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 文字13和老妪嗓音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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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逻辑空间中的诸事实,那就是世界。」

  逻辑哲学论1•13 路德维希•维根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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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巨大时钟的机芯发出巨大声响转动著。

  高耸的哥德式建筑尖拱顶点与长长的柱子。

  黑花岗岩与大理石拼成绵延不绝的黑白棋格地板。

  在这巨大空间中,小小的少女深深坐进大得不成比例的椅子。

  滴答滴答……

  少女眼前有一座天球仪。

  黄铜制天球仪散发沉甸甸的金色光泽,高度和少女的视线等高。

  天球仪中心有疑似地球的蓝色球体,周围环绕许多复杂交错的圆环。

  圆环标示著数不清的数字、文字,以及十二星座。

  这些标示用来决定天球上的星体配置。据说在发明望远镜之前的遥远昔日,天球仪是占星术师和天文学者最重要的工具。

  少女将手放在天球仪前。

  天球仪随即浮现群星,圆环标示的众星座宛如发狂般起舞。

  滴答……

  时钟行走声中断。

  指针停在顶点。

  顶点的文字是13。

  那当然是不存在的时刻。

  「我们一百几十年不见了吧?内特斯海姆公,你即将凑齐所有大秘仪的守护秘仪了吗?」

  巨大时钟发出说话声。

  那是充满威严的老人声音。

  转动天球仪的少女回应那句疑问。

  「没那么久吧。维索兹公忘记了吗?引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德意志小伙子?」

  回话的是一位叫作内特斯海姆公的少女。

  她说话的声音多么奇妙。

  少女发出的说话声和外表一点也不相称,宛如上百岁的老妪。

  如果有人看见这幅光景,或许会陷入错觉,以为自己正在看配音影片。

  「喔,冒称第三帝国的诈欺师吗?在那个时代,有太多守护秘仪诞生,然后消逝。

  是因为如此,所以没有凑齐全部手牌的感觉吗?」

  滴答……

  「那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一道清脆的金属片声响起之后,巨大时钟的声调改变,时钟指针指著10。

  接著一道充满气质的老妇人声音说道:

  「帕斯夸利公,那个说法,简直就像是说十三血流牵涉其中。」

  「引发世界大战的独裁者。

  那种凡人,居然用华格纳式的表演政治让大众陶醉,使世界陷入莫大混乱。

  会认为那种事和十三血流毫无关系才奇怪。

  参加这场『无形十三人评议会』的诸位都是这么想的吧?」

  滴答……滴答……

  时钟指针眼花撩乱地变换指示位置。

  随著指示位置不同,讲话声也随之变更。

  有时是老人,有时是年轻人,有时是女性,甚至还混杂著疑似儿童的说话声。

  声音的年龄和性别不一,共通点是充满气质,而且从对话的内容可以知道,每个说话的人都地位不凡。

  少女用『老妪』的嗓音和那些『说话声』对话。

  既然如此,从时钟发出的无数说话声的主人或许也和少女一样,外表和嗓音并不一致。

  称为『无形十三人评议会』的这场奇妙评议会持续进行著。

  每当时钟指针转动,就会发出魔术机械特有的澄澈金属声。

  就像望远镜之于天球仪,这是在从前没有通讯机器的时代,为了让相隔两地的人对话而制作的道具。

  只不过,这时钟和天球仪不一样,并没有在历史表面留下记述,只是个在历史背面才为人所知的工具。

  「在地上以及在地下的天球仪(Armillary sphere),都有数不清的人类死去。

  正因为世界发生如此大的变动,地下的天球仪才诞生了许多守护秘仪。

  迪伊公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少女问时钟的文字。

  滴答……

  时钟指针再度回到顶点的文字13。

  那数字称为维索兹公。

  「这个世界,可以说是和天球仪游戏的历史互相对照也不为过。」

  少女不以为然地叹气。

  「地上丧失的人命,和天球仪丧失的守护秘仪数量无法相提并论吧。」

  「这是什么可笑的话?

  我们拥有的守护秘仪和地上人命的价值可不一样,况且大秘仪就更不用说了吧。」

  少女的表情更加悲伤而沉郁。

  但文字13没有发觉少女的变化,继续说道:

  「世界大战时,不计其数的守护秘仪名列天球仪游戏之中。

  那是空前绝后的豪华战争时代吧。

  因为守护秘仪出现跟消失的速度实在太快,我不小心忘了在那段时期曾凑齐过大秘仪。」

  「印象中,是那次大战中仅仅一瞬间凑齐过大牌(大秘仪)。」

  「那些大秘仪即将再度凑齐,对吧?内特斯海姆公。」

  少女凝视著文字13,缓慢而坚定地回答。

  「那就难说了。就我所见,这次没有像那场大战的预兆。现在世界极其和平。」

  时钟指针静止不动。

  彷佛是场13和少女的对决。

  其他数字都静静地聆听13维索兹和少女内特斯海姆的对话吧。

  「就如内特斯海姆公所言,地上的世界极其和平。

  但是地下的天球仪又如何呢?它充满著预兆不是吗?简直就像世界大战前夕。」

  「只剩一张大秘仪,就可以全部凑齐。

  如果维索兹公认为那是预兆,也可以这么说吧。

  纯粹就只是维索兹公的个人看法。」

  「不不不,问题就在于最后一张喔。

  最后的NXIV这张大秘仪具有稍微特别的意义,聚集在这里的十三血流的所有宗主都知道这件事吧。」

  「假如那个出现了,游戏将会生变吧?我说错了吗?内特斯海姆公。」

  少女皱起眉头。

  「意思是不死者(adept)会出现吗?」

  「当然,聚集在这里的十三血流──

  崔斯莫吉斯堤斯家。

  宙西摩士家。

  蓝家。

  弗勒梅家。

  罗森克洛兹家。

  内特斯海姆家。

  霍恩海姆家。

  比撒列家。

  迪伊家。

  凯利家。

  帕斯夸利家。

  卡里奥斯特罗家。

  以及我族维索兹血流。

  全体的共通认知都是如此吧。」

  「的确,就如其他十三血流所想,职司『节制』的牌蕴藏著产生不死者的可能性吧。」

  「正是。『节制』很特别。

  内特斯海姆血统将诞生拥有那个可能性的守护秘仪。

  我维索兹家和内特斯海姆公以外的十一血流虽然从刚才就不发一语,但都理应关注著那可能性。」

  「可是,纯粹只是出现了内特斯海姆血流将诞生NXIV(编号14)的星象预兆而已。

  还不确定那个守护秘仪会成为觉者(adept)。」

  「『不死』是我们十三血流都公认贵重的能力。

  内特斯海姆公也必定会成就那个能力吧。」

  文字13如此高谈阔论,声音听起来非常愉快。

  「正 因 为 如 此。我和您以外的十一血流才没有多说什么吧。」

  「您那句话,简单说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喔。内特斯海姆公。」

  少女咬紧嘴唇,忽然放松全身,接著轻轻地笑了。

  「请不要动武。

  我内特斯海姆的家风不喜欢见血。」

  「真爱说笑,所谓的血只有两种下场,不是流掉,就是延续。

  十三血流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如果那就是十三血流的作风,还真是骇人。」

  「我们长久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全力保护自己的血,不利的血则是回归大地。

  这就是推动世界者的作风。」

  「各位的意思是要杀了内特斯海姆的女儿吗?」

  「如果那血流对其他血流不利,或许就会这么做。」

  「原来如此,但是,前代NXIV(编号14)『节制』只是下落不明吧?说不定还活著。

  既然如此,就没有造成无谓流血的理由吧。」

  「什么下落不明,根本就是在天球仪之匣,只是灵魂遗留在时空而已吧。

  但是,那仿徨的灵魂也即将消灭。

  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新『节制』的预兆。」

  双方沉默了片刻。

  文字13和少女就只是持续对峙。

  不料,时钟指针再度令人眼花撩乱地变换。

  「咯咯咯,不管怎样,下次的天球仪游戏都令人期待啊。」

  「我比撒列家这次也会尽情享乐。」

  「真期待各位的手牌是什么样子。」

  「如果天球仪游戏出现巨大变动,世界也会再次产生大规模的变化吧。」

  「我们十三血流就是为此才进行这个游戏数千年之久。」

  称为内特斯海姆公的少女只是直瞪著钟楼的那些文字。

  「那么,时间差不多了,没有异议吧?血流诸君。」

  「以维索兹之血宣告,第198652回十三人评议会闭会。」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魔术机械特有的机械声响起,钟楼的指针逆向旋转数圈后静止下来。

  最后发出响亮的钟声。

  指针指示的位置不再是那个奇妙的文字13,而是和普通时钟相同的文字12。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钟再度以固定节拍计时。

  那是普通机械钟的金属声。

  「那群怪物是嫌血还不够吗?」

  「恕我直言,内特斯海姆公。」

  巨大空间里绵延不绝的黑白棋格地板,直到刚才此处只有少女的身影。

  但在极短的时间内,真的只在眨眼间的剎那,少女身旁多了一名站著的男子。

  那是身穿黑色祭衣的高大男子。

  他尽管清瘦,却给人精悍的印象,是因为稍微露出的身体肌肉异常发达吗?

  男子一身基督教圣职者装扮,脖子上却没戴十字架。

  「『节制』牌在十三血流诞生之后只出现六次,而且不是每次都会成为觉者。

  既然如此,十三评议会大部分都不是不死者,而是普通人类吧。

  在那些人的眼中内特斯海姆公远比──」

  少女打断男子的话,以强势口吻表示:

  「不要用内特斯海姆公称呼老身。

  这里是日本。叫老身雨宫透华,咳、咳。」

  「是我失礼了,雨宫会长……不,学园都市内特斯海姆理事长雨宫透华大人。」

  「呜──发出老太婆的声音对喉咙负担很大,老身好几次差点呛到,咳咳。」

  名叫透华的少女的说话声,变成和外表一致的稚嫩嗓音。

  「透华大人为何不使用术式变声?我看您每次都特地改变嗓音,始终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那种沙哑声音才符合年纪。差不多该习惯才行了。换句话说就是复健。」

  「复健?」

  「对,没错。就是复健。」

  透华再度凝视头上的时钟。指针发出机械声规律地计时。

  「我内特斯海姆家和那群怪物一样,都拥有操纵世界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内特斯海姆内部同样令人震惊。

  这个家就像毒虫互蚀一样,至今仍血亲相残。」

  「简直就是蛊毒。」

  「蛊毒?喔,就是将毒虫放进坛中让它们互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只的咒术啊。原来如此,这个比喻很贴切。

  蛊毒啊,的确,不仅是内特斯海姆,其他十二血流也大同小异,互相残杀数百年,于是我们的手沾满了血腥。就算老身说再多漂亮话,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就如维索兹那家伙所言,在我们眼中,所谓的血只有两种下场,流掉或是延续。」

  「那也可以说是人的天性吧。」

  「人的天性吗?打著新世界秩序的名号用天球仪玩弄世界的命运,拥有这种力量的东西不能称为普通人类。

  那种东西是怪物。」

  「既然如此,雨宫理事长也同样……」

  男子用手遮住嘴巴,歪扭嘴角。

  「老身有自觉和那些家伙是同类。」

  「不,我想说的是,理事长是超越人智的人士。」

  「哼,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是开玩笑吗?神氏。」

  「不死不是『节制』的专利。

  就我所知,另有其他守护秘仪拥有接近不死的固有能力(Unique skill)。例如──」

  透华凝视著名为神氏的男子。

  「原来如此,真是犀利。」

  「老身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只知道你近百年以上都协助老身,以及在这百年期间,你和老身的外表都几乎没变。」

  「因为我服侍内特斯海姆家。」

  透华笑了。

  「你会协助老身,是因为彼此都负责服侍内特斯海姆吗?

  原来如此,但那和外表没有关系。」

  「是忠心使然吧。」

  「意思是忠诚能够让身体不衰老吗?真是荒谬。」

  少女再度转动眼前的天球仪。

  她只是随手拨弄几下。

  天球仪并没有出现任何神秘的光芒,只发出铁与铁摩擦的声音并不停旋转。

  「天球仪表达意志,诞生了职司『节制』的NXIV牌。

  既然上天表达了旨意,天球仪就必定会反映上天的意向。」

  「几天之内大圣堂(Sephira Da'at)的天球仪的『门』将会开启。神氏,做好准备。」

  「遵命,如果天上有神的声音,自太古以来人们会想办法倾听神之声。

  同样,如果地上有人祷告,神会设法聆听人的祈祷。」

  「没错。无论那是善良还是邪恶的祈祷,神都会具体地实现人的愿望。

  那是世界持续至今的运作方式,也是今后的运作方式。

  而世界无论何时都想要新的秩序。」

  「必须以血作为牺牲。」

  「以血作为牺牲啊。

  那些像伙扬言要杀羽玖。」

  「雨宫羽玖大人自己会怎么做呢?我不认为她会希望用互相残杀这种手段维持秩序。」

  「是啊。」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那家伙吧?透华大人。」

  透华不回答神氏的问题,不发一语地再度仰望时钟。

  神氏继续说:

  「如果是那家伙,便会理解雨宫羽玖大人温柔善良的心吧。」

  「这说法很吊诡。」

  「会吗?正因为是最残酷且冷酷的存在,才能够有效实现温柔善良的羽玖大人充满博爱精神的愿望吧。」

  「你这是在讽刺吗?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不,我只陈述事实。」

  「哼。虽然不知道是事实还是讽刺,但只能用那家伙了。」

  「我想也是。因为那是我内特斯海姆的最后王牌。」

  「内特斯海姆的最后王牌吗……?」

  少女背对钟楼,缓缓迈步前进。

  「好了,回理事长室吧。」

  在少女前方,出现了一道门。

  「怪物们的游戏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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