃克。

  是被称为联合国『最强』的『英雄』。

  虽然外表给人以窝囊软弱的印象,但他实际上是个集暗杀术之大成于一身的狠角色。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强大,但不得不承认,在人类同胞相残的战斗中,他确实拥有不负『最强』之名的力量。

  格连对坐在椅子上的我报以苦笑。

  “真亏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睡过去啊……诺文……”

  听罢,我环顾周围。

  虽然甚少有家具和装饰品,但这里是个非常宽敞的房间。只可惜,难得有如此广阔的空间,却挤满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男人,很是杀风景。所有人都剑不离手,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只要我有丝毫不轨的举动,全神贯注地进行监视的他们便会在顷刻间拔剑砍来吧。不过要对付我的话,这个人数还是太少了点……

  “这种情况我早就习惯了。”

  我如此回答道,接着再次合上眼睛,靠回到椅背上。

  见我如此泰然自若,格连大感无语。

  “哈哈……真不愧是你啊。果然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啊……”

  接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怨道。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即便让格连监视我其实也无甚意义。但他会在这里也是势所必至的吧。现如今,我虽然是决赛的参赛选手,但同时亦作为怪物遭到了拘束。

  而他又是在我过往的所有比赛中唯一一个与我打得难解难分的对手。『舞斗大会』的运营方不可能不委托他在决赛开始前监视我。

  “意义是有的。格连在的话,我也能有个打发时间的对象。”

  “我原来是拿来打发时间的吗……啊,对了,在你睡着的时候,莱纳·赫勒比勒夏因来过一趟。因为无法让你们见面,所以这边给他礼送回去了,但他看上去非常担心你啊。……说起来,你们是什么关系?”

  几天前出手救下的那名少年似乎十分讲究地想要来探望我。

  不过就算见不到他,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在这之前,能教他的都教了,能留给他的也都留给他了,之后就是涡波他们的问题了。

  “是我剑术的第二号弟子。虽然现在还不成熟,但他一定会变强的。”

  “嘿诶~……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啊,居然能让你指导剑术。”

  “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教了他一点心得罢了。”

  为了打发时间,我继续同格连闲聊。

  然而听到我刚才的话,格连身上的氛围突然一变。

  “——哪里的话,这是能让所有人都感到眼羡的殊荣。毕竟你现在可是联合国的『最强』啊。”

  格连语带愠意,弦外之音是要我绝对不可以漠视这个事实。

  他这番话让我有些痛心。

  在『舞斗大会』的比赛中,我战胜了格连·沃克。

  藉此从他手中夺走了联合国『最强』的称号。

  这倒还好。

  格连对此岂止是并不挂怀,他甚至从最初看到我的时候就有意让出称号了。在比赛之前,他特地来见了我一面,并表示我与这个称号更相配。

  问题是战胜他之后的事。

  我在联合国的待遇于一夕之间发生剧变,从一个无名的剑士跃升为了『英雄』。

  说我所处的世界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首先是在结束比赛回去的路上,我被大量素未谋面的人团团围住。好不容易从中脱身后,贵族们又络绎不绝地到我的住处登门拜访,他们马不停蹄地邀请我参加在『瓦尔法拉』中央举办的舞会,在那儿详尽地打探我的经历和出身。先是从勋章和爵位的话题讲起,接着又讲到了接受这些之后的安排,甚至连我几年后的人生都设计好了。

  贵族们对没有归属的我到底会跟什么人缔结良好关系,要追随哪个派阀十分介意。

  虽然每个人对我都不吝溢美之词,可不知为何,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

  但我还是强颜欢笑,一一给予回应。作为击败了格连·沃克的选手,责任感迫使我必须拿出相应的举止和风度。

  如果惯于应付这种场合的莱纳没有和我一起出席舞会的话,那我怕是难以从中脱身吧。

  在他的帮助下,我设法突破了贵族的包围网,等到回去的时候,我的眼神简直已经死了。

  而我很快就意识到,这种眼神正和彼时的涡波一模一样。

  堪称『荣光』代名词的舞会与我想象中的有天差地别。

  我所期冀的『英雄』居然是如此不堪的存在,让我欲哭无泪。

  或许涡波先于我明白了这点。他应该就是和斯诺一起参加了舞会,在那时痛切地领会了这个事实,于是才开始对『英雄』感到忌讳的。

  斯诺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想将『英雄』的身份强推给他人承担。

  我这才知道自己一直追寻的都是虚无缥缈的幻影。

  我本以为只要得到了『荣光』,那之后等待着自己的就都是好事。我本以为成为『英雄』的话,就能让所有人都幸福。我本以为成为了贵族的话,就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可是现实并没有如此甜蜜。而想要从那份『荣光』的阴翳下逃走又是不可能的。它是一旦入手便会永远纠缠在身的东西。

  我不得不承认,它岂止不能带来幸福,甚至近乎于一种『诅咒』。

  为了回应格连的期待,我对自己『英雄』的立场予以承认:

  “嗯,是啊……我确实是联合国的『最强』。我刚才的发言有些不必要地过谦了啊。抱歉……”

  突然间,我变得好想听一听涡波和斯诺的话。

  我想再和大家聚一聚,就像在曾几何时的『史诗探索者』中谈笑那样好好聊一聊。我希望能和与自己走过同样道路的朋友们作一番商谈。

  “……格连。我还能参加决赛吗?”

  无意之间,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口。

  我知道可能性不高,但还是忍不住去期待。去期待决赛开始之后,就会有能够帮助我的什么人出现——

  “放心吧。就算你是怪物也没关系。以我格连·沃克的性命担保,我一定会让你参加决赛的。”

  格连拍了拍胸脯,表示一切交给他。

  “因为我的任性……给你添麻烦了啊。”

  在与格连之后的比赛——与芬里尔·阿雷亚斯的比赛中,我公开了自己怪物的身份。我知道格连自那之后就一直在东奔西走,为我的参赛权利作保。

  “那是你考虑到双方的立场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吧。是你为了阿雷亚斯家当主、『剑圣』芬里尔着想才那么做的不是吗?你希望让世人明白,他并不是败给了一个无名的剑士,而是败给了自己的先祖对吧?想要守护家名的这种做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那并不是我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名而做的……”

  在与格连之后的比赛中,我与自己的子孙芬里尔·阿雷亚斯战斗,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即便他在联合国拥有『剑圣』之名,但时代与时代之间还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在这样一个和平时代里的『剑圣』与杀伐时代中的『死神』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最大的差别——还是阿雷亚斯家本身的不同。

  这个时代的阿雷亚斯家与我所了解的那个阿雷亚斯家相比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当然了,血脉的联系肯定还是有的。

  可是两者无论是家训还是剑术风格都大相径庭。

  虽然不无相似,但本质截然不同。我所了解的阿雷亚斯家绝没有今天这样优异。

  换句话说,我想要守护的『家』,在千年后的世界里已经不复存在了。这让我深感绝望,并受到一阵恐怖的孤独感侵扰。

  理所当然的,获得了胜利的我毫无守护阿雷亚斯家的想法。站在屈膝落败的芬里尔面前,沐浴着雷霆般的喝彩,那时候的我心中唯一的想法——就只有尽快逃离此地而已。

  “那、那只是……只是我实在无法忍受那阵称赞罢了……并不是为了他……”

  “……即便如此,芬里尔还是很感谢你。就算你没有那个意思,就结果而言,阿雷亚斯家的名誉也得以保全。实际上,你能获准参加决赛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芬里尔·阿雷亚斯吗……?”

  “那位老爷子的想法似乎跟我一样啊。”

  看来他们两人之间有某种共鸣,格连笑着告诉我有可靠的合作者存在。

  接着他的表情重归严肃,将两人的期待告知于我:

  “——我们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接受了我们的『最强』与『剑圣』的称号的诺文·阿雷亚斯,能够与相川·涡波战斗。”

  这份期待虽然有些沉重,但他们的愿望与我的愿望是完全一致的。

  “嗯,我也一样、想和涡波战斗……”

  我将自己由衷的愿望道出了口。

  我想我的这份心愿应该是比任何人都真挚的吧。

  “——无须担心,诺文。明天的决赛你一定会出场。涡波君也一样,他一定会来的。因为所有人都是如此希望的。”

  看到我的表情,格连连忙出言砥砺。

  尽管自己看不到,但我刚才展露的表情或许称得上糟糕透顶吧。

  “谢谢你,格连……”

  拜他所赐,我感觉轻松了些。

  道过谢辞之后,我将目光投向了附近的窗户。

  纯白色的窗帘在风的吹拂下摇曳,风一并拨动了我的刘海,令人心情舒畅。

  比这更让人感到舒畅的,是窗外那美得无与伦比的晴空。

  一面为千年后的世界的美所治愈,我一面清点自己失去的东西。

  这几天的经历真的是跌宕起伏。

  尽管接近了追寻已久的『英雄』,可在魂牵梦萦的『荣光』的尽头等待我的却只有绝望,还得知了曾赋予我使命的『阿雷亚斯家』已经无处可寻。

  我真的倍受冲击。

  但作为代替,我觉得自己渐渐接近『答案』了。

  接下来只要用排除法去思考,我就能摸清自己『真正的愿望』了吧。

  真的只差一步之遥了……就只差一步了啊。

  只是在得到那份『答案』之前,我想见一见……想见一见莉帕、想见一见涡波。

  或许这是一份奢侈的心愿,但我希望到最后能三个人一起得到『答案』,然后三个人一起笑着迎来结局。

  他们两人明天会来吗……?

  莉帕现在很生我的气,应该不会来了吧……

  涡波既然已经取回了记忆,那我的问题就是次要的了吧……

  好寂寞……

  如果他们两个不来的话,我就会孤独地消失。

  那实在是过于寂寞了……

  要孤身一人迎来结局这种事……实在是过于没有报偿了。

  所以拜托了。

  莉帕……

  涡波……

  我等着你们。

  等你们两人的到来。

  肯定是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在等了吧——

  从我在那栋破旧的宅邸里漫步的时候开始——

  诺文·阿雷亚斯就一直在等待朋友的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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